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昨日大人就吩咐过,小夫人喜欢画画,所以这笔墨纸砚各色颜料他们院中早就备好,就等今时今日夫人用上。
江之晏铺平宣纸,用白玉雕琢成一直伏地吃草的兔子。端起镇纸细细端详,才讶异道,“这兔子栩栩如生。”
“是呢。”昨日大人特地命人连夜赶的。醒花这句没说,那是大人的心意,等栖音阁落成,大人就会带小夫人去听戏。
府中哪里都是大人对小夫人的心意。
“好看的。”
江之晏极爱这对玉兔子,将宣纸细心整平,再小心用玉兔子镇纸压在上下两端,“醒花,像不像是兔子伏雪地上找草吃?”
“像夫人。”醒花脱口而出,说后才知嘴快。用手捂住嘴巴,小心看一眼小夫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干笑着敷衍道,“我是觉得,像夫人那么美的人,画画一定好看。”
小笨蛋被糊弄过去,低头开始下笔。
画的认真,江之晏一画画,整个人就陷进去,拽不出拖不动。就等这画好,才会从纸上回神。
容晨在书房听完奏报,协商好一些事宜,熄墨就进来,禀告说是大少爷回府了。
杨大统领与宰辅大人是旧识,从前两人一起打仗吃过苦,那时候杨大统领还是容晨的得力部下。
“大人,今年是八月二十九科考,这时候来是要叫大少爷也参加科考吗?”杨大统领从前也算是半个容府的人,对容名习惯称一声大少爷。
“名儿心有抱负,他不会心甘情愿久居于我之下。”容晨够了解这个儿子,也同样了解儿子对权力的渴望。
这样的秉性,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要的就得自己去争去抢,考不过抢不过是技不如人,也该认栽。”
杨大统领拱手称是。
两人商议完政事,杨大统领出门遇上在门外候着的大少爷,拱手行礼道,“少爷风尘仆仆,辛苦。”
“嗯。”面对旧识,容名也不曾有半点情绪。像块凿不烂,晒不化的冰,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父子三年不见。
容名再次见到父亲,心中是有思念的。但也实在是做不出久别重逢,父子之间怆然落泪的温馨场面。
容晨亦然。
“儿,容名在外游学三年,今日归家。”容名撩开袍子双膝跪地,三跪九叩父子大礼。恭恭敬敬三跪九叩首后,跪地拱手道,“请父亲安。”
他心高气傲,看不上很多人,也总是端着脸。但对于从小养育他长大,教他识字读书的父亲,那尊重是实打实的。
容晨起身,背着手走到儿子跟前。伸出手整整名儿头上的发冠,摸一摸头发,动一动束发的簪子,最后双手托住肘部将儿子扶起。
“一路风尘。一路辛苦。”
“嗯。”容名微微额首应答。
看着已经快与自己一般高的容名,容晨满意点头道,“极好。”
“谢父亲。”
“去给你母亲上过香了吗?一去三年,若是回来也该上香告知她才是。”容晨拍拍儿子的肩膀,往后退步。
亲手教导长大,是满意的。
“已经上过香了。”本来应当是昨日到的,但容名想先去上香,顺便在寺中住一晚,再抄经给母亲烧去。
他此番回来是为科举考试,只怕来之后便要苦心读书,不便出门。
容晨:“那便好。”
“父亲娶妻之后,看起来年轻不少。”倒不是容名的错觉,而是确实如此。
父亲本就不老,今日看起来更是神采奕奕,眉宇间喜色连绵。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是一点没错。
“是吗?”说到娶妻,容晨在想该带名儿去见见小夫人才是。见面之后,合不合再说,有他在纵然不合也闹不出什么。
主要是小夫人太乖软,也不会做什么。
“可要去见见?”容晨虽然心里想叫两人见面,但还是要问问儿子的意思。
“嗯。”
容名并不排斥,点头道,“该去请安。”
“走吧。”
父子两一前一后的出书房,往小笨蛋所在的院子去。
“你在外游历多年,可曾有过心仪之人?你也十八了,也该想想成家立业。”容晨左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顺嘴问一句。
方才熄墨说,名儿带来一位妙龄少女,人极活泼。
父亲嘛,终身大事这一块还是得上上心的。
