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夫,七哥说给杜管家收尸的事就将给荣安将军了,我们不管。”影十六给他把茶杯满上。
越清眠没有任何异议:“应该的,总不能让咱们带着尸体去延州埋。他长在京中,回去也算魂归故土了。”
影十六赞同地点头,并没有因为杜居的死而有半点伤心,毕竟是差点把影二害废了的人,哪个影卫都不可能对他有同情。
越清眠提醒:“既然追凶的事交给了荣安将军,那你们就别插手了,别管,也别问。这两天该吃吃,该睡睡,养好精神才好继续出发。”
“是!”影十六痛快地应道。
越清眠是怕影卫们太能干,太聪明,再查到些不应该查到的东西,到时候沾上麻烦。该装傻的时候还是要果断地装傻,那样才是最该有的聪明。
比较出乎越清眠预料的是当天下午,邰立何就查的差不多了。
“我仔细检查了杜居的房间,发现他的银子和值钱的配饰都不见了,这些东西短时间内想藏的无影无踪并不容易。”邰立何表情很得意,像是在为自己能这么快查明凶手而自豪,“于是我让人兵分两路,一队人搜查县衙内所有房间和角落,看有没有赃物的痕迹;另一队人则分别去往离开广橡县的几个方向,看能不能打听到情况。”
越清眠不知道他在骄傲个什么劲儿,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
“结果在往西边去的小路上,发现了被撕碎的尸体和财物。经王爷府里的人辨认,小冠和玉佩的确是杜居的,还有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也是杜居随身携带的。”说完,他一招手,就有人把盛着这几样东西的托盘放到了苍莫止面前。
这两样饰品是杜居常戴的,苍莫止有印象:“你说发现了被撕碎的尸体?”
“没错。”邰立何说,“他们应该是抢完了东西想连夜逃走,结果遇上了野兽,才落得这个下场。地龙翻身后,野兽也不好过,饿极了就会袭击人。”
这番解释听着很合理,但越清眠不禁有些奇怪:“杀害杜居的到底是什么人?”
邰立何:“是跟着一起来赈灾的士兵,前两天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居然说不出话来了。我见他们说不了话,办事费劲,就安排了他们做县衙的洒扫。大概是自知干这种粗活立不了功,得不了赏。加上广橡县条件艰苦,所以才想抢一笔逃走,总比吃了苦拿不到赏强。”
居然是他们。越清眠微微皱了皱眉,却也不打算再深究了。当时他听那几个士兵的对话,应该是邰立何的人,这些人就算没拿到封赏,就像他们自己说了,以后若是四皇子继承大统,他们的日子差不了,何必现在背上人命又抢劫呢?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至于会不会是因为哑了,觉得没前途了才出此下策,越清眠觉得可能性不大。就算哑了,至少应该先找大夫看了,吃几剂药再说吧?哪有病了没两天就直接崩溃的?
尽管越清眠依旧觉得这事与皇上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杜居没了,他和苍莫止都趁意了,皇上也能安了他的疑心了。至于邰立何,这事跟他着实挂不上什么关系,所以至此,就可以结束了。
苍莫止见越清眠没再说什么,便知道了他的意思,道:“既然已经查明,那明日本王便启程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荣宁将军处理了。”
“慎王放心便是。”能这么完美地做完一件事,邰立何巴不得明天就写折子上奏,让皇上看到他的能力,更安心地用他。
离开广橡县后,队伍继续北上,终于在第七天抵达延州的地界。
延州在赐给苍莫止做封地后,对整个州进行了新的划分。在大惠朝,一般一州会包含一郡一县四村。但若将这样大一块地方给了封地王,的确不符合大惠建朝以来的规矩。所以延州被重新划分,原本延州在大惠的诸州中就是最小的,下属无郡,只有一县四村。这次重划,只给保留了三个村,好在延州城面积还挺大,皇上又给拨了修缮王府的款项,算不得苛待。
进了延州地界,就能明显感觉到凄凉。这个时节京中可能还能见到黄叶,而在延州,已经是寸草不生了。
越清眠掀开车帘,看着车窗外。在他对延州的印象中,环境艰难是一直没变的,但这样的荒凉在苍莫止到这几年后已经看不到了。
影十六从越清眠去到广橡县开始,就跟他在身边了。不需要苍莫止特别安排,影十六自己也乐意跟在越清眠身边。
在影十六看来,越清眠这个人看着是真的不好相与,怪骄傲的好像什么都看不上,但真接触起来,是真的没有半点架子。懂礼节却不在意规矩,只要在他看病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不要对他的医术指手画脚,就非常好相处。
“好荒凉呀。”影十六跟他乘坐同一辆马车,这会儿也跟着往外看呢。
“毕竟是北方,夏短冬长,难免艰难些。”越清眠心态很好,他知道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也从未担心重来一世,这些会变的不一样,只要苍莫止还是那个苍莫止,延州就有指望。
