燕檀央手腕一颤,似是极害怕的垂下了眼,声音浅淡怯弱,像是被欺负狠了,“我会好好抄写的,时容公子……”
哪怕时容心硬如铁,可看到燕檀央这般可怜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不能被燕檀央给蒙蔽。他哪里过分了?他被娘亲关在房间里整整抄写了好几天的佛经,燕檀央可没被关进屋子里,哪也不能去呢!
只是……
燕檀央或许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好,毕竟他又不知道当初自己是偷偷溜出去的。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蛮横不讲理了?
可恶,他自己在想什么?
无论燕檀央是好心也好,故意也罢,终究都是给他增添了麻烦。他只是让燕檀央抄写几页佛经而已,已经是很宽容了!
如此想着,时容又心安理得地翻看起话本来。只是他本就生性好动,这躺椅又躺的着实舒服,他翻着翻着话本,便睡了过去。
“啪嗒”一声,话本掉落在地,发出了声响。
燕檀央抬头,便看到红衣少年惬意地窝在躺椅上,一只玉手垂落在外,指尖透着浅浅的粉晕,很是漂亮。
似乎是睡着了,他美目紧闭,乌黑发丝撒落在脸侧,神情格外恬静安然。
……倒和先前那副小公鸡似的骄傲模样截然相反。
燕檀央看了一会,便漠然地收回目光。
这些年来,试图欺辱他的人不少,可时容却是唯一一个,令他抄写佛经的。真不知该说他蠢,还是心思简单……
但无妨,他总归是不会放过这胆大包天的哥儿的。
“唔……”
时容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想翻身,却被一双手给托住了腰背,随后,玉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您总算是醒了!”
啊,这不是在家里呀……
看到燕檀央温柔专注的侧颜,时容的神志清醒了几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柔软,犹如撒娇,“怎么了啊,玉书……”
时容这一觉睡得着实不短,好几次玉书都想把他叫醒,但看到他睡得那么香,还是没能忍得下心来。
玉书声音无奈,他示意时容去看外面昏暗的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公子,若是你再不回家,夫人说不定又要把你禁足了!”
时容一惊,他是知道宋清芸的性子的,玉书说的话还真有可能。他迅速跳了起来,“那还磨蹭什么?我们快点回家呀!”
就在这时,燕檀央突然站了起来,神情局促地开口道,“时容公子,你要检查我抄写的佛经吗?”
时容现在哪有心情检查什么佛经?他心中急切不已,跑的头也不回,“量你也不敢偷懒,我下次再来检查!”
随着那道火红身影逐渐在眼前消失,燕檀央面上的局促神情瞬间消失。窗户突然被推开,一道黑衣身影闪入室内。
“殿下。”玄凤神色冰冷,“这时容一而再,再而三的辱您,阻挡您的大业,是否需要属下将他斩杀?”
燕檀央抛掷着时容留下来的钱袋,这哥儿似乎很喜欢红色,就连钱袋都是灼人眼球的红色,绣了一只针线拙劣,十分丑陋的莲花,一看就是他亲手所绣。
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玄凤单膝叩地,背后缓缓渗出了一层冷汗,心中后悔不已。他一时冲动,竟敢擅作主张替殿下拿主意!
“不必。”良久后,燕檀央握住了手中的钱袋,终于淡淡地开口,“断了他的腿,让他来不了质子府便是。”
他再宽容这不知死活的哥儿一次。
“是!”
冷风从窗外吹入,刮起了桌面上的纸张。洁白的宣纸上,少年窝在躺椅上闭目沉睡的身影栩栩如生,像只沐浴在日光下的慵懒狸奴。
玄凤只看了一眼,便心惊地低下了头颅,不敢再看。
殿下这是……
如此的话,这断腿之刑,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呢?
“啪!”一个茶杯摔在了时容的脚下,顿时四分五裂。
宋清芸满脸怒色,“说吧,去哪了?”
时容哪敢说话。
他试图让宋清芸降下怒火,伸手去抱她的胳膊,撒娇:“娘亲,你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还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为何天天气我?”宋清芸真是觉得自己把这孩子给宠坏了,她气红了脸,“一个哥儿,在外晃到天黑才回来,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玉书呢?那两个侍卫呢?我让他们好好看着你,他们就是这样看着你的?让你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
“夫人,奴婢知错。”
“夫人,属下知错。”
玉书和两个护卫纷纷跪了下来。
时容心虚至极,“娘亲……”
宋清芸正在气头上,理都没理时容,她盯着两名护卫问,“你们告诉我,公子今日是去哪里了?”