若不是当初叫他去游学,只怕名儿现在已经娶妻生子了。想当年,他十六岁登科娶妻。
“不急。”容名思绪不知飘到谁身上,嘴角先是微微扬起,后又觉得失态抿紧,摇头道,“嗯,稍后再与父亲说。”
“我会给你去提亲的。”
“多谢父亲。”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时不时聊一些琐事。比如遇到的一些难题,读书不会的也会探讨。
等走到院门口,容晨突然停下,转身嘱咐道,“名儿,他乃我妻但并非你生母,我也不会要你像尊生母一样孝顺他,只是有一点,不要伤害他,明白吗?若你看不舒服,平日只当做陌生人。他胆子小又怕生人,不能吓到。”
“是。”
等容名跟在父亲身后走进这院中才惊觉,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府邸,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打进门就是一片湖。
这院子在湖上,你打门进去,就是一条直直的桥,两边齐腰的红木雕花围栏,通向里头。
桥下锦鲤悠然自得或嬉戏或追逐,水草繁盛,一看就是精心养护才长起来的,水草葳蕤,水纹荡漾。
往里面走再进一个拱门,拱门进去就是三条桥,左中右各通向那远远瞧着就精致华美的水上院落。
不仅如此,这水上院落最妙的是,你只有进来才知此间光景,站在外边是一人高的围墙就以为是一座普通的院子。
这样的巧思,这样的精致,可比皇宫要有趣得多。
“府中原先是有三个湖,两大一小,我将小的圈出来,给夫人建了这别院。夏日炎炎,酷暑之下也不能叫夫人汗津津的。这院落是我亲手设计的。”说到此,容晨还有些自豪,接一句,“夫人很喜欢。”
“是不错。”未曾想父亲竟如此费心,容名更好奇这新娶的男妻,是怎么样的才能让父亲如此上心。
这样的上心,看来父亲是真心爱护。
容晨:“这后院特地种上凤尾竹,最是招风。春夏就来此处避暑,秋冬就到我之前的院子。夫人怕冷怕热,是该注意的。”
刻意的炫耀,是叫名儿知道在他心里,小夫人有多重。
顺着长桥走进去,就看到一个长屋。
屋中的江之晏正趴在桌子上画画,最后的一笔颜料涂上,咬着笔头仔细端详。总觉得画不出方才的意境,不知哪里出问题。
“夫人。”
“容晨!”江之晏手里的笔都未曾放下,快步小跑的冲向进来的男人。
那男人的眼中,是比小笨蛋更沉更浓的爱意。
“夫人,在画画。”容晨右一把揽住小夫人的腰,左手接下沾有翠绿色的狼毫笔,一看颜色就脱口而出,“画了竹子?”
“你知道啊!”江之晏这才想起自己的画。这画是给容晨的自然是该点评点评才是,拉着人到案前,嘴里抱怨道,“我画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就是怎么就说不上来。”
“是吗?”
容晨只凭一眼,就看到这画中的不足。这画颜色竹子形态都不错,只是差了点意思,“夫人是不是擅画人物?”
一看便知。
“你怎么知道啊?”江之晏笑吟吟,眼睛满是崇拜的看着容晨,轻声道,“我觉得这画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风。”容晨将画举起,递到小夫人跟前,“太呆了,差点风。”
小笨蛋恍然,“哦~”
得知这画的不足,小笨蛋心中是欢喜的。可也苦恼不知怎么解决,一个眼神却瞥见门口站着的陌生男子,吓得躲到容晨身后。
左手还紧紧拽住容晨的袖角,仿佛这一小片衣角是救赎。
容名不知自己站在原地多久,都不知方才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父亲与这个人恩爱嬉闹。
“我儿容名。”
第四十章
小笨蛋并未想起门口呆站着的男子是谁,甚至那个时候他都没看清什么长相,那时候只有害怕,哪里能看清面前是什么样的人。
这段记忆就仅存于容名脑里,面前娇怯的人什么都不曾想起。
容名冷着脸,微微抿紧唇角。
江之晏知道这样不好,不该躲在容晨身后的。于是微微抬眸,看挡在跟前的男人,逐渐攥紧手里的袖角。
“这是吾妻江之晏,容江氏。”最后那个称谓,是容晨最想说的。
大雍朝规矩,男妻夫姓在前,女妻母姓在前。
冠以夫姓就是说小夫人就是我的妻,我也是他的夫。
应该出去打个招呼吧?
