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作者:封灵三清  录入:01-13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听夏不满。
楚晋不紧不慢瞥了他一眼,忽地抬起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没收力,听夏额头顿时一红,啊了一声。
“你当他比你白白多活了三年?”楚晋语气凉凉地给了他当头一棒,随即又缓和下来,“但是唐肆倨傲,自视甚高,他碰上你,输的概率,是十成。”
听夏不叫了,捂着脑袋,表情有点呆。
“几成?”他不确定地追问了好几遍,“……几成?”
摄政王翻了个白眼,没理。听夏又扭头,异常固执地看沈孟枝,后者笑了笑:“十成。大胆去吧。”
听夏垂下头,盯着自己被踩了几个脚印的鞋面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一股气溢满了胸腔。半晌,撸了撸袖子。
枪风疾扫,对方躲闪不及,被掀翻数米,连连滚了几周,吐出一口血来。
候在场下的小厮立刻拥上场来,把人抬了出去,唐肆漫不经心甩了甩枪尖上的血,问:“还有谁要上来?”
场外伤员躺了一排,哀号遍野,众人一腔热血都被浇熄了下去,面面相觑无人敢作声。
唐肆支着枪,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没劲。”
就当他打算收枪不玩了的时候,敏锐的耳力却从人群中捕捉到一丝声音:“打赢了有什么奖励么?”
唐肆眯眼看去,没看见说话的人。
他眼睛一扫,人群便自动退开,剩下站着不动的一人就显得很突兀。
“你?”他蹲到擂台边缘,望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嗤笑一声,“算了吧,我不跟小孩打。”
话里嘲讽之意很浓,听夏听完,无动于衷,面色平静地继续问:“打赢了,你能跪下叫我爷爷吗?”
“…………”
抽气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众人呆若木鸡。
枪身震颤,唐肆手上冒出青筋。
他倏地站起身,枪尖划过青石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众人还没回神,赤衣一闪,猎猎作响,唐肆已经站在了擂台对面。
他看着同样在场上站定的听夏,冷笑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寻死路。”
明眼人都看出这唐二公子是被点着了,纷纷替对面的听夏捏了把冷汗。后者手里拿着长枪,认真地发问:“所以你会跪下喊爷爷吗?”
话音未落,盘龙长枪已经以破风之势,遽然横扫而来,里面夹杂着唐肆的怒吼——
“我喊你×——!”
听夏旋身跳起,借力踩了枪尖一脚,正要出枪,唐肆手中的枪却好像长了眼一样,猛然急转,向上一刺,把他的动作打断了。
冰冷的枪尖对准脚底,听夏只得暂时闪避开,半空中一个扭身滚落在地,然后想也不想抬手一挡!
叮地一声铮响,唐肆的长枪劈在了他横挡在身前的枪身上,再也不能往下半分。
他有些意外地挑起眉:“你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比之前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听夏冲他眨眨眼,忽地一个扫腿,毫无心理负担地用行动打断了对方。
唐肆踉跄一步,立刻被瞅准机会的听夏报复回来,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会儿这边化险为夷,一会儿那边遭遇危机,半天没分出胜负。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喊两声好。
而在高楼之上,靠窗雅间内,一人望着场上的战况,忽而抬了抬手。
侍从走过来,低下头聆听吩咐。
“让小肆不必留手了,多试探一下这个少年的底细,”唐墨白淡淡道,“见好就收。”
侍从应声,随即走到窗边,舌底溜出一声活灵活现的鸟啼。
鸟啼声响起的一瞬间,擂台场下,有人倏地抬眼,循着声音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沈孟枝若有所感:“刚才是……”
“唐墨白。”楚晋缓缓道。
他瞥了眼擂台上的两人,唐肆在听见这一声后就来了精神,后退的姿势猛地扭转,未等听夏站稳,又挥枪劈了过去。
动作更快,力道更大。
“他之前在故意留手,”沈孟枝忍不住蹙眉,目光紧随着不断闪避的听夏,“是唐墨白的命令?”
楚晋道:“忽然改变策略,只能说明,听夏已经引起对方的注意了。”
听夏似乎也预料到了对方改变攻势的行为,不再硬扛,转为躲闪为主。然而唐肆的枪法太快太准,不一会儿,他就被枪杆扫到了腿,剧痛传来,险些狼狈跪下。
唐肆嘲讽道:“打不过就认输吧!我要是把你两条腿都打断了,还得找人把你抬下去。”
听夏勉强撑住身体,翻了个白眼,反讽道:“废话那么多,你是不是输不起?!”
