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老侯爷跟侯夫人感情深厚,侯夫人还让他们一人有了一个子嗣,他们对侯夫人自然亲近,连带着孩子们也对侯夫人亲近。
吴嬷嬷一走,赫连泽就把楚含岫拽到板凳上,一副刑讯逼供的架势:“好你个含岫,从刚才到现在,都瞒着我们是吧。”
楚含岫摇摇脑袋:“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惦记着了。”
“既然母亲他们不想我们知道,我才不惦记,就是……”赫连泽吧唧一下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觉得自己没用,不能为母亲父亲还有大哥分忧。”
楚含岫望着也这样觉得的其他几人,道:“其实不管是侯爷,还是老侯爷,夫人,就想你们如现在这般,没什么忧虑地吃吃喝喝到处玩呢。”
“这证明侯府日子很安生,京都很安生,大越……也很安生。”楚含岫说着,不由得想到上辈子,当定王作乱,于宫中大肆屠戮,天下大乱之时,没有了老侯爷庇佑,赫连曜又已逝去,仅剩侯夫人一人支撑的靖国侯府,能让他们在乱世里活下去吗?
楚含岫不知道。
赫连泽赫连静他们觉得他这句话前面两句说得很在理,后一句却有些大了。
大越不是一直这么安生?
楚含岫为了今天的事,忙活了三四天,又是捣鼓白磷又是想其中的关节,脑子都快钝了,从凳子上站起来道:“别因为刚才的事闷着了,离吃素斋还有一会儿,我们去后山玩玩怎么样?”
“我去净手那会儿看了一眼,后山有个瀑布,说不定我们还能抓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话说完,楚含岫才想起这里是寺庙,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恕罪,我只是抓抓,不带进寺庙。”带回侯府,嘿嘿。
赫连泽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地道:“净手的时候你还能顺带瞅瞅后山,我都觉得后山有股味儿了。”
“别说你不去?”楚含岫瞅着他。
“去,怎么不去,玩儿我最在行了!”几个人一招呼,乌泱泱地往后山去。
暂且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挂在心上,楚含岫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中午吃完素斋,继续跟赫连泽他们去后山溜达。
下午吃完素斋,躺在床上一边听着大师们的诵经声,一边闭目养神。
当夜幕降临,植被繁茂的后山开始热闹起来,一群一群的萤火虫飞来飞去,佛殿里随处可见。
躺了快一个时辰的楚含岫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问夏兰:“泽少爷他们呢,没来找过我吧。”
“没呢,少爷你们又是在瀑布冲水,又是在山里跑来跑去的,泽少爷他们现在还歇着。”
“听泽少爷身边的福乐说,泽少爷睡得可熟了。”几兄弟里边体力最好的赫连泽都这样了,更别说赫连静赫连筝他们,下午从后山上下来的时候都是护卫扶着下来的。
嘿,已经醒过来,恢复了一些体力的楚含岫男人那该死的胜负欲冒出来了。
看了一眼外边的夜色,“那侯夫人呢,还在了悟大师那里听佛法吗?”
夏兰点头:“嗯,听银串儿姐姐说,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回来。”
楚含岫从床上爬起来:“那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去了,给我把衣裳拿过来,咱们去后山。”
跟着他们跑了半程,就惨遭淘汰,在石头上坐了一下午的夏兰简直佩服死自己少爷了,都快把后山给犁翻了,这会儿还能跑。
他边拿衣裳边道:“少爷,这大晚上的你去哪里啊?”
楚含岫把一只从窗户误闯进来,停在床帐上的萤火虫抓在手里:“去看萤火虫啊,你看连寺里都这么多,它们的老巢不是更多,一年也就这时候有,一年不看就少一年。”
刚才还觉得自家少爷折腾的夏兰,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他道:“那小的也去。”
楚含岫:“走,带上平安。”
平安这个落云轩的苦力,不用白不用,自己用不着,但是腿脚还酸疼的夏兰用得着啊,遇到什么沟沟坎坎之类的,让平安抓着夏兰肩膀一提溜,事儿就解决了。
主仆三人一人一个灯笼,看守的护卫看见他们,拱了拱手:“含岫少爷,你们这是……”
楚含岫指了指后山:“我看后山萤火虫挺多的,去看一看。”
“那需要叫人跟着吗?”
“不用,我带着平安。”
护卫知道平安,今天在小院子那儿,连侯爷都说他轻功不错,足以应付后山的所有事。
护卫退到一边:“含岫少爷慢去。”
楚含岫笑了笑,带着夏兰和平安往后山去。
忽然,看着他们离去的护卫想起来,刚才侯爷也是去后山,那……和含岫少爷应该会遇到吧?
