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静笑道:“这煞风景泼凉水的人又多了一个,李大人可算有伴了,可惜他竟不在。”
就连翰林这边的文臣们也都面露忍俊不禁之色。毕竟朝廷中人人都知道临海侯和李梅崖不合,又知道李梅崖一贯是极喜煞风景的,动不动便要搬出些大道理来参人,满朝树敌,竟没几个喜欢他的。
庄之湛:“……”他虽然满腹经典,原本还心中想了几条打算驳一下许莼这一通歪理,没想到却被许莼这锋利不留情的言辞刺得脸上一白,不由去看圣颜,只担心皇上也如此看他。
却见谢翊虽然面上仍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却已含了笑,也不似之前那次在万邦学堂他进谏时,制止临海侯反驳,仿佛只是静观事态一般,如从前在朝堂上,只看着臣子们互相辨理争论,并不说话。
却见沈梦桢上前道:“庄状元也是一片忠君忧国之意。我们本也想不到在这岛屿之上,竟然能见到如此华丽楼阁,心中正疑惑。临海侯能为我们解惑,亦为大善。”
许莼看自家先生出来了,知道是担心自己惹恼了文臣,这才没有继续咄咄逼人,收了那汹汹逼人的气势,倒还记得给谢翊拜了一拜,这才退了一步回了武官队列中。
只见太平号已经缓缓驶入了港口,岛上却是霍士铎带着健锐营,裴东砚带着凤翔卫等诸武将上前迎驾,因着在军中,又多披甲,谢翊口谕不必行大礼,均以军礼相见。
下了船,在军营雷鸣一般的万岁声中,谢翊上了辇车,往万象楼行去,在裴东砚等人的引导下,君臣一路上了万象楼最高的一层,外边露台上已搭了望棚,铺设了龙椅等座几,果然是最好的视野,安坐着便能看到窗外远处的海面十几座岛屿。
众人恭敬请谢翊升了座,许莼奉了千里镜给谢翊。兵士将千里镜一一分发给众位重臣,竟然人人都能拿到一只这金贵物品,不少臣子们都是第一次用这东西,拿起来往海面上看去,果然看到岛屿旁密密麻麻的都是船舰。
雷鸣这下才后知后觉惊呼道:“怎么有洋人的船舰?”
一时众人都有些骚动,谢翊安抚众人道:“不必惊慌,临海侯已提前禀报过朕了,此次演习,邀请了琴狮国、樱月国、露西亚国三国各一军舰参加演习,以壮国威。”
众人面面相觑,不免有些觉得陛下亲涉险地,十分不妥。但如今在这富丽堂皇的高台上,自高处俯瞰而下,军舰离这里甚远,看着也小。楼台下又有重兵守护,皇上一派雍容镇定,临海侯也满脸笑容十分轻松,心头也微微定了些。
倒有些武将深知火炮的威力,面色微变,劝谏的话到了嘴边,看到站在一旁面色苍白的庄之湛,不免又想起这位临海侯可不是好欺负的,皇帝明摆着为他撑腰,谁敢再这个时候煞风景泼凉水,没看一旁的武英公都袖手悠然坐在看着船阵吗?只得又都吞了下去。
只看送着他们过来的“太平号”已缓缓从港口带着“万岁”、“千秋”号等军舰,往演习的军舰群中开去。艳阳高照,海风不起,已是午后时光,平静得让人有点慵懒。
许莼介绍道:“今日是盛长天统帅水师营,为陛下演练。第一项是炮舰海上火炮打靶。”
“陛下看到正北方的漂浮靶标没?鲜红色的那个便是,那是用小船放在那里定位设置的,四国各派一主炮舰,各发十炮,中一靶则算积分十分。”
谢翊拿着千里镜凝目望去,果然看到四艘炮舰已提前到位了,许莼道:“那挂着狮子竖琴旗的炮舰,是琴狮国的‘利刃号’,那挂着双头鹰旗的军舰是露西亚国的‘北方之鹰号’,挂着月亮旗的军舰为绯月国的‘和风号’。我们的是“太平号”的炮舰去,这是我们自己造的炮,正该给陛下看看威力。”