第466章 记仇小凤凰(16)
在时容愤怒的目光中,两名侍卫老老实实地汇报道:“回夫人,公子今日去了质子府,他说要找燕国质子报仇。”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公子不让我们向您汇报,甚至威胁我们若是我向您汇报了,就和您告状,说我们两个非礼他。”
“公子让燕国质子抄写佛经,他在旁边监督。”
“后来公子便睡着了,玉书不许我们吵醒公子,公子便回来得晚了些。”
“公子……”
时容怒了,“够了!”
早知道这两个护卫是娘亲的耳报神,根本靠不住,时容用脸蹭宋清芸的手臂,“娘亲,我只是让那个质子抄了佛经而已……”
宋清芸倒也不在乎那位燕国质子的死活,她知道时容有分寸,况且燕国质子的存在感太过薄弱,根本无人在乎。
她在意的,是时容如此晚归,且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尽管那位燕国质子屡遭嫌弃,但此事若是传出去,对时容的名声来说,还是不利的。
时容年纪也不小了,孕痣也即将成熟,是该寻一位好夫君了。
宋清芸下定了决心,瞥了时容一眼,“明日里,你便跟着玉竹,一同去参加长公主举办的寒梅宴。”
时容瞪圆了眼睛,他是知道寒梅宴的意义的。大长公主好成人之美,每年举办春日宴与寒梅宴,邀请适龄的男女参与。
时容由于孕痣一直未曾成熟,并未参与过。
但是这次……
时容争辩,“我的孕痣还未成熟呢!”
宋清芸冷脸,“不过是近几日的事了。”
时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反驳方面,“玉竹已有未婚夫婿了,怎会参加寒梅宴?”
“他的未婚夫婿也要参与寒梅宴,两人正要借此宴会相看相看。”
启国虽对于未婚夫妻设防并不严格,但有讲究的大户人家,还是会注意些许的。未婚夫妻若要光明正大的相见,便只能在宴会上相接触一二。
宋清芸很了解时容的性子,她故意道,“你与玉竹的关系如此之好,难道要让玉竹一人参加寒梅宴不成?若是他的未婚夫婿欺负他怎么办?”
“况且时白宣与温嘉玉也要去寒梅宴,我知道你们向来不对付,若是他们两人欺负了玉竹,怎么办?”
在宋清芸口中,宋玉竹简直就是一个无依无助、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小绵羊,只能靠时容的保护才能生存。
然而时容就吃这一套,他咬牙,恼怒道,“我去!”
他去寒梅宴,只是为了保护宋玉竹,才不会与人相亲呢!若是谁胆敢不长眼的凑过来,他就要用拳头,让那人知道马王爷为何有三只眼!
天才蒙蒙亮,玉书便掀开了床幔,低声喊着床上的人,“公子,公子!时候不早了,你应该起来了。”
头昏昏沉沉的,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一般,怎么也睁不开。时容用被子蒙住了头,瓮声瓮气,“我还没醒……”
玉书轻声道,“公子,今日您可是要参加寒梅宴的,夫人早早吩咐过,若是您不肯起来,便喊她过来将您被子掀开……”
时容猛的坐了起来,神色羞恼。
他都这么大了,让娘亲掀开被子得多丢人啊!好烦,不想去参加什么寒梅宴。大冬日的这么冷,谁想去参加什么破宴会啊?
真是闲的慌。
少年抿紧了水润的红唇,乌发乱糟糟的贴在玉白的脸颊,眼尾通红,眸中含着将醒未醒的朦胧雾气,有种活色生香的美感。
玉书瞧着都有些脸红心跳,他小声安抚时容,“公子还是早些起来吧,若您收拾的快,还可以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呢。”
时容怨气十足的下了床,任由婢子们给他穿衣打扮。
“公子,今日您想戴哪根簪子?”
“都行。”
“公子,今日梳什么发式?”
“都行。”
“公子,今日还穿红衣吗?”
“都……”
时容勉强打起了精神。
他一向喜欢红色,往日里总是一袭红衣,明艳如火。时容每每看到镜中的自己,都会被自己给惊艳到。
只是今日这宴会说是鸿门宴也不为过,他打扮的那么美做什么?
