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在直播呢......◎
阳光房临着一个小会客厅, 自从夏遇安住进来以后，这里就被陆闻钟用作吸烟室。新风系统开至最大, 陆闻钟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 指尖划过屏幕，电话刚接起的下一秒，听筒里传来一道怪异难听嗓音，是用了变声器后的声音, “我手上有你包/养男明星的亲密照片。”
仿佛早已料到这一招, 陆闻钟不急反而在窗边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 悠哉搭起二郎腿, 慢条斯理点燃烟, 淡淡说：“开个价。”
还是那副惜字如金高高在上的语气, 感官因血脉喷张而放大数倍, 赵炜听着格外刺耳厌烦, 明明此刻自己才应该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原本预计一张五万的价格，话到嘴边改成：“一张照片十万, 一共有十张。”
他很谨慎, 只是说卖照片，堂堂中文系高材生, 怎会不懂其中厉害关系。
陆闻钟指尖一下下轻点着座椅扶手, 爽快答应：“好，没问题。我还以为你胆子会再大一点, 怎么给你？”
赵炜心下一惊, 这一百万未免给得太轻易, 没问照片内容, 更不确认真实性, 搞不好情人太多被人拍到早就不是新鲜事。他的喉咙紧张地空吞了下，心中贪欲如沟壑裂开，一不做二不休，再度坐地起价，“不对，两......两百万，我还有你跟其他人的照片。一分也不能少！”
一个穷凶极恶的贪婪者，每一秒都在不停刷新着他的道德下限，不管五十万还是两百万，走出这一步就只会越走越远。
陆闻钟简直要笑场：“你勒索好歹搞清楚，我只有一个男朋友，不要造谣。哦，不对，我竟忘了，造谣是你的专长。”
“什么勒索？你不要胡说，我只是卖照片给你。这些照片你不买，有的是媒体买。”赵炜被激怒后音贝不自觉拔高，仿佛声音大就能掩盖此时的心虚。他早就联系过媒体，没人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自己的账号解封又遥遥无期，女友被终止演出合约后郁郁寡欢的状态，是压垮他的最后根稻草，不然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
陆闻钟本能地把手机挪开耳朵远一些，轻蔑问道：“你女朋友知道自己拍下的照片值两百万吗？还是说，你真以为蹲守到的那几张车牌照片能值这些钱？”
“你......你......什么意思？少扯这些没用的，两百万一口价，要还是不要？”赵炜勉力维系表面镇定，但磕磕绊绊的语气早就出卖了他。
陆闻钟抿着烟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我不介意多告诉你一点，你拍到的保姆车车牌挂在我私人名下。一辆属于我的车，进我家的门，有什么问题吗？值钱的，只有你女朋友丢失手机里，那两张照片而已。”
赵炜的镇定摇摇欲坠，眨眼间就会崩塌，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少废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闻钟掸落烟灰，轻描淡写地说：“你猜，你用她拍的照片勒索她喜欢的艺人，又害她丢了喜欢的工作，她知道了会怎样？”
这一记直球令赵炜彻底破防。如果知道那天一时起意拿了女友手机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会拿，这么多年努力攒钱，就是为了能在毕业后让女友过上稳定生活。他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变成冷光白，理智和逻辑都被冲淡，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破罐子破摔道：“你敢威胁我？我把你们照片爆出来，看看谁的麻烦更大些！”
陆闻钟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一下，越来越接近目的了，“爆出去就不值钱了，两百万对我来说不是大数目，买个清净我愿意。你考虑清楚，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选。退一万步说，女朋友真没了，还可以再找，你说是不是？”
赵炜抿紧快没知觉的下唇，每一根神经都无法拒绝那触手可及的诱惑，“两百万，我要现金。最晚明天前准备好，我会再打电话过来。”
一支烟燃到尽头，按灭在中古烟灰缸里，划出一道墨黑浓迹，陆闻钟毫不犹豫挂了电话，不想再浪费哪怕一秒钟。继而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出戴岳的号码，拨出去，言简意赅：“抓人。”
陆闻钟再度回到隔壁阳光房时，两首曲子已经结束，夏遇安有短暂的十分钟休息时间，张悦正在替他跟直播间的粉丝互动，一边翻看实时弹幕，一边挑选出一些合适的问题回应。粉丝们积极响应，弹幕终于从满屏的老公中回到正轨上。
张悦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刚进阳光房的陆闻钟，念出一条：“怎么没开打赏啊？我想当榜一姐姐。”
夏遇安刚走出镜头，但夹在衣领处的麦并没有关掉，声音被清晰收录进直播间，他懵懂地问：“什么是榜一姐姐？”
张悦彻底忍不住，笑出声，暗自腹诽，还想当榜一姐姐，你确定打得过一米八五常年健身的榜一大哥吗？
但嘴上说的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她道貌岸然地很有职业素养:“大家原谅夏老师2G网，他平时不怎么刷手机，排练之余看书会多一些。一会儿他回来了，我让他给大家推介一些最近在看的书吧。另外，再申明一下，直播期间不开打赏，大家的热情我们都有感受到，我替夏老师谢谢大家。”张悦对着镜头双手合十表达感谢，她的控场能力绝佳，十分专业地营业起来：“如果想听更多夏老师的现场，可以走进剧院支持我们的音乐剧哦。下一个问题，我看看抽哪位幸运粉丝，大家弹幕刷起来......”
