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绿洲本身是迷宫沙漠这个惩罚空间的死地,但是由于当初颜束在这里用权限安置了一个附着生机的程序,这其实只是一个念想,可是没想到一个程序经年累月居然变成了一个人样,虽然不会说话,却留有了部分的人类行为,以及当年自己初见裴放时的一些记忆画面,所以这东西认识他,也畏惧他。
如果这件事情被吴悔知道,以那个精神病的野心,恐怕不会放过能幻化出形体的任何机会。
所以颜束此次费事儿过来一趟,是打算毁了这里的。
他快步走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坟墓,只不过这一次,这个坟墓已经重新被人挖成了坑,里面是一个虚拟且泛着蓝光的“棺材”。
没错,这就是他当年把这个程序打包塞进这里用所开的通道。
在系统中,不是每个程序都能不受排斥地安装在一个并不适配的地点,有时候便需要先开辟一个通道链接,才能把自己想要放入的程序塞进去。
当年的颜束哪有什么蓄谋已久,也是突发奇想,千年荒原的大脑突然开出了浪漫的念头,想要在这里留点存在的痕迹,却也没料到这里更新换代,此道生机存储程序和绿洲的机制相互影响,生机程序把绿洲变成了沙漠迷宫里的活路,绿洲也让这道程序演变成了人类的形态。
只不过,颜束当年的那个通道链接居然也没有消失,这就说明了升级程序即便演化成了人形,也依然属于他。
所以奔着毁掉一切而来的颜束,此时此刻却破天荒的心软了。
他的手环上不断闪着光,应该是通讯消息,但是颜束站在原地没有东西,他面前摆着一张屏幕,映出了他半张脸,眉眼堆满了迟疑。
然而屏幕上的清除程序已经写定,只差在被清除的东西上引一个点。
一切就会烟消云散,不用冒任何风险。
屏幕侧边一直跳动着一个小圆圈,颜束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这个时候,裴放肯定已经回了主控所,并且发现自己不见了,明明应该联系他,可是颜束总觉得闷得慌。
眼前的东西,外面的天翻地覆,以及裴放的急切联系,全部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该怎么告诉其他人,把所有人拉上这条不知生死的道路,愤慨地打着“自由”的旗号,有时候竟然让他觉得迷惘。一个人尚且为自己的不甘和追求而死,那是一种反抗精神,可是并非每个人都需要出头鸟来做表率,如果他替系统内所有人做了决定,这一切难道还能称为自由意志吗?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离他太远,颜束转过头,就看见两步之外的草丛里蹲着那个野人,圆碌碌的眼睛正盯着他。
“过来。”颜束冲他招了招手。
那野人通人性,就四肢并行地爬到了颜束的旁边。
颜束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那个冰蓝色的通明四方棺材,轻声说:“进去吧。”
那野人对这里很熟,自然包括这个像他家一样的“棺材”,于是立马爬了进去。
他仿佛有预料似的直接闭上了眼睛,等着颜束的宣判。
好一会儿,野人终于感觉到上方传了一些波动,然后他便感觉跟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渐渐没了意识。
裴放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颜束正坐在湖边,手里拿着野人没有来得及刻字的树皮和石块,然而树皮上已经不在是空白,而是刻上了什么。
颜束的视线落在无波无澜的湖面上,神情跟这片湖一样的平静,连眼神也略显空洞。
“在做什么?”裴放微微喘了口气,才轻轻开口,像是怕吓到林子里的鸟。
颜束手腕一转方向,原本握在手心的石块便朝裴放飞了过去,他随即站了起来:“你会打水漂吗?”
裴放抬手接住:“这有什么难的,只是系统内一草一木全是刻意塑造的假象,连打水漂都是可以靠代码运行来控制的。”
明显的话里有话,颜束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站起来转过身,把手里的树皮随意扔进了湖水里,那东西像是自带重量一样沉了下去。
裴放没在意,略带小心翼翼地说:“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颜束点头。
裴放:“怎么,有什么要紧事吗?”
颜束摇头:“裴放,你怕死吗?”