时容想到那讨人厌的时白宣和燕檀央,总是穿着一袭晦气的白衣,活像是在守孝一般,便道,“给我也换一身白衣。”
婢子们惊到了,面面相觑,满脸为难:“……啊?”
时容倦怠地睁开了一只眼,“怎么了?”
他穿白衣很奇怪吗?奇怪的话就更好了。
玉书小声提醒时容,“公子,您没有白衣啊。”
……哦。
他觉得白色晦气又不好看,是从来没有制过白色衣衫的。
但时容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的,他脑子一转,便道:“我听闻裁衣房不是给时白宣新做了几件衣裳吗?玉书,你去挑一件白衣拿过来。”
他的身形同时白宣差不多,抢了时白宣的衣衫,正好还可以借此事给时白宣添堵,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时容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慧了。
玉书迟疑了一刻,还是应了声,带人出去了。
时容闭目休息了一会,玉书便捧着一件白衣回来了。他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你没撞见时白宣那边的人吗?”
玉书服侍着时容给他换上白衣,他小声道,“遇到了。但我们人多势众,裁衣房直接把最好的一件衣裳给我们了。”
时容看了看身上的白衣,布料是由云锦所制,且由银线勾勒出了朵朵云纹,腰带嵌了玉珠,低调而不失华贵。
他冷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时白宣总向他人暗示,说娘亲苛待他,这一身衣裳少说也值个三五百两银子吧?”
好在他抢过来了!
玉书也知道时容厌恶极了时白宣,便道,“玉如当时说了,您身上这身衣裳,是白宣公子参加宴会要穿的呢。”
时容心里顿时更加舒坦愉悦,也不排斥要去参与的寒梅宴了。他打定主意,届时一定要多去时白宣面前晃一晃……
第467章 记仇小凤凰(17)
寒梅宴在大长公主的远郊庄子里举办,庄子里栽了约二十亩梅林,场地宽阔,的确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长公主设宴向来是大事,庄子外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各户人家的公子或小姐相继从马车上下来,暗香如云,热闹非凡。
时容一和宋玉竹见面,宋玉竹便惊奇地上下打量着他,满嘴不着调的话,甚至还伸手去勾他的下巴。
“容容,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穿白衣来了?还挺好看的,像极了丧夫的小寡妇,楚楚可怜的。来,给小爷我笑一个。”
时容脸黑了。
宋玉竹这都是什么破形容?什么丧夫的小寡妇,楚楚可怜……这些词,能和他时容沾上边吗?
时容“啪”地一下打掉了宋玉竹的手,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脸颊都气的通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时容一袭红衣总令人觉得明艳热烈,不好接近。可他这袭白衣或许有些宽大,便衬得身形分外的柔弱而纤细,看上去格外好欺。
尤其是他面带羞恼,颊边通红,眼中水意盈盈,倒还真像小寡妇被恶人欺负了,不知如何是好一般。
“我哪有胡说八道了?”宋玉竹手脚不安分的掐了一把时容的腰,感叹道:“你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又会迷死多少公子。”
时容神色又僵了。
他刻意换上这袭白衣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泯然众人吗?
他咬牙切齿,“我才不想迷死什么公子……这次寒梅宴,是娘亲逼我来的。玉竹,你要帮我。”
宋玉竹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时容,“容容,你还不懂吗?这次寒梅宴,你有没有遇到心仪之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娘想借此宣告你孕痣即将成熟的消息。”
时容呆住了。
他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宋玉竹眨了眨眼,继续道,“心悦你的公子着实不少,怕是不到明天,你们家的门槛便会被踏破了。”
时容思考着转身就走的可能性,可是转身看到身后那两个熟悉的护卫,他的脸色便又黑了。他敢说,若是他转头就走,这两个护卫必定架也要给他架到寒梅宴上。
那时就是真的颜面尽失了。
“我真的不想成亲。”时容垂头丧气的和宋玉竹进了庄子。
宋玉竹好奇地问,“那么多公子心悦你,其中不乏极其品貌俱佳,洁身自好之人,难道你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吗?”
时容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道:“他们的品貌再佳,也不如我呀。”
宋玉竹:“……”
好像的确也是……
不对,是什么是啊!
