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跟基因相关的程序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在系统中被写定,否则那个自动化监狱的掌控者也不会作茧自缚。
至于裴放在那段消失的日子里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他不敢想象,更没力气开口去问。
颜束深呼吸了一下,扯了话题:“惩罚区就是以前的S区。”
“没错,被你炸成废墟之后一直没能修复原样,所以主控所才挪到了A区,那片区域经过后面的开发才形成了现在的模样,不得不说,系统很会废物利用。”裴放说。
之前一直没空去想一些微妙又不足以提起的事情,现在偶然说到时,颜束才发觉了很多端倪——S区可以说是他以前管控的区域,他从没想过一片区域会有什么记忆程序,但是之前他跟水晶兰进入二级惩罚区找裴放的时候,那地方的一些东西对他倒是......友好得十分异常。
除此以外还有进入那片迷宫沙漠的时候,他遇到过一个不像人的“人”。
颜束没忘记自己当年找不到裴放,打算和系统同归于尽的时候,曾经在迷宫沙漠里留下了一线生机,那道程序是他最后的念想,只是想用冰冷的代码留下一些曾经相识的念想,便死而无憾了。
他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东西像是一只电子宠物一样,继承了他为数不多的怜悯。
裴放见颜束的脸色稍微和缓:“我想,大概是因为之前只有你进入过生死门,所以在你在千子镇那场的结算后,不仅仅是系统检测到了‘颜束’的存在,还有当初留有你一部分信息的bug型产物,也有了一些波动,它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当然,冥冥之中出现的还不止是死物,还有裴放这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一向不替别人接任务的荼蘼当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就那么替钩吻应下了那个追杀令。
现在想来,有些东西原本就是解不开的谜,何必追根溯源地说个明白,倒失了风月味。
这一会儿功夫,那阵方才添油加醋的风再一次的吹过,标杆似的担当起气氛烘托的制造者。
颜束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着,从他眼睫的轻颤中似乎能看出一些区别于以往的情绪,不多但真实得很生动,连带着鼻骨上的那颗不明显的小痣都散发着静默的柔软。
两人短暂的没有出声,依然是颜束先叹了口气:“裴放,你知道自己有基因屏蔽性,出去后系统根本不可能再监测到你,当初也就不应该再回来,这里......”
“这里有你。”裴放打断他,心脏跳得很快。
颜束微微抬着眼睛,头一回心里没底,也是第一次不敢直接对上裴放的目光,就像一个孤魂野鬼忽然被人发现了踪迹,不得不跟这世界产生了那么点牵绊,再要去投胎的话,就没那么坦然和无欲无求了。
这样一个明显的弱点,罂粟当年要得,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颜束敢不敢要了——毕竟当年的结果堪称惨烈,分离了那么些年,让他也遗忘了这个人的全部。
“你不用做选择。”那道声音似乎近了不少,就在颜束的耳边,清晰又坚定地告诉他,“如果我们各自原本的轨道都是死,那就只有相遇才留了一条活路,你不这么觉得吗?”
话音一落,颜束根本没有回答问题的机会,便察觉到眼前一黑,那双带着温度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睛,迫使他扬起了头,看似被强制般地接受一个吻。
实则让他主动走上了那条活路。
一个压抑了许久、等待了许久的人,在触碰到自己渴望且为之疯狂的东西时,断然是无法控制的。
颜束眼底的退缩还没来得及形成戳进人心的刀锋,就被人不管不顾地盖了个严实,之后全融化成了一汪眷恋的泉水,让他甘愿溺毙其中。
舌头上的酥麻感瞬间传满了全身......裴放退开了一点距离,抵着颜束的鼻尖:“还有话要说吗?”
