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人最懂明哲保身,没人敢触她霉头,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默默拿了咖啡奶茶回到办公桌前。
郑小果跟Ruby工作方面接触过两次,谈不上多熟,对这一番话不明所以,没心没肺地从袋子里拿了一杯咖啡,热情递过去,“Ruby姐,喝咖啡吗?我记得你喜欢不加糖的。”
Ruby丝毫不领情,“不必了,牛奶过敏,无福消受。”
郑小果递出咖啡的手就这么被晾在那,在勉强的笑容里尴尬收回,遂又很好脾气地回:“好,下次我注意。”
“真羡慕你啊,可见人类的悲喜有多不相通,有些人肆意制造麻烦,而另一些人就只有收拾烂摊子的命。”Ruby见对方很好拿捏,拉长着调子得寸进尺。
如果说刚才没听懂,现在意思近乎恶意的直白,公司最近动向不是机密,这话是冲着她。决策是公司做的,事实证明也是正确的,一定程度上拉满了国内观众的期待值。
郑小果到底没经验,被怼得一时接不上,自己丢脸没所谓,可不能让小夏哥没面子。她正组织语言应对,夏遇安进来了,令办公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埋头在电脑前的众人,眼睛安分盯着屏幕,一颗心全然高悬在门口。
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到几句,Ruby怼完人后的得意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凝滞在脸上,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夏遇安气定神闲走近,并不生气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看来参加巡演的确是给公司带来麻烦了,抱歉。等我了解清楚具体情况,一定给项目组一个交代。”
Ruby嚣张气焰本能熄灭,浑身只剩下死要面子的嘴硬:“抱歉担不起,我一个小助理,交代更谈不上,大家都只是希望项目顺利推进。”
夏遇安顾全场面没错,不想当众让一个姑娘难堪。但也没有让助理因他受气的打算,他递出自己的名片,压低分贝:“前些日子因为时差可能联系我不太方便,但今后有什么意见请直接找我本人沟通,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把气撒在我助理身上。”
说话声很低,除了他们二人没人听清,但从Ruby蓦然惨白的脸色不难看出,并非什么好话。
有会察言观色的吃瓜群众,连忙出来打圆场:“刚才是谁说要合照的,还有谁说指着签名脱单的,机会就在眼前,还不赶紧的动起来。”
一时间大家纷纷附和。Ruby趁乱赶紧溜,连原本要去茶水间都忘了。
夏遇安很有耐心的有求必应,一通合照完开始挨个签名,他问刚才要TO签的小伙子:“写什么来着?”
小伙子亮出准备好的备忘录,众人凑近一看,不知从哪抄来的酸掉牙文案。
夏遇安无奈,硬着头皮抄,边抄边告诫:“只可自赏,不许外传啊我告诉你。”
小伙子嘿嘿一笑,竖起三个指头保证:“绝不外传!”
玩笑间,敞开的办公室门被人敲响,是陆闻钟。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平时无人问津的综合办公室,连老板都亲自上门。但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上班时间摸鱼被老板抓现行会有什么下场?顿时心提到嗓子眼。
陆闻钟耐着性子在自己办公室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人,接到赵俊通风报信后,终于坐不住跑出来找。他倒是没进办公室,克制地站在门口,关注点也并非员工们都在摸鱼这件事上,只是朝着夏遇安故作冷静地一招手,“小夏,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手中签字笔快速抄着,夏遇安头也没抬,很自然地回了一句:“等会。”说完愣了一下,意识到现在他和陆闻钟只是老板和下属艺人的关系,想往回找补,“好的,陆总,马上来。”
娱乐公司里都是人精,一丁点蛛丝马迹都能脑补出一部上下五千年。众职员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心里早已警铃大作,用眼神无声地交换着震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举着备忘录的小伙子在门口那道高压视线的注视下,简直要被烫出个洞,求生欲满满地支吾:“夏老师,要不就这样吧。不用抄全,写这么多字挺辛苦的。”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夏遇安失笑,恋爱以来不是没设想过会被人察觉,只是没料到露馅这么快,他亦无意遮掩。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办公室门口的姿态,自然而又坦荡。
门一关,阖上百叶窗,彻底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陆闻钟从背后抱着夏遇安,开始装委屈:“怎么来也不告诉我,在办公室等你半天。最后还得请,小夏老师好大的架子啊。”
夏遇安看着他,哭笑不得:“艺人来公司当然要先见经纪人,一来先往老板办公室跑,这叫什么事?”想到刚才众人暗潮涌动的神色,提醒道:“我感觉他们可能猜到了什么。”
诺大的办公室,可以坐的地方那么多,容纳一场小型会议都不在话下。陆闻钟偏偏把人圈在怀里,挤在一张单人座上,棕色软皮沙发不堪重负的深深凹陷。他漫不经心说:“猜到最好,求之不得。”
夏遇安拿他没办法,岔开话:“今天很忙吗?听悦姐说你们中午还在开会。”看似无心的一问,
陆闻钟揽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半真半假地告状:“忙倒还好,早上被人欺负了,小夏老师给我做主。”活脱脱一副撒娇的模样,比Lucky好不了多少。
“谁能欺负得了你?”夏遇安不上当,在他怀里转过身,换了个姿势侧坐,“陆总,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里,这样合适吗?”
