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好歹是气氛没那么冷硬了。
就在几人刚要动筷子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太监总管的通传声。
“皇上,大皇子在外求见。”
清和帝手下动作微停,朝外问道,“他来做什么?”
“禀皇上,大皇子说是颜贵妃做了八珍糕,他特意拿过来给您尝尝。”
余风令眉梢微挑,也是巧了,八珍糕正好养胃,这岂不是桌上又要多一双大皇子用的饭碗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大皇子就进来了。
大皇子君阑今年十六,眉眼间不似清和帝,而是多肖其母颜贵妃,五官带着几分清秀。
他进门先是跟清和帝行了个礼问好,举止间礼数周到,处处恭谨有度。
“可是用膳了?”清和帝让他起身。
君阑面上带了几分腼腆,似是不好意思,“我想着能第一时间把八珍糕给父皇送来,还没来的及用膳呢。”
“那正好,坐下一起用吧。”清和帝面上虽依旧温和,但眼底的情绪却是淡淡的。
余风令看了眼清和帝,又看了眼一看就像是个乖孩子的君阑,心底暗生疑惑。
清和帝对大皇子好像不是很热切的样子,他走的莫不是那种只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有感情的人设吧。
虽然听着有几分扯淡,但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来的倒是巧了,没想到小皇叔和余公子也在,正好今日这八珍糕分量不少,不若待会儿一起尝尝吧。”君阑侧头看向他们两人,面上带着几分赤诚的笑意。
君不离没说话。
余风令朝着他笑了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君阑面对着君不离的冷脸也没生气,他过头去看向清和帝,面露关切,“昨日在宴上,我看着父皇喝了不少酒,您昨晚睡得可还安好?”
清和帝摆了摆手,“无事。”
“那便好。我今早便想来跟父皇请安的,但因着母妃说想给您做些八珍糕,我便想着也跟母妃学学,所以才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君阑道。
清和帝闻言看了他一眼,“这里面的糕点也有你做的?”
“是有几个儿臣做的,就是色相差了些。”君阑面色微红,看着清和帝的眼里满是孺慕。
清和帝点了点头,面上带了点儿淡淡的笑意,“你有心了。”
君阑闻言脸上更红了些,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开口的声音里都带了些被夸的喜意,“这都是儿臣该做的,父皇能喜欢便好。”
余风令看着眼前这“父子情深”的一幕,不禁转头看了眼一旁的君不离。
察觉到他的目光,君不离侧头看他,眸子间带了些疑惑。
余风令伸出手抓住了君不离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君不离手心微痒指尖本能的蜷缩了几下,一瞬间他的眸子都深了几分。
“昨晚在殿上,并未看见小皇叔和余公子的身影,你们可是一起在宫外找地方过节去了?”君阑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眼底真诚又无辜,仿佛只是单纯的玩笑打趣。
“关你何事?难我不成我们两个人过节还影响到你了?”君不离看也未看他,语气淡淡道。
君阑立时面上带了些慌乱,他看了眼余风令,又看了眼清和帝,然后把目光落回君不离面上,声音里带着几分被冤枉了的委屈,“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皇叔。”
“我只是看到你们脖子上都有些红,昨日又都未在宴上看见你们,所以才想着,你们想必是昨夜一同在外面,所以才会都被蚊子咬了而已。”
他话音刚落,清和帝的目光就在他们两人的脖子上看了几眼。
余风令顿时面上表情一僵,整个人直接无语了。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啊,虽然出门前他也没打算在清和帝面前遮掩这脖子上的吻痕,但他也没想到今天除了见皇上还能见到旁的人,更没能想到竟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都快要被气笑了,谁家被蚊子咬,能咬出这么斑驳又奇形怪状的痕迹啊。
不同于余风令还要顾忌着,君不离直接笑了出来,眼尾都是晕开的笑意,“也是,是我高看了你,毕竟以你这小脑袋瓜,能想出什么来呢?”
“看看我可爱的皇侄,当真是如稚子一般令人怜爱啊,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能有谁不喜欢呢?”说着他抬眸看向清和帝,“您说,我说的对吗?”