“怕......”裴放浅浅笑出了声,“我怕你怕得要死。”
不知道哪来的一阵暖风,从颜束的背后吹来,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把他一步一步推到了裴放的面前。
暖风逐渐变得热烈,掺杂着火星子把他彻底引燃了,就仿佛他挣扎着走过好多年的时间,都是为了再次遇见。
故事在最开始把他们绑在了一起,从两人先后被放进同一实验室的时候,相遇就刻在了当年。
裴放没能逃掉,颜束更是独自扛下一切。
所以在颜束整个人主动压上来的那一刻,裴放顷刻之间便反身把人卡在了一旁的树杆上。
他虽然对颜束向来拒绝不了,但这次着实令人吃惊。
没等他再有反应,颜束便扣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了上来,舔开他的唇缝,牙齿碰到了一起,颜束也没有丝毫停留地攻城略地,强势地占据了主动权。
这一把火扔下干草堆,裴放瞬间感觉到强烈的火势从尾椎骨直冲头皮,整个人都麻了三分,他放在颜束后腰上的手逐渐加重,不满足地把人往怀里揉。
周围风都是暖的,湖水跟着泛起涟漪。
在系统内生存,人的生命就好像飘在空中,不属于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吹落,摔个粉碎,所以只有在被裴放用胳膊牢牢禁锢住的时候,颜束才真切地感觉到他是有生命力的,并且被人紧紧抓在手里。
裴放只觉得刚才那团火燃着了全身每一寸,让他有点难以自持了,偏偏有人还嫌不够似的,不依不饶从唇角吻到他的耳廓,又顺着脖颈往下,咬住了他的喉结。
“颜束……”裴放出声喊人,音调都变了样。
“嗯?”颜束随意答了一声,只当他是情调,手上动作没停,直顺着裴放的裤腰边滑了进去。
“嘶……等等……”裴放想阻止,但是理智的弦从感受到颜束的触碰开始已经崩断。
嗡嗡嗡——
裴放搁在颜束腰上的手正打算往下移,手腕处忽然传来了震动,颜束有些不爽地拍开他的手:“关了。”
此时的两人早就滚到了草地上,裴放一边划掉手环的震动,眼神黯然,视线从颜束鼻子上的小痣滑向他敞开的衣领,催促颜束道:“宝贝儿,别停。”
颜束眼尾上挑着,直视着裴放,谈不上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这幅正经样子,却做着让人近乎发狂的行为,在这样的反差冲击下,裴放彻底神魂颠倒了。
没等两人平静下来,又一轮的震动轰炸到了颜束的手环上。
颜束顺势把人放开,从湖边撩了一把水洗了手,十分渣男地扔下衣服凌乱敞开的裴放,慢悠悠走到一边接通讯。
裴放喘了口气,自顾自去清理,怎么看都带着点情绪,默默在心里给颜束记上了一笔账。
“嗯,告诉紫藤,随机应变。”这边颜束迅速挂了通讯后,心情急转而下,来不及顾及裴放的情绪,他的气压就降到了零点以下。
裴放刚把衣服整了整,笑道:“怎么,真提裤子不认人了?”
见颜束没有反唇相讥,他一张脸跟着严肃下来。
然后便听见颜束说:“光头反水了。”
第125章 苏醒
半晌偷欢之后,谁都不能逃避眼前的现状——外面是一场乱局,系统休眠期结束了。
两人从惩罚区出来之后,紫藤便联系不上了,A区已然成了武装战斗过后的俘虏,到处都是光头的人。
他们不用想,也知道光头此举盯上的是什么。
——整个主控所的权限。
这人恐怕从来都没想跟他们联手出去,毕竟系统原本的根源是一座自动化监狱,只是后面剑走偏锋了而已。
但有些人待在这里也确实算不上被冤枉。
光头不是蠢蛋,能把独狼在系统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及和监管处作对,必然不会是个任人摆布的小角色。
颜束也想过,这种人放在外面,恐怕也是个毒瘤,所以光头并不想出去的想法不难猜。
只是没想到他动手这么快。
目前,他们还没搜索到吴悔的意识附着地,光头就已经倒戈,让紫藤被迫先撤离主控所。
此时的主控所内部虽然称不上血流成河,但也是翻天覆地过后的一片狼藉。
天台的风依然不止不休地吹着。
“你这是背信弃义。”鬼脸加重语气,他的面前是光头的背影。
光头没有回头,只是嘲讽地勾着嘴角:“世界上哪有信义需要遵守,都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鬼脸强词夺理不过他:“你这样做,不怕出不去吗?”