“滚......”这个字上缠绕着颜束七荤八素的喘息,破碎得不像样子,自然没有什么威慑力。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急促有力,让人不得不收起方才无法无天的旖旎,从精神到肢体立刻紧绷起来。
下一刻就看到紫藤严肃的一张脸,这人离开前去逛的时候闲庭信步,这会着急忙慌地跑回来自然不会是遇到了好事。
“我看见那道黑影了。”紫藤一边调试着眼镜,简洁道,“不是人。”
颜束皱着眉:“是这里的NPC。”
紫藤右眼的眼镜片上即刻映出了一片光,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动态画面——那是一个透明东西在撒丫子逃命的影像。
裴放挑了下眉:“看来你才是系统最bug的存在,手环失效都阻止不了你发挥作用。”
“没点底钱,怎么敢跟着你们俩大闹天宫。”紫藤又转头对颜束说道,“我怀疑你之前看到的也只是他的变化体,这东西空有人形,而且似乎是按照你的身形变换的。”
颜束:“我知道,他可不止会模仿我。”
第一次被拉到别的世界时,颜束记得自己看到了一个裴放的人偶,恐怕便是这黑影搞得鬼,颜束当时没能受骗,本来能重创这玩意儿,结果画面一闪,他便穿梭到了裴放的山洞里。
后来再回到这片森林,他便不执着于找到正确的路,而是一改往常地追逐这个黑影,结果又在一次差点捉到时,他就掉进了海里。
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你之前说‘也许可以实现’的意思,难道关键就在这个黑影身上?”裴放问。
颜束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如果猜得不错,这东西大概就是这场囚笼的规则。”
“规则?”紫藤露出疑问,“发布规则的NPC我见过,但身为规则的倒是不太清楚。”
系统内的囚笼空间难度不一,自然各种稀奇古怪的设定都有,不免有些过于奇葩的数量稀少,他们还没能真正的见识到,而且系统的一些程序都是实时更新,有时候在地下待的久了,紫藤也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颜束自然不同,作为曾经开拓出“跟NPC做交易,无人生还”这一板块的创始人,他清楚各种各样的NPC,不乏一些妄想代替真人出逃的产物。
“NPC这种东西虽然是写定的程序,但就像具有学习功能的智能机器,而囚笼空间中常年都有大批量的人进进出出,看得多了自然会沾染不少习性。等级高一些的囚笼设定往往偏向猎奇,所以其中的NPC的设定也十分复杂,即便复杂不过人心,但他们也能学习人类的一些行为方式,例如想要出逃的这种下意识行为就很容易被一些NPC学会,例如上次在圣匹斯德兰堡的那个假扮钩吻的魂体。”颜束经验出真知,解释了一番。
“这个囚笼的常态是穿梭,你的意思是它或许已经掌控了这一项规则?”裴放问出了最关键的点。
“难怪之前找不到任何的规律,敢情是被这东西耍着玩呢!”紫藤在眼镜腿上摁了一下,面前的影像消失了。
也许这个囚笼空间曾经有一定的规则运行,在这样一个产物的干预之下,也早就变了性质,如今只有先把这东西抓住才能找到离开的门道。
“抓到它并不是最难的,只怕它不仅能掌控我们之间的空间穿梭。”颜束此刻的面容上被阴云覆盖。
裴放:“这场不止我们,还有其他组织的人。”
大混战的场景显然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
紫藤把眼镜摘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眼镜片:“小事,它能玩得过bug吗?”
说完,只见这人慢条斯理地笑了出一种三月花开的既视感。
裴放实感鸡皮疙瘩粒粒分明,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紫藤还有风骚的一面?
