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绯:“养马能有什么好,不过是太子推过来不要的差事。”
丽妃:“此话怎讲?”
萧绯:“朝廷引进十只西域马,父皇下令,一年要产出三百西域马后代。”
算上不受孕、滑胎、夭折的损耗,相当于今年春要安排配种一千余次,马均百余次,公马都能累死。
哼,皇帝后宫三千就只存活他们兄弟四人,怎么对马如此高要求。
一年后,他若是拿不出三百匹西域马,又要被污蔑监守自盗包藏祸心。
萧绯没说得太明白,隐晦一提任务不好干。
丽妃眼珠一转:“那你效仿狐狸精,给马喂点药呗?你父皇在我这里不行,去那边就行了。”
萧绯皱眉:“这些西域马是花了大价钱才弄来了,今年喂药,明年就废了,明年又该如何?”
“明年?”丽妃嗤笑一声,“西域马喂药没有明年,人就有么?你把马场握住了就行。”
母子俩正说着话,一名小宫人跑来,“娘娘,好事儿!”
丽妃:“什么事?”
小宫人:“方才陛下将颜贵妃禁足了。”
丽妃激动地坐起来:“发生了何事?”
小宫人:“奴婢也不太清楚,听御花园的洒扫太监说,早上颜贵妃在池边喂鸟,四皇子在亭子里作画,突然颜贵妃洒谷子引来的燕儿雀儿,扭头去啄四皇子,把四皇子额头都啄破了皮!还好有宫人护着,陛下正好看见,大发雷霆!”
颜贵妃喜欢喂鸟,宫里人都知道,那些鸟儿都跟她亲。
“好一个燕啄皇孙!!”丽妃高兴得都觉得自己能下地了,谁能想到颜贵妃被自己喂的鸟儿反噬了!
皇帝发迹于泽州,泽州有一戏目,讲述有女子“飞燕”入宫为妃,心肠歹毒,迫害皇嗣,使得昏君暴毙无后。飞燕来,啄皇孙,这句唱词家喻户晓。
皇帝绝嗣,危及宗庙,乃是萧颉元大忌。
加之颜贵妃孜孜不倦挑拨离间,今日燕啄皇孙这一幕,令萧颉元有了危机,他并非戏曲中的昏君,当即认为颜贵妃不详。
四皇子因为抄经生病,抱病学习丹青,还被燕雀啄了脑袋。萧颉元燃起一丝父爱,赏赐了许多补品。
丽妃:“真是苍天有眼,紫珠,我的木鱼在哪,拿来我敲两下。”
“是,娘娘。”
萧绯见母妃兴致高,便也不扫兴。
他走出宫门,神情不虞,手下阿肆见了,道:“主子在宫里遇到不快?”
萧绯:“又被太子抢先了。”
燕啄皇孙这事,九成是太子做的,他见过太子驯服的一只猛禽游隼,神出鬼没。安排一出燕雀儿戏,更是不在话下。
太子明明早就有办法警告颜贵妃,却只在母后的私库被动之后,才出手反制。
真是……可恶。
先前父皇受挑拨,对他们兄弟百般刁难,太子都不出手,毫无手足之情。
阿肆摸不着头脑,只知道又是太子让主子不爽了,只要给太子找点麻烦,主子就会高兴。
“主子,昨日我发现太子身边的李二悄悄给一座空屋送饭,我跟着去一瞧,太子居然养了个美人!”
萧绯:“不可能。”
阿肆:“属下亲眼看见,是绝色美人,男的。”
萧绯笃定:“他一定是太子的一枚关键棋子。”
太子又在针对他和三弟布什么局?
不如把棋子抢了。
“瞧瞧去。”
裴酌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黑色内裤毫无美感,为什么会有人偷?
没有内裤根本不想下床,走路的姿势都不对。
他在衣柜里没有找到古代亵裤,就算有……不确定有没有人穿过,他也很嫌弃。
“吃饭了。”午饭时间到,李二照旧开门送饭,这次除了食盒,还多一个包袱。
“今天有鸡腿。”李二喊了一声,关上门。
裴酌眼皮掀了掀,早上起来找了一圈内裤,到现在还没有吃饭,鸡腿的诱惑是很大的。
裴酌打开食盒,看见两只鸡腿。
旁边还有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三套崭新的衣服,用料极佳,跟萧循身上穿的布料一样,只有富贵人家用得起。
裴酌手指翻了翻,下面压着三条亵裤,像现代的短裤。
谁偷的已经很明显了。
本来嫌疑最大的就是李二,因为这些天他就没见过第二个人能进来。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李二是不是受人指使。
裴酌现在确定了:是。
那个谁浓眉大眼的,居然干这种事,干就干了,还光明正大给补偿,这是很光明正大的事情吗?