“哈哈哈哈……”光头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主控所上方的天空,倒有几分凄厉,又渐渐随着阵阵冷风平息下来,“鬼脸,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问过对方在外面事,对吗?”
在系统内,“不问出处,不问归途”是既定的规矩,除非你把这个人当作最信任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谁会机缘巧合离开,也不会料到谁会莫名其妙横死。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未来某一天里两人都从这里出去,但一个人的底细却超出想象,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可能性都是毙命的利器,所以谁愿意给未知里卖一颗炸弹。
可现在,光头的话像扯断绳子的珠串,止不住的往外蹦:“你想出去,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还有牵挂,是什么呢?”
鬼脸的神色透过自己那张不堪入目的面皮浅浅地透着防备,但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随着光头的话沉溺。
外面?在外面的他是什么样的?
想不起来了,但至少不是这幅鬼样子。
“你的学历?你的事业和抱负?你的交友圈?还是父母或者小孩?曾经拥有一个体贴的爱人?”光头的话还在继续,乍一听是在陈述,但无不掺杂着淡淡的嘲讽,“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但人活在那个世界里,无非是这几样东西,所以你应该也不会例外。”
鬼脸依旧愣在原地,跟随着光头的话,灵魂飘荡出了所在空间的局限,游游荡荡地回到了从前。
从前那些所谓身外之物,他觉得无一不是枷锁,无一不限制他自由的东西,此时此刻却成了唯一绑住他往生路上扯的绳索。
当那些东西不再加之于身,当我们真正孑然时,这样的我们又是什么?
鬼脸想,他仍然不自由,他掉进了一个更深的虚无的境地。
聪明人之间,光头甚至不用多问,从鬼脸的沉默中也看了个明白。
“人跟人从出生就不一样,环境和经历的不同,造就了天差地别的性格观念,当然也包括逻辑思维,所以……我没那么多牵挂。”光头的话骤然回锋,露出了真正的底色,“我要的东西大同小异,在外面需要把头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况且这里的一切更直白更合理,不需要担那么大的风险,本就更合我意。你们想要出去,就要颠覆整个系统的生态环境?那有没有经过我们这种人的同意,问问我们愿不愿意回到那个没有爱过我们的世界?罂粟,荼蘼,还有你!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光头手里忽然举起了一个通体黑色的金属物品。
鬼脸出门神游一圈刚回来的魂魄差点又吓得离体,瞳孔放大之际连忙往旁边扑了过去,随着三生枪响,滚到了一边的钢板之后。
“你疯了吗?”鬼脸迎风喊破了嗓子,“你这里拉着所有去死!”
“你们才是异想天开。”左轮在光头手里转了一圈,又一枪打向鬼脸露出来的衣角上。
光头猛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往里窜,盘算着怎么从三十楼活着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刺耳、类似于空袭警报的长哨响彻A区的夜空。
震醒了每一个不明所以的人。
眨眼间,风云突变,周围的风开始肆无忌惮地胡乱冲撞,A区的上空缓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把所有松东西吸进去吞噬搅碎。
光头瞥了一眼,脸上的疯狂渐渐隐不住了。
他没有再管鬼脸这个丧家之犬,径直往楼下走去,心里的期待随着A区天空之上的漩涡越来越大。
“快快快!能不能再快点!”水晶兰猫在此刻转化为纯黑色的玻璃墙之后,一边盯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催促着跟里面被屏幕光映得脸色发白的人,“我仿佛听到了颜束和老大的惨叫,你快点!”