时容这样子,显然还没开窍嘛。看来姑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寒梅宴的宾客列为左右两席,男子居左,哥儿与女子居右,按身份次序依次排坐。托宋玉竹的福,时容的坐席安排在了他的身旁。
宋玉竹捏了块点心,凑到了时容的耳边,偷笑道,“对面不少公子都在偷偷看你呢,容容。”
时容羞恼地瞪了宋玉竹一眼,故意道:“我也看到你未婚夫婿了。他此刻不也在眼也不眨地盯着你看吗?”
宋玉竹顿时羞红了脸,他往对面瞥了一眼,对上那人温柔的目光后,“哼”了一声,低头吃着点心,不理时容了。
对面公子们的眼神太过灼热,满眼的侵略性和势在必得之色。时容不喜欢这种眼神,烦躁地撇过头,到处乱看着。
看到坐于大长公主下首的几位年轻皇子,时容不解地戳了戳宋玉竹,“寒梅宴上,怎么还会有皇子到来?”
宋玉竹小声道,“皇子们的亲事早已定下,他们不过是与我一样,要提前和未婚妻子相处相处罢了。”
时容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那天从宣宁侯府狗洞爬出被威胁之事,更是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几位皇子。
可惜,或许是要参与寒梅宴的原因,那几位皇子中无身穿白衣之人……
他当初光顾着敷燕檀央,竟忘记那天被刀架颈后的屈辱了!可是他就算找到了是哪位皇子威胁他,又能怎么报复呢?
宋玉竹随着时容的目光打量着,突然一惊。
“太子怎会也到来?他与太子妃已成婚数年了!难不成此次寒梅宴,不只是为了撮合未婚男女子,还有别的意思在?”
时容对这种事情不甚了解,他低头又吃了一口小点心,不在意地道,“管他呢,反正又牵扯不到我们身上。”
“那位燕国质子怎么也来了……”宋玉竹皱紧了眉头,他是知道最近启国和燕国之间又生摩擦的,这寒梅宴怕是真是场鸿门宴。
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容迅速抬头。果不其然,他便见到不远处,燕檀央一身简单至极的朴素白衣,缓缓地走了进来。
燕檀央虽身份尊贵,可在启国为质,多年来饱受屈辱,皇子的身份形同虚设。可如今,他却坐在了皇子们的下首……
人陆陆续续的坐齐,大长公主含笑着看了一眼燕檀央,道:“檀央殿下来我启国多年,一直闭门不出,到显得我启国招待不周了。”
燕檀央配合着做出一副惶恐至极的懦弱表情,连忙站起身来,“长公主说的哪里话?是檀央生性好静,不喜外出而已。启国民风热情,我宾至如归。”
坐席间,陆陆续续响起几道嗤笑声。
大长公主望着燕檀央,笑容和善,“想来檀央殿下也到了成亲的年龄,娶妻生子乃人之常情,也不知檀央殿下是否有钟意之人?”
大长公主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这燕国质子在启国为质已有十年,一直默默无闻,鲜少有人关注。为何大长公主如今突然要与他做媒了?
而且听大长公主这话的意思,这燕国质子倘若看上一个哥儿或贵女,她便会立即撮合他们似的……
有人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一位娇气的贵女低声与好友埋怨,“早知道我便不参加这场寒梅宴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要嫁给这位质子。”
“近日不知从哪传言,燕国内乱,启国欲出兵攻打燕国。这燕檀央的母族未灭之前,他外公给他留下了一支军队……”
第468章 记仇小凤凰(18)
宋玉竹听到了不远处贵女的议论,神色一凝。大长公主与皇上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大长公主的做法,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着皇上的想法。
他悄悄凑到了时容的耳边,低声询问:“容容,那天之后,你没再欺负过燕檀央吧?”
“?”时容咽下了一口小点心,高傲地说,“我就算是欺负了他,他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格怯弱,不敢告状的。”
宋玉竹头疼极了。
不用想,他就知道时容肯定是又去欺负燕檀央了。时容到底知不知道,哪怕是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燕檀央还是个皇子?
万一燕檀央记仇,对大长公主说他所钟意的人是时容,那该怎么办? 时容的这辈子岂不是就要毁了?
宋玉竹急了,“你就不怕燕檀央说他心悦的人是你吗?”
“他不敢的。”时容知道宋玉竹在担心什么,他觉得宋玉竹完全是想多了,“再说了,谁会喜欢上一个欺负自己的人?除非他有脑疾。”
宋玉竹:“……”
时容这个蠢蛋,真是要气死他了!
