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紫藤问道。
梁卓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声音嗫嚅:“他说他想方便一下……”
“你就这么傻,就把他解开了。”钩吻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责怪道。
梁卓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
这时,颜束才走了过来:“收拾一下,行动了。”
梁卓泪眼汪汪地抬头:“那光头……”
“不放走鱼饵,怎么钓大鱼?”裴放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没过多久,众人已经开始抱着厚厚一沓人员信息表开始在这座墓园里东奔西跑。
颜束刚刚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这个雨夜。
“找到每个有名字的墓碑,把对应的信息表烧在墓碑之前。”
“要快,最好天亮之前烧完所有的,天亮之后这些墓碑就不一定还显示名字了。”
经历过多次囚笼空间,监管处已经保持了良好的带刀带打火机的习惯,这会儿的雨和墓园中随机出现的腐尸成了最大的障碍。
只靠他们几人,要找完一整个墓园中的所有显现名字的墓碑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但如果加上这里存活的其他人,天亮之前还是有可能的。
于是,夜昙第一个冲到他们之前待过的一间管理处,把背在身后的信息表分发给个人。
渐渐地,这场寂静雨夜不在只有孤冷和害怕,所有人仿佛都有了希望,尤其在听到这项任务来自罂粟,众人心中似乎都开始有了主心骨,就像他们最开始相信罂粟是唯一出去过的人,他们现在依然相信罂粟能带他们离开这里。
在雨中烧纸不容易,但是用衣服挡住还不算太难,至少是可以实现的。
难的是那些游荡在墓园各处的腐尸,他们没有姓名没有身份,无意识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活人,或者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同类。
“你是怎么想的?”裴放跟颜束一道走着。
这两个人现在对彼此都十分不信任,生怕一眨眼的时间,对方就搞出什么把自己置于死地的幺蛾子,因此一步也不想离开了。
“很简单。”颜束一边用外套挡着,一边划开了打火机,把燃烧殆尽的纸张扔在了墓碑前,很快只剩下了灰烬,他接着说,“自从上次荡平S区之后,吴悔一直没能够跟系统融合到之前的程度,也就是说,他还没找到能够完全掌控系统的突破口。”
裴放点头:“你的意思是,系统已经具有自我运行的规则,不需要依附其他意识形态的操控,那么吴悔这次就相当于一个外来物了。”
“没错。”颜束接着往下一个走,“所以吴悔一直以来藏着的东西无所遁形了。”
吴悔藏着的东西不过就是当年他们这项实验的全部记录过程,其中包括各类人员信息以及实验结果。
裴放最初进入系统也是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可是他们当年虽然摸透了主控所,却仍然一无所获。
现在这些东西反而呈现在他们的面前,其实这并不难猜,吴悔用整个A区当囚笼也是孤注一掷了。
他没有退路,他想重新洗牌系统权限。
颜束又烧掉一张纸:“他摆下杀阵,却迟迟不动手,你才是为什么?”
“他权限不够。”裴放挑眉。
“不止。”颜束说,“他大概也发现了。”
裴放问:“发现什么?”
说到这儿,颜束眼神定定地看向裴放,不知道在想什么,顺着气氛开口:“发现主控所其实是个陷阱。”
蓦然,裴放低头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吴悔要重新掌控系统,必然会首先选择链接最熟悉的主控所,结果他一直藏着的东西就露出来了,反映在了他建造的这个囚笼里,这也是你想要的效果吧。”颜束继续说道,“你在主控所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自己的防御机制,看来你倒是有持无恐。”
“有持无恐的是你才对,一早就知道光头会反水,还故意以主控所为饵,用系统权限引得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掌控整个系统的存亡,这才把吴悔钓了出来,毕竟现在的他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形态,或者说彻底脱离系统的供养,所以他只能继续找枪杆子替他办事,光头就是最好人选,而你前不久……又把人放走了。”裴放好脾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是速度快点,天快亮了,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新的怪物。”
欲使其亡,必使其狂。
雨没有停,每个人脚步也没有停。
各处有不同的声音,急促喘息的声音、与腐尸撕扯的声音、打火机不断响起的声音以及崩溃到大哭的声音……他们受够了,在系统里日复一日地折磨似乎就在这一会儿达到了顶峰。
那一张张信息表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他们在悬崖边唯一抓住的草绳。
“快点!那边还有一个!”