紫藤修长的手指此刻就像没有知觉的机器,眼镜亮的如同夜星,半刻不敢闪烁,手底下也没停过,一张嘴还抽得出空反驳水晶兰:“他俩只会让别人惨叫。”
水晶兰刚刚要往嗓子眼跳得一颗心卡在了半路,差点没把她堵岔气。
如果刚刚那声午夜丧钟式的警报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主控所的人想必都不会陌生。
系统休眠期结束了,也就是说——吴悔的意识要苏醒了。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然而,整个系统的庞大工程也不是他们随便安装一个小插件随便就能颠覆的产物,否则也不会选择在主控所蛰伏。
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当然,这些年他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吴悔毫无疑问是系统的掌控者,但是各类运行都有单独支撑的一套完整编写过程,不用方方面面都靠着那个拿钥匙的人。
颜束当年义无反顾地一炸,除了把吴悔本就没有形态的意识炸成了半残,还机缘巧合地炸出了系统的体系,当时系统内核遭受冲击后的修复工程暴露了系统根源的程序运行编码,这就相当于给后来留在系统内的裴放指出了一条明路。
自然也为此时此刻的钻空子埋下了伏笔。
不过时间太紧张,主控所三十层没有一层是用来堆积杂物的,系统内每一项东西和数据都有独立的载体,所以他们只能挑重点来了。
钩吻和梁卓在十一层,负责截停所有区域到A区的人员传送,而颜束和裴放去了二十二层,对A区所有囚笼空间的运行机制安装上紫藤给他们的干扰设备,让所有人都被迫从囚笼空间里脱离,一旦A区失控,其他区域监管处的人会立马跳出来以罂粟的名义统揽大局。
至于紫藤和水晶兰,则是身在地下三层。
整个系统融合了吴悔的部分基因进行编码,所以产生感应是难免的,但这么多年了,吴悔也不是傻子,他把自己跟系统牵连的越深,越容易被这个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反噬,又经历了罂粟当年炸翻了主控所,这才一点一点把自己脱离出来,放在别的地方养精蓄锐,至于是个怎么样的方式,谁也不清楚。
可毕竟系统是他的创作品,他肯定不会放弃掌控力。
而地下三层是所有输入设备和链接运行的本源,任何外来程序想要链接上主控所,都必须要经过地下三层的筛查才能接入。
主控所已经可以说是系统运行的根本所在,吴悔肯定会尝试先接入主控所,再进一步完全掌控系统。
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布一个靠能够外力捣毁一切的局,只有从内部阻挡吴悔重新控制系统。
水晶兰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整个A区包括主控所之内,全部都是光头的人,她也只能给紫藤放风了。
“你说夜昙能行吗?”水晶兰望着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心里有点乱。
紫藤正在来回切换翻转着屏幕,指尖下流窜出一串又一串的符号,水晶兰看不懂。
但很快,看见紫藤笑了笑,问:“你担心他?”
水晶兰想了想,觉得这么问不太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夜昙的任务并不难,他要去找到鬼脸,然后套出光头的人员部署。此刻,人确实找到了,只不过没办法告诉他任何东西,鬼脸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他的尸体躺在天台上,被人用刀割了喉咙,又怕死不透,心脏处也有几道。
不用猜,这是光头干的。
A区天空上的漩涡已经越来越大,从刚刚的警报过后,一切都在朝着未知发展,光头显然已经察觉到颜束他们在主控所,应该已经在派人搜查围剿了。
夜昙不敢有任何耽搁,只得换了张皮后,赶快往下走。
地下三层。
【接入失败!接入失败!接入失败!】
【请重新尝试链接!】
水晶兰猛然转头,看向同样紧张的紫藤。
很明显,已经有外来物开始尝试链接主控所了,这一声可谓平地起波澜,直接昭告了所有人地下三层有人搞事情。
过不了多久,光头的人都会赶来,即便有颜束和裴放,也不一定挡得住。
“还有办法吗?”水晶兰问。
紫藤眼镜片闪过一道光:“说到底,我们的设置也都是在拖时间,阻止意识碎片链接成功,只能玉石俱焚。”
话音刚落,屏幕上又是一变,重新链接已经开始了。
紫藤没在多说,手底下立刻忙了起来,又一种决绝的态度在进行无声地抗争。
半分钟后,A区上方一声巨响炸裂,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漩涡仍然盘旋在那里,却好像只是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一切。
“不行!”紫藤抬头,“他借着我的防御机制入侵了A区信息网,要把整个A区变成囚笼空间!”