夏遇安关掉麦，接过郑小果递过来的水，又被陆闻钟抽走，拧开了递还回来。
郑小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夏哥拧不动吗？还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吗？第二时间才反应过来，此地没有她的容身位置。抱着Lucky往外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哎呀，Lucky小宝贝，晒太阳时间到了哦。”
Lucky有苦说不出:“......？？？”它就吃了不会说话的亏，不然此刻它会大声咆哮：直播开始前，我爸特意按着我的头，在院子里晒了半小时！！！并真诚发问：猫毛有防晒作用吗？
夏遇安接过水瓶，喝了两小口：“直播间反馈如何？观众怎么说？”
陆闻钟眼前一黑，满脑子老公二字，顾左右而言他，“挺好的，粉丝说唱得好，都夸你，别的也没说什么了。”
“那就好，大家喜欢就好。”夏遇安点点头，又问：“刚才谁给你打电话？我看你出去时表情挺严肃。没发生什么事吧？”
陆闻钟顺手帮他扯正因关麦弄歪的衣领，遮住大半锁骨，这下看着顺眼多了，然后云淡风轻地回：“没什么特别的，小事，不值一提。”
十分钟休息时间很快到了，夏遇安回到镜头前时，带回几本书，都是他最近刚看完的。
这个环节本来就是张悦怕他话少会冷场设计的，果然很有先见之明，夏遇安说起书中内容来，话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还能兼顾弹幕中粉丝提出的相关问题，俨然一副熟练主播的架势。
直播间夏遇安正在讲书单的最后一本，就是他这两天在看的原版英文小说，“这本书特别适合睡前看，因为......”他垂眸低笑了下，卖了个关子。
特写镜头中他长而密的睫毛跟着垂下，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眉骨高而眼窝深邃，皮肤在午后阳光房的自然光线下，白得像是会发光。
粉丝哪受得了这个。这会除了输出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脑再无法思考其他。
只有极个别优秀粉丝理智尚存，捧场地发问：【为什么特别适合睡前看？】
夏遇安对着直播镜头，卧蚕因笑变得明显，一本正经说着冷笑话：“因为很助眠。”他翻开两页，像个尽职的带货主播展示产品，“因为我英语实在不怎么好，这本看得磕磕绊绊。”
弹幕开始从啊啊啊切换到哈哈哈......