清和帝收回目光垂眼用着膳,未曾回答他,只是淡声道,“这么些时候了,碗里的东西都没动筷子,怪不得你身子难受呢。”
君不离见他没回自己的话,颇有些没意思的耸了耸肩,他侧头笑着对君阑说道,“皇侄啊,你也是,还是少说话吧,多吃菜,不然我光听你说话,都无心去用膳了。”
看着君阑面上的笑意明显一滞,眼角都垂下来了几分,君不离面上的笑意更大了些。
他眉眼间盈着笑意看向余风令,然后抬手指了指其中一道红烧牛腩,“我要吃那个,你给我夹。”
余风令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面上带了些纵容,起身夹了一块放到了他碗里,“这个你只能吃一点儿,不能贪多。”
“好吧。”君不离刻意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和君阑刚才说话时的语调一模一样。
然后他夹起那块牛腩放入了口中,侧头眼底带了几分挑衅的看向君阑,这番张扬的模样,显得那昳丽的眉眼越发夺目了几分。
君阑看着清和帝竟然半句都未曾询问,君不离还如此明目张胆和余风令亲昵的样子,桌子下的手猛然握紧,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色。
他今早上亲眼看见余风令抱着君不离从船上下来,如今又这幅作态,他可不信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奸情。
君阑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但眼圈都红了,还时不时看一眼清和帝,面上明显一副被欺负受了委屈却不敢说的样子。
清和帝视若无睹,完全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君阑指尖狠狠掐住了手心,低垂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情绪。
这一顿饭后面直接吃的沉默了,君阑也不说话了,君不离更是懒得开口,余风令也没有说话的兴致了,清和帝更是专心用膳,一言不发。
余风令一吃完,君不离就拉着他起了身。
走前他看向一旁的君阑,面上一脸真诚的建议,“皇侄以后该多去看几场戏学学才是,那戏台子上的伶人演的可是精彩多了,人家那词说的都自然又不生硬,可是句句都能带动人的情绪呢。”
说着他面上带了些笑意,语气里也期盼十足,“希望下次跟皇侄见面,皇侄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哦。”
一直到坐上马车出了宫门,君不离面上的笑意还未下去。
夜色正浓,街道之上一片寂静,突兀的打更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马车车辙在地上滚动声,以及哒哒的马蹄声,显得夜里更清寂了些。
余风令揪了揪怀里人的脸,声音里也带了点儿笑,“就这么好笑啊。”
“你不觉得好笑吗?那拙劣的做作模样可真是有意思啊。估计他也没料到吧,自己这唯一的皇子竟然能蠢笨成这样。”君不离声音里带着几分讽意。
余风令低头看向君不离,他本以为皇帝对君不离是疼宠的,然而事实好像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君不离对这清和帝也大部分都是呛声的语气,他脑海中又响起顾随说过的话。
君不离这些年来没少遭遇刺杀。
那那些刺杀的人都是谁派来的呢?清和帝又怎会这些接连不断的刺杀不知呢?
余风令心中不禁起了阴谋论来,莫非君不离是清和帝立得靶子,而君阑才是那个他真正想要护着的人?
但是好像也不太对,因为他没记得原书中君不离登基好像没起什么大风波啊,他这位置也是名正言顺的,并不是当乱臣贼子抢来的啊。
余风令想不通,索性直接就朝着君不离开口问了,“你觉得……皇上待你好吗?”
君不离抬眸看他 ,眼里带了抹诧异,他挑了挑眉,“怎么才算好,怎样才算不好呢?”
这个问题把余风令给问住了,他想了想却也不知该怎么定义才算对一个人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君不离忽然开口,面上带了一丝茫然,继而他像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笑声朝着余风令说道,“不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余风令面露疑惑,“什么?”