只听到令一发,四艘军舰炮舰转动,忽然轰隆隆惊天动地,炮声震天,烟焰成云,原本平静的海面轰然窜起了近十丈的水柱,犹如受惊的蛟龙于水底直冲出水面,原本安详飞翔的鸥鹭已惊飞躲闪,旁边树林上惊飞起了无数飞鸟,尽皆争先恐后飞向了远处天边。
他们在这高楼之上,明明仿佛远离军舰,却已隐隐感觉到整座楼都在震动着。
火炮之威,竟至于此!文臣们全都变了色。
第200章 抢滩
海面上数轮炮舰齐射后, 海湾渐渐平息下来,众人只看到海面上的红色靶子早已全部被轰毁,只有一些零碎的木板。
许莼看着道:“看来这个海上打靶简单了, 都是满分, 下次弄个会移动的靶子, 距离再拉远些才好。”
一位文臣惊问道:“射程还能更远?”他不由自主看了眼下边各国炮舰距离这里的距离,只觉得若是炮舰调转炮头对准这里, 该不会也能射中这堂皇醒目的高楼吧?
许莼道:“前朝的吕宋炮就已能打两里以上的射程了,如今我们太平号上加装的都是后膛炮,射程已大大提高了, 如今能有十里以上的射程, 而且, 可装配穿甲弹, 能穿透铁甲船壁。”
连雷鸣都抬了头失声:“已这么远了?这是哪国的技术?”
许莼道:“雷鹰国,通过露西亚国这边辗转高价买了一座炮回来拆出来,细细研制的。不过, 据我所知,琴狮国如今也已装载了这种后膛炮了,而且还改良了。”
“雷鹰国又是什么国?”
许莼细细解释着:“和红毛人有些近, 都在西洋那一片。”他在几上拿了地球仪起来翻滚着指着给那发问的翰林学士看:“在这里,红毛国东边。”
那翰林学士有些受宠若惊, 他只是随口一问,问完以后发现那么多重臣都没问, 就连皇上似乎也知道, 他这发问仿佛暴露了他的无知浅薄, 没想到临海侯明明方才气势汹汹, 在君前也毫不顾忌, 把庄状元骂得狗血淋头,如今却十分谦逊和气地解释着。
他注目于那地球仪上,京里流行这个摆在书桌上,他却嫌没什么用,没舍得买,如今看着这里随手摆着的都是琉璃球面的地球仪,十分精美,不由仔细看了下,吃了一惊:“原来外洋还有这许多小国?”
许莼仿佛也没有嫌他无知,仍然解释道:“有些类似于我们从前的春秋战国,各国政权分立,信的教不同,就互相打,也乱得很。有些是被驱赶了土著,比如这一块大陆。”
那翰林学士连忙凑过去看,一边问道:“这块大陆这么大,国民也必定强盛繁多,如何土著不反抗?”
却见谢翊在上头问道:“下一个操演项目是什么?”
许莼连忙放下地球仪,到了谢翊身旁恭敬奏答:“禀陛下,是鱼雷,陛下看那边先拉过去的是演习用的旧的船舰作为靶船。炮舰各放出一只鱼雷艇到附近,放出鱼雷到目标靶船,然后炸开。以鱼雷艇安全无恙,但靶船被炸毁为得分。”
“只可惜黑夜不好让陛下观看,平日我们操练鱼雷舰,都是夜间,以鱼雷艇演习袭营阵法,其他各舰整备御敌。这才好看呢。”
谢翊问道:“你们夜间也操演?”
许莼道:“自然,深夜猝鸣锣鼓号,试看各船舰兵丁如何应对,若能镇静无喧哗,从容不迫,各司其职,则为通过。”
方子静转头看了眼他道:“小心营啸。”
许莼笑道:“武英公放心,有防备此节。海上寂寞,每所军舰上都设有军乐营,每日餐点时船上演奏,令其愉悦,而且如今并非战时,并不会过于焦虑恐惧而惊溃。”
方子静微一点头不语,只又拿了千里镜来专心看海面上,只见琴狮国炮舰的鱼雷艇放出,在海面上航行了一会儿,忽然沉入了海面里!
