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喜。”宁宏儒将站在前头的一个干瘦太监点了出来,“陛下有旨,接下来,你就是御膳房的总管。”
朱二喜眼里还有惊恐,可听着这话,却又变得激动,连着这脸庞都有些扭曲起来,立刻跪下叩头。
“奴婢接旨,奴婢接旨。”
往常宫中消息,想要传到北房,不知要过多久。可是这一回,却是第二天就得了信。
是御膳房派人来报信,说是惊蛰不必去了。
来信时,长寿也在旁听着,好奇追问了几句,却见那小太监满脸苍白,连连摇头,转身就走了。
长寿皱眉:“定然是出事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着惊蛰往外走,着急了起来,“你去哪儿?”
惊蛰:“去给德爷爷说一声。”
长寿的眼珠子一转,立刻跟了上去,“我也同你去。”
惊蛰也不拦着,两人一起去见了陈明德。
彼时陈明德正缩在屋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烟壶,散发着些许异样的气味。
三顺带着他们俩进去后,就沉默寡言地退到边上。
陈明德将烟壶放下,沙哑地说道:“你们过来,是要问御膳房的事?”
长寿在边上搭腔:“是了是了,此事突然,又蹊跷,德爷爷,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陈明德:“你们坐下吧。”
待惊蛰和长寿都坐下后,他才不急不慢地开口。
“刘小主死了,钱钦被拔了舌头,昨夜没熬过去,也死了。”
这寥寥几句一出,登时惊蛰和长寿的脸色都变了,长寿更为明显些,还倒抽了口气。
惊蛰抿住了唇,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长寿却是直接,莽撞地问:“德爷爷,难道是陛下……”
陈明德冷冷地笑了起来:“贪什么荣华富贵,在这宫里,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一朝得了势,好似上了九天,眨眼就能让人摔得粉碎,再无一点余地。”
森冷的话语,让这原本就寒冷的冬日变得更加凌冽刺痛,好似每一句话都化为撕裂的刀锋,恨不得皮肉都撕扯下来。
长寿被陈明德的话吓到,懦懦不敢言。
惊蛰轻声:“多谢德爷爷指点。”
陈明德的声音也跟着轻了下来,带着几分异样:“惊蛰,是你好命。按着今日这局面,你要真去了,就再回不来了。这几日好好在北房歇着,先不要出去走动了。”
说这话时,陈明德乜了眼长寿。
长寿的脸胀红,知道陈明德在点他呢。
这半月轮班,本来是他和荷叶出去提膳,可这天太冷,长寿和荷叶就推三阻四,有时甚至是惊蛰一人去的。
长寿喃喃:“小的晓得了。”
这厢在说话,间隔不远,明嬷嬷的住处,却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荷叶搀扶着明嬷嬷坐下,又忙去边上箱子里翻找,好不容易寻了一枚硕大的药丸来,转身想要用水化开,却被明嬷嬷一把夺了去,塞进了嘴里拼命咀嚼。
那噎得眼珠子都要吐出来的样子尤为可怕,但到底是吞了下去。
荷叶机灵地去寻了茶水,明嬷嬷连着咽了好几杯,药力发作,这才缓了过来。
眼瞅着明嬷嬷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血色,荷叶带着哭腔说道:“嬷嬷,您可快吓死我,这是怎么了嘛?”
明嬷嬷喘了口气,这才说道:“刘才人死了。”
荷叶愣住,手里端着的茶壶险些握不住。刚才明嬷嬷从陈明德屋里回来,脸色就很不对,差点惊厥过去。
可这个答案……
刘才人,是明嬷嬷费尽辛苦才搭上的线。
这位小主,在后宫受宠了好长一段时日,不论吃穿用度,还是帝王的宠爱,都是其他妃嫔不能及。
这样的例子,从前也不是没有。
在景元帝登基的这几年里,后宫时常会冒出几个拔尖的,可是红火了几个月不到,又换了一个,次数多了,就跟养蛊似的。
瞅着那些刚红火起来的,也少有人立刻往上凑,只在暗地里观察一段时日,免得押错了宝,反遭了难。
刘才人是持续最长的那个,也无怪乎她自视甚高。也因着这时间之长,逐渐的,也让她手中笼络了不少人。
……说不准这位,就是最终能抓住陛下的那人呢?