在试探他的底线?
裴酌深沉地咬了一口鸡腿,这地方不能呆了。
吃了饭,裴酌立即收拾包袱,把他的“教材”、花生、以及这几套新衣服打包好。
他没有飞墙走壁的功夫,唯一能出去的方法,就是放一把火,趁乱逃跑。
他看好了上下风的位置,先偷偷把包袱放在东屋后头,立一把椅子在围墙下,假意去西屋厨房烧水洗澡。
他都是这个点烧水洗澡,并不奇怪。
“着火了!”裴酌脸上两抹锅灰,灰头土脸呛着嗓子逃出来,“救命!”
厨房腾起熊熊火焰,救火员李二立刻闪现,从井里打水救火,“我来了!”
裴酌冲到墙根下,捂着胸口,扶着墙壁假装猛烈咳嗽,余光觑着李二的动作,见他沉迷救火,于是一边咳一边脚底抹油,拎起包袱,跨上椅子,翻上墙头。
正想一鼓作气跳下去时,胡同里忽然出现一抹耀眼的红衣,有种恐怖的骇人效果。
裴酌犹豫要不把脚缩回去时,那人一个飞身,将他直接掠过五六个院子,放在一个陌生小院里。
裴酌:“谢谢——”
裴酌看着他一身不菲的红衣、张扬的容貌,突然想起系统介绍了两遍的青年才俊配置——二皇子萧绯。
一出门就遇到下一任皇帝候选人?
“谢谢大侠救我出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救?”萧绯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囚禁你的是谁?我替你做主。”
裴酌实话实话:“我不知道。”
“你不知……”萧绯见他脸上虽然脏,但不掩芙蓉丽质,难道太子真的是看上色相了?
绝无可能。
当朝太子何必大费周章隐匿身份养一个美人,直接抬进别院就是。
太子身边的侍卫救火那么积极,想必此人身份重要。
“你叫什么?”
“裴酌。”
萧绯挑眉:“那个纨绔子弟不是好人,在京中有些势力,你不想被抓回去,最好跟着我。”
“我不收无用之人,说说看你能干什么?”
裴酌积极融入二皇子的政治班子:“我会算术,且敢称大宣第一,做个账房先生不成问题。”
萧绯沉吟,算术?太子喜欢算术不假,但不安排职位,囚禁一个会算术的人干嘛?天天给他打算盘听?
还真有可能。
会打算盘的美人,太子也许会心动。
“不缺账房先生。”
裴酌换了个说辞:“您有什么难题,或许我可以解决。”
萧绯立即想到马场,他不知道太子抓着裴酌有什么用,如果他把大美人送去养马,太子肯定想不到人在哪儿。
“我还缺一个养马的人,要是你一年能繁殖三百匹西域马,就是大功一件,论功行赏。”
裴酌:“现在有多少?”
萧绯:“十匹公马。”
裴酌明白了,这是引进马种,困难在配种上面。
他有一个高中同学,大学就学的畜牧,毕业论文是关于马匹的繁殖,洋洋洒洒写了六千字,被导师打回来,说他用词不当,太黄,不需要描写公马和母马的心理活动!
同学很委屈,找性冷淡的裴酌一键去污。
裴酌帮他删掉了四千字,同时也深深记住了繁殖要点。
裴酌试探地问:“马场可有试情公马?”
萧绯:“何解?”
裴酌眼睛一弯,没有就好办了,说明大宣的繁殖技术还很一般。
“西域马十分珍贵,不应简单地直接放归在母马群里。而应由一匹健康强壮、性欲旺盛的普通公马,先筛选出正在发情的母马。”
发情前期的母马会逃避、攻击公马,公马找错对象可能会被攻击。
这一道流程先有试情公马完成,增加效率。
为了防止自然交配,还要给公马的那里绑上布条,只做筛选,不能真干。
“这一方法,对于羊群更适用。筛选完母马之后……”
裴酌侃侃而谈,因为很多现代专业用词不知如何阐明,说着说着,发现还是他高中同学未删减的原文便于古人理解,用词逐渐放荡。
萧绯听得耳垂一红,这对试情公马还怪残忍的。
他突然觉得,他皇兄应该是看上裴酌了,连裴酌穿的衣服都是江南织造上供给太子的雪云纱,连弟弟都没有。只是太子生母刚过世,碍于礼法不能娶妻,只能囚在别院。大美人不能理解皇兄,想方设法逃走。
裴酌对付马都这么有手段,对付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哪里能送去养马,保不准就是皇嫂。
得好吃好喝伺候着,挑拨他和太子的感情。
萧绯定下诡计,阴郁到积雨的眉眼化开一些。
裴酌佯作惊讶:“您就是二皇子!”