“越大夫,你会不会不习惯?”影十六眨着眼睛问。他听王爷说越清眠以前在医谷,生活条件是非常好的。
越清眠没回答,而是问他:“你呢?会不会不习惯?”影十六年纪小,苍莫止出征时都是把他留在京中守家的,对于这样的环境,影十六不习惯很正常。
影十六摇摇头:“王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没有不习惯的。”他从小跟着苍莫止和一干影卫,有他们在的地方他都不担心。
越清眠笑起来:“我也是,我相信苍莫止会把这里管的很好,只是需要时间。而且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你都能适应,我还比你大几岁,肯定也能适应。”
影十六笑眯眯地点头:“嗯,那我跟越大夫一起适应。”
傍晚时分,一行人到达延州城,知州已经带着人在城门口迎了。
“下官东方德,拜见慎王爷。”知州带着手下人给苍莫止行礼,态度恭敬。
东方德看着年逾五十了,个子不高,人又黑又瘦,腰背笔直,留着一缕山羊胡。身上的官服已经洗的发白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风骨。
“免礼。”在来前,苍莫止已经把当地的官员了解了个透。
一般到达封地的前一年,封地的官员是不会变的,主要是为了让封地王了解当地情况,对接手治理有个方向。一年后如果封地王不留,那这些官员会被重新安排官职。若留人,那以后拿的就是王爷给的俸禄。当然,官员若不愿意继续留在封地,也可以上折子请皇上再做安排。
东方德带着众人起身:“王爷,王府已经收拾妥当,请王爷过目,若有不妥之处,下官再派人完善。”
苍莫止并不挑这些,只道:“天寒,其他人若无别的事就先回去吧。知州随本王去王府就好。”
“是。”天气这样冷,大家巴不得赶紧回家。慎王不多讲排场,也没有上来就给他们下马威,众人都松了口气。
其他人原地散了,苍莫止请了知州上马车,主要是向他了解延州的情况。
一路上,知州详细地说着当地情况:“这个时节,百姓们已经开始猫冬了。延州物产贫瘠,每年种的粮食只能说勉强够吃,几乎不会有余粮。春来百姓们会上山挖野菜,运气好的话,一年能混个温饱。”
这些与苍莫止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苍莫止没纠结这个,只问:“我听说知州是延州本地人?”
“是。下官入仕后便一心想回延州,希望能为延州做些什么。但也是在其他地方熬了好些年,才得了回来的机会。”东方德笑的有些苦涩,“原本下官是希望在延州有所作为,让百姓们吃饱穿暖。但实则是下官想的太天真了,延州庄稼只能收一茬,又种不了那些精细的东西,只能种些耐寒不怕贫瘠的作物,收成实在不可观。时间长了,下官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希望延州能平平安安就好。”
苍莫止能理解:“知州心系百姓,以后总会有办法的。这些日子还得请你带本王四处走走,实地了解一下延州的环境,再从长计议。”
他没少在边关待着,边关有多荒凉他再清楚不过了。延州虽说不是边关,却挨着边关,很多商贸都不爱往这边走,自然是要什么没什么了。
“不敢不敢,王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了。”知州可担不起王爷跟他说“请”,他当然希望慎王的到来能让延州变好,可他努力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收获,实在是不敢多抱希望了。
到了王府,说是重新修缮过粉刷过的,但和京中的皇子府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干净的漆也掩盖不住门墙的老旧,却已经是入城后见到的最新的建筑了。
府内的布局是按苍莫止要求做的,前院是一个很大的议事厅,里面座椅齐全,还有一个巨大的沙盘。左手边是书房,无论苍莫止现在能不能写字,书房是要有的。
议事厅后面是苍莫止住的主院,苍莫止卧室就在这里。主院后面是后院,分成了四个小院,具体什么安排未定。再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可以说该有的一样不缺。
越清眠下了车,看着眼前这新中带旧的王府,多少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却又挑不出毛病来。只能说知州已经尽力修缮了。
苍莫止对越清眠道:“我和知州先去书房议事,你自己挑个喜欢的院子,要是想住主院也可以,挑个喜欢的房间。其他人的住处安排交给影七,你要有空就帮着操心一下。”
交给影七,是因为影七办事能力强。让越清眠参与,苍莫止不知道合不合适,但他想这样做,让人知道在这个府里,越清眠是有话语权的。