话音未落,他一个挺身,竟然反守为攻,毫不防御地持枪向对方刺去。
唐肆长枪一横,挡住了恶狠狠袭来的枪尖,对方却放弃了回防,舍命般不折不挠地缠了上来,惹得他不耐烦地骂道:“你这家伙怎么打不死?谁家的疯孩子!”
眼前白光一闪,随即他脸侧一痛,竟然被豁开了一道口子。听夏一言不发,用了狠劲儿地朝他劈去,大有不管不顾的意味。唐肆眉心一跳,匆忙闪开,又急又怒之下,顾不上什么见好就收,一掌拍在了听夏肩上。
擂台下沈孟枝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听夏被震得在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楚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绪起伏,低声道:“别担心,他不会输。”
都是从数年的摸爬滚打经历过来的人,自然明白切磋时受伤是家常便饭,可沈孟枝看见听夏惨兮兮的样子,还是有点忍不住。
他视线移不开少年一次次被掀翻又爬起的身影,真心道:“他在你身边,被教得很好。”
楚晋应该是笑了一声:“是吗。”
唐肆的枪风再一次横扫而来,击起飞扬的沙石,听夏眯了眯眼睛,想要向一边躲闪,却牵动了受伤的肩膀,身形略微慢了一步。
只这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坚硬的枪杆拍中了,踉跄着跪倒在地。
唐肆的枪当头劈下来,他抬起酸涩的手臂去挡,却听见嗤的一声裂响,手中的枪身竟然被硬生生劈断了。
白刃停在距他头顶不足一寸的地方,唐肆垂着眼,视线傲慢地撇下来:“你输了。”
武器已断,再没有威胁到他的可能。听夏握着断成两截的长枪,垂着头没说话,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唐肆讥笑着收回枪来,转过身,边活动筋骨边往擂台下走去,张口道:“真是没意思……”
话音未落,耳后疾风瞬至,直刺他肩膀!
唐肆反应极快,倏尔撤步,扭身,抬手抓住了飞速袭来的武器。
他眸子一扫,却见是一截断开的枪杆,顶端的枪尖不翼而飞。
一种荒唐感刚刚升起,还没来及发出警示,就被咽喉处抵上来的白刃印证。
唐肆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却见刚刚还跪地不起丧失行动力的少年,不知何时竟鬼魅一般绕到他身后,手中被自己亲手劈断的锋利枪尖闪烁着白芒,森森地卡在了他颈间。
感受到对方惊怒的注视,听夏冲他露出一个记仇的笑容,真诚又灿烂:“你输了。”
“…………”
眼看着战局反败为胜的众人愕然。
唐肆眼底酝酿起可怕的风暴,喀嚓一声,那柄坚硬无比的红缨盘龙长枪,枪身竟然被他攥出了一道裂痕。
急促的鸟啼声回荡在耳边,可他已经压根不想理会唐墨白的指示了,森然笑了起来。
“我不服。”他一字一字地说,“背后偷袭,算什么赢?”
听夏嗤了一声:“你没听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吗?”
唐肆挑眉,语气中满含恶意:“这是我唐家的场子,我说不算,就是不算。”
他扭头,目光冷冷环视了一圈场下看热闹的人,平静地开口:“你们说,这一场能不能作数?谁不同意我的决定,站出来。”
无人敢直视他,视线所及之处,一片鸦雀无声。
听夏冷眼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这一场算平局。”唐肆歪了歪脑袋,眯起眼睛,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忽然咧嘴笑了。
他声音幽幽响起:“我记得,有两个人是和你一起来的吧。”
听夏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唐肆抬起手,精准无比地指向了台下的人,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恶劣姿态:“下一场,我要他和我比。”
被他指到的人抬起头来,唇边不带笑时显得清冷,乌色眼眸动了动,从听夏身上掠过,定在了唐肆的脸上。
“他要是赢了,我心服口服。”
唐肆摊了摊手,随即语气陡转直下。
“输了……”他说,“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跪上三天三夜。”
作者有话说:
唐肆,请吃枣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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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唐肆嚣张地指住,沈孟枝立刻成了人群中万众瞩目的一个。
人潮见势不妙,已经悄悄离焦点远了些,很快围成了一个圈,生怕被喜怒无常的唐小少爷给波及到了。
他没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蹙眉盯着唐肆指向自己的手指。还没有开口,视野便被熟悉的背影填满,他被挡在了身后。
楚晋的声音很冷,简单的两个字翻涌着慑人的杀机:“不行。”
他其实很少有面无表情的时候,习以为常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深黑瞳孔不带一丝感情看人时,会让人浑身发冷。这些天来,他给沈孟枝的感觉都很随意,像敛着脾气收着爪子的巨狼,愿意露出柔软的腹部,懒洋洋地被他安抚、让他顺毛。
这样相处太久了,以至于沈孟枝险些忘了狼的脾性与危险。
对上这道冷幽幽的视线,唐肆脊背忽然蹿上一股寒意,下意识挪开了手。反应过来后,落人一等的耻辱令怒火再次暴涨,他倨傲道:“你们来这术平城,不就是来打擂的吗?怎么,怕了?我就要跟他比,除非你当众承认你们输了。”
听夏险些把牙咬碎,冷笑几声:“跟一个不会武的人打,你觉得很光荣吗?”