“我去东边看看,你把这些拿给他们。”
“我再去找些人。”
“能行的,我、我们肯定能行。”
“你不信我,总该相信罂粟吧。”
“是罂粟……”
从一开始所有人对这个名字避如蛇蝎,到现在几乎成为他们活下去的支点,别无选择之外,没人记得罂粟不是一个风口浪尖的标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经过所有人两个小时的奔走奋斗,这些信息表燃烧的灰烬几乎覆盖了整座墓园,不乏有人在这过程中受伤或是不小心被腐尸同化,但没人仍然胆怯到止步不前,他们都得为自己拼一条出路。
颜束和裴放处理了一波腐尸之后,在天边忽明忽暗泛起微光的时候,他们站在了两座坟墓之前。
裴放手里攥着两张人员信息表,修长的手指捏得有些用力,纸张边角已经皱了。
紧接着,他从颜束手里拿走打火机,翻开点燃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从来没有犹豫过。
“爸妈,你们好啊。”裴放对着两个墓碑上的照片扯出一个笑容,“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可是我也并不怎么高兴,你们见到我应该也是一样吧。”
颜束皱着眉沉默,片刻后扭头看了裴放一眼。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不会碍你们的眼。”裴放右手往下一捞,拉起颜束的左手,得意地对着两个墓碑摇了摇,“就是想告诉您二老一声,这世界上也是有人真心疼我的,跟你们不一样。”
一滴雨突然掉进了颜束的眼睛里,酸涩的感觉磨得他闭了闭眼。
颜束心尖滴着血,他从来知道这人惯会打击他的软肋,某些时候让人觉得从来认识的那个人不是他,又觉得他把真正的自己藏了很多年,于是当他一旦透出一点脆弱,便要把人的心脏揉碎了。
良久,颜束还是朝着这两座坟墓弯下了腰身,就像许下了珍重的承诺。
然而身边那人毫不在意似的,裴放看着那两张信息表面目全非,两座坟墓渐渐化成虚影,然后拉着他转身就走。
“裴放……”颜束欲言又止。
他想说点什么,奈何一向嘴里只会崩刀子,到了这儿,竟然找不出一句暖人心窝的软话。
裴放捏了捏他的手指,眼里闪着精光,突然问:“颜束同学,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颜束嘴角带了弧度,疑惑道。
“英雄从不看身后的爆炸。”
身后百里墓园,恍然一片废墟。
爆炸来的猝不及防,如同天降神兵,大刀阔斧地要消除世间一切混乱与苦难。
一开始,众人都是慌乱地躲避着,唯恐自己刚刚从腐尸的嘴里逃脱,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要再次拉起防空警报,忙着东躲西藏。
渐渐地,所有人的脚步慢了下来,都站在了原地,没了任何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站立着,目视着这场大规模的爆炸,忘了眨眼。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足以炸平一座山头的威力居然也丝毫没有伤害到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
“真是……奇了怪了。”有人喃喃出声。
这时,他们才发现,突如其来的爆炸似乎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所有人仿佛身处虚拟的3D画面中,只见周围一片火光连天,自己却完好无损地站在爆炸里。
然而颜束的表情依然不太好看,他看着这场如同庆祝的爆炸,心里往下沉了沉:“这是什么意思?”
“用来欢迎我们通过他的考验吗?”裴放嘴上的调侃跟冷淡的表情形成了反差,眼看着这场逗他们玩乐似的爆炸。
两人同时察觉到了异常,但目前对方没有任何动作,他们不好判断出下一步的策略。
也就在这时,紫藤等人已经赶了过来。
“如何?”裴放问道。
“统计完了。”紫藤在眼镜腿上轻轻碰了一下,一道屏幕便映在了几人眼前,“这些上面刻着名字和照片的坟墓一共是1162个,加上刚刚你俩最后找到的,一共是1164个。”
听到这个数字,颜束的眼睛眯了眯:“当年自动化监狱研究实验室的人员......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1165人。”
“你没记错。”紫藤接着说道,“这个我在翻记录的时候看到过,加上吴悔正好是1165人。”
水晶兰表情呆呆的,不由自主地出声:“那些坟墓就是......”