遇到不是正好,侯夫郎跟侯爷感情好,含岫少爷又是侯夫郎的弟弟,遇到还能说说话呢。
第33章
后山的路已经被楚含岫摸得透透的,很快,他就带着夏兰和平安用爬了最短的距离,到达半山腰。
虽然这里还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但此时林子里的萤火虫的数量夜非常可观。
四周的林子里,不仅有一种能飞,像小黄豆那么大,还有一种有一节拇指那么大,只能在地上或者草木上缓慢爬行。
一静一动的萤萤浅绿色光芒落在草上灌木上,随着他们走过草木的声音,或展开翅膀飞起来,或爬到其他地方去。
这些白日里不见踪影的小东西,在夜里像一颗颗小小的明珠,汇聚在一起后美得惊人。
走在楚含岫和平安中间的夏兰望着周围的萤火虫,情不自禁地感叹:“真好看。”
他惊喜地对楚含岫道:“咱们平阳也有萤火虫,但是没这么多。”
楚含岫跳过一条小溪流,回头道:“不止平阳,我觉得很多地方的萤火虫一定都没有这里多,慧音寺后山特别适合萤火虫繁殖。”
萤火虫喜欢生活在潮湿温暖,草木繁盛的地方,楚含岫今天跟赫连泽他们在这里逛的时候,发现这座后山跟旁边的几座山,在中间巧妙地形成了碗状的凹陷。
那里的植被不仅比其他地方茂盛,因为地势原因温度还比其他地方高一点,绝对是萤火虫最喜欢待的地方。
他对夏兰道:“待会儿我们去的地方,萤火虫比这还多。”
觉得眼前的萤火虫已经很漂亮的夏兰想象不到那会是什么场景,然而当他跟楚含岫还有平安,站在后山背面,刚好可以看到这个几座山形成的小盆地的时候,被眼前的盛景震撼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整个小盆地的草上,灌木上,高大的树上,歇满了一只只萤火虫。
数量太多,以至于它们就像在这些植物上盖了一层朦胧的,浅绿的萤光轻纱,而这匹巨大无比,如梦似幻的轻纱用最鬼斧神工的技艺,勾勒出下边植物大致的轮廓。
于是,萤萤浅绿的草地,萤萤浅绿的低矮的灌木丛,萤萤浅绿的树木,出现在这里。
而空中,飞着更多的萤火虫。
一千只,一万只,十万只,一百万只的萤火虫像一条条浅绿萤光的星河,在楚含岫,夏兰,平安眼前汇聚、分开,像这片土地的神明,在夜色里翩翩起舞。
这一刻,就连有所准备的楚含岫也微微失神,往近在眼前的数只萤火虫伸出手,萤火虫们也不怕人,落在他的手上,肩上,头发上……
“哇,”夏兰两只眼睛比萤火虫还要亮,“我也来试试我也来试试!”
他一站过去,原本安静落在楚含岫身上的萤火虫受到了一点惊吓,飞离几米远。
等他站定不动后,又围拢在两人身边……
离他们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赫连曜靠坐在肩辇上,望向已经带着夏兰,冲到下面萤火虫堆里,跑到哪儿就让萤火虫飞离,像被许多细小的明珠环绕的楚含岫。
站在他旁边,一条手臂空荡荡的僧人露出笑:“这事儿,侯爷你也做过,之前你成亲的时候我见过侯夫郎,倒是没瞧出这么能跑能跳。”
抬着赫连曜的几个健仆:“……”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把含岫少爷认成侯夫郎了。
真是一次比一次尴尬。
而赫连曜望着在下边撒欢的楚含岫:“他是夫郎的弟弟,楚含岫。”
“!”僧人呆了一下,“竟然这般相似。”
是,如果白天的时候可以从眉形的不同,眼睛的形状,以及鼻子的细微之处分辨出他们两兄弟。
那在朦胧的萤火虫的光亮下,那两分不同就不那么明显了。
他们两兄弟,真的很像。
但是……
赫连曜望着下边的楚含岫,比谁都清楚,他的夫郎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楚含云是自傲的,行走都尊着规矩的,一切楚含岫做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忽然,赫连曜霍地意识到,刚才他想到的,全是楚含岫在京郊蹴鞠场上、自己高热时衣不解带照顾自己一整夜、在庄子上一个鬼点子接着一个鬼点子,让许久不曾开怀的母亲露出笑容,跟自己坐在一起打奇奇怪怪的扑克牌的楚含岫。
他居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夫郎楚含云。
赫连曜凌厉的凤眼里犹如昙花一现般出现半分几乎不会被人发觉的怔然。
他居然……
不,赫连曜薄唇紧抿,瞬间收回自己落在楚含岫身上的目光,对健仆和旁边的僧人道:“回佛殿。”
僧人道:“要叫上侯夫郎的弟弟吗?”