越清眠没拒绝,苍莫止死后他搬进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住的正是苍莫止的主院,所以每个人安排在哪儿住,他是清楚的,如果影七一时没能安排周全,他倒是可以帮一帮。
话说回来,这也就是苍莫止吧。若别人让他操这个心,他真未必会干。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越清眠挥了挥手,就非常有主人范。
影十六提着他的大药箱跟在他身后,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即将要入住的地方。
影七接到命令后,自然是紧着越清眠先挑。至于护卫、影卫和仆役的住处每个府上都大同小异,大家可以自行安排,到时候影七去看一圈,有不合适的再调整就是了。
“正院亮堂,王爷一个人住,显得空落落的,越大夫要不要考虑住正院?”影七提议。随着影二膝盖的顺利恢复,影卫们是越发拿越清眠当自己人了,尤其在看到他全力救助受灾的百姓后,更觉得他是个可信又可靠的人。这样的人与他们主子好好处着,对主子也有好处。
“不去。”越清眠果断拒绝,“等他手下好了,在院子里舞刀弄枪的,吵的我烦。”
影七脚步立刻顿住了,难以致信地看向越清眠,却一句都不敢追问,怕自己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越清眠并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影卫与苍莫止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儿稍微透露一句,也是安他们的心。
越清眠装作不在意地看了影七一眼,说:“我尽力,你先别传出去。剩下的就看你家王爷的福分了。”
影七满眼激动,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掩住心情,笑说:“您说王爷有福分,那一定是有的。”
越清眠笑起来,还是影七会说话。
这时,已经逛完后院的影十六开心地跑过来,说:“越大夫,后面的小院还挺精致的,你快来看看。”
“来了。”越清眠的目标本来就是后面的小院,这会儿应着就跟影十六一起过去了。
苍莫止和知州聊完已经是深夜了,苍莫止让人安排了知州留宿,这才把影七叫过来,问了府上安排的如何。
“你说清眠挑了后面的芳苓院?”苍莫止想着这会儿越清眠差不多应该睡了,便没过去打扰。
“是。越大夫说院名带个‘芳’字,会让他想到药芳山医谷,所以就选那里了。另外,越大夫说这几天十六跟在他身边很得力,让他跟着一起住芳苓院,把西厢房给他。”影七如实说,眼睛不自觉地往苍莫止手臂上看了好几眼。
苍莫止这会儿已经颇为疲累了,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好,清眠向来不讲规矩,小十六跟着他受不了委屈。左右十六年纪还不大,现在又远离了京中,没那么多事,让他随意自在些也好。”
“是。”作为看着影十六长大的哥哥们,他们影卫也觉得这样甚好。
“对了,影二的伤怎么样了?”苍莫止关心地问。从越清眠开始给影二医伤,影二这一路都坐的是马车,可以说是所有影卫里最累不着的那个。
“左膝已经完全好了,现在拄拐可以走得很顺,自理不成问题。”
“那就好。”苍莫止喝了仆役送来的汤药,说,“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影七离开后,苍莫止看了看桌上的空药碗,又咂了砸嘴里的药味,在桌前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腿出了门——他还是想看越清眠一眼,哪怕越清眠已经睡了,他看看芳苓院也行,那样他才觉得安心,才能睡个好觉。
第23章
冬季的夜晚格外安静,连虫叫都没有。延州也不像边关,山多野兽多,在冬季的夜晚常能听到狼群的嚎叫。
除了守夜的护卫和影卫,这个时间府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苍莫止不紧不慢地来到后院,越清眠所住的芳苓院居然还亮着烛火。后院的占地不小,但有人住的只有芳苓院,在别人看来这可能太过冷清,但在苍莫止心里刚刚好。他的地方,本就不需要太多人,重要的是要有重要的人在。
苍莫止原本已经做好了烛火全无的准备,就想看看便回去。而这一盏没有灭的烛火仿佛就是在等他的,让他暂时没有头绪的杂乱心情像泽中水被抽走了一般,透亮干爽,不足为难。
越清眠正在摆放自己的药瓶,他带了不少药过来,有不常得的,也有在与苍莫止“偶遇”前,他提前做好的丸药。总之这些药都要妥善保管,他房间里柜子够多,分类存放很是方便。
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他并没多想,就去开了门,不料门外居然是苍莫止。
“还没睡呢?”越清眠想着苍莫止和知州谈了几个时辰,知州都被安排去休息了,苍莫止喝了药也该躺下了。
苍莫止心情不错的笑了笑,见他头发散着,便问:“沐浴了?”