君不离凑近了余风令耳边,“其实,我是他和我母妃苟合生下的。”
余风令瞳孔微缩,面上带了些讶然,讶然的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这件事,而且还就这样跟他说了出来。
然而那“苟合”两个字还是让余风令皱了皱眉,他实在是不喜欢君不离这种自厌又带着些贬低自己的语气。
“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君不离伸手落在他眉间,声音里带了几分恍惚。
余风令惩罚般的掐了下怀里人的腰,“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讨厌你,真是莫名其妙的。”
君不离目光深深的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确实并无抵触,面上这才重新带了些笑意,脑袋重新枕在他肩上,然后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的?”余风令理了理他鬓角的发。
“好像是四五岁的时候吧。”君不离想了想说道,“那时候我被养在皇后身边,一日我跟着皇后去给他送汤,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无意中进了书房的密室,就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些画像。”
“然后我就被他发现了,他并未瞒我,告诉了我画上的是他所爱之人,也就是我的母妃。”
余风令没想到君不离这直接告知的性子,倒是跟清和帝一脉相承了。
听到他提起皇后,余风令想到他之前跟萧清说的,那皇后之前应该也待他挺好。
“那为何你后来就没在皇后身边了?”他记得自己当伴读的时候君不离就已经是自己住一宫了。
“估计,是怕我会把这件事跟皇后说漏嘴吧。”君不离说着嗤笑了声,“也或许可能是怕我重蹈他的覆辙吧。”
“你知道之前刺杀你的人都是谁派来的吗?”余风令突兀的问道。
君不离懒懒的嗯了声,“左右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跟他有仇的,跟我有怨的。”
余风令听到还涉及清和帝的仇家,他皱了皱眉,“那皇上知道这些,就没做些什么吗?”
君不离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开口道:“他一心想着把那位置传给我,认为这些刺杀都是对我的磨炼,是我登上皇位必须经历的,因此对这样的事,他可是乐见的很呢。”
余风令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若是清和帝果真是这样想的,那之前的君不离,与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又有何异?
唯一的父亲看似疼他心却冷硬,他甚至连个能吐露心事的知心人都没有。
这种无人可依的处境,突然就让余风令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明明两人情况不同然而莫名却又何其相似。
他眉头蹙紧了几分,看着君不离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心疼和怜意。
余风令抬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君不离语气未变,仿佛谈论的不是皇位,而是个普通的物件儿一般,“我可没兴趣,日日跟个坐牢的驴子一样。”
余风令听着这话面上失笑,“你什么时候还觉醒搞笑天分了,这是什么比喻啊。”
“我说的可没错。”君不离在他怀里蹭了蹭,仿佛怎么都不舒服的样儿。
余风令被君不离来回蹭的心里冒火,他抬手拍了拍怀里人的屁股,“老实点儿,乱动什么。”
“难受……腰疼,屁股也疼……”君不离抬手搂住余风令的脖子,小声哼哼。
余风令听了心头一软,想到昨夜君不离被折腾了一夜,醒了没多久还一直在坐着,他柔声问道,“要躺下吗?枕在我腿上。”
“不要。”君不离在他耳边咕哝,“你抱我。”
余风令一愣,“这不抱着呢吗?”
“这坐板太硬了,我要坐你腿上。”君不离说着屁股动了动。
“真是娇气又矜贵的,自己还坐不上来?非得让我抱。”余风令口上说着,双手却是毫不犹豫的人捞到了自己怀里。
君不离把他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腰上,垂眸看他,眼里闪着星子般的笑意,“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不是你的猫儿吗?”
“是,你是,你是我的猫主子。”余风令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着抬起手挠他的下巴,“来让我听听猫儿舒服的小呼噜声。”
“那可没有,只有这个。”说完君不离就低头亲了亲余风令的唇。
余风令按住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直至君不离身子微软,才把人放开。
他手上一下一下的给怀里人揉着腰,语气里带了几分叹惋,“可惜了我想的那几个应对的法子了,单拿出来任何一个,可都是能让我扬名立万的机会啊。”
“到底是什么法子啊?”君不离被按得舒服,靠在他肩上眼睛半阖着,更像是慵懒的猫儿了。
“嗯……怎么说呢?单说精盐吧,就是我有更好的法子能从粗盐中提炼出细盐,花费更少的人力和物力将粗盐中有害的盐分都撇出去。”余风令先举了个例子。
君不离闻言睁开眼睛,正了身子面色惊讶的看向他,“可是真的?”