在远离尘嚣的慧音寺待久了,僧人对下边可着劲儿撒欢的楚含岫,生出几分对寺内那只经常飞到僧侣头上叽叽喳喳,可爱又讨喜的小白雀一样的亲近之情。
而且缺了一只手,不得不从军营回到京都,直到现在依然不能平息心内痛苦的他知道,曾经两柄重剑天下无双,让齐国和东来国不敢有异动,只需再给他数年,就可以让大越百年无忧的赫连曜比他更痛苦。
像他们这样深陷泥淖,只能任由痛苦一点一点蔓延全身的人,最抵挡不了的,是楚含岫这样仿佛犹如骄阳一般,随时随地都在挥洒阳光和雨露的人。
那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活着。
有个这样的弟弟陪在身边,对赫连曜是好事。
刚刚才惊觉自己竟然……的赫连曜,一听见楚含岫的名字,犹如被针蛰了一下,声音不再如平时那般冷然,而是带着一些难以捉摸的思绪地道:“不用,他才刚来,让他在此多逗留一会,我们先走。”
然而楚含岫借着月光,发现了他们。
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曜实在是太好认了,哪怕只有一个轮廓,他也确认了那儿的人就是赫连曜。
他挥挥手:“哥夫,你们也来这里玩吗?”
肩辇上的赫连曜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半握,他看向站在漫天萤火虫里,仿佛踏着这萤萤光亮,出现在他面前的楚含岫:“嗯,不过我们要回了,你才刚来,多玩一会。”
他这边说着话,楚含岫那边已经跟夏兰,平安往他站的地方来了。
楚含岫拍着衣袍上的草叶和树叶,道:“其实我们也打算走了,夜一深,草木上边的露水就重了,再在下边玩衣裳得湿了。”
要让他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纯观赏,楚含岫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确实打算走了,就是没想到会发现赫连曜。
他脚程快,几下就到了离赫连曜四五米远的地方,“走吧哥夫。”
赫连曜过去二十四年的心境,从未有哪一刻跟现在相似,在夜色里纤细一团的他像带着熊熊火焰,一下子出现在他身旁,让自己的视觉,听觉,甚至连嗅觉,都开始捕捉他的存在。
因为他的出现,让赫连曜觉得自己刚才让人提前回佛殿的话,都带着欲盖弥彰。
赫连曜如同以往那般,冷然地应了一声,“嗯。”
有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就是他们现在了,脚下的石头上生得有旱青苔,一沾上夜间的露水,滑溜得不行。
楚含岫赶紧让平安看顾着夏兰一点,自己提着灯笼放慢脚步。
忽然,楚含岫呦了一声,坐在肩辇上从出发起就不发一言的赫连曜手指蜷缩了一下,“发生了何事。”
楚含岫摆摆手,蹲在地上:“哥夫,我好像发现一根人参了。”
“人参?”夏兰还没见过生长在泥里的人参呢,凑过来看,只有一只手臂的空源弯腰看了一眼,声音带着笑意道:“施主,是一根有数十年参龄的人参呢,施主好运道。”
“是嘛?”楚含岫还挺喜欢这个意外之喜,人参这种即可补身,又能救命的药材,本来就在他的采购计划内,要不是这几日不是忙着装神棍,捣鼓羊皮谶语这事儿,恐怕他已经买了一些了。
现在在这里遇到一根,省了一笔银子。
楚含岫想到赫连曜还在这儿呢,道:“哥夫,要不你先回去,这么大的人参,全须全尾地挖出来得废不少时间呢。”
“嗯,”赫连曜没有回头,只是吩咐身边的青然,“你留下,给……岫弟搭把手。”
“是。”青然对含岫少爷印象极好,乐意跟含岫少爷相处,提着灯笼就往楚含岫那边走去。
而赫连曜,叫上空缘之后继续下山。
身后,楚含岫正在跟平安,青然,商量着怎么挖才好,也不知道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几个仆人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然后便是石头扔在一旁发出的声音。
赫连曜俊美削瘦的面容在夜色里半隐。
楚含岫是夫郎的弟弟,亦是自己的弟弟,纵使身体无恙,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继续放任下去,这样对楚含岫,对夫郎楚含云,都不是好事。
更别说自己现在是个废人,若是没有仆人伺候,连正常人的体面都不能维持……
就这般就好,是最好的局面。
“咳咳……”越来越凉的冷风里,赫连曜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回到寺庙了,已是出家人的空缘没有送赫连曜回佛殿,在前边的大殿就与赫连曜告别。
走在最前头的健仆伺候赫连曜多年,对空缘自是熟悉,望着空缘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从前,他和自家侯爷纵马驰骋,恣意潇洒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们刚转向留宿的佛殿那边,去听了悟大师讲解佛法的侯夫人和靖国侯,恰好从旁边走过来。
侯夫人望着他们:“出去了?”