“Lucky......Lucky......你慢点，别乱跑，你爸爸在直播呢......”郑小果气喘吁吁的声音自庭院外传来，由远及近。
不过几秒，一屋子人都还来不及反应。
“喵呜~~~喵呜~~~”Lucky抗议般叫了两声，然后灵敏窜上直播大桌子，躲过张悦的拦截，成功跳进夏遇安怀里，并且很会来事的扭转过肉乎乎的身躯，冲着镜头歪了歪脑袋，忽闪两下圆而高贵的碧蓝眼珠。
【天！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真漂亮啊！】
【这是乌利夏老师养的宠物吧，好像是隐隐约约有听说夏老师有只猫，走到哪都带着，特别宠！】
【是不是好看的人养的宠物也特别好看啊？四舍五入，他的粉丝也......我不好意思说，楼下的你来。】
【我不要脸我来说，四舍五入粉丝也是绝世大美女！！】
【对不起，给各位美女拖后腿了，我是男的我先说......】
各种调侃相当欢快，直播间气氛因为Lucky变得更加热闹。直到一条弹幕被复制重复刷过————【家人们！！大家发现华点没有？这只猫脖子上挂着的心型吊坠，貌似是一副合照？？？求一双火眼晶晶八倍镜高科技还原！！！】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张悦看到弹幕反应过来, 迅速上前强制抱走Lucky，但为时已晚。此刻直播间后台显示, 实时在线人数超过百万。众目睽睽, 有回放视频，有各种花式录屏截屏，粉丝看不到是绝不可能了。
唯一庆幸的是，摄影大哥没有给特写镜头, 因为吊坠比较小, 距离镜头又不够近, 分辨率画质无法看清人脸, 只有一个大致轮廓。
直播间粉丝基数庞大, 涉及各个领域各个层次, 很快有人认出, Lucky脖子上所挂经典橙色宠物项圈, 出自H牌。
【这个项圈我宝贝也有, 是宠物铭牌，H家今年新款, 反面刻主人联系方式。照片并非出厂原装提供, 是需要主人自己放上去的。所以......剩下的我不说了。家人们，懂自懂哦~~】
在这个圈子里, 捕风捉影都时常见, 何况如此铁证。吃瓜热心市民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比考清华北大都上心, 火速找出一张夏遇安角度类似的照片, 与直播间放大N倍已模糊的截图拼在一起。相似度至少90%以上, 剪影几乎重合。
至于另外一人, 则毫无头绪, 只能确定：性别男，头发黑。
粉丝们扒着扒着，就思路清晰了起来。
【救！！刚恋上就失恋了，塌房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大哭特哭】
【帅哥是不是只喜欢跟帅哥玩，性别这关我就失去了机会，笑着活下去JPG.】
【楼上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别对了你也没机会（bushi】
【家人们，其实几个月前就有迹可循了，谁还记得巴黎首演后台的那束红玫瑰？礼品卡上虽然看不清内容，但显然是汉字，是不是对上了？】
【说起花我就有发言权了，五一首场，艺术中心门口，也有捧巨大的进口法郁蜜桃，这么说还真是如出一辙。】
镜头外，张悦吓得冷汗都快出来了，倒不是怕非单身的状态曝光，怕的是恋爱对象身份太敏感。但到底是V视一线金牌经纪人，临时公关应变能力很强，用最短的时间拿出应对方案。她在A4纸上快速写下一行字：冷处理，继续话题尽量绕过去，必要时可提前结束。
然后反转举起，无声地展示给夏遇安。
张悦如此处理，是把夏遇安放在了第一位，放弃粉丝安抚稍后再做打算。她深知，今后发展无需再运作饭圈那一套。只是这契机来得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也比预想的早了许多。
按照设定流程，推荐完书后还有一波歌单分享，顺着歌曲延申背后的故事，再带一带音乐剧科普。最后，抽几位幸运粉丝送音乐剧门票，这一场线上见面会才算完。
夏遇安看了看提示纸，与张悦的紧绷表情相比，此刻他这个当事人要云淡风轻太多，注意力回到镜头前，放下手中的书，“想必现在也没人想听我分享什么小说，那接下来我们聊点大家感兴趣的话题，如何？”
弹幕疯了似得滚动。
【夏老师，你是懂我们粉丝的！】
【我们只对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感兴趣，啊，我是说对猫感兴趣......】
【啊对对对，人不能讲的话那就讲讲花也行（bushi 】
【实在不行就讲猫叭，不挑】
弹幕刷得太快，夏遇安只能大致扫过，但几个关键词重复出现频率太高，想看不到都难。
他嘴角衔着清浅笑意，更衬得五官有种无关性别的漂亮，对着镜头真诚道：“刚才这只布偶叫Lucky，是在路边捡的，但不是我一个人捡的。那段时间刚好我的工作很忙，我们就决定共同收养它，谁有空的时候谁照顾。所以，Lucky有两个监护人。”
实话实说，事实也的确如此，倒也完全说得通，有两个监护人所以铭牌上是两人份照片和联系方式。
【家人们，还是那句话，遮遮掩掩是爱情，大大方方是友情！散了散了，别扒了。】
【就是就是，朋友之前送束花怎么了？你闺蜜没送过花给你么？】
【有一说一，只有我关心在哪能捡到这么可爱的猫吗？我也去捡一只】
【不是，我也关心，但我是想被捡那一个......】
【能不能公布一下捡猫地址啊，我也想被捡！我吃的很少，我保证！】