尤其这人鲜为人知的风骚竟然不是对着人的,而是对标某些异化的NPC,难免就更渗人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很快裴放和紫藤便隐身进了森林的黑暗里,那条岔路口又只剩下了颜束一个人。
他像刚开始一样,随便选择了一条路,郊游一样的散着步。
没过多久,周围的明暗度已经不像是正常的夜色,连原本阵阵微风都变得刻意起来。
颜束的脚步放得很慢,生怕错过什么似的,直到又听到侧面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藏头露尾,是丑得无法见人吗?”颜束转向了那怪异笑声传出来的方向。
只见那里露出半边人影,另外半边仍然隐在宽大的植物之后,在月色之下如同一个幻觉,如果那道影子没有具体的手和脚。
“你在找人吗?”那东西又问了相同的问题。
囚笼里的NPC一般都会有特定的行为设置,也许这句话也是其中一种。
纵然听过很多次这个问题,颜束依然没有回答它,他从小就知道,怪物的问题是不能去准确回答的,除非你想变得跟它一样。
“你也在找人吗?”颜束微微眯着眼睛,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
那东西也许只得到过回答,当自己抛出的问题被人复制后扔回来,它就像是中了病毒一般卡顿了。
平常这种时候,颜束便会趁机追上去,然后被这玩意儿反应过来,直接给扔到其他人的世界里去。
但这一次,颜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巨响来得迅捷,只见那道半边黑影周围的植物瞬间全部倒塌,月光夹杂了一道发射型的白光直接打在了那道影子之上,让那藏头露尾的东西无所遁形。
周围一切远离了黑暗,就像是没有了它赖以生存的栖息地,黑影被使了定身术一般再也不能动弹。
“还得是你啊,罂粟。”紫藤蹲在一个巨大的树杈上,脚边是刚刚断掉的宽大树叶,他的眼镜正散发这一束足以照亮周围十平米的强光。
裴放从旁边另一棵大树上翻了下来,对着走过来的颜束说:“看来你真猜得不错,这东西就是靠着周边的黑暗环境才能逃走并藏起来,没有能够触碰的暗影区域,他就是个木头桩子。”
此时的木头桩子一声不吭,这玩意儿倒是有人的形态,但是没有五官,不过这种程度已然十分恐怖,如果再给他点时间,说不定真能成精。
然而颜束的脸色并不轻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看着那一动不动的黑影,从其中察觉到了危险,但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薄纱,模模糊糊地让人看不清危险的来源。
颜束沉默地跟那朦胧感天人相争,失神间看着裴放朝他越来越靠近的步子,忽然脑中的薄纱瞬间被戳破。
他立即喝道:“别动!”
然而已经晚了。
颜束眼睁睁地看着裴放往前多迈了一步,于是脚底下的影子顷刻与那道黑影相触,紧接着黑影便迅速钻了进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裴放想干什么?
颜束三步做两步冲上前拎起裴放的衣领,劈头盖脸的怒气砸了下来:“你是听不见我的话吗?”
影子里骤然多了个外来物,裴放身体这会儿有些发僵,神色怔愣了两秒,察觉到颜束的恼怒才不在意地笑了笑:“别担心。”
颜束磨了磨后槽牙:“你故意的是不是?”
裴放抬起眼皮看他,不以为然地开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颜束手指关节发白,差点要被这个混蛋气笑了。
真是好一个别无他法,这跟脑子进水有什么区别,又来“先斩后奏”这一套,把他当三岁小孩耍吗?
“你!”颜束扬起拳头,就要给面前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点颜色,却被闪过来的人钳制住了手腕。
“颜束,冷静点。”紫藤见状也无法再当个没事人,上前制止,“这种时候最忌内讧,你应该相信他。”
这是一句“内讧”就能平息的事情吗?谁都知道越是难度等级偏高的囚笼,里面的NPC越是难对付,往自己身上引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相信都是傻子由欺骗和隐瞒构成的外壳,又有谁能让他脑子休克,他应该用一种怎样的心态去相信。
“你们俩联起手来骗我?”颜束发指眦裂。
饶是紫藤现在竟然有点不敢看他了,缓缓挪开了视线。
混账做多了的裴放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往侧面瞥了一眼,示意紫藤放手。
本以为裴放自有办法安抚这头发怒的凶兽,但紫藤前一秒松手,只见没了束缚的拳头直冲着裴放的侧脸下去了,不带犹豫也毫不留情。
啧,家暴现场,有点血腥。
紫藤赶忙转开脸,并非不忍直视裴放的惨样儿,而是实在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颜束对着裴放不会下杀手,但是他要是再多管闲事,对他可就不一定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难断啊......
裴放被揍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木然地往旁边啐了一口血沫:“这下开心了吗?”
“开心你大爷。”颜束近乎口不择言,“不知死活的东西。”
“嗯......”裴放低低笑了出来,但心情显然也并不是晴朗,眉目中充斥着戾气,“恼羞成怒,是因为你原本想好的计划被我捷足先登了么?”
颜束的薄唇没有血色,抿成一条线,他偏了偏头,但没有反驳。
瞬间,裴放眼神不动声色地冷了几分。
此刻的月色笼罩着杂乱的森林,即便有三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做点缀,也难掩这片森林的荒凉,方才断裂的巨大枝叶倒在地面上失了颜色,一如颜束的面容。
见状,裴放又吊儿郎当地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他脚下映出来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草地上,跟他本人一样狂放,带着“你奈我何”的意味,暗得十分挑衅。
裴放慢悠悠地走到颜束的身旁,没有侧首,目光也没有歪斜,只有凉飕飕的声音钻进了颜束的耳朵:“你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还想着能瞒得过我么?颜束,咱们俩到底谁更过分,你自己最清楚。”
明明此时已经没有那不长眼的微风吹来助威,颜束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冷,被各种情绪缠成一团的复杂感觉不断在四肢百骸游走。
那是什么呢?