赫连曜:“嗯,去了一趟后山。”
侯夫人一下子笑开:“小时候每次跟我来这里,你就跑去后山祸祸那些萤火虫,连了悟大师都说,因着你,后山的萤火虫胆子都变小了。”
赫连曜三五岁,被老侯爷塞了把小木剑的时候,就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天赋,老侯爷便请了最好的武学师傅来教他。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从五六岁到他偷偷跑到军营之前,同龄人不敢做的事,他全做了,大人都有些怵的事,也没少沾手,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侯夫人生了个天不怕地不怕,还打不过的爷。
能稍稍管住他的,只有侯夫人。
所以侯夫人没少带他来慧音寺听了悟大师讲解佛法,不过每次听之前,或者听完之后,他都会一个人去后山。
了悟大师说后山的萤火虫因为他都会怕人了,绝非虚言。
那个年纪的他,正是走在路上都能飞跃到房顶上,掀起几片瓦片的年纪。
现在的性情,大部分是在军营里练就的,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被他藏到了最深处,不会让人触碰到。
很快,几人就到了留宿的佛殿院门前,看守的护卫看到他们,连忙拱手行礼:“老侯爷,侯夫人,侯爷。”
护卫悄悄往赫连曜身后看了看,没看到楚含岫,心里有些嘀咕,怕大晚上他们在后山出事,低着头道:“侯爷,含岫少爷也去后山了,含岫少爷与您撞见了吗,要不要小的带几个人去后山看看。”
楚含岫这三个字,让赫连曜眸光动了动,古井无波地道:“遇到了,他在路上发现一根人参,我让青然留下帮着他们一起挖,应该无碍。”
侯夫人在旁边笑开:“哈哈哈哈,连在路上都能发现人参,他运气真是比你们都要好。”
“明天叫他拿给我瞧瞧。”
突然,侯夫人想到什么,笑着对老侯爷和赫连曜道:“忘记跟你们说了,今天玉书带着几个孩子跟我们一起烧香礼佛,顺便啊,也让子卿跟含岫见了见。”
“你们不在没瞧见,子卿那模样,绝对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含岫,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含岫呢。”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金串儿道:“奴婢作证,夫人说的都是真真的。”
金串儿对楚含岫很有好感,觉得自家夫人牵的这条姻缘线非常不错。
表少爷是安国公府三房嫡子,徐夫郎的性子也宁静温柔,含岫少爷要是嫁过去,下半辈子尽是享福了。
老侯爷只见过楚含岫两三次,还都是人多的场合,只隐约有个外貌的印象。
倒是今天,楚含岫在赫连曜面前对答如流,让他觉得这小哥儿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胆识。
而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知道羊皮上的谶语,提前防范。
他点头:“少卿那孩子不错,不过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多接触接触,咱们开个头就好,别多过问。”
至于楚含岫出身低微,只是县令庶出哥儿的这个问题,老侯爷觉得没什么。
安国公府历来都不注重这些,不然当年他也不能娶到贵为国公府嫡女的妻子。
侯夫人白他一眼:“这是当然的,不仅要少卿喜欢,含岫也喜欢才好。”
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曜就这么听着母亲提起楚含岫的姻缘,秦子卿是他表弟,但是因为年龄的差距,两人性格的不同,他和秦子卿并未过多接触,只在走亲戚,或者过节时聚过。
毋庸置疑,秦子卿在京都年轻一辈里,都是拔尖的那一撮。
长相温文俊秀,才学好,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日后若有造化,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他对大多数哥儿和女娘来说,是郎君的绝佳人选。
赫连曜就这么听着,直到进入佛殿,母亲和父亲回他们的住处休息,才让健仆抬自己回自己住的佛殿。
第二天,楚含岫睡得正香,脸上就有东西拂来拂去。
他翻身继续睡,还是没摆脱掉,一睁眼看着赫连泽那张脸和他手里拿的东西,“大早上你不睡,干嘛。”
“好你个楚含岫,昨晚我们都睡着了,你又去后山了,听嫡母说,不仅看了很好看的萤火虫,还挖了一根人参?”