“这算什么,还有更合适的。”言毕,陆闻钟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个够。想起上午邢磊摸棱两可的话语,隐藏在一切行为背后的逻辑意图,心中那种不受控的占有欲蠢蠢欲动,把话题又绕了回去:“要不干脆公开得了。”
他虽不是真的选秀爱豆,也不至于靠流量才接得到资源,但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个大新闻。悠悠众口会是什么风向,对音乐剧演出又会有什么影响?冒这个险完全没必要。这样的道理,陆闻钟肯定比他门清,过过嘴瘾,讨点关注罢了。
亲够了,抱够了,夏遇安终于想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经纪人不必急着马上见,张悦之前就跟他说好了,让他安心在家倒时差。倒是中午时,接了个电话。
正经坐回会客区,面对面,陆闻钟翘着二郎腿,看似随意,其实心里紧绷着,“突然这样看着我干嘛?”
夏遇安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问:“是不是因为我在法国多留了一个月,现在找不到场地?”
陆闻钟没有很意外,公司里人多口杂听到点风声不奇怪,“小问题,放心吧。”
“不如干脆再延迟些,下半年或者干脆年底,刚好多点时间排练磨合,更好。”夏遇安换了个思路劝他。
陆闻钟一口回绝:“那怎么行,你已经快半年没有过公开行程了。再沉寂下去,风险太大。”
夏遇安脱口而出:“能有什么风险?我觉得没问题,我又不靠曝光度维系,你不能这么武断。”
武断?好熟悉的词,陆闻钟眉心一跳,语气裹上一层严肃:“你从哪听到了些什么?”
◎感情不是竞赛,不需要争冠军◎
阳光正好, 从侧窗直直投射进厨房里。‘叮’一声,面包机弹出两片烤好的吐司, 咖啡机正在萃取浓缩液, 发出嗡鸣和震颤。这是夏遇安糊弄自己一个人的早午餐。
他倚着中岛流理台,看经纪人张悦发来的合作演员资料和排练进度。主要角色早在他出国前就已定下,女主是戏剧学院在校大三学生,浓烈的五官很有混血异域美。
夏遇安匆匆扫了两眼, 发了条信息问张悦:【我什么时候进组对戏?】剧情和台词早已烂熟于心, 演员之间仍需大量排练磨合熟悉。另一方面, 他更想延续目前的入戏状态, 不愿意停下太久。
张悦回复的信息摸棱两可, 只叫他不用急着进组, 先在家好好休息。还没来及多想, 接到了一通意外来电。
游轮年会上是最后次跟邢磊见面, 两人再没联系过, 夏遇安实在想不到他们之前还有什么沟通的必要。
电话接起来,那头是邢磊一如既往的主动和热切, 夏遇安略过客套寒暄, 切入正题:“邢总是找我有事吗?”
“知道你刚回国,本来不想打扰, 那我就长话短说。是这样, 得知你们目前为止还没定下演出场地后,我第一时间联系过你的经纪人, 甚至今天约着闻钟见了一面......”
夏遇安皱起眉, 打断他:“等等, 现在还没定下演出场地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们要的时间没有合适的剧院档期, 恰好我有。这本来是一次双赢的合作,但不知闻钟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具体方案都没听,就武断拒绝。所以今天我打电话来,是想你能劝劝他。”
他说双赢,说武断,甚至亲切称呼闻钟,一种富有谈判技巧的避重就轻。说了实情,又不是完全事实。
一通电话讲完,吐司凉了,浓缩咖啡液诱人油脂变得寡淡,夏遇安因控卡而不佳的胃口更加食之无味。强迫自己潦草吞了几口,便吩咐助理郑小果,帮他准备探班下午茶。
陆闻钟面无表情看着夏遇安,沉声又重复问了一次:“你从哪听到了些什么?”