唐肆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早就看出那白衣人一身病气,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不像是能打的样子,反倒是他身边戴面具的男子,有些探不出虚实。
但没关系,他选这个白衣人,就是要刁难对方。
不是他真的想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打,他要对方知难而退。
唐肆哼了一声,蛮横道:“不会武,那就趁早认输!承认你方才是偷袭,你技不如人,我才是胜者!”
楚晋静静听他喊完,上挑的眼尾轻轻一扬,勾起一道冽然的弧度,笑了。
调查区区一个唐家,也不是非要走打擂这一道表面功夫不可。他对唐墨白的以礼相待只是顺手而为,不代表他真的有耐心容忍对方的行为。
现在他不想循序渐进了。
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抓了唐墨白,逼问他地牢的事情,省了中间的步骤,即便会麻烦一些,但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听夏。”他开口。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开了口。
两道声音响起,沈孟枝搭在身前人臂上的手一顿,看了楚晋一眼。
他好像从对方的眼神中看懂了他想做什么,但那只是一瞥,便匆匆收回,转而对准了台上的两人。
“听夏,”他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补全了,“你回来。”
唐肆道:“怎么?不打了?认输了?我说了,输了的人,要跪在这里……”
“我跟你比。”
唐肆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古怪地看了沈孟枝一眼,诧异反问:“你?!”
听夏下意识听话往下走的动作一停,也诧异道:“师兄?!”
“但我不跟你打。”沈孟枝神色未动,目光在场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几个箭靶上,“就比——箭术吧。”
唐肆还是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会吗?我看你的样子,连弓都拉不开。”
沈孟枝道:“能拉开。”
“……”唐肆黑着脸,“重点是这个吗?”
“只是很久没试过了。”沈孟枝笑意淡淡,“唐公子推三阻四,是不敢比吗?”
唐肆最忌讳别人说他不敢,当即冷了脸色:“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转身去取自己随身的角弓,沈孟枝松开了拦住楚晋的手,准备往擂台上走去。
楚晋却一把攥住了他手腕。
他似乎已经打消了方才的念头,又似乎没有打消,只是暂时压在了心底。至少神色平静了下来,道:“我教你。”
沈孟枝没拒绝。
他看着对方和自己一起走上擂台,挑好了弓,递给自己:“你拿着。”
沈孟枝拿好,举起弓,摆好了姿势。
他的动作间有些生疏,的确是很久没拿弓的样子,唐肆不屑地笑了一下。
沈孟枝置若罔闻,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弓箭,慢慢熟悉着上面的每一道纹路。下一秒他的手忽然被另一个人的掌心包裹,热量从紧贴的肌肤传递过来,随即在对方的力道下控着瞄准了靶心。
说话时气息喷洒在颈侧,像风轻拂过,带来清浅的檀香:“用一点力。”
弓箭不同于刀剑,手把手地教时,他便不可避免地被圈在了身后人的怀里,紧绷的背脊甚至能感受到紧贴的心跳。
楚晋娴熟地搭箭上弓,弓弦被拉到了最大,像一弧锋利的弯月。
箭身离弦的时候,沈孟枝看着他冷静又熟练的动作,忽然想,对方是不是也这样教过别人?