明嬷嬷也是其中之一。
她虽被称之为嬷嬷,今年还不到四十,从三年前到北房来后,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出去。
她可和陈明德那条老狗不同,那份上进还没被消磨光。
她认的一个干女儿,正巧在刘才人的宫里做事,虽只是二等宫女,近不了身,可是比外头的有脸多,也知道得多。
刘才人恃宠而骄,刘才人想要喝柿子汤,御膳房的主意,钱钦的想法……明嬷嬷虽在北房,却不是耳塞的聋子,失明的瞎子,一件两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钱钦那边,是她主动搭上线的。
钱钦想把这个烂摊子甩出去,明嬷嬷急人所需,就为钱钦送上了一枚好棋子。
明嬷嬷刚来北房时,陈明德正得了病高烧不起。
按理说,这样的宫人,就该挪出去等死。
可是这条老狗好命啊,他待着的地方是北房,这里的主子死了都无人在乎,更何况是宫人。
只要没人上报,他就还能在北房挺着。
也是他命好,这些个小太监里,竟有人会点医术,死马当活马医救活了他。
那个人,就是惊蛰。
那时,陈明德就是靠着惊蛰那半通不通,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的药膳,硬是给养好的。不然那老狗,又怎会平白无故护着个小太监?
明嬷嬷便是记得这事,也记得惊蛰的出身,更记得他当时的确还用了一道柿子汤,这才选择了他。
若是能离开北房,就算得罪了陈明德又如何,再说了……就算陈明德再护着,却绝不可能为了惊蛰和她起冲突。
而事实,果然也如明嬷嬷所料。
陈明德虽生气,却根本没有阻拦,因为这事已经涉及到了钱钦,除非陈明德伤筋动骨,才能把人拦下来。
那老狗可不舍得!
可是明嬷嬷算到了开头,算到了过程,却偏偏没算到结尾!
昨儿还如日中天的刘才人,怎么就死了?!
“你今日,是要和长寿一起出去?”明嬷嬷突然说道。
荷叶点头。
“你趁这个时间,探探消息,越多越好。”
荷叶迟疑,但还是点头。
等到她出去了,明嬷嬷的脸色才彻底灰败下来。
整个皇宫,让他们最是恐惧的人自是景元帝,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论是谁,都带着纯然的恐惧。
谁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惊蛰回去后,倒是放下心来。
刘才人和钱钦都死了,御膳房肯定要乱一乱,再不会惦记到他。不如说,御膳房还记得派人来通知他一声,已经算是额外。
……难道说,刘才人和钱钦的死,和那日陈明德的噤若寒蝉有关?
惊蛰不过一想,便叹了气。
他自己都活得艰难,又怎能顾得了别人?
惊蛰扫完了北房,又去给几位主子都添了热茶,这才刚回到住处,就看到三顺等在那,笑得有些憨憨。
“惊蛰,我给你烧好了水。”
惊蛰:“不是说了,不必给我忙活,我自己可以。”
“不成,我力气大,惊蛰力气小。”三顺摇了摇头,“快去,我给你看着,谁都不给进。”
长寿在屋内嗤笑了声:“你这傻大个,谁去看他,我自己没有似的!”
无忧哈哈大笑:“谁让你曾乱闯,明知人家不喜欢,这不是自寻麻烦?”
自打那年陈明德发了高热,在惊蛰的三脚猫功夫下醒了过来,不仅陈明德对惊蛰的态度有所改变,三顺对他也是一门心思地好,每次有什么粗苯活总是会抢着干。
惊蛰喜欢干净,就算是在冬日,也总是会擦身。不过他又有怪癖,从来不和人一处洗,长寿还因此和他有过矛盾。
三顺每次给陈明德烧水时,顺带给惊蛰烧一些,连守门的活都干了。
屋内那几个说的话,三顺从来不管他们怎么说,活得像是块石头。惊蛰蹙了蹙眉,瞥向屋内的人,无忧一拍长寿,止住了他的埋汰。
等惊蛰取了衣服离开,长寿还是忍不住说:“你干嘛拦我?你怕他们?”
“你这嘴巴上的毛病总是要坏事,你管人家做什么?”无忧也不喜欢长寿这做派,只是他们是同一年进来的,到底更熟悉些,“三顺是德爷爷的人,你埋汰他,德爷爷难道会高兴?”
长寿一想,瘪了嘴。
他对三顺,多少是看不顺眼。当年如果陈明德选的不是三顺,如今跟在德爷爷身边的,那就是他了!