余风令看着他惊讶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面上不禁带了几分得意。
这时马蹄声和车辙声停了下来,马车也停下了吱呀的晃动,到王府门口了。
余风令拍了拍他的腰,“到了,快下去。”
“我不想动,你抱我进去。”君不离把脑袋重新趴回他肩上,双手紧紧的搂着他。
“你不是腰酸腿软屁股疼吗?走走就好了。”
“我累……”君不离拉长了尾音,脑袋在他肩颈上蹭了蹭。
余风令看着他这幅黏人又懒的模样,心中顿生无奈,他只好抱着人起身下马车,“你这双腿以后就白长着好看吧,路也不多走几步的。”
君不离看余风令最后还是抱着自己进去,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优哉游哉的在他臂弯里晃了晃腿,“都留着给你看。”
“哼,我才不看呢,我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余风令瞥了他一眼,“腿安分点儿,万一再把你掉地上,说不好这腿可就真只能看了。”
“那个提炼精盐的法子,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啊?”君不离腿老实了些,面上正经了几分看着他。
余风令面不改色说道,“是听人说的,还是从书上看的来着,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离京那几年知道的。”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怀里的人,“你不会还贩盐吧?”
君不离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大昌禁止贩卖私盐,但为了钱财,盐商到底是层出不穷的。而且若是真要细说,这大昌百姓用的盐,可是得有一半来自私盐,甚至都不止一半了。”
“既然彻底禁不了,那私盐能赚的钱,你说这朝廷怎么就不能赚呢?”
这次轮到余风令面露惊讶了,“所以你现在真贩盐啊还。”
君不离抬了抬下巴,“嗯哼。”
“你这藏得还挺深啊,我竟然是半点儿没看出来。”余风令抬眉看他。
君不离搂紧了他几分,在他脸上亲了亲,“没藏,我这不都告诉你了嘛。”
“那这钱你和朝廷是怎么分的啊?”
“各占五成。”
余风令又惊讶的笑了声,“可以啊你这,半点儿亏没吃。那这咱们岂不是能赚大钱了?”
“其实我也不缺这点儿,不过你要是想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君不离的口气大得很。
清亮的月色倾洒在君不离昳丽的面容上,落在他此刻皆是张扬嚣张的眉眼间,显得人越发灼灼耀目。
余风令忽的停下脚步,目光深深的看着他,然后猛地低头轻轻咬了下他的唇瓣,声音里带了份痞气,语出惊人,“你这话真是说的让人想干死你。”
君不离听到他这不文雅的话挑了挑眉,伸出舌尖挑逗他,唇瓣间的话不甚清晰,“你来啊。”
不过余风令可没如他愿,他轻咬了一下便退了开来,继续向房里走去,“想的还挺美。”
进了屋余风令把君不离放到了凳子上,语气揶揄,“你这不应该是小王爷,应该是小公主啊,脚不沾地的。”
“你说话也是。”君不离忽然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什么?”余风令没听明白。
君不离朝他招了招手。
余风令面露狐疑的凑近了他,然后君不离的话就在耳边响起,“也想让人干死你。”紧接着就是耳朵被轻咬了一口。
余风令起开身,捏了捏君不离的两腮,看着他嘟起的嘴巴没忍住笑了声,“真是好话不学。”
君不离眼睛亮亮的看着余风令,被捏了脸眼底的光反而更盛了几分,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马车上和余风令说了那些话后,他莫名就觉得两人直接的关系比以前更近了些。
君不离不禁好奇起在京城外的余风令是什么样子的了,他和林老太医一直给人义诊,想必多是去的乡野地方,跟一些平民百姓打交道,他在外面会都是这样吗?
带着些闲散无赖的样子,眉眼间却又有些桀骜不驯的意气。
“你以后想做什么呢?”君不离忽的开口问他。
余风令双手在他柔软的脸上捏了捏,然后松开手坐在了他身侧,“我现在是想着芳香皂卖好了,之后开药铺医馆什么的,但是以后具体怎样也说不好,总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
“不若我们以后离京去各地游历吧。”君不离提议道。
余风令侧目看他,“你想出去玩吗?”
君不离点头,“我想去你走过的地方看一看,我们可以每个地方都住一段时间。”
“如果你想开药铺医馆的话,我们就在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开个分店。”
余风令笑声道,“那过不了几年,估计我的产业也能遍布天下了。”
君不离目光似乎是紧紧黏在了眼前人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里,光是看余风令,他心中的欢喜就要溢出来了。
“你今晚上还回去吗?”君不离忽的问道。
余风令摇了摇头,“我和家里说了,估计要过几日再回去。”
“那……”君不离眼睛明显更亮了几分。
还没待他说完,余风令就捂住了他的眼睛,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这几日是不是想在床上过啊,你那身子可经不起连番的折腾。”
看着君不离微微垂着有些失落的唇角,他低头安抚般的亲了亲他,“乖,听话啊,少年人这么重欲可是不好,凡事都要节制。”
说完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好梦!”