这一次语速更快更急,分辨不出是本能的心慌,还是生气。他原本可以让事情完美解决,用更好的方式,轻描淡写盖过那不怎么顺利的过程,维护好自己在男朋友眼中的无暇人设。
夏遇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已经尽量绕开那通来电,绝口不提那个人。
他从未看过陆闻钟如此严肃淡漠的样子。过去几个月间,他的温柔像吃饭喝水一样日常,竟让自己忘了一个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本性如此。一颗心不可名状的低落,本能道歉:“对不起。是我公私不分,是我逾越了。这些事本不该干涉太多,下次不会了。”
他猛地站起身就想离开,时差和低血糖同时发难,霎时一股血压直冲大脑,眼前茫茫一片,身体不自觉跟着晃了下。
下一秒被陆闻钟扶稳,关切问:“是不是还没吃中饭?”接下来他想说,刚好自己中午也没怎么吃,可以让人送餐,如果不想在办公室,附近的餐厅也不是不行。
“不是,我吃过了。”夏遇安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手臂甩了一下,没什么实质效果,克制而冷静地说:“放开。我先走了,你忙吧。”
陆闻钟无视夏遇安的挣脱,反而更紧地箍住他的手臂。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不把话说开,误会只会更深,顿时语气软下来:“是我还没吃午饭,你陪我好不好?”几乎找不到一丝情绪波动痕迹,什么面子和介怀,都没有眼前这个人重要。对错已经说不清,也不再重要,感情不是竞赛,不需要争冠军奖杯。
见夏遇安没有立刻拒绝,陆闻钟掌心下滑,牵住他有些生硬的手,“是我对不起,刚才不该这么质问你。并非生你的气,是我的原因,再给我一天时间可以吗?”顿了顿,快速思索着,又改口:“不用,半天足够。过了今晚就告诉你,原原本本的。”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总。”
不是戴岳的声音,夏遇安听不出是谁,下意识挣扎着想抽回手,没成功。
陆闻钟牢牢抓着他不放,朝着门口问:“什么事?”
“已经查到了演出方,都是......”
陆闻钟快速打断他:“去小会议室等我。”
门外人毕恭毕敬:“好的,陆总。”
他没有急着赶过去,而是把夏遇安按回沙发上,不容置疑而强硬地宣布:“我让戴岳给你订午餐,吃完可以在休息室里睡一会。不要让他难做,因为如果我回来发现你不在,我会扣他奖金。”
滥用职权过于明显,夏遇安转过头仰视着身后的人,哭笑不得,唾弃地骂:“有钱人了不起啊。”
陆闻钟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场争执算是成功揭过去了大半。因为夏遇安生气时,反而是平淡冷静,不声不响的。他抬手整理领带,好整以暇道:“有钱人没有了不起,有钱又有小夏老师的人才了不起。”
臭不要脸,好意思?
夏遇安无言以对,看着这个‘了不起的有钱人’走出办公室的背影,都带着嘚瑟劲。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戴岳提着两袋食物打包盒进来,额头渗出汗珠,像个晚一分钟就又要被扣奖金的卑微打工人。
“赶时间就在附近餐厅买的,这家我经常光顾,味道谈不上惊艳,好在食材还算地道新鲜。夏老师将就一下。”戴岳边说边从打包袋里拿出一个个餐盒,拆开一层又一层的保温棉,缠得跟不要钱似得。
在寸土寸金的商业CBD,最近的餐厅也隔了一整条街,路上往返加打包食物时间,二十分钟有多匆忙可想而知。
夏遇安想起刚才陆闻钟理所当然的威胁,抱歉地笑了下:“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戴岳受宠若惊:“哪里,夏老师太客气了。”
三菜一汤定食被整齐摆放在办公桌上,避风塘炒蟹新鲜,糖醋排骨肥瘦相宜,菜心勾芡青翠欲滴,海参鸡汤正腾着热气。
夏遇安喝了口汤,落地后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中餐,满足感强烈,身心都得到熨帖。
一顿饭还没吃完,戴岳去而复返。他有些狼狈地用身体推开门,左手托盘里有杯咖啡和一碟水果拼盘,右手也没闲着,捧着一叠杂志小说,末了摊开手,还有一颗巧克力,“会议室那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陆总怕你无聊。”
在这张胡桃木办公桌上,签过无数动辄百万级别的招商策划案,可现在摆着一堆吃一半的餐盒不说,还铺满零食水果和娱乐杂志,就很离谱。
一种无地自容的愧疚感,在夏遇安心底油然而生。连忙结束午餐,收拾掉这一桌狼藉,挪到会客区沙发上看杂志。不知过了多久,竟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睡眼朦胧间抬眼,270°环绕落地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橘红色的夕阳映照在跨海大桥上,风卷浪潮带起点点细碎的金光闪动,连成旖旎壮阔的一片。
夏遇安还没来得及感叹,有钱人真会享受,不仅家建在海岸线上的山顶,办公室外的风景都能美成这样,人已经落入熟悉怀抱。要说减重后有什么不一样,像这样动不动整个人被捞起来,不得不提上一提,做为成年人多少还是有点羞耻。
衣服换过了,不是原先那一套,身上木调橙花混着淡淡鼠尾草香,陆闻钟下巴垫在夏遇安的肩膀上,愧疚地说:“抱歉,早知道要这么久,就让你回家了。”
心里那点小别扭和不愉快,彻底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夏遇安说:“也不亏,夕阳很美。”
刚睡醒的声线,沙沙的,有点甜。
两人就这么抱着,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夕阳,气氛太好,陆闻钟觉得自己心中原本那点想把人按着亲的念头,都像亵渎和罪过。
陆闻钟问:“饿不饿?”