萧绯点头:“我手下有个能人,能轻微改变容貌,你要是怕被那个纨绔认出,我让他替你乔装改扮,只要你好好替我参谋马场,今年要生三百只小西域马。”
裴酌:“保证能生。”
裴酌还想展示一点技能赚点钱,道:“我会算账,比任何人算得都快,二皇子需要否?”
这世道怎么回事,说自己算术第一都没人在乎。
萧绯“唔”了一声:“回去看看。”
皇兄喜欢裴酌,肯定是因为大美人会打算盘,就像有的人喜欢会弹琴的,有的人喜欢会画画的。
大美人素手一拨,弹的是算珠还是琴弦,有区别吗?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还能掌中馈,何尝不是赏心悦目?
他倒要见识一下。
裴酌终于明白专业在古代有用武之地的感觉了,总算有个识货的。
二皇子不错。
二皇子府恢弘气派,外面和其他高门大院乍一看只有规制区别,里头别有洞天。
萧绯喜好颜色,地砖都是花纹拼色款,早春的玉京,草木刚发新芽,街上还有些灰扑扑,一进园子,耳目一新。
裴酌第一次走出小院,观察皇子府,一般而言,皇子府一砖一瓦代表古代工匠的最高水平,即他的科技起始点。
一声清脆的玉石相击声唤回裴酌的走神,萧绯将一把玉算盘放在他面前。
算珠都是无暇的翡翠,碧绿通透。
裴酌得承认,科技再发展,古代皇家享受的奢侈品,现代平民还是享受不到。
萧绯掏出一本账本:“你算一算去年马场用度总和。”
裴酌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记录马场的马匹数量、用度支出。
马场名为永安,占地一万余顷,马匹六千,去年户部拨款五十万。
养马比养人还要费事,最终能派上战场的却不足三成。
有资质的幼马挑出来训练,精细喂养,套马蹄铁等,又是一笔开支。
萧绯叫人给自己沏了一壶黄山毛尖,白玉杯盛着茶水,茶香袅袅。
他翘起二郎腿,心想皇嫂算账的时候,太子在干什么?肯定不会专注盯着看,八成手里还要拿个奏折。
萧绯也找点事做:“再来一碟龙须卷、栗子糕。”
裴酌盯着账本,心算起来。
心算对他不难,但要先把一串串大写的壹貮叁模式的数据转换成阿拉伯数字,录进脑子里。
他对着账本速算,在外人看来却像在发呆。
萧绯捏了一粒栗子糕,眉心微蹙,难道看不懂账本?
算盘都不碰的?
还是翡翠算盘不敢碰?
“算盘坏了就坏了,大胆用。”
“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五十两。”裴酌翻过一页一页的账本,末了,爽快地报出一个数字。
“咳咳。”萧绯差点被栗子糕呛着,弯腰咳嗽。
“太子告诉你的?”萧绯跳起来质问。这明明关系就很好,逃跑是做给他看的?
裴酌震惊:“这关太子什么事?!”
萧绯:“账本是昨晚刚呈上来的,马场总用度,除了我只有太子知道。太子提前告诉了你?”
裴酌:“我算出来的!”
萧绯:“你没用算盘。”
裴酌:“我心算,不信你再拿个账本。”
萧绯将信将疑,叫来一个账房先生跟他对质。
他在纸上写两个数,裴酌和账房一起算。
账房把算盘拨出残影,裴酌轻飘飘地吐出一个数。
萧绯指了指账房:“你——”
账房先生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我尽力了!”
“你出去。”
萧绯重新看向裴酌,按捺震惊,他明白了。
难怪皇兄对裴酌另眼相待,登基之后有这样能干的皇后,户部那群老头哪里敢作假各地税收?内务太监哪里敢虚报皇宫用度?
还不国库私库掌得牢牢的!
这么能干的太子妃,被他截胡,给他干活。
萧绯:“先生大才!我这里的空院子,随便挑随便住。”
他想起什么,道:“哦哦,靠花园的那个不行,未来皇子妃才能住。”
裴酌要是住进去,皇兄心里有想法了怎么办?
裴酌眼睛弯了弯,没想到二皇子竟如此爱才,有明君之相,系统说二皇子养了许多门客,果真如此。
他想起自己包袱里的花生仁,得找人帮忙种下去:“二皇子府上有没有擅长农桑之事的人?”