众人都一愣,雷鸣失声道:“竟然是鱼雷潜艇?这么小?”
许莼道:“是,他们这技术已接近成熟了,之前我和他们高价买过两个,把旧的卖我们的,极容易在水底自己炸了,如今他们这个似乎是更安全了,不会受到水压影响。这一项我们恐怕要输了,因着是演习,怕伤到自己人,我们没有用潜艇——这制鱼雷上,我们是逊色了些。”
一时臣子们议论纷纷着,面上都现了忧虑之色。
果然水面上只能隐隐看到代表那鱼雷潜艇的鲜红浮标在水面上划过,显示着潜艇仍然在海底潜行,一路开到了船靶不远处,便停了下来,须臾后海面上看到鱼雷激出数道白色的浪纹,箭一般射向靶船。
而一声巨响后,海面再次激起了数十丈高的巨浪,而那艘铁甲靶船已被炸毁。
人们全都失了色。
“这鱼雷怎的比炮弹的杀伤力还大?”
“因为更近吧?而且似乎同时放了几枚。”
“若无浮标,此等鱼雷潜艇,若是夜袭……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以提前布下铁链水雷阵防护。”
武将们议论纷纷,投入地议论起制敌之方来。
却见下边其他炮舰也陆续放出鱼雷艇,露西亚国也用的鱼雷潜艇的,但显然离得很远就放出了鱼雷,然后命中目标就稍逊了些,船靶只炸了一部分,船仍岿然在海面上。
而太平号放出的鱼雷艇是在海面上,却行进轻灵迅捷,来去如风,如履平地,只见鱼雷艇飞快开到船靶附近,放出鱼雷,准确无误地将那船靶炸毁。
雷鸣喃喃道:“若是无琴狮国这潜艇,我朝这鱼雷已放得十分完美了,只是……到底不如人家能在水下穿行无声无息……”
武英公道:“慢慢来罢,人家研究了多少年,我们光抄光模仿肯定是不行的,也得自己不断研制,才能有机会超过别人。”
又有个翰林学士道:“我朝地杰人灵,何不召集天下隽颖之士,集思广益,未必就不能赶超洋夷。”
只见他话说完,却无一人响应,武官们都有些冷眼看着他。只有许莼含笑看着他道:“这位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这些技巧到底于举业无益,且这电气火炮原理,又不是一般人一时半会能掌握,只能在学堂里慢慢培养罢了。”
那翰林学士有些尴尬,想起之前他们才攻讦过这新式学堂危及国朝纲常,只好勉强笑道:“既如此我们如今是如何仿制呢?请洋教习来教吗?”
许莼正色道:“这技术确实是洋人不传之秘,洋教习们也多只大概知其原理,我们买了书回来命人翻译,逐一让人讲给匠户听,全赖匠户们忠心耿耿,冒着危险,逐一拆解别人的潜艇出来看罢了。我也是极舍不得这些匠户们,都是小心去了引线火雷,在山谷里日夜测试,没有九成把握,不许他们拆的。”
便有学士赞叹道:“虽为下九流之匠户,却也有报国之心,此正为圣君之治,□□气象。”却是只以为不着痕迹地颂圣。
谢翊道:“此非为下九流,此为国士也。”
他此语一出,高台上微微一静,那学士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一时有些羞愧,贺知秋笑道:“陛下以国士待之,则果然国士报之。”
谢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对一侧的范牧村道:“东野可着重寻访此方面人才为教习。”一时臣子们又都揣摩着圣意,这是命范牧村找寻教习?是为了这万邦学堂找吗?
范牧村连忙起身领旨。
却见海面上演习过鱼雷后,军舰开始渐渐开动到了另外一处岛屿聚集。许莼道:“接下来是抢滩演习竞赛了,目标岛屿是长乐岛。”
谢翊看着军舰上已聚集列队了兵士,问道:“既只是联合演习,不可伤了人命吧?”