“就是当初那些研究人员的。”夜昙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从他们发现那幢房子里存放的东西开始,他们所有能够得知以及猜测到的一切都是事实。
当年整个研究所便是因为一场模拟实验的失误造成大规模的爆炸,那场没有结束的囚笼模拟实验被人篡改了数据,在导入过程中未能识别,在那个模拟空间的人自然也一直被困,直到复盘时才发现空间内的程序副本已经脱离原生设定,有研究人员想要刷新设定,没想到刚输入口令,便产生了爆炸。
然后致使所有研究人员死在了研究所里,直接化为灰烬,根本找不到尸体,更谈不上坟墓了。
恰巧,当初在那个模拟空间中被困的人正是颜束,那是一场跟暴走NPC无休止厮杀的游戏,可惜他最终没死。
至于吴悔,这人太过自信,早就把自己的基因同自动化监狱的原生系统绑定,用自身就能开启。
爆炸产生后,他自然不可能还活着,但是没想到因为那点基因,竟然让他以空有意识的形态存活在了这场爆炸后如脱缰野马的监狱系统中。
如今这个半吊子系统当然不能跟他们最开始研究的模拟空间相提并论,但是吴悔即便成了一个类似于智能芯片的物品,仍然没能放弃这样反自然的东西。
没有人比颜束更清楚系统的演化,所以他自然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既然当初所有研究人员是因为爆炸才死的,那么这些坟墓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没有名字的坟墓为什么会爬出来尸体?”钩吻问道。
颜束看着周围的爆炸情况,脑海中仿佛回到了当年的研究所,即使他并没有亲眼看到研究所的爆炸情况:“当年的爆炸是因为我所在的模拟空间数值高于标准,程序副本才会脱离原生设定,又没及时被复盘处理,导致当时的空间是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成数倍叠加状态,这一影响直接波及了其他模拟空间,连锁反应之下才会产生那么大规模的爆炸。”
“所以说,你的空间出现问题只是个导火索。”夜昙一知半解,“那这件事跟没有名字的这些坟墓有什么关系?”
“如果当时我死在了那个空间里,我也会是如今这片无字墓碑下的其中一个了。”颜束抬眼望去,此时此刻也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夜昙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些没有名字的墓碑,下面的人全都是当时死在模拟空间里的人。”
“准确来说,是他们研究实验的牺牲品。”裴放声音冷冽,如同一把尖刀。
顿时,几人哑口无言,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就这么僵直地站着。
他们在系统中摸爬滚打,求一条生路,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最惨最苦的那一个,却不想当年早就有人用血肉作砖瓦,被迫筑成一座牢笼。
即便那些人和他们一样,并非自愿。
水晶兰仍然呆呆的,他看着颜束和裴放,从前不明白罂粟此人为什么都出去了、失忆了,还执着于系统,非要回来搞事情,难道外面并不比系统里逍遥快活吗?
之前,水晶兰还以为自己窥探到了天机,认为裴放就是那根一直扯着颜束的线,只要裴放在系统里一天,颜束肯定要回来把人带走。
然而,此时此刻水晶兰才明白,是她眼拙,小看了这个人。
难道这种沾染人血的系统存在于世界上就是正常的吗?难道他们无缘无故所经受的苦难与折磨是应该的吗?
总要有人站出来撕开这一切,打破这种死循环,让生命受到该有的尊重,获得自由的权力,而这个担子没有谁逼谁去挑起来,可是颜束从头到尾都没有放下过。
颜束当年能成为系统里的一个传奇,并不是因为过高的战力值和主控所的权限,而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跟系统叫板的人。
而且他不是为了一个人离开,他是想给系统内所有人打开一扇通往自由的生门。
可是回看曾经的一切,又有谁真正拯救过他呢?
“走了,还愣着干什么。”夜昙的声音拉回了水晶兰的思绪。
水晶兰这才发现其他人早就走出了十米远,连忙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问:“去哪里?”