与此同时,与宋玉竹、时容两人仅有一桌之隔的时白宣,听到大长公主的问话,不由稍稍坐直了身子。
他眼神贪婪地注视着燕檀央那张飘渺如仙的容颜,羞红了脸。不知为何,自从那日见过燕檀央之后,他便整日在梦中梦到燕檀央的身影。
梦里的燕檀央高高在上,而他卑微如尘,只敢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仰望他的背影,从不敢逾越。
可事实上,他是将军府的嫡出大少爷,而燕檀央只是一个空有身份,却无甚地位的卑微质子。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足够配得上他的。
若是……
若是能嫁给燕檀央便好了。时白宣心想,他并不介意燕檀央只是一个卑微软弱的质子,若是能与燕檀央在一起,他甘之如饴。
时白宣能坐的如此靠前,自然也是托温嘉玉的福。而温嘉玉听到大长公主的问话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前些天,时容不是和这燕国质子有接触吗?”温嘉玉蛮横一笑,“干脆就让他嫁给这燕国质子好了。”
说着,他便想起身插话。
时白宣心神一颤,连忙拦住了温嘉玉。
“嘉玉,不要这样做……”
“为何?”温嘉玉不解地回头。
时白宣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方法解释,只能满面苍白地摇着头。
见状,温嘉玉苦口婆心的劝他,“时容一直欺负你,今日更是抢了你的衣裳,如今有个报复他的好方法,为何不做?”
“白宣,你别太善良了!你的善良放在时容身上根本没用,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我心悦燕国质子!”慌乱之下,时白宣竟直接吐出了心里隐藏着的想法。随后,他算是破罐破摔地道,“嘉玉,我心悦燕檀央。”
温嘉玉不可置信地问:“什么?你居然会心悦燕檀央?”
他急促地道:“他虽然有一副好皮囊,可性格懦弱,又是燕国质子,两国若是交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杀了祭旗……”
“可我就是心悦他。”时白宣伸手晃了晃温嘉玉的手臂,目光哀求,“嘉玉,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知道的,温嘉玉的堂姐便是嫁给了大长公主的儿子做正妻。温嘉玉敢如此胆大的插嘴,也正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时白宣半真半假地道,“嘉玉,我自小失去了父母,整日遭到欺凌,从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但是燕檀央,是我唯一想要求一求的……”
温嘉玉神色动容。
“我再想一想。”
燕檀央知道这是场鸿门宴,却不曾想启国皇室叫他而来,竟是为了给他相看。
他早已看穿了燕国皇室的伎俩,他们无非就是想给他点甜头,从而引诱他叛国,泄露燕国的秘密。
甚至是……交出那支“外公传与他的军队”罢了。
他面色微红,窘迫地回复道,“大长公主,檀央久居府中,多日不曾外出,因此并无心悦之人。”
“哦?”大长公主的目光扫了一下在座的众多贵女哥儿们,意有所指,“那檀央殿下觉得,我启国的贵女哥儿们如何?”
时容不适地皱了皱眉,凑到了宋玉竹的耳边,不满地小声道:“这大长公主说起话来,怎么像青楼的老鸨一样?”
他们众多贵女与哥儿,皆是身份高贵,品貌俱佳,哪容得燕檀央区区一个卑微怯弱的质子来评判?
宋玉竹听了时容的话,几乎要吓得跳起来,他连忙堵住了时容的嘴,狠狠地瞪着他,“时容,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把大长公主比为青楼的老鸨,若是让人知道了,时容有几条命都不够砍的。更何况,大长公主若是老鸨,他们是什么?
果真是个小蠢蛋,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还把自己也骂上了。
时容掰开了宋玉竹的手,嫌弃地擦了擦嘴唇,郁闷道,“我声音那么小,别人听不见的。早知道就不参加这场劳什子的寒梅宴了。”
宋玉竹也后悔此番前来了。
他没想到,大长公主举办这场寒梅宴,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意。不过也是,皇室做事又岂会让他们知晓?
“启国的贵女哥儿们自然是极出色的。”燕檀央只是往坐席这边看了匆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用词极为含蓄。
“那檀央殿下可有觉得合眼缘的?”
燕檀央憋红了脸,支支吾吾不出声。
大长公主见状,眼中便含了浓浓的笑意。
燕檀央显然对此事没有排斥,她便直接道,“檀央殿下也到了要婚配的年龄,身边也该有一位知冷知热的人了。我倒是有一位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