气愤自己被裴放看穿,还是被裴放欺瞒......不对,他害怕了。
有些危险和责任放在自己身上时,颜束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一旦有人替他把这些东西接过去,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那便不得不让人发狂了。
即便如紫藤所说,裴放并不是没有准备就乱来的人,这也并不能成为他的镇定剂。
还有什么办法,应该还有其他办法……颜束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心里焦急,他却做不出一点有用的拦截。
他甚至不敢开口,像是怕刺激到两人才缓和一点的关系。
“紫藤,修改基本路径,先离开这儿。”裴放没有再理会颜束,直接说,“分开行动,设置固定时间,24小时为期,这片森林为据点。”
“嗯。”紫藤的眼镜上映出一张地图,同天上所飘着的羊皮卷一模一样,那其中的光点不断闪烁,但是几乎没有移动,紫藤调出一串数据,“一切ok,你可以吗?”
裴放攥着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像是在忍耐,他没看颜束一眼,那人也就没看到他藏起来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得有点灰暗:“走。”
话音刚落,紫藤挥手关了屏幕,两人就像是被载入的数据一般,只剩下光影颤动了数下,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森林重归一片寂静,那个站在一片混乱中的人并没有移动分毫,闭着眼睛。
月亮渐渐被云层遮在了身后,光芒慢慢爬了上来,月亮便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得透明,整片森林也亮堂起来。
第一缕阳光穿过刚长出的新枝叶,悄悄落在了颜束的脸上,率先找到了颜束鼻骨侧边的小痣,丝丝缕缕照亮了他整张脸。
在这造物主偏爱的五官上,那双眼睛慢慢睁开,像是从深潭捞出来的黑曜石,散发着彻骨的寒凉。
山谷地形杂乱,容易隐藏,但也容易遭到暗算。
水晶兰正躲在一处凹进去的崖壁之下,外面是瓢泼大雨,这正好能冲刷掉她一路逃过来所流下的血迹。
她的胳膊上有一道从肩膀处蔓延下来的刀伤,流血过多让水晶兰现在面色苍白,她不得不先躲在这里处理一下伤口。
她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紧身背心,伤口暴露在湿润的空里,血腥味立即占据了这一方天地。
水晶兰从来混在飙车场上,所以身上难免会经常留点伤,这也让她养成了经常把一些能处理伤口的医药东西随身带着。
“嘶......”水晶兰倒抽一口冷气,但是也没多余的功夫去顾忌疼痛。
如今的场面怕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尤其钩吻眼下也不知所踪。
两人从海底回来之后,便觉得山谷比起之前有些怪异的宁静,之前那些乱糟糟的人身兽头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尤其摆在两人面前的岔路口昭示着发生的一切仿佛是错觉。
两人并不这么认为,在梁卓的海底世界哪怕是九死一生,也没有这种奇怪的氛围来得让人心惊肉跳。
按理说,他们离开山谷,被迫穿梭到海上之前,这里的怪物并没有被消灭,他们还没解开山谷之中的危机,回来必然还有一场恶战。
可惜眼前的平静简直跟他们刚刚掉落在山谷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水晶兰心下有疑,仍然没有跟钩吻分开走。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条血河,其中流淌着红色的河水,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其中还有杂七杂八的腐肉。
两人顺着这条河流走到了上游时,发现了一堆七零八散的尸体被扔在河边,正在那群消失的怪物。
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事情有疑必然另有原因。
钩吻立马察觉到这群怪物死得蹊跷,当下就要先离开这里,结果还没等两人完全逃离,就跟在树林中搜寻的人碰了个正面。
——那是七八个独狼组织的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刻就开启了战斗模式。
本身对方七八个人也并不是什么不能对付的情况,把水晶兰和钩吻单拎出来也是足够的。
但偏偏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确实落了下风,只是他们还有更加难缠的帮手,便是成群结队的怪物群。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才发现中了圈套。
这并不是敌人把他们引进人身兽头这种怪物的包围圈,而是独狼组织的人已经跟这世界里的怪物沆瀣一气。
也难怪,这种组织本身就擅长从NPC下手搞事情,尤其是跟NPC站在统一战线。