许莼道:“是,而且时间仓促,就不做对抗性演习了,以免打出火来伤了和气。只在规定时间内,各出三百军士,抢占目标岛屿上的据点旗帜、侦察搜寻水、木、食物资源,铺设地雷阵,设置陷坑,还有解救人质、救援伤员等等,结束后根据所有抢滩登陆占据的资源标识和旗帜,计算积分。”
他一边转身吩咐了下姜梅,不多时两个亲兵捧了一座巨大的沙盘过来,里头果然已用纸浆泥巴等照着长乐岛捏出了模型来,高崖深谷,树木草坪都栩栩如生,上面插满了彩旗。
许莼道:“这布旗的花了许多时间,为着临时增加了三国军舰,又请他们的军官也在其中增加完善了一些资源,增加了伤兵救援、人质解救等等的积分,都按旗帜颜色插着了。陛下可以对照着看。”
谢翊看了眼沙盘,倒没什么兴趣,反而只拿着千里眼看着下边船舰上正在列队操演练习热身的士兵,问道:“船舰上的陆军领队是健锐营吧?朕看到霍士铎了。”
许莼笑道:“是,还有医护兵。”
有人道:“这种时候怎么还用女子医护兵?”
许莼道:“四国都同样安排了女子医护兵,既是实战演习,自然要按实战的配置,真正上阵冲锋抢滩,自然要带医护、后勤兵的。”
谢翊道:“露西亚国从前极擅骑兵,十分彪悍,如今看那军队,仍然十分雄壮高大,而且步伐整齐,衣装严整,看起来是一支劲旅,真对抗起来,恐怕要吃亏。”
许莼道:“陛下放心,我们的人也不差,虽然身材上是不如他们雄壮,但机变灵巧,也不逊色。”
众人看到四所军舰开到了四个方向,显然是各从四个方向抢滩登陆演习了,而在他们这个方向的,恰巧能清晰看到那长乐岛的长滩,可以想见那里必定也要混战抢夺一番,毕竟那里正正放了一车的煤矿石和一车淡水。
方子静问:“这方向怎么定的?咱们这方向正好对着悬崖山峰,不乐观啊。你该不会这方面还让吧?”
许莼道:“不曾让,是抽签的。”
雷鸣道:“山崖也还好,占据险地,反而容易守,我看北边那琴狮国对着的是山谷,也不好受啊。”
众人议论纷纷中,只听到炮声响起,在长乐岛最高的百丈崖顶峰,朝天放了烟花起来,一连三声炮响后,军舰尽皆开动,向目标长乐岛全力以赴冲刺而去。
第201章 飞将
四艘军舰行进得都极快, 众人们看谢翊只拿着千里镜紧紧追看着军舰,沉默不语,面容严肃认真, 也都不知不觉被皇上代入了紧张气息, 都去看那军舰。
果然一看便发现军舰上各国的队伍集结列队, 全都极其精壮勇悍,且队列进行, 扛枪上刺刀等动作,都十分熟练,虽然都知道必定是从军中选拔最精干的将士, 但此刻看去, 未免也感觉到了军容之庄严, 号令之严整, 不是印象中的蛮夷无礼无德之邦。而今日所见的火炮鱼雷潜艇等,亦非从前认为的奇淫技巧。
便是一向看不起的樱月国,也都军容整肃, 带着一股决然奋发之气。
武英公道:“联合演习,是难得地了解敌人的机会啊。众将都看看,洋夷不可信, 其船坚利炮,其来难拒, 其速度迅捷,去又难以追击。若长此以往, 新式技术始终掌握在他人手里, 谈何天朝上国?如今他们伺机探我朝虚实强弱, 若我朝海防空虚, 迟早有一日, 夷狄倭人,诚为心腹大患。”
许莼欣然道:“正是,他们要看,我就光明正大邀他们来联合操演,让他们看看咱们如今的实力,教他们不敢小觑我们。”
庄之湛幽幽道:“万一输了呢?之前鱼雷就没比过别人吧?又或者他们三国联合起来针对我们,又将如何?”