惊蛰好说歹说,才给三顺劝走了。
每次他要在外面守着,惊蛰多少觉得良心在痛。
他谨慎地将门窗都关好,确保纵是有人进来,他都能第一时间藏好,这才舒了口气。
这也不怪惊蛰每次都慎之又慎,当他脱去衣物,浸入水桶时,他赤裸的身体,到底说明了他和长寿等人的不同。
惊蛰没有受过刑。
当年他的入宫另有原因,是家里人为他求得的一条生路。虽他宁愿跟着家人一起死了,也好过现在这般苟且偷生……可这是父母临死前最后的心愿。
惊蛰年幼时,家里就出了事。
他隐约记得,出事前,父亲参与的一桩案,是黄侍郎经手操办的。
黄家,是继后的娘家。
当年的黄侍郎,现在的户部尚书,是继后,也就是现在寿康宫那位太后的兄长。
他家满门抄斩,要说和黄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绝无可能。
只是惊蛰没有证据,这也只是猜测。
父母怕他为了报仇害死自己的命,死之前,连家里遭遇到的事,都不肯与他说,他也只好这么挣扎着活。
他是绝不可能帮助瑞王登基的!
天冷,他也不敢多洗,泡了一会就出来。
穿衣服的时候,他看了眼后背。
之前的痕迹早就消了,只是惊蛰心里总是莫名奇怪,沐浴时总会看上几眼。
得亏容九心大。
不然男人和男人做出这样的事,此事不说厌恶,心里也是会觉得怪异。更何况,他还是个太监。
可是这几月偶尔来往,容九看着很平静,并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等惊蛰洗好出来,就见明雨在外面等他。
这北房伺候的,一共就六个小太监。
长寿和无忧是最晚一波进来的,然后就是惊蛰和明雨,七蜕和八齐是最早的,他俩都二十出头。
惊蛰和明雨的关系最要好。
惊蛰擦着头发,明雨帮着他将洗好的衣服一起搬了出来,屋内热腾腾,一出来就冷得要命。这也是北房无人管的好处,不然哪来的单独间可以洗澡。
“你怎么出来了?”惊蛰道,“外头冷。”
北房事情少,那些个主子们,除了一个爱蹉跎人的,其余也都活得很疲乏,这样的冬日是不爱出门,只寻那些宫女说说话。
冬天冷,这些个小子们,就爱在屋内躲懒。虽没多少炭火,可是关着门窗,也比外头冰天雪地暖和多了。
明雨:“不爱听他们在屋里说话。”他去几个主子那边干了点活,又来找惊蛰,就是不想搁屋里待着。
惊蛰一听,就知道长寿又碎嘴了。
他和明雨并排往回走。
“我听八齐说,你昨儿,又遇到那个侍卫了?”
“嗯,昨日轮到他巡逻。”
“惊蛰,那容九瞧着,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时,他们已经快走回去,闻言,惊蛰就停下来。
“怎么了?”
“你不爱往外跑,见过的人少,像他身上那种气势,我觉得连侍卫首领都比不得,我总觉得,他那样的人将来可未必只是个小小的侍卫……”明雨说得有些吞吐。
许多当官的很在乎名气,尤其是和宦官来往过密,要是被人知道,说不得要参上一本。现在惊蛰和容九关系看着不错,要是日后容九发达了,再回头看这段关系,觉得是耻辱,那惊蛰一个小小的太监,可根本做不了什么。
惊蛰失笑,指着自己:“将来若他真的飞黄腾达,看不上我,我不过北房一个太监,无权无势,他不来就是,我难道还能去寻他不成?何必来对付我。”
侍卫能出宫,他们可出不了宫。
明雨这么一想,也点头:“你说得对,”而后,他又笑,“说不定,他也升不了官。”
惊蛰:“怎么说?”
明雨:“他脾气可真是坏。”
他上下打量着惊蛰。
“也就只有你这好脾气的人,才能忍。”
脾气不好的人,想要在宫里往上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道理一通百通,在官场上,也是一样的。
明雨只见过容九两次,却看得出来,那样的人,是决计做不来卑躬屈膝的事。
惊蛰笑了起来:“要是有能力,脾气坏一点,好一点,又没什么关系。”
明雨摇头:“那可说不好,要是谁家里有个门路,可不就踩着他往上走?你说说,来守北房的,难道是什么好出路吗?”