午餐时将近三点,现在最多五点半,夏遇安很无语:“你是准备把我当猪养吗?”
背后传来陆闻钟恶趣味的调侃,“不要侮辱猪,没有这么瘦的。”
嬉笑打闹中,二人在软皮沙发上扭作一团,可夏遇安哪里是陆闻钟的对手,力量相差悬殊,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双手叠在一起被死死按住,举过头顶,一个困顿窘迫又撩人的姿势。陆闻钟的脸近在咫尺,彼此间的吐息都能清晰感受到。
如果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夏遇安不敢再往下想。下一秒,下巴被捏着微微抬起,心一横眼一闭,万一有人进来总是会先敲门的吧。然而,等了很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预期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
上方传来闷笑声,是陆闻钟十分不要脸的明知故问:“小夏老师在期待什么?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你耍我?”夏遇安涨红着脸,愤懑评价道,“无聊。”
生气也是惹人喜欢的模样,陆闻钟满眼温柔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又帮他拉正扯歪的衣领,“不是不想亲你,我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你喜欢办公室场景,那我当然十分乐意奉陪......”
前半句还像人话,越说越没正形,夏遇安简直没耳听,“住嘴。”
手松开,陆闻钟拉着他坐起来,“既然还不饿,那先带你去个地方。我说过,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有你并肩的未来◎
海市城东是一片设施陈旧的老城区, 青年一代因着学区、医疗、交通等诸多方面考量,有条件搬离的都搬离了。留下的, 大多是念旧且物欲相对低的年长者。老年人多用现金, 习惯在沿街商铺采买日常所需,路上人气很旺。但也仅此而已,热闹有余繁华早已不复当年。
这个片区,像是被这座现代城市遗忘。夏遇安没来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闻钟今天要带他来, 狐疑地跟着下车。老街旧巷道路窄, 停车不方便, 巴博斯这样的豪车也过于高调扎眼, 司机把二人送到, 就让他掉头先走了。
陆闻钟没头没脑地问:“觉得这里怎么样?”
下车的地方, 正好是个商贩自发聚集摆摊的夜市。因为是周末, 摆摊的人很多, 比平时更热闹。
夜幕还没降临,有些褪色的旋转木马也还没开始转;卖花的大叔正把鲜花从纸板箱里搬出来, 一捆捆的就用报纸包着, 不像卖花倒有点像卖菜;也有年轻小姑娘,手里拽着一大捧氦气球, 旁边立着个蓝色充气筒, 看起来比她自己还要重。
夜市旁边是个小广场,路面因年久失修而坑坑洼洼。即便如此, 有早早吃过晚饭的婶婶阿婆, 穿着颜色艳丽的统一套装, 三三两两或坐或站, 闲聊着家长里短。若是走近, 就能看到每个人的背后印有xx广场舞队的字样。
夏遇安戴着黑口罩和一顶渔夫帽,显得与周遭有些不搭调,但再不搭,也没有高定西装全手工皮鞋的陆闻钟格格不入。
所幸这个时间正是饭点,行人往家赶,顶多顺带往他俩那边瞟一眼,身高腿长气质出众。事实证明,外在美总是更容易先获得注目礼。
怎么样?他不知道陆闻钟为什么要这么问,“就是普通的老城区,典型的八十年代建筑......”夏遇安的目光落在夜市摊主和广场舞阿姨们的脸上,“......人们在这里生活。但看起来还不错,烟火人间,幸福感应该会很强。”
“你只看到了目之所及的画面。”陆闻钟看着十字路口过往车辆,那里矗立着这片区唯一与时俱进的LED交通信号灯,“换个说法,因为你的性格和过往经历,你更愿意看到美好的一面。”
夏遇安跟着他的目光,向十字路口望,被持续飞速而过的车辆晃得有点失神,“那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沿着马路拐进一条僻静旧巷口,身后汽车引擎轰鸣和交警的哨声都逐渐小下去。出了巷子,是一个半废弃的老码头,水泥系船柱上,粗麻绳绑着几条灰扑扑的乌篷船,在海浪中起伏。
“可以抽支烟吗?”陆闻钟问他,而后又补充道:“我口袋里有口香糖,抽完我会吃一颗。而且这里风大,味道应该也没那么冲。”
夏遇安失笑:“你不要把我说得这么不近人情行不行,我什么时候管过你抽烟了?”