萧绯用扇骨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找出一个人:“叫管事带你去找刘先生。”
“同一块田,他不论种什么,收成都比别人好五成。”
裴酌摸了摸花生仁,像给孩子找到好婆家一样欣慰,二皇子真是靠谱。
他来对地方了,以后想试验点什么,萧绯这里都有对应擅长的人才。
“谢过二皇子,我先去洗漱一番。”裴酌脸上还有锅灰,不好这么出门见人。
萧绯:“去吧。”
等裴酌出去后,管事低声请示二皇子:“裴公子是何人?衣食比照什么用度?”
萧绯不假思索:“他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比照太子妃的用度。”
管事一脸震惊,他家主子居然如此野心勃勃。虽然朝廷暗流涌动,但二皇子从来没有明面上说要取代太子。
萧绯:“嗯?”
管事:“遵命。”
裴酌挑了处离大门近的院子,方便出门,放好行李,便跟着管事去找很会种田的刘先生。
裴酌以为这些门客也住在府内,结果跟着管事弯弯绕绕,出了后门,过了一条街,才抵达二皇子的人才安置府。
管事看出了他的疑惑,拍马屁道:“裴公子是二皇子贵客,身份不一般。”
不一般?裴酌思索自己不一般在哪,前头儿就到了一处花厅。
“裴公子稍坐,我去叫人。”
裴酌边喝茶边回想自己不多的种植知识,比如后世影响巨大的杂交水稻,他懂得不多,但可以提一提杂交知识,说不定能给对方启示。
“是你找我?”
来人一身粗布短打,手指头很粗,一看就是干了半辈子农活的人。
“我就是刘贵。”
“刘先生,叨扰了。”
裴酌打开桌上的布包,“请您看看这些花生种子。”
刘贵瞥了一眼,并不走心:“花生很饱满,照料得不错,但比不上我。”
裴酌:“这种花生产量很高,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
刘贵态度倏地一变,打断他:“亩产多少?”
裴酌听邻居老太太提过,微打了个折:“600斤。”
“哼。”刘贵不屑道,“我曾种过亩产千斤的花生,颗颗大如铜钱,本欲献给朝廷,怎料家里遭了大火,焚了个干净,那火烧得,连黑烟都是香的。你这花生虚有其表,不适合种,也结不出好果。”
裴酌:“……”
去你的亩产千斤,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比现代还厉害?
他只是想拜托有经验的人帮他种,刘贵却仿佛害怕自己占了他门客的位置,一通吹嘘与贬低。
刘贵对管事道:“这人连锄头都没扛过,二皇子留他干嘛?”
裴酌十分心塞,把花生包好,拎着就走。
管事连忙追上:“裴公子,可是对这人不满意?”
裴酌:“嗯,麻烦管事再给我介绍一个。”
他倒是相信刘贵会种田,应该也是个好手,但怕他心术不正捣乱。
他回身看着萧绯的人才安置所,很怀疑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吹牛的。
管事:“呃,府上没有人比他更厉害的了。”
裴酌放弃幻想:“只要找个普通会种花生的即可,府上侍弄花园的,或多或少都会吧?”
“我的花生很珍贵,亩产很高,且我只有这些,只许成功,失败了就没有了。”
“花生可否借在下一观?”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打断裴酌的话。
裴酌和管事本就在大街上交谈,来往的人不少,裴酌稍微扮丑,话题又是种田,路人没有兴趣驻足。
裴酌看向那人,面色黝黑,身材魁梧,像走南闯北的商人。
商人总能敏锐地发现商机,花生春种一粒,秋收万颗,三五年后卖花生种子也能赚一笔。
裴酌小心地摸了一把出来:“喏。”
中年人眼睛一亮,抓在掌心又闻又看,拇指一捻,将一颗花生掰成两半,越看眼神越亮。
“兄台,你这些花生可否卖给我?”
裴酌:“不卖。”
中年人:“方才你说想找人种植,在下不才,种田本事还是有的,我们定一张契约,我帮你种,收成对半分,如若年景不好,我愿赔偿一百两。”
裴酌抿唇,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骗花生的吧?
管事暗暗拉了拉裴酌的袖子,低声道:“他是贾大人,户部农政司的,专管劝课农桑,还著了一本《农经》,总结各地气候、农时、农具……”
裴酌:“比刘贵厉害?”