水晶兰目瞪口呆,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清楚这并不是好事:“走,先去找颜束他们。”
“来不及了……”紫藤的冷汗从后颈蜿蜒至衬衣内,“它的载入太快了。”
轰然,A区任何地方,以及所有人的前面皆是闪过一道熟悉又刺眼的白光。
再睁眼,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一片视线望不到头的巨大的墓园里。
【场景即将开启,本场任务现在发布。】
机械化的系统语音播报完毕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笑声荡漾在整个空间:“当年的教训还是不够,那我再跟你赌一次,罂粟。”
“赌你仍然逃不掉,你们……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这就是吴悔的声音。
第126章 墓园
此时此刻,颜束正站在一个墓碑之前,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下达战书,而他垂着眼睛,仿佛只是一个来墓园进行祭拜的普通人。
不过在这种场景之下,真正的普通人早已经慌乱了。
——罂粟。
吴悔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梗在身体里,却好久没有发作的瘤子,虽然颜束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真实感就像洪水猛兽一样侵袭而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堪称噩梦的声音。
“装神弄鬼。”直到这一声冷哼,才把颜束从自顾自的臆想中拉回了现实,裴放对自己父母尚且印象淡薄,更可况是当年父母的同事,“没有实体的玩意儿。”
颜束转过身,脸色比刚刚好了一点:“A区大概有多少人?”
“这也要看平常的人员流通。”裴放低头看了一眼墓碑,“虽然没能料到吴悔直接整了这么一出,把所有人拉下水,但之前我已经让钩吻把A区的人往外移,尤其最近还在减少人员流通,大概......有十万左右吧。”
颜束好看的一双眉拧在了一起,虽然知道A区的人数不会少,但是经过转移还在这个数,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平常看起来没有这么多,是因为百分之八十的人几乎都在囚笼空间内来回穿梭。”裴放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跟颜束说话,“只是我们进来之前使用的干扰设备强制让所有人脱离了囚笼空间,所以恰好都被拉了进来。”
说完,裴放的视线才回到颜束的脸上,面前的人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忧心忡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从裴放在惩罚区找到他开始,这人就是如此。
“嗯,看来这空间不小。”颜束抬脚从两个墓碑中间走了过去,“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会不会跟上次一样是多重空间?”
裴放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大概率不会,那种复杂结构的空间往往都是经过主控所多次试验的产物,即便是吴悔,也不可能招手就来。”
颜束这次没有吭声,就好像刚刚的话题只是为了让身边人不那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现在转移了注意力,他便也没了再开口的兴趣。
“颜束。”裴放喊了前面的人一声。
他不想看到颜束一直逃避某些事情,就好像捂着一块烂疮,摆出了讳疾忌医的态度抗拒着,连同所有想靠近的人一齐推开。
前面走得并不快的颜束闻声回过头,恰到好处地说道:“这里既然不是多重空间,那么大概率跟A区的大小差不多。”
这回轮到裴放默不作声了,有些废话说得太多,容易让人产生厌倦和被防范的恼怒。
裴放现在就很不爽。
然而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两人刚才还在揣摩这个空间的大小和构造,下一秒便看到了几个大活人。
应该是大活人,毕竟死人或者NPC应该是不会抽烟的。
这一时半刻,这座过于庞大的墓园,那边的几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喂!”对方有人举着双手打招呼,“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面对不远处几人的没心没肺,还不清楚情况就乱打招呼,放以前裴放大概不会理,但他有一瞬间觉得梁卓可能是其中之一的款式,于是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过去看看。”
颜束没发表意见,沉默地抬腿往那边五个人跟前走,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打招呼之前,这几个人已经躲在旁边看了好久,确定他们没有危害,也不是NPC,这才鼓起勇气想要打破僵局。
毕竟他们要出去摸索一下,总不可能逃开这两人的视线。
还没走近,刚刚那个打招呼的青年就紧忙跑了过来,这人看年龄倒是跟颜束差不多大,只是个头有点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兄弟,你们知道这是啥地方不?”眯眯眼一笑,眼睛形如没有,“我们哥几个刚从囚笼空间出来,结果就被弄到这地方,看着像是个囚笼空间,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传送桩啊。”
眯眯眼男人后面跟了三个人,一个留着一圈络腮胡的男人揽着一个长发微胖的女人,估计是情侣。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脸色堪称和蔼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
一看就是某个组织的小团体。
颜束默默看了裴放一眼,心说这几人大概就是被他们安装进主控所的干扰设备强制脱离的,还以为自己是破解了囚笼空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