小笨蛋心想,到底也是容晨的崽子啊。于是就稳住呼吸,顶着让人脚软的害怕一点点一点点的从身后挪出来。
“我!”说话时也不敢抬头,江之晏低头看自己的鞋子,看地上的木板和规则的地毯。纠结半晌后才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是江之晏,你好。”
咬紧下唇的贝齿松开,只余一痕青白色。
这句简短的话,已经用尽毕生的勇气。小笨蛋在说完之后,又一点点一点点的挪到容晨身后藏好。
希望你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别嫩死我,我一嫩就会死的。
容名只是轻轻一眨眼,便将欲露的情绪掩好藏起来。面无表情的拱手,仅此而已。
容晨还觉得奇怪,方才过来是名儿并非这样的表情,反而很大度的愿意接受。怎么如今就改成这副情绪,这是为何啊?
“容晨。”江之晏拽拽袖子,踮起脚轻声说道,“你要不要请他进来坐?”
一直站在门外,也不好吧。
这话自然也落到容名的耳朵里,软软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扎耳朵,还扎的那么疼。
“父亲,儿子告退。今日舟车劳顿。”容名未等父亲回答,便转身离开。
这是第一次那么如此失礼。
本不该如此的,却还是如此。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江之晏从容晨的身后探头,踮起脚下巴就正好抵在肩膀上,“他是不高兴吗?”
“不是。”容晨转头,正好能亲到小夫人的脸颊,就顺势亲一口安抚道,“名儿自小如此,不爱说话。”
现在的小笨蛋心里想:这龙傲天男主看起来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就是不讨厌我,不嫩死我啊?!
那我的命就保住了鸭!可以和容晨在一起,还能画画。
“夫人很欢喜?”容晨倒是很意外。
之前小夫人见其他陌生人,顶多就是眼神闪烁不敢与其对视,熄墨和醒花便是如此。但对名儿却是害怕。
那种恐惧,容晨能从小夫人掌心的汗渍察觉出来,那表情像是见到江侍郎这些不好的人。
“夫人很怕名儿?”
“我!”江之晏抽回左手,右手去抢容晨手里的笔,嗫嚅道,“你要是知道他干了什么,杀了多少人,只怕你也怕他哩。”
不过还好,容晨是龙傲天他爹,应该不至于被嫩死。
弑父这种东西,男主应该做不来…吧?
“没什么。”
容名走出院子后脚步才乱起来,他想不起方才为何不说话,也想不起方才要说什么。
在老远看到父亲的新婚妻子,娇笑着扑向父亲时容名心中竟没有半丝情绪。
等走出门,回头看这精致得像是金鸟笼一样的水上院落,心里才逐渐泛起涟漪。
迟来的情绪在心里一层层的荡开,像是鱼儿浮出水面打散的涟漪。
后知后觉掌心有湿意,摊开手掌一看,有几个渗血的月牙印,微微皱眉。
江之晏今日见了容名,男主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心里大石落地。暗自想不要去招惹男主,肯定不会出事的。
思及此,嘴上笑意越发明显。
“夫人,您在笑什么?”醒花端来洗脚水,放到脚踏上。双手捧住小夫人的脚浸在水中,这双脚看着都好看。
哎呀,小夫人全身上下都好看。
“想到开心的事情。”
洗完脚,江之晏本欲休息,双腿已经收到床上了。可探头看到容晨正半倚在榻上看书看得入神。
男人身材欣长姿态不凡,哪怕这样侧卧翻书,都有难掩的贵气。
外头的凤尾竹捉住几阵风从窗户送进来,把容晨身身上的亵衣吹出涟漪。
“容晨,你在做什么?”
江之晏看天气热,贪凉不想穿鞋。脚踩着底下的木板想要走过去贵妃榻那边。这木头被水沁得凉飕飕的,踩着真舒服。
“穿鞋,水上院落虽然凉爽但寒从脚起。”容晨哪里不知小夫人的心思,脚刚落地把人抓的正着。
“好。”
被抓个现行也没办法,江之晏只好坐回床上穿鞋。这鞋穿着也不舒服,要是有拖鞋就好了,方便穿脱。
“容晨,这天好热啊,我不想穿鞋。”小笨蛋犯懒。干脆就前脚钻进鞋子里,后边就这样拖沓,踮起脚一步步走到贵妃榻前坐下。
“天气好热,穿鞋子好难受。”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热起来。
容晨拉过小夫人的手,拢在掌心里握了握。哪怕是七月末,还是冷冰冰的。
“鞋子还是要穿。”容晨放下手里的书,拉过小夫人的手,连带着也把人拉进怀里,就这样抱着,“明日出去院子走走,想去哪里提前叫醒花打发走奴才就好。”
“可是我不想出门。”
江之晏觉得这里挺好,屋里最多的时候就四个人。除容晨外就是醒花和熄墨,不怕遇到生人,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看鱼喂鱼。
他不是非要出去走走,能待在一个地方画画才是最开心的。
“好吧。”
容晨到底是怕夫人闷坏才有这个主意,既然不想那不便勉强,低头亲了亲夫人的头顶,“明日会有人送些冠来,夫人挑几顶,知道吗?”