只留君不离坐在凳子上,颇有些不如意的撇了撇嘴。
一连几日,余风令都待在王府,直到脖子上的痕迹都消了下去,他才回府。
回府时正是天刚亮的时候,余父去上朝了还未回来。余风令找了半天没看见余书嘉的身影,就朝着余母的房间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了余书嘉的哭声。
“这一大早上的,哭什么呢在?”余风令人未到声先至。
余书嘉看着进门的余风令,张着嘴巴嚎叫的哭声一停,呆愣愣的看他。
余风令抬手在他张着的嘴上拍了拍,“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哥哥……”余书嘉吸了吸鼻子,小脸上哭的一脸水渍,声音还抽抽搭搭的,“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我好几天没见你,都快不认识你啦。”
余风令看着他鼻子下的小鼻涕,面上露出了几分嫌弃,“看你哭的这个脏兮兮的样儿,还有没有男子汉的风度了啊。”
余母正在清点着东西,她看了眼余风令说道,“你回来的正好,我过会儿要去参加寿宴呢,你在家看着他点儿。真是越大越烦人,一天天地净整幺蛾子。”
“我不!我也要去!”余书嘉一听这话,嘴巴一张又哭了起来,“我不要在家里!我也要出去玩儿!”
余风令看着他坐在凳子上双手双脚不老实的踢来蹬去的,连忙皱着脸后退了几步,以防被误伤。
余母听着余书嘉这话就来气,“你去干什么啊?啊?上次出去都跟你说了要听话,结果呢,口头答应的好好的,转眼就把人家里的古董花瓶砸了个稀烂。”
“砸完东西,还跟人打架,你这么大的本事,我可带不了你。”
她越说越来气,最后直接看都不看嗷嗷叫的余书嘉了,直接带着人出了门。
余风令看着他娘就这么走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看着那不过片刻便远去的背影,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然后突然就发现身后这哭声也停了,他转过头就看见余书嘉仰着脸,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不哭了啊?”余风令朝他抬了抬下巴。
余书嘉小身子抽了抽,自己抬起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奶呼呼的声音里有几分哭过的含糊,“累。”
余风令看着他,一时有些无语。
“哥哥,你能带我出去玩儿吗?”余书嘉仰着小脸,面上一脸乖巧。
余风令坐到桌边,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不能。”
“为什么?”余书嘉委屈巴巴的看他。
余风令看也没看他,“不想。”
余书嘉顿时不说话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气呼呼的瞪着他。
余风令看了也一眼就嫌弃的转开了头,“你快自己找个帕子擦擦鼻涕去 ,看着真是让人糟心的很。”
余书嘉顿时更气了,然而他知道在余风令面前哭了也没用,只好用自己觉得更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余风令余光就瞥见那小脸上的鼻涕,这小孩儿脏的瞬间都不可爱了,他皱着脸起身就要回自己院子。
刚走了几步,余书嘉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上来,整个人都扑在了余风令腿上,一双小胳膊紧紧的搂住了他。
余风令低头就看见他抱着自己腿狠狠的把脸往上蹭,那恶心巴拉的鼻涕一下子全蹭了个干净,然后见着余书嘉仰头朝他得意的笑,露出个缺了牙的豁口。
余风令直接就被气笑了,当即揪着余书嘉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转身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无情铁手瞬间落在那小屁股上,发出啪啪的一声声闷响,继而熟悉的大哭声又响了起来,声音也更大更有力了些。
打完余风令就把余书嘉撂在了地上站着,索性有丫环看着,他也没管他,自己重新起身回自己的院子补觉去了。
然而余风令刚躺床上没睡多久,脸猛地就被一个软沉软沉的东西压了下来,压的他呼吸都不畅了,紧接着就听见余书嘉的大笑声。
余风令顿时怒火中烧,气血上涌,他猛地抬手把余书嘉推到了一边,冷声道,“余书嘉!今天我不把你打的见血,你是不是就不知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