怪物的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冲击力如同一场野兽的迁徙,不可阻挡。
混乱之中,水晶兰能避开怪物的攻击,但是难防背后的暗箭,被人伤到了胳膊,再回头时已经找不到钩吻了。
后面还有独狼组织的人引着怪物到处找人,雨夜让这场战斗更加激烈,水晶兰必须要先脱身才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只可惜这次他们没能遇到足以救命的穿梭。
她简单处理了伤口,用嘴扯开贴身放置的纱布,有点被淋湿了,但凑合能用。
那个被割伤的左臂内侧也有一条红色的痕迹,跟外侧的伤口对应,看起来红得有些刺目,就好像这条胳膊已经废了似的。
那并不是血液,而是一条红色的胎记,从小就有的东西,这条红色的胎记靠内侧,形状呈细长,所以一般也不会被人看见。
水晶兰从关节处开始一圈一圈地缠着纱布,把胳膊勒得几乎血液不流通,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疼痛感,降低自身的敏锐度,不会在危险的情况下出现迟钝。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啪嗒啪嗒”打在石壁和树叶上的雨声,水晶兰的思绪渐渐从刚刚的兵荒马乱中撤了出来。
从她跟钩吻刚到这里开始,几乎能确定这山谷内除了NPC,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大活人了,然后他们莫名其妙地穿梭到了梁卓所在的海上,既然他们能够被这里的某些规则拉到别的世界,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能进来他们所在的世界。
当时在B区的传送桩内,其他组织杂七杂八的人并不在少数,全部被紫藤的神来一笔搞进了这个囚笼,想必此时此刻不管是监管处还是其他组织,对着这个囚笼的穿梭功能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监管处知道忌惮,不免其他组织肯定会开始行动,与其从这里出去再动手,利用囚笼里的东西来杀人岂不是更加简便。
只是这些组织的人未免集结得过于快速了,他们才刚回来,便遇上了七八个凑在一起的,这里尚且如此,那么裴放他们的世界是否也是一样的状况。
人少不一定是弱势,可如果被对方占领了先机,自己成了被动的一方,显然不好处理。
当务之急,她必须先找到钩吻,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地等待颜束和裴放来想办法,即便是臭皮匠,也得是个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才行。
水晶兰完好的右手撑了一把旁边的石壁,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外面的瓢泼大雨对行动有一定的限制,但也不全是坏事,水晶兰抓起地上的枯枝烂叶就往身上塞,她打算先掩护好自己,再出去找钩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给裴放没个交代。
头上插着三根树枝的水晶兰正打算跨出去,便听到了近在石壁之后的声音,是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完了,如果她能察觉到对方,说明这种距离之下,对方也一定察觉到了她!
没等水晶兰下一秒撒丫子奔逃,她察觉到有人影快速闪过,瞬间脖子便被死死地扼在了一只手里,她的背部狠狠撞上了石壁。
妈的,要吐血了。
第116章 集结
水晶兰右手上还有没来及塞进衣兜里的湿树叶,当即扔了出去,糊了那人一脸,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力气同时松了下来。
夜里光线暗淡,本就看不清楚,那人被扔了一脸湿哒哒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心里难免有些忌惮,身体略微朝后仰了一下。
就这么一时半刻间,水晶兰的脚已经狠狠踹上那人的腹部。忽然,另一道人影飞快闪了进来。
刚才是听到了两个一远一近的脚步声没错,本以为另一个会去别处查探,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水晶兰从身上抓下来一个树枝,打算来个故技重施。
然而,只见后面冲进来的人影却直朝着被她踹倒那人的方向而去。
“喀嚓”一声骨头的脆响,这一片崖壁之下的喘息声骤然就少了一个,而那个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来者直接扭断了脖子。
这该是什么样的身手。
水晶兰这下连逃跑都免了,毕竟对方实力摆在那儿,如果轻举妄动可能直接身首异处。
她扔了手里的树枝:“你杀了他?”
后来的那人没吭声,只是这一个问句抛出去之后,周身凌冽的杀气似乎悄然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