粉丝总有自己一套自洽攻略，永远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组团去捡猫的跟组团被捡的，一时间不分上下，画风逐渐被带歪......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张悦从事经纪人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白混了，竟在开始给出冷处理的应对方案。事实证明，大大方方说出来才是正确选择。
完整流程顺利走完，张悦回到镜头前抽奖时早已平复如初，再次卖力营业起来：“以上幸运粉丝请在三天内，后台联系我们工作人员登记信息。其他没有抽中的宝宝们也不要灰心，接下来陆续还会在《替声》官博有其他抽奖活动。最后，请大家关注下周我们的音乐剧开票，多多支持我们！今天的直播间就到这里，祝大家周末愉快，拜拜~”
工作结束，摄影师和其他相关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家里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陆闻钟原本下午有个视频会议，被他推迟两小时，这会直播也顺利结束了，人已经进了二楼书房。
为了不被直播镜头带到，今天所有的车都停在庭院以外的公路边。夏遇安送张悦出门，多少带着一些之前残存的愧疚之情，一口气送至庭院，“上次实在抱歉，应该送你下去的。”
张悦抬了下手，示意他打住，“嗐，多大点事，别提了。”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得话锋一转：“真抱歉，不如来点实际的。”
夏遇安抿了下唇，止住笑，“比如？”
接近傍晚，起风了，张悦顺势将刘海挽至耳后，露出耳垂上一枚精致珍珠耳钉，她看了一眼夏遇安，似是有些为难，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夏遇安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平时不表现出来只出于不关心不在乎，张悦的微表情他看在眼里，特意慢下脚步，善解人意道：“悦姐，我可是一直把你当自己人的。”
“那我就直说了，之所以刚才没有当着陆总的面，预感会被他一口回绝。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加一些晚会应酬。”张悦拘着的心蓦地释怀，也跟着慢下脚步，“我也是被求得没办法了，对方是我老同学，也是圈里人，二十几年交情，前两年帮过我不少。他们平台有个盛典，想请你去领个奖，如果能做表演嘉宾那再好不过。”
这种盛典的奖水分有多少，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刷脸走个过场罢了。平台请到的各个领域大腕越多越有面子，像夏遇安这种新生代，流量正盛，自是他们最喜欢抛出橄榄枝的。
本来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悦心想提出来已经对得起朋友了，一咬牙：“当然该有的待遇和牌面肯定不会亏待了我们，如果将来我们需要宣传......”
夏遇安没有丝毫犹豫：“可以，什么时候？”
张悦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夏遇安竟答应得这么干脆，反倒心虚起来：“不用跟陆总商量一下么？要不还是跟他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夏遇安看着她笑，“悦姐，如果这个朋友，有其他你能办到的事请你帮忙你会怎么样？”
张悦脱口而出：“当然是尽心尽力去办。”
“那不就结了，我也是。”夏遇安抬脚朝庭院走去。
海风鼓起他的白衬衫，随着风摆荡，张悦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也是，盛典对他来说是能力范围内的事，不喜欢但为了朋友为了自己人能接受。
艺人和经纪人一条心其实在圈内也是不容易的事，更不用说朋友相待。张悦连忙快步追上去，心中深深动容，最后说出来却只有两个字：“谢谢。”
出了院门，张悦的白色奔驰轿跑就停在路边，夏遇安一直等到她发动车，调转方向，才往回走。
“夏老师。”身后有人叫他，夹杂着呼呼风声，听起来声音有些抖。
夏遇安转过身，看到语谦从路边低矮灌木丛中快步走出来，讶然问：“你怎么在这？”
语谦低下头，眼睛不敢直视夏遇安，双手垂在两侧捏紧裤子，“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知道还能求谁。”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风声盖过，夏遇安向他招了招手，“风大，去我家再说。”
听到夏遇安说进家里，语谦下意识地仰起脸，使劲摇头，“不，不用，就在这里说。”
夏遇安问：“究竟什么事？”
语谦被风吹迷了眼，一眨，眼泪滚滚而落：“我的男朋友被抓了，现在在警局，他是无辜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能不能请陆总不要跟他计较，放过他。”
◎有的是资本后悔◎
夏遇安神色微变, 疑虑很快散在风中，恢复自若表情：“发生了什么？陆......”他习惯直呼其名, 话到嘴边又本能避嫌, “陆总为什么要针对他？””