嘿,一说起这事儿楚含岫就不困了,一把把他手里的穗子拿过来,挑着眉毛:“还好意思说,我我去玩之前可是问过夏兰你们醒没醒的,哪想到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睡得可沉了。”
“???”赫连泽看向夏兰,“你家少爷真问了。”
夏兰点头:“问了,还特意问了泽少爷您。”
楚含岫靠在枕头上,玩着那个穗子:“可惜哦,某人没力气,那我就只能带着夏兰和平安去了,我跟你说……”
楚含岫那爱玩爱闹,喜欢逗人的劲儿一下子上来了,把后山的萤火虫说得跟人间仙境一样,仿佛错过了就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说到挖人参的时候,更是连比带划。
这种样子的他,夏兰见多了,县衙后院儿的含清少爷,含茗少爷,含玉少爷,就被这套唬了好多次。
然后夏兰就看见赫连泽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自家少爷说到兴奋处的时候,他也跟着激动,激动之后就耷拉着眉眼,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拽着楚含岫去后山的架势。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楚含岫把穗子塞他手里,被子把脑袋一蒙:“我再睡会儿。”
“哦,”赫连泽应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好你个楚含岫,我刚才来的时候想说什么来着?”
意识到自己被转移注意力的赫连泽把楚含岫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拉开:“快点起来吧你!”
被揪起来的楚含岫跟他们吃完早上的那顿素斋,走到下边停放马车的地方的时候,侯夫人突然对楚含岫招招手:“含岫昨晚挖到了人参?”
“对,慧音寺的一位师傅说有几十年的年份呢。”
“拿来我瞧瞧。”
楚含岫自然是没有二话的,让夏兰把刨得完完整整,一根须子都不少的人参拿来,献宝一样递到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上百年的人参她的库房里都有几根。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道:“刚才泽哥儿去叫你你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你个猴儿,把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我可是他的嫡母,不能叫你欺负了他去,这样吧,摘几根人参须子给我,我送他两根,他也就不气你了。”
赫连泽满头雾水:“???”
他现在也没气楚含岫呐,那可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但是楚含岫哪里瞧不出来,侯夫人这是在逗他玩呢。
他心里道,果然逗人者,人恒逗之,乖乖地摘了几根人参须子给侯夫人:“夫人,这些够了不。”
品相挺好的一根人参,缺了几根须,就像秃头了一样。
侯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亲手把人参须子接过去,对金串儿道:“好好包起来,回去拿玉盒子装上,这可是含岫亲手挖的人参须子。”
大家伙可难得看鬼点子一堆的楚含岫吃瘪,赫连泽率先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道:“嫡母说得对,有几根参须子,我就不气你了。”然后利索地薅了几根。
赫连静,赫连筝也跟上来。
连赫连如也害羞地笑了笑,手却也一点不慢,摘了两根须子。
他们欢天喜地地上了马车,楚含岫望着自己手里光秃秃,跟个营养不良的萝卜根子似的人参,举到面前:“我昨晚挖的人参?”
“挖的萝卜吧?”
亲眼目睹一切的夏兰快要笑晕了。
侯府的下人和护卫开始套马车,等府上的主子坐上马车,鞭子在空中甩了个鞭花,温顺的马儿便迈开步子,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
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慧音寺,把“萝卜”塞给夏兰,让他放好的楚含岫半靠在马车榻上,静下心来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一直在进行,但进展缓慢的为赫连曜疗伤的大业还在艰难推进中。
因为楚含云干的那事,他现在暂且不能通过楚含云那边接触到赫连曜了。
他也不知道楚含云要反省多久,要是反省个十天半月……
啊啊啊啊啊,想想现在都快大半个月了,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楚含岫就觉得像有炭火落在脚背上一样。
恨不得给楚含云的出厂设置设定成小媚娃,一天缠着赫连曜来个三四次五六次——
等等,想法逐渐狂奔的楚含岫冒出个念头,正常男人能一天三四五六……次吗?
算了算了,楚含岫晃晃脑袋,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权当给自己脑袋放松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