“去找之前那个房子,按说颜束说的,应该没那么简单。”夜昙戳了下水晶兰的胳膊,“喂,你没事吧,刚刚受伤了吗?怎么不在状态似的。”
“没有,快走吧。”水晶兰扯了他一把。
周围的爆炸还在继续,从颜束刚才的话中也不难明白,他们现在既然处在吴悔制造的囚笼空间中,那么身边的一切景象必然是与吴悔的个人经历有关系,那么这个囚笼空间的核心也就是吴悔这个芯片了。
所以他们必须回到刚才的房子中,那里必然还有他们没能发现的线索。
然而,即便几人速度再快,重新回到那个地点的时候,一切早就变了样。
“果不其然,他倒是懂得亡羊补牢。”裴放攥了下手指。
话音刚落,周围爆炸连天的景象忽然一点一点如同烟花般散去,只剩星星点点的火花慢慢燃烧殆尽,原本身处在墓园的几人觉得自己所处的空间开始不稳定,脚下的土地变得虚幻,四周仿佛打上了马赛克,远近都看不清楚了。
不一会儿,他们便站在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中。
“罂粟,我实在不愿意承认你这些年有所长进,如果天真在我这里算个褒义词的话。”吴悔的声音再次出现,“可惜它等同愚蠢。”
“废话少说。”颜束微微仰头,“我先毁了你,再拆了这破地方。”
“勇气可嘉,我当初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吴悔声音带了点笑意,“可惜欣赏让人吃了亏,没想到你居然能拿自己的命当赌注。”
颜束下颌线紧绷,他知道身旁有一道视线正死死盯着他,但自己却有些不敢转头看。
有些事情当时已然是权衡之下的最优解,可是放到现在,便成了颜束不堪回首的过往,如此公之于众,倒有些让他不知如何向某人解释了。
“罂粟,我们也算认识很长时间,有时候我真的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吴悔说道。
“呸,谁想要一个变态父亲。”夜昙当即怼了回去,并不给他恶心人的发挥空间,“你别忘了,你从生物学和心理学上来讲,现在都不能算是个完整的人,还痴心妄想什么?”
吴悔丝毫不在意地笑出了声:“我并不介意,只是不知道你们变成我这种样子的时候,是否能够接受自己。”
此话一出,几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提防着随时的变故。
“哈哈哈哈哈哈......”
颜束镇定依旧,稳声开口:“你要是有这个本事,还在这里扯什么淡。”
方才的笑声戛然而止,被颜束戳破的吴悔有些恼意:“罂粟,你真的太不乖了,我能给你一切,你却偏偏要跟我作对,还有你......荼蘼,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他们的孩子,难道就一点不珍惜父母留下的遗物吗?”
裴放根本不屑于搭理他,视线一直在颜束的脸上逡巡着。
不知为何,每次吴悔的声音出现,颜束的状态总是异常紧绷,而且会不由自主地站在他们的前面,如同一个盾牌。
“你还是珍惜自己最后能说话的时间吧。”颜束有点不耐烦了。
“看来你非要一意孤行,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当年的魄力。”吴悔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还有事,先送你们去玩玩。”
裴放心头一震,正想开口,却被一阵刺耳的响声打断。
刹那间,几人陷入一阵天旋地转,刺耳的响声不绝如缕,在彻底晕过去和彻底聋了之前,这一切终于停止了。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十分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而走廊的左右两侧都是一模一样的门。
白色的长廊,白色的门,门上没有号码,什么都没有。
“我要吐了......呕......”
梁卓脚后跟刚刚挨着地面,腿像没骨头一样立马软了下去,跪坐在地上干呕起来。
水晶兰连忙跳开:“离你姑奶奶远点,别蹭我身上!”