于是,楚晋松手后,他的第二支箭射歪了。
没人觉得意外,他自己也不觉得意外。
沈孟枝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指,唐肆把玩着手里的箭,侧了侧身,露出身后正中靶心的一箭,哼笑道:“你还是趁早认输吧。”
沈孟枝望着那支偏离靶心几分的箭,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唐肆只当他是知难而退了,十拿九稳地拉满了弓,射发,再次正中靶心。
他余光看见沈孟枝也举起了弓,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的动作似乎比方才又要熟练了许多。还没来得及细思,离弦一箭化作亮白流光,向箭靶飞去——
正中靶心!
唐肆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箭的尾羽还在震颤,箭矢射入靶身三分,连带着弓弦都嗡嗡作响。
他又看了看对方纤细的手腕,还有五根搭在弓上、他怀疑稍微用力都能掰折的手指,几乎要发疯:“你……”
沈孟枝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抽出了第三根箭。
唐肆震惊过后又冷静下来,他如今已经赢了一局,平了一局,按照他百发百中的箭术,这一局即便对方还能碰巧射中靶心,也是自己获胜,不需要计较过多。
那只是运气好的一箭。
他这么想着,射出了第三箭。
箭发的同时,他又忍不住往身边看了一眼。
沈孟枝的手很稳,可能注意到了他,也可能没有。他盯着远处靶心的瞳孔微微收缩,肩颈拉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如果忽略被弓弦割穿血肉的手指,这一幕可以说是格外养眼。
血液浸透弦身,又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手中的弓被拉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发出危险的铮鸣声,唐肆甚至不知道一把弓可以承受这么大的力气。
他看呆了,反应过来想要制止对方的时候,沈孟枝微眯了眯眼睛,视线定在朱红靶心,骤然松手。
箭矢划破虚空,将空气掀起一丝波纹,涟漪般荡了出去。
尖锐的刺响裹挟着破竹之势,从当中生生劈开了靶心的第二箭,穿透了坚硬箭靶,仍去势未减,直直射向了后排的一排盾甲。
金石般坚固的盾甲,被轻易射穿,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场上场下,鸦雀无声。
沈孟枝垂下手,被染红的弓弦还在振动不止,铮响不绝。
箭术比准,更比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场是唐家少爷输了。
本来稳操胜券却被意外打破的唐肆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沈孟枝与他对视片刻,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眉眼透着冷,加上指尖滴落的血,唐肆无端有些发怵。
但如今一胜一负一平,还需要一局定生死,他忍了忍,冷笑着道:“那好,不过最后一局的规矩,要我来定。”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唐肆耳朵轻轻动了动,来了兴致。
“就射——”他扬长了调,手指随着起伏不定的语气,四周转了转,最终,在某个方向一停。
唐肆望着眼前的人,看好戏般笑了起来。
“他。”
沈孟枝回头望去,玄青蟠螭面具落入眼中,他心跳一滞。
唐肆的声音飘飘悠悠在耳边响起:“谁最先射落他的面具,谁就是胜者。他要是敢动,就是破坏规矩,还是你输!”
疾风卷过,沈孟枝甚至来不及思考,就下意识搭箭上弦,将射向楚晋的箭矢从中击落。
唐肆看着他受制的样子就格外痛快,大笑出声:“你敢放箭吗?!你敢吗!”
想要射落面具又不伤到对方,简直是天方夜谭。最终的结果,只可能是沈孟枝放弃比试自愿认输,或是楚晋不得不闪躲, 破坏规矩,最终还是输。
为了达成目的,唐肆的箭根本是冲着楚晋的要害而去。对方压根不在乎楚晋的死活,可他在乎。
射出的箭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刁钻。沈孟枝挡得愈发吃力,一边麻木地搭箭,一边思绪飞快运转。
唐肆说中了。他不敢。
好几次他都险些没拦住唐肆的箭,心跳加速的感觉,像是一瞬间淌干了血液,又在下一秒骤然回流。可不管怎样,哪怕那支箭都近到了眼前,冰冷的箭矢都触到了皮肤,楚晋还是没动。
似乎箭插在他身上他也不会松动丝毫一般,像一个合格的箭靶,这与唐肆的预想大相径庭。
他看着这两个人,一个面对箭雨站着不躲,一个满手是血还在搭箭,没一个肯张口认输,头一次觉得难缠:“你有本事就一直拦!我倒要看看是我先射中,还是你的箭先用完!”