“一路风尘仆仆的,到了地方肯定得洗一洗。”越清眠嫌弃地看他,“不是让厨房烧水了吗?大家都洗洗,能舒服不少。”
“刚才一直在和知州聊延州的情况,时间太晚,可能是怕我沐浴着凉,便没有同我说。”苍莫止道。
“也是,染了风寒更麻烦。先进来吧。”越清眠招呼他进屋。
关上房门,屋里因燃着炭火产生的热气很快重新聚拢,比在外门舒服多了。
“你怎么也没睡?”苍莫止非常不见外地坐到桌边,看桌上堆了许多药包瓶罐,连个放茶杯的地方都没有。
“不急,先把这些整理好,明天开始就可以给你针灸了。再说,我暂时没有别的事可做,明天睡到日上三竿都行,不用早睡早起。”越清眠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治疗上只需要苍莫止配合他的时间就好。
“晚上比白日更冷,你早些躲被子里不是能舒服些吗?”说到底,苍莫止还是怕他冻着。越清眠从小生活的地方冬短夏长,就算冬天也算不上特别冷,他怕越清眠在延州待的不舒服,萌生出想跑的冲动。
“还好。屋里烧着炭盆,不冷。”他们一路上还买了不少炭,为的就是不用发愁用炭的事。
见他面色红润,苍莫止这才放心。
越清眠继续整理着自己的,闲聊着问:“和知州聊的如何?”
越清眠可不觉得苍莫止是来找他坐坐喝茶的,既然人来了,他就得多问几句。无论问题是有解的还是无解的,都得聊一聊才知道。再者,有着上一世的经验,他应该能为苍莫止提供一些方法,不说一定能行,至少能少走些弯路。
“延州民风还是很淳朴了,但有时候就是因为太淳朴了,不够会变通。”苍莫止无奈道。
越清眠微笑着听着,并不插话。
“除了淳朴,穷也是真的穷。地界重新划分后,留给我的都是最差的三个村子,另一边又临边关,真是谁都指望不上。”如果临近的是个富裕之地,一切就好办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得先让百姓们吃饱穿暖,不然延州想好,可太难了。好在这次因为你,我离京时拿到的赏赐不少,加上赈灾时父皇为平传言,也给了不少赏赐,安安心心养着一府的人过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越清眠也不知道听没听进他的话,反正苍莫止说他的,越清眠忙自己的。
苍莫止并不介意,继续道:“前些年边关不稳,延州常被敌人潜入,损失惨重,一直没恢复过来。所以我想先免税一年,给百姓一个修养生息的机会。”
“这个主意不错。”越清眠应道,显然是在听他说话的。
苍莫止又笑起来,得到了越清眠的赞许,他自然是开心的:“不过我虽然可以免一年的税,可延州这么穷下去不是办法,我还得想想有什么是能赚钱的,百姓们学起来又容易的。我现在上不了战场打不了仗,就只能在这些地方下下工夫了。”
“能上战场的固然是英雄,但在后面为百姓做事实的也是豪杰。”越清眠不觉得这两者有轻重之分,都是为国为民。
苍莫止笑的虎牙更明显了:“另外,城门城墙我也想修缮一番。边关军骁勇,能御外敌,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有备无患为好。”
“修缮城门城墙的料子倒是不难找,不过现在天冷了,最好赶在冬至前把它弄好,哪怕不够完善,等开春再做简单的修补就行。”越清眠没修补过城墙,却也在书上看到过记载。
“我也是这样想。”总之他既然来了,就要为百姓做些实事。现在除了免税,其他地方他没有着手的时机,还是先把城墙修一修。听知州说,上一次修缮还是十年前,间隔的确过长了。
“现在百姓没有农活,可以召集他们前来帮工,反正周围村子到延州城不远,我们又只需要修通往边关那一边的城墙,多招些人来,一天管两餐,一日给多少铜板你自己衡量,应该很快就能修完。”越清眠提议。
“就这么办!”苍莫止来了精神,这会儿是一点都不觉得困,就睡觉跟越清眠待在一起能想出好主意,省心省力。