一时臣子们全都寂静了,庄之湛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全都说中了大家的隐忧。如今可是圣上在此,若是输了,天朝面子何在?
原本只以为是夷狄之国,就连倭人也是刚刚输了一场的,如今看来,绯月国虽然大败,但却也有铁甲船舰,训练了水军,看这势头,也是不肯久伏人下的。
临海侯这自信满满,究竟从何而来啊。
却见临海侯还没说话,雷鸣已先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演习罢了。”
众人有些无语,这是普通演习吗?这不仅仅是在圣驾跟前丢了大脸,把天朝上国的面子扔地上踩,皇上的脸往哪儿摆?
但谢翊却忽然沉声道:“败就败了,正当引以为戒。如今文武进士,考章句弓马,已无法选拔出御敌之猛将,治国之人才,穷则变,变则通,当思如何解此危局,息敌人觊觎之心。列位臣工既食国禄,当分朕之忧。”
文武大臣们一片沉默。
所以无论输赢,这新式大学堂都得建,这科举都得改,这船炮都得修。赢了,那就是临海侯建学堂兴船炮有功,输了,那就是朝廷做得还不够,临海侯警醒有功,正反都是临海侯对了?
皇上这偏爱临海侯也太明显了吧!
就连方子静都有些无语看了眼沈梦桢,只见沈梦桢老神在在,仍然拿着那千里镜专心致志看着海面,仿佛全然不担忧他的徒弟。
他拿了千里镜也起来看了眼,只见四国军舰都已靠近了长乐岛,速度都颇快,尤其是太平号,虽然大,速度却一点不慢,毕竟配了四个蒸汽发动机呢,他千里镜转向了临近的“和风号”,忽然吃了一惊失声:“不好!”
众人全都诧异看向他,他却已几步站了起来,冲到了外边栏杆处,凭栏看去,大怒道:“倭寇敢尔!”
只见他话音才落,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所有人全都色变,不少人也都拥到了栏杆处,看那“和风号”不知何时军舰上的炮台已对准了“太平号”对着的高崖下方的一峰放了一炮!
只看碎石飞溅,鸥鸟激射凄厉叫着争先恐后飞向天边,尘烟落定后,那一座小山峰已被击碎倒塌,碎石堆积落在山崖底下的海滩上。
原本四艘军舰四个方向都各有一处海滩,以便于抢滩登陆,“太平号”这边虽然对着山崖,但山崖下也有海滩,又有那座小山,攀爬后再攀爬那最高处的高峰,便可抢夺岛上的最高点,居高临下又能借着地势之便夺取其他资源。
然而绯月国竟然悍然对着那小山峰放了一炮,此一炮用心十分险恶,既失去了攀爬山崖的中介,山峰坍塌后的碎土石头又掩没了沙滩和浅海的地方,导致太平号无法靠近岛岸,毕竟海船尖底,若是碰上乱石岛礁,极容易搁浅,船上的兵士也难以快速登录长乐岛。
而放了那一炮以后,“和风号”已加速行驶,飞快地靠近了他们的方向,先冲向了沙滩上最明显的淡水资源和木材资源点冲去,而另外一队明显是久经训练的武者,他们轻悄奔向百丈崖的正面,飞快甩出了带着铁钩的铁链,攀腾纵跃。
武英公已大怒道:“敢攻击我朝山峰,可视之为挑衅,诸将皆可讨之!”
武将们也全都怒发冲冠:“陛下,臣等愿往!请讨这逆贼!”
“陛下!请下令!”
谢翊却看望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的许莼,他显然也很意外,但仍然举着千里镜,神情严肃看着太平号,目光专注。
谢翊问道:“临海侯意下如何?”