管事:“不能比,不能比……人是正经当官的,就是跟咱二皇子不熟。”
裴酌:“很好,以后就熟了。”
裴酌找了一个酒楼拟定契约,贾大人很有诚意,直接在他这放了五十两押金。
裴酌:“我住二皇子府上,半年之后见分晓。如若你精心照料,还不如普通花生,我分文不取。”
贾大人:“好!敢问兄台这些花生是如何得来?”
裴酌:“山里老伯赠与我,他已寿终,我怕糟蹋了这花生,因此才……”
贾大人面露遗憾,喃喃:“若他在世,我定要引荐给太子。”
裴酌没听清,道:“引荐给谁?”
“没什么,喝茶。”
裴酌慢悠悠道:“老伯曾跟我提过,有一法子或可增加稻子产量。”
“您请说。”贾大人来了精神,大手一挥,又叫了一只烤鸭。
裴酌:“那法子我听着有些糊涂,贾大人或许能明白其中奥妙。”
接下来,裴酌用了一个时辰,跟贾大人科普水稻的不育系、恢复系,去雄、套袋、授粉……
贾大人的表情在豁然开朗和一头雾水间换来换去。
裴酌喝了一口水:“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和运气,玉京天气不适合,若将来有条件,大人可派人去南边试试。”
“我一定试试。”贾大人诚恳道,“民以食为天,殿下、不,陛下督促我等为官的职责不是行走官场,而是精攻稼穑教导推行。实不相瞒,陛下派人出使西域,不仅带回西域马,还带回许多不曾见过的种子。去过西域的人,说西域若是不缺水,可耕出万亩良田,好种配良田,能喂饱更多百姓。”
裴酌随口道:“有坎儿井吗?”
贾大人:“何物?”
裴酌:“一种将潜入地下的高山雪水引出灌溉的水利。”
贾大人站起来:“裴公子坐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叫水部郎中过来。”
裴酌:“……”他发现一点,大宣的官员都很勤奋。
管事:“咳咳,裴公子,咱该回去了。”
裴酌见他话里有话,道:“直说。”
管事:“今日就到这里,让他们明日递拜帖到二皇子府。”
裴酌点头:“行。”
他坐在这里是代表个人,管事的意思是可以趁机替二皇子拉拢官员。
萧绯去上朝后,贾大人携同僚如约而至,他们品阶低,不需要上朝。
裴酌换个更软的床,赖在床上简直不想起床,他痛苦地睁开眼,天刚刚亮而已,不怕走夜路摔着吗?
两名官员上门,萧绯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道,这两人是太子提拔的骨干,平时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裴酌可太行了,直接跟太子抢人。
萧绯在话本上看见,据说有个小岛的习俗是男女和离,会把家里所有物品一一清点,一人带走一半,老死不相往来。
像不像皇嫂和皇兄分开,带走了太子的一半势力?
萧绯摇着扇子,得意洋洋地告诉丽妃:“我抢了皇兄提拔的两个人。”
丽妃:“如何抢的?”
萧绯神秘道:“一个军师。”
丽妃一听,警惕地问:“他跟太子有关系吗?”
萧绯好结交三教九流,养着一批人,很多吃白饭的,也有足智多谋的,曾经有个叫林良玉的先生,是某个县城的师爷,萧绯去那边办事,见他善断能言,遂收为谋士。
在林良玉的协助下,萧绯审理漕运贪污案,国库进项十一万两白银;破获地方卖官案,摘了一条线上七十六人的乌纱帽……萧绯连立大功,陛下在百官面前赞赏数次,连带丽妃宫里也多了许多赏赐。
二皇子事业蒸蒸日上,连耿直刚正从不与达官贵人私交的玉京府尹,都破天荒地和萧绯搭了几次话。
彼时因为皇后过世,太子卸下部分职务,闭门不出,萧绯风头压过太子,朝中有人提议立丽妃为继后。丽妃为后,太子的位置便有些尴尬,储君之位恐怕要易主。
萧颉元对结发夫妻有几分情分,没有立继后。
这时,发生了一件丽妃至今都想不通的事——林良玉被查出是太子派在萧绯身边的卧底!
卧底,但干得比萧绯亲信都好。
东窗事发,林良玉直接消失。
丽妃琢磨了三天三夜,这个卧底到底谋得了什么好处。
好像没有,还干得很出色,帮助资历尚浅的二皇子取得皇帝的信任。
好像有,萧绯的老底都被太子摸得一清二楚。
母子俩战战兢兢过了一阵,生怕二皇子府里被埋了造反的证据,把花园都查抄了一遍。
后来,丽妃仔细一想,萧绯遇到林良玉的那个偏远县,好巧不巧,太子也曾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