梁卓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但仍然趴在地上呕得撕心裂肺,脸色红得像猪肝,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没事儿吧。”钩吻上前捞了一把人,“你先站起来缓缓。”
“不是,你们都一点事情没有吗?”梁卓颇为无奈。
敢情就他一个人是黛玉妹妹体质呗,其他人经过这么一遭,还保持着“倒拔垂杨柳”的气势。
此话一出,就遭到了水晶兰的无情嘲笑:“呵,弱鸡。”
刚嘚瑟完就被旁边的夜昙戳了一肘子,耳边便传来夜昙压低声音的提醒:“别闹了。”
他们在几个在后面拌了几句嘴,气氛却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仿佛是在冰川中刚呼出一口热气,顷刻间凝成了冰雪。
颜束从看见那场影像化的爆炸开始,脸色就没再舒展开来,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天空,阴云密布但隐忍不发。
“这又是什么地方?”紫藤先打破僵持的气氛。
这两个人平常要是还能开口,即便是来几句骂人的话,那些说明这情况可控范围内,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同样的沉默,倒让人有了走上绝路的预感。
“怎么......了?”水晶兰明显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难不成这地方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话音刚落,水晶兰又被夜昙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这时,裴放才如梦方醒般转过身,面无表情道:“分开行动,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我跟颜束,钩吻、梁卓和紫藤一起,夜昙你带着水晶兰。”
“凭什么他带......唔!”水晶兰话没说完,再次被夜昙捂着嘴拖到了后面。
“我说姐姐,都什么时候了,没看见老大脸色不对吗?”夜昙在她耳旁几乎哀求,“我还想多活一会儿呢。”
水晶兰倒不是不分场合的胡闹,那是一种没由来的恐慌感。
例如一些小孩子察觉到父母可能要离开家一段时间,留他们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有一种被抛弃的预感,随后任凭这种心理发酵,开始寻找自己在父母那里的存在感,开始无理取闹和作天作地,仿佛这样就能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
她也一样,从那会儿看着那场爆炸开始,她的恐慌感有增无减。
“这地方就一条道,怎么分开?”钩吻轻轻拍着梁卓的背部,问道。
裴放:“四周都是门,随机先选一扇。”
全部人似乎都在这句话后面愣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随后,他们听到紫藤的声音:“嗯,那就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
说着,紫藤便推开了离他最近的一扇门,门内是一片虚无的白色,如同浓稠的烟雾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什么景象都看不到,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走吧。”紫藤向钩吻和梁卓招了招手。
梁卓好不容易顺过来气,就已经被安排了,但他心底还有疑问,于是顺嘴问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出去的条件是什么......”
钩吻一直放在梁卓后背帮他顺气的手,忽然重重拍了他一巴掌:“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可是,在梁卓刚刚那句话之后,钩吻明显看见颜束的神色变了一瞬,手指蜷缩地更紧了。
他好像一直在忍着,一言不发地忍着,他们不知道,那么裴放呢?
紫藤和梁卓已经走进了那片浓稠的白雾之中,钩吻刚想跨进去,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裴放一眼:“老大。”
“嗯?”裴放显得心事重重,似乎没料到钩吻会叫自己一声,抬眼看了过去。
“我们是兄弟,对吧。”钩吻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就这一刻,裴放怔在了原地,脚上不仅像是灌了铅,就连脑子里也被水泥堵了密不透风,整个人如同雕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嘴唇只是微微动了动。
可是钩吻没有等他回答,就好像只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并没有期望得到裴放的回答,随后径直走进了那扇门里。
紧接着,旁边推门声响起。
夜昙也同样打开了离他最近的一扇门:“老大,那我们也先走了。”
说完,他就推了推水晶兰,示意她赶紧走吧。
“等等。”裴放下意识出口,声音低沉得有点嘶哑。
夜昙和水晶兰同时愣在了原地,一同转头看向出声的裴放。
然而,裴放顿了两秒,似乎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夜昙,照顾好水晶兰。”
谁知就是这一句,让本来下定决心的水晶兰瞬间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没形象地张嘴大哭,一边冲向了裴放,人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老大,我能不能跟你走,夜昙那么菜,他哪里能保护我。”
夜昙:“......上次谁救的你?”
水晶兰哭得更大声了,但眼泪也就那么两滴,反正就是不肯撒手。
当年主控所考核,女孩子就通过了她一个,多少年来,监管处的人都把她当作吉祥物似的,所有人只维护着,这位任性妄为不吃亏的性格也是这么养成的。
然而,水晶兰向来也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小事上偶尔偷奸耍滑,大事上从不含糊,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是几年来头一次破天荒地耍无懒......让裴放有一种家长第一次送小孩儿去上幼儿园的既视感。
因此,裴放被她搞得有点手足无措,只好先揪着她的后衣领,把人从他身上扯开:“行了,别耽搁了。”
谁知水晶兰并不买账,准备再次开口说什么。
只见裴放挤眉弄眼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手底下悄悄指了指旁边的颜束,仿佛在说:没看我家那位已经吃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