许莼转身看向他:“陛下,虽然出乎意料,但确实没有违反军演的规则。确实在抢滩登陆点前,各国负责抢滩的小队可借助军舰力量靠近登陆点。虽然炮击山峰令人出乎意料,但战争,不就是不择手段吗?”
“固然可以以擅毁我朝山峰来讨伐之,但这演习原本是要扬我国威,如今却才开始就猝然停止,兴师问罪藩属附国,其他观战的诸国使节、商人看了只以为我们未免有失大国风度,说不准私下议论我们输不起恼羞成怒,恐怕这反而便正中了绯月国的下怀了。”
贺知秋道:“陛下,绯月国人豺狼之性,阴柔善谋,连区区一个演习,也要不择手段谋取胜利,若是真停了大阅,恐怕是真如了他们的意,便是兴兵讨之,鹰狮熊等诸夷强敌在侧,恐怕反倒授人以柄,或恐他人本就正等着这样一个借口。”
范牧村也已上前一步急切道:“圣驾在此,不可轻启战端!”
一时众臣全都悚然回神过来,圣驾在此!岂能真打起来?下边那全是转个炮口就能对这里轰上一炮的!
众人如梦初醒,文臣们已有人大步上前道:“请陛下即刻移驾前往安全的地方!”
又有人怒声叱责许莼:“临海侯虑事不周,陷陛下于险地,还不赶紧护驾,妥善补救!”
谢翊却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慢慢道:“确实是不择手段——上兵伐谋,列位臣工们今日也算见到了,一个刚刚被我朝打败没几年的臣属藩国,弹丸之地,不过是演习的时候放了一炮,就已让列位大臣们自乱阵脚,惊慌失措。”
臣子们全都面上微微露了些愧色,一时也被镇定自若的谢翊感染,安静了下来。
谢翊道:“朕自有天命庇佑,不必惊慌,如今不过是演习。临海侯怎么说?”
文臣们议论纷纷,庄之湛道:“但若是继续下去,我朝也要输了吧?”
许莼看向下边:“不……健锐营他们已经换了小船靠近了,他们都并未放弃,我们且看看。”
众人纷纷拿起千里镜去看,果然看到太平号下已放下了数只蒙冲小船,前锋先头队员迅速上了船,带着装备,飞速划着小船向前抢滩,那些应该是健锐营的精英,个个身强力壮,划水飞快,数息时间,小船已经冲上了岸上,因着快而充满力量,居然有半个船身冲上了沙滩。
船才停,前锋队员已冲上了海岸上,海岸边尽是些嶙峋礁石,又被坍塌的山峰掉落下来的碎石阻住了所有的通道,但前锋队员约有一百人,人人手握足蹬,就着那险恶之极的山崖上攀爬了过去,显然是要开出一条路来。
观战的臣子们都热血沸腾,有人赞叹:“果然登山崖如履平地!”
又有人担忧:“人太少了。”他们看向其他国家的船舰,忧心忡忡:“那琴狮国的已都登陆了,已抢到了山谷口的据点了,留了一队人把守,其他人全进去搜刮资源了。”
“露西亚国的在沙滩上与绯月国的相遇了,打起来了!”
“绯月国的跑了!原来武器仅限于棍棒了,那也能打他们屁滚尿流!缩x卵x的东西!”
“就都是些没种的!只会施阴谋诡计!有本事当面刀对刀枪对枪打一场!”
那武将才骂了两句,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他还嗳唷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却看到一旁站着的内侍们,心里一寒,偷偷往皇帝那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皇上身边的苏槐公公正笑吟吟看着他。
他连忙转头若无其事看着海面上,背上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有人道:“军舰上有动作了。”
众人看到太平号上果然在宽阔的桅杆下搭起了云梯,很快一队三百人的健锐营已飞速地爬了上去,犹如他们之前看演习时一般,他们爬上了桅杆最高处,然后纷纷打开了那折叠的鸢翼。
臣子们心仿佛都已跳到了嗓子眼上,有人失声道:“这前方无凭据,万一落到别的危险之地!”
武英公却拿起了一根头发在风里测了下风向:“风向是对的,天佑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