“你不是给我好多好多了吗?还有戒指扳指。”江之晏挣扎从怀里坐起来,侧身双手撑在他身上歪头问道,“我从来这里就没戴过重样的,不要了。”
第四十二章
那些发冠江之晏好多好多,就拿他今日戴的那一顶是柳叶样式的,一枝金柳条弯成发冠。金丝掐成细细的金链子,这一次尾端是绿宝石缀着。
反正就是很贵,那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小玩意,不值当什么。”容晨坐直,右手探出窗沿精准抓住一片正好要落下的竹叶,收回来又在小夫人面前展开,笑道,“你看夫人,为夫给你抓来一缕风。”
“咦。”
江之晏满心欢喜的捻起那片被风摘下半黄的竹叶,在烛火中浅笑细细端详。这礼物可比那些什么金银玉器要好得多。
“一缕风?”江之晏欢喜完又思考容晨方才的话。
突然茅塞顿开,惊呼道,“对呀,落叶就是风啊!”今天他怎么都想不到这风该怎么画,现在总算知道了。
“什么落叶就是风?”容晨明知故问的表情演得极好。
他本就是看小夫人一直在为怎么画竹林里穿林而过的风苦恼,所以才特地提点这一句。
江之晏欢喜非常,半日苦恼的事情总算能解决。凑过去亲了容晨一口,把竹叶揣进怀里轻声道,“我会藏好的。”这可是容晨送我的一缕风啊。
“为夫也将夫人的礼物藏好了。”容晨搂住小夫人的腰按进怀里,藏好宝贝。
但亲一次怎么够。
小笨蛋被亲的迷糊,攥着容晨的衣襟紧张得闭上眼睛,这不是第一次但还是紧张。
“要,要轻点啊。”
这是小笨蛋唯一的要求。
“夫人莫怕。”
面对容晨,江之晏总是很放心。
容名此番回来是为科考,他不愿被父亲提携,想靠自己登科入仕,自然要潜心苦读。大半夜也还在看书写字,窗户半掩,吹得屋中蜡烛摇曳,连同屋中的人和那些影子也身不由己的摇晃起来。
“唉。”
容名推开跟前看不进半个字的书,怎么今日心神不宁,连练字也没法平心静气。揉揉胀痛的额角,闹不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长舒一口气往后倒,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两边扶手,打算休息一下。
“到底怎么了。”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容名从不曾如此。
目光被吹进的风牵引往外看,也看到天上的皎月。容名的眼神被烫一下,仓惶缩回来,又不自觉落在桌上的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那里头有什么?好似忘了。
探身拉开抽屉,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只黑色锦缎男鞋。
“哈。”容名忽然就明白过来,轻笑出声,“竟是如此。”
可明白心绪不宁的缘由后反而更心烦意乱,靠回椅子上半阖上眼睛,不敢合上是因为怕看到想看的人。
“不该如此的。”
这话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从窗户晕晕乎乎飞进来的飞蛾,飞蛾寻光,喝醉似的左摇右晃朝能找到最亮的光源去。
容名靠在椅背上,冷漠的看着飞蛾向火烛飞去,不曾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眼睁睁看到最后,飞蛾扑火。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早些想到这一些,也不至如此。
第四十三章
相国寺乃是皇家御用寺庙,平日里都是供皇室祈福之用,可整个皇室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
就只有父亲一人有这权利,加上这人又是这样的美。
按照父亲的脾性,绝对不想给外人觊觎。
“呵。”嗤笑一声,容名抬手用胳膊挡住眼睛心道:最近只怕是一路风尘仆仆,太累,是该好好休息了。
要说于青也是个胆子大的,为找到那位美人,还真的穿上夜行衣往外跑。
隔日,容晨就收到京中有窃贼出没的消息。
“师兄,师兄!”于青摸路的手段倒是一绝,在容府里片刻就找到师兄的住所。从屋顶下来,腿弯勾住横梁,倒吊在廊上的横梁上朝窗户里扔石头。
“师兄,你在看书啊。”
“你怎么还不走?”容名合上书,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想关上窗户。
省的被这跳脱的师妹打搅读书。
“我也想走的啊,但是我想再看那一眼那美人。你记得吧?就是在相国寺救下的那一位,我昨日寻了好多地方都没寻到。”
于青从横梁上跳下来,往窗户里探头,哀求道,“师兄,坊间有童谣:皇帝老儿他姓容,不坐明堂能称皇。你帮我找找那位美人呗,行不行?”