陆闻钟也跟着笑了下,从烟盒中弹出一支抿在嘴上,掌心拢着打火机点燃,“我看到商机。巷弄里自建房和低矮楼房统统推倒,重建一个大型现代社区楼盘,一小部分赔给原住户,剩下的出售。”他悠悠地吁出一口,纯白烟雾很快散在傍晚的海风中,“卖不出去怎么办?配套设施跟上,价格远低于城西,就不愁卖不出去。 ”
一个外表倜傥的成熟男性,在自己熟悉的行业范畴里,大刀阔斧地描绘未来,自信且从容,很有蛊惑力,令夏遇安着迷失神,“果然资本家的视角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我原先不知道V视还从事房地产业务。”
“资本的本质是逐利。所以,相比较所能获得的利益,音乐剧的那点投资显得无足轻重。”陆闻钟夹着烟的手指向远处他们来的方向,“你刚才看到的夜市那块地连同小广场,不久以后,城东的地标性建筑——一座现代综合性剧院,将在这里拔地而起。这个剧院是整个项目的起初和基石。”
更直白的说,就是向政府拿地的幌子,什么构建文化地标,提升国民娱乐品质,开创新型产业城市......都是给政府画的饼,最终目的是为了拿地盖房、卖房赚钱。
“那不是没有地方摆摊、散步、跳舞......或许,门票动辄几百起的剧院不是他们需要的。”夏遇安怔愣着问,他果然善于共情,哪怕仅一面之缘。
“当然不会,他们不会没有地方散步逛夜市、跳舞。我说过,配套设施会很完善。”陆闻钟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调整站位,试着帮他挡掉一些风,“你真的很善良。比起来,我简直无地自容。”
地拿到以后,剧院工期完全可以缓一缓,有得是扯皮推脱的手段。至于以后建不建,或者诺干年过去还能有机会改作它用。
不知缘由的,夏遇安觉得陆闻钟并非是那种只求利益的人,正要开口劝慰,被陆闻钟示意等等,让他先听自己说完。“如你所见,我的初衷并不单纯。但是后来遇到了你,这一切才变得更理所当然些,也让这笔投资发挥它实际作用。因为你,让我对这个初始的‘托词’有了想要做好的使命感。这是前因。”
和盘托出的亦是字里行间的坦诚,夏遇安在动容中久久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后果’呢?”
一支烟没抽几口,就被风吹到了头。已经灭了,依然被陆闻钟夹着,有些拘谨的垂在身侧,仿佛几秒钟前那个侃侃而谈的人不是他,然后很淡地笑了下,“我无意牵扯他人,更无意贬低他人。但接下来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且有证据。”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认真:“导致接下来几个月剧院档期爆满的原因,不是巧合,是耀星邢磊故意为之。”陆闻钟顿了顿,用了更隐晦的措辞,“他在海外巡演宣布卡司阵容后,借用第三方的名义,买断了海市未来几个月所有合适的场地。以此为条件,试图胁迫加入项目。”
这番话与邢磊的那通来电截然不同,夏遇安当然本能地选择相信男朋友,但仍觉得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这么做?”与其说不理解邢磊想合作的迫切,更不理解的是他会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
陆闻钟扔掉烟蒂,走过来拦住夏遇安带着他往回走,“可能是看重项目发展前景。回去吧,降温了。回去再告诉你,我的备选方案。”他不自然‘咳’一声,拿眼神不停瞟,谨小慎微地说:“不过我认为,邢磊别有用心并非是我对他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