“对了,那知州人怎么样?”越清眠实在不记得上一世他在延州期间知州是谁了,他也没跟知州打过交道。苍莫止出事前,知州刚去世没多久,新知州还未任命。如果不是这样,延州也不会有那样疏忽的时候,就不会被苍闻启的人趁虚而入了。
“还不错。我在得知自己的封地在延州后,让二哥帮我打听了这里的知州。”他是武将,打听这些文臣的事未必全面,所以只得拜托给他二哥,“得知东方德是个本分的,延州出身,心系故乡。没有结党,也没有奉承谁,所以已经在知州这个位置上坐了快十年了,一直没得到升迁的机会。”
“这样也好,不属任何一派,你用着放心。”越清眠说。
“嗯。先用用看吧,如果他真是个老实的,我不会亏待他。”苍莫止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从不亏待自己人。
越清眠点点头,见时间不早了,便赶他道:“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别太忙了,晚饭后我替你针灸试试。”
“好。”苍莫止虽这样应着,却并未起身:“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越清眠早有计划,没有犹豫地说:“初来乍到,我准备带十六出门转转,让他长长见识。”
苍莫止笑说:“是带他长见识,还是你自己想闲逛?”
“自然是带他长见识,我跟师父行医多年,去的地方比你都多,早就没了闲逛的兴趣。”越清眠说的理直气壮,他是想借着带十六出门,看看现在的延州与他记忆中有多少差别。
“也是。”苍莫止起身,“十六跟在我身边,武艺学的没话说,但念书实在是差了些。我倒不要求他考个功名,至少字得认全吧。你若得闲,就教他读读书,小小年纪总不能给我当一辈子影卫,还是要给他多打算一下。”
苍莫止对自己的每个影卫都有安排,到了一定的年岁,就不可能让他们再做这卖命的活了。
“你自己闲着没事,怎么不亲自教?”苍莫止自小就不好学,但字还是认得全的,现在又不用上战场,每天教上几个字不是正好吗?
苍莫止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我怕自己被他气着,又打不着他,得更来气。”
越清眠笑出了声:“这大概就是之前教你读书的先生的心情。”
苍莫止无法反驳,自己曾经淘的气,现在都有人能让他尝一遍了。
嘴上是没应苍莫止的要求,但越清眠已经把事记心里了。于是第二天,越清眠带影十六出门的第一站,就直奔这里的书局。
如他和苍莫止所料,延州府内就一家书局,而且书的种类奇少,多是一些四书五经和京中已经卖不动的旧书。而且价格比其他地方高不少,门可罗雀那是必然的。
见有人来了,老板赶紧迎上来,那灿烂的笑脸仿佛就等着他们来开张了,与影十六的心不甘情不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越清眠不是来买书的,而是来卖孩子的。
“两位想买些什么书?别看店里书不多,您要有想要的,可以跟我说,回头进货的时候如果有,就帮您带。”老板笑道。没办法,他们这本就与那些繁华之地不同,想要书只能靠几手倒腾,所以价格自然贵一些。如果这不是父亲留下来的书局,他舍不得,早就不经营了,实在是不赚钱。
越清眠带了不少书来,这会儿并不准备闲逛,便道:“千字文来一本,再挑一本能让小孩子认字的杂书。”
小孩子影十六:“……”
文房四宝苍莫止那里有的是,不需要额外置办。
“好嘞,您稍等。”老板应着就去找了。
越清眠看了看鼓成包子脸的影十六,笑道:“多认些字不好吗?多少人想识字都没机会呢。”
影十六嘟囔着:“我就跟着王爷,哪也不去,不识字也行。”
越清眠笑出了声,低声说:“你看你家王爷现在手不好用,写个信都得靠影七。你要是能写,他不就更方便些吗?”
影十六稍微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也是那么回事,这才收了包子脸,说:“那我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