语谦无声抽泣着，比自己被撤掉戏份还伤心，“夏老师，你帮帮我吧,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让我帮你, 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夏遇安语气柔下来, 从口袋拿出一条灰蓝色暗格纹手帕, “擦一擦。”
语谦垂首紧紧盯着递到眼前的手帕, 鼻腔又是一酸, 愧疚中夹杂着更多的后悔。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好奇心作祟, 不去拍那两张照片, 也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对不起，我才是罪魁祸首, 是我偷拍到了您和陆总的照片, 他一时鬼迷心窍，走了歪路, 想把照片卖给陆总......”她又忍不住悲悯起来, 说话断断续续，“他从小镇考出来不容易......被学校知道就不是延毕这么简单了, 会取消学位证书的。”
这么说夏遇安就大致明白了, “会不会是你对男朋友有什么误解？”他虽没见过语谦男友本人, 但对自己男友是绝对的了解, 如果仅仅是财迷心窍, 反而是陆闻钟最不愿意耗费时间精力与之纠缠的，更不会如此把事情做绝。
语谦瞪大眼睛，眼眶泛着明显的红，“什么意思？”
“警局是讲证据的地方。”
“你当然会为自己男朋友说话。”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妥，语气和逻辑都不妥，她自己不也是听信男友一面之词吗？从接到男友求助电话以来，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定势思维裹挟着，一路横冲直撞而来。在这一刻，终于如阳光透照乌云，思路开阔几分。
夏遇安看了眼她白色帆布鞋边粘着的草屑，“走吧，进去坐着聊。”
语谦表情别扭，脚步倒是听话，不由自主跟着走。
夏遇安将她安置在客厅，倒了杯温热的茶放在茶几上，“稍等，我去去就来。既然找到这里，就不会让你依然稀里糊涂回去。”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几下后推开，书桌电脑里视频会议仍在进行，但老板没有出现在线上会议室的分屏中。
侧窗半开，书房门推开的同时，穿堂风贯穿而过，空气中留下淡淡烟焦油和尼古丁的气味。陆闻钟背身站在窗边，戴着无线蓝牙耳塞，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口纯正地道的美式发音，正在跟与会人员沟通以工作室名义设立奖学金事宜。
他听到动静，转身看到夏遇安，第一反应是道歉：“Sorry.”当然不是对视频中的合作校方说，而是在为自己在书房抽烟道歉。
夏遇安不知道他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不然不会径直推门打断，怔愣片刻，做了一个“我等你”的口型。
下一句，陆闻钟眼神依然未看向屏幕，但的的确确是在跟屏幕中的人说：“Let's have a coffee break.”语气强势，不容反驳。
呵，臭资本家又在以钱谋私了。会议推迟两小时不说，好不容易开始，半小时就要茶歇。
合作的院校名列前茅，排名TOP级。但又如何，碍于奖学金金额过于庞大，校方代表被搞得没脾气，不得不耐下性子中断会议。
刚抽两口的烟被按灭在烟灰缸里，陆闻钟取下蓝牙耳塞，丢在桌面上，路过新风系统开关时，顺手拧到最大，“有事？”
既然已经打扰，夏遇安便也顺势半开玩笑地说：“语谦来了，在楼下客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生气了？”陆闻钟慌了一瞬，拿不准他眸光中流转的情绪，几分是真质问，仿佛一分钟前，那个游刃有余说暂停会议就暂停会议的人，不是他似得。
夏遇安没绷住，笑了出来，“没有，怎么会。不过我看人小姑娘又伤心又着急的，要不你抽几分钟时间跟她说说清楚？”
陆闻钟松了口气，“我说什么她不一定信，通话录音也已经做为证据封存，所以没办法给她听。”他边说边拉着夏遇安往主卧走，步入式衣帽间里有一扇暗门，夏遇安知道，大致也能猜到里面会放些什么，但没兴趣过问也没进去过。
陆闻钟当着他的面，在电子密码锁上按下一串数字：220927。不是他们谁的生日，也并非什么纪念日。
夏遇安倚靠在镜柜门上，双臂抱至胸前，好整以暇地打趣：“不会是为前任设的吧。”
电子门锁匀速开启，一个三面环绕的陈列柜出现在眼前，在苏富比佳士得拍到的古董，有投资理财价值的高阶珠宝，一切昂贵而又不常用的藏品都在这里。陆闻钟回头瞪了他一眼，“哪里穿越来的傻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叠在一起的胳膊放下，夏遇安收敛起玩笑心思站直身，努力回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在菠萝台园区，他迷路遇见的。好像确实是九月，他神迹般出现在这个世界还没多久。
陆闻钟拉开一个抽屉，从一众重要文件中，抽出装订好的一沓，“已经处理好的事，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觉得没必要。想看你自己大致看一下，然后交给她，看了这个，相信她会对自己男友更了解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