手边的箭在迅速地减少,沈孟枝搭箭的手一顿,思绪忽地乱了。
他在不停地寻找角度,可是每一种风险都太大,他不敢冒险,只能不停地寻求稳妥的办法。
还有最后五支箭——
角度太偏,不行。
逆风,不行。
太远了,不行。
不行……都不行。
到最后他的手都在轻微发抖,闭了闭眼睛。
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师兄。”
沈孟枝睁开眼,视线顺着锋利箭矢对准的方向,对上了楚晋的眼睛。
即使被他的箭指着,楚晋的神色还是异常平静,只是在对他说话时,声音放缓了许多:“相信你的判断。”
沈孟枝缓慢地翕动了下眼睫。
下一秒,他骤然偏转了手中箭矢对准的方向,松开了弦。
长箭冲着对方而去。
从侧面击歪了唐肆射向楚晋肩部的一支箭,又在撞上远处铁板后,倏地反弹!
银芒在半空中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眨眼间射断绑在楚晋脑后的绳结,面具失去束缚,不受控地从对方脸上滑落——
然后被一只手捧住了。
沈孟枝气息不稳,一手托着将要落下的面具,一手撑在楚晋肩上,低着头控制不住地喘气。
他是冲过来的,没有收速,直接撞到了楚晋身上,撞得有些头晕。剧烈的心跳艰难地平缓下来,他抬手,摸索着把面具重新给对方戴好了。
肩角的衣服被蹭上了血迹,楚晋抓住沈孟枝流血不止的右手,神情从平静的表象一寸寸裂开,露出压抑已久的汹涌杀意。
他看向唐肆的目光像是深埋尸骨的寒潭深渊,泛不起一丝波澜,又冰冷到令人不寒而栗。
“知道吗?”他说,“你输了。”
唐肆脸上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张了张口,没等发出声音,对方指尖忽然跃出一道亮光,遽然擦过他的眼角,撞击到障碍又折返方向,在眼底划出数道光滑的线,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阵网!
血液迸发,喷洒在台上,连同清脆的落地声,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一枚铜钱。
唐肆心有余悸地退了几步,浑身却已经被豁开了数道口子,未伤及要害,却令他狼狈无比。
他僵在原地,终于收敛了傲慢的表情,再也不敢妄动。
声音居高临下地划过他头顶,刺痛了耳膜。
“按照规矩,跪下,磕三个头。”楚晋眼底笑意冰冷,“……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说:
熬夜到凌晨两点,刚阖上眼准备睡,被地震晃醒了_(:з」∠)_
朋友都说没感觉到睡得很死,只有我感受到了楼在晃动还以为是错觉……可能因为昨晚在地板上打地铺睡了的缘故吧(?⊿?)?

“且慢。”
一道声音从楼上不疾不徐地响起,沉稳又有力,传遍擂台上下,唐肆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雅阁竹帘卷起,有人从后面走了出来,止步于栏杆旁,与楚晋遥遥对望。
如果单从外表来看,这位家喻户晓、痴迷武学的术平郡守更像是一介书生。发上玉冠一丝不苟,淡青色长袍加身,他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随着手腕动作悠悠晃动着。
“舍弟有错在先,但这赌约本就是随口一提,做不得数。”唐墨白语气平缓,不见喜怒,“若舍弟真断了一条腿,唐某这场擂台,要怎么办下去呢?”
往年的擂台,唐墨白都隐居幕后,唯有最后被他挑中的人选才有资格入郡守府与他见面,因此少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如今郡守亲自现身,便是想要为了胞弟出面息事宁人,这毕竟还是在术平的地盘,唐家是轻易招惹不起的,寻常人只得忍气吞声。
楚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神色隐在面具后,看不清楚。过了半晌,他率先垂下眼,挪开了视线,看起来像是妥协了一般。
唐肆悄悄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听见对方突兀地笑了一声。
“办不办得下去,”他的声音难掩讥诮,平静又傲慢,“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家少爷打伤了我的师弟,又故意刁难,伤了我师兄的手,用他的一条腿来还,很过分吗?”
他的尾音上扬,却带着凛然的戾气,一眼扫过来时,唐肆只觉喉咙如被扼住,僵立不语。
没有直接动手,已经算是摄政王最大的忍让了。往日里楚晋绝不会多废话一句,该揍揍该打打,先斩后奏先行后闻可免一切废话,到最后他都有办法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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