要是不再见一面,真的不甘心啊。
“他是我父亲新娶的男妻。”容名冷声说罢,直接将人赶出去,顺带关上窗户。
于青对着紧闭的窗户,半晌后才把滑到胸前的头发拨到身后,“怎么会这样的?”那美人岂不是也在容府!
“看我摸过去!”
此时的江之晏正在屋前那一条水上木廊画画。
一张到腰间的长方形木桌摆放,站在桌子旁就能看到水面和鱼。
“夫人,日头要大了,要不要进屋去?”
“我想画的就是太阳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江之晏在想,他从前画画都是看到什么画什么,就如同昨日的竹子。
乍一看是不错,但经不起推敲和细品。
直到容晨昨天偶然那一句风,他才知道原来你以为看不到的事物其实都是可以通过其他事物表现出来的。
比如竹子动了有落叶,是因为风来了。
在绘画这件事上,江之晏表现得非常有天赋。
“画画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可仔细晒伤。”醒花担心,双手端过来一盏冰镇过的果汁奉上,“夫人,喝些茶水。”
“好。”
当江之晏尝到冰凉入口香甜的果汁时也感慨,他以为古代都是茹毛饮血的,但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可比现代人会享受得多。
喝完果汁解暑,江之晏俯身继续画画。
一朵艳红色凤凰花悠悠然然的飘下来,最后砸到水面上,惊散那一群围在一起的锦鲤,也惊到正打算画这一幕的小笨蛋。
“谁?”江之晏吓得往后退,顺着铃儿一样的笑声抬头看。
就在院墙上站着一个扎着高马尾,一身黑色窄袖骑装的年轻女子。女子长相娇俏,笑起来极热烈又活泼。
“美人,美人是我啊!在相国寺是我救的你,你忘啦?”
第四十四章
于青从院墙一跃,使轻功左脚踏到横栏上又一跳下来。见到江之晏眼睛就跟放了光一样,恨不得把脸贴过去,“美人,你在相国寺不是被调戏吗?是我救的你啊!”
陌生人离得太近,小笨蛋吓得往醒花身后躲。侧身不敢去看,眼神闪烁道,“你怎知道我在相国寺被人调戏的?”
美人一身章丹色。那颜色与这张脸相得益彰,确实是能让众颜色辍舞,能令秦青罢歌。
真真是美人,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呢。
“是我把那两个登徒子拦下的。”于青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这位美人相认。昨晚儿找了一晚上,还是没找到人,倒是被几只狗追着跑了几条街。
“美人,你忘了?”
“夫人?”醒花疑惑,她不曾听小夫人说过。那时候也是小夫人一人跑回来的,这女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其实那时候江之晏除了害怕什么都没想起来,好多事情都忘记。确确实实是听到有个人自称女侠,没看清长什么样。
“美人你忘啦?”于青没想到美人没想起来,心道可惜。
“我记得有人,但没看清是谁。”江之晏轻声道,也从醒花的背后探身去看。这一身黑色窄袖骑装,确实很像。
“是我啊,是我啊!”
于青想凑到美人跟前,却被这个侍女挡住。双手抱臂,直接亮出身份想将人逼退,“我是你们容名少爷的客人,也是他的师妹!”
言外之意,你该让开。
“奴婢只听大人和夫人的话,其他客人,与我无关。”醒花不相让,凭你是什么东西,别想偷看我家小夫人。
“醒花。”
江之晏从醒花身后挪出来一点点,再看这位少女,咬住下唇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后瓮声瓮气的问道,“那你,那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啊,我想见你。”于青可爱死这副小模样,怎么会有一个人那么美那么娇。
少年美的雌雄莫辨,羽睫说话时总会不自觉轻颤。于青无法抵抗这样的美貌和轻软的声音。
这世间因他多了好些颜色。
“夫人,你真的和她认识啊?”醒花奇怪,这哪里冒出来的人,怎么敢在容府这样放肆来去。
容府的侍卫都死了不成?
“认识的吧。”江之晏点头道,“在相国寺确实是听过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