惊蛰闻言,正要开口,就听到踉跄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浑身狼狈的长寿,荷叶跟在他的身后,也是面色惊恐,好像被人追赶一样。
惊蛰和明雨对视了一眼,赶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荷叶提着食盒,很是紧张,看清楚惊蛰和明雨的模样,差点吓哭了。她的鼻子红彤彤,抹着眼角说道:“长寿被打了。”
那头,惊蛰已经扶住了长寿。
刚抓住胳膊,他就哀哀叫唤起来,只他身上看着不脏,却是这么怕疼,惊蛰一皱眉,就撸起他的袖子,大冬天的这动作很冷,却也让惊蛰看清楚他的胳膊上满是淤青。
无忧听到声音出来,几个宫人带着他们进去,又忙去送膳。
这忙活了好一会,才从长寿荷叶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今日,长寿和荷叶老老实实地去取膳食,只是途中,荷叶称自己肚子不舒服,想要离开一下,长寿虽然不太高兴,可是人有三急,他也让人去了。
荷叶去是去了,可是回来时,在约好相见的地方,却看到好几个人围着长寿,边上还站着一个青绿色宫装的大宫女,娇俏的脸上带着嫌弃。
而长寿,已经被打得哀哀叫唤。
荷叶没敢上前,躲在边上,直到人走了,这才出来。
长寿被暴打一顿,胳膊都抬不起来,好在食盒没被摔坏,这才被荷叶抱了回来。
众人围着长寿,问:“你这是惹了哪路神仙,给你打成这样?”
长寿哭丧着脸,无忧在给他上药,每按一下就惨叫一声,过了一会,才抹了脸擦泪,“是承欢宫的人。”
惊蛰心里一突,“承欢宫……你是惹了徐嫔娘娘?”
长寿皱着脸,就像是一团酸橘。
“我哪里敢惹承欢宫的人?我是在等荷叶的时候,撞上了承欢宫的人经过,谁知道那大宫女发什么疯,突然来问我是不是北房的。”
长寿自然说是,而后,那大宫女又问他,那北房可有长得秀美俏丽的小太监?
长寿绞尽脑汁想了一通,却是怎么都想不到。
北房里最好看的自然是惊蛰,可是惊蛰好看归好看,但也没那大宫女形容那么天上有地下无,他就说没有。
结果那大宫女当即翻了脸,说他撒谎,还让人给他狠狠揍了一顿。
无忧上完药,听着纳闷。
“这怎么回事?承欢宫的人,怎么会来北房找人?”
另一个宫女菡萏也摇了摇头。
“平日里,那些个人怎么会瞧得上北房?约莫是有人在外面惹了事,将麻烦甩给了我们?”
“是觉得我们这偏冷,就算被推了麻烦,也无人伸冤吧?”
长寿挨打的事,底下的人知道了,都心有余悸。可陈明德和明嬷嬷要是知道了,也是不会管的。他们不在乎这些颜面,也知道这根本找不回场子。
无忧将长寿扶着去休息了,明雨回头,发现惊蛰就站在边上出神,将他给拉进了门,“你做什么站在外头,穿堂风可冷死了,快些进来,将门给关上。”
惊蛰对上明雨有些担忧的眼神,勉强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直到坐回自己床上,那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是压不住。
那个承欢宫的大宫女,应当是那日拦住他的秋逸。
那日,系统两个任务接连失败,第一个惩罚就是人见人爱buff,当时第一个照面就是承欢宫的一行人,还追着他满宫跑。
这等吓人的事,惊蛰记忆犹新,不可能忘记。
秋逸还在找他?为什么?
是那个人见人爱的buff还残留着影响吗?
之前惊蛰一直不想理会系统,在他看来,这是个极不好的妖物,可现在出了承欢宫这事,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惩罚的时效过去后,难道还会残留影响吗?”
这是那次争吵后,惊蛰第一次和系统说话。
他在心里问,也不知道系统会不会回他。
【buff消失后,效果不会立刻消失,只是逐渐减缓。因人而异,有些人残留短,有些人残留长。】
系统也回应了。
惊蛰还是不太习惯有人在耳边说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才思考起系统说的话。
……效果不会立刻消失?
他的脸色微变,等下,那容九?
这段时间容九和他的往来,也是因为人见人爱buff的影响吗?要真是这样,惊蛰心里更加愧疚。
“不能消除那些影响吗?”
【既为惩罚,无法消除。】
惊蛰无奈,这两个buff,看似倒霉的是其他人,可更会影响到惊蛰的方方面面。不然,也就称不上惩罚了。
尤其是这后续的影响……
要是惊蛰是那种较真的性格,忍不住钻牛角尖,怀疑自己和容九的友情到底是不是受了妖术蛊惑,越想就越容易纠结。
可容九,怎么也比承欢宫那几个好。
那承欢宫那批人的反应可比容九激烈多了,要是真的被抓到,他现在焉能有好肉?容九自制力强,性子冷,很快就摆脱了buff的魅惑,让惊蛰安心不少。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离开?”惊蛰无力地说道,“我是不可能去帮助瑞王登基的,我和他有仇。”
系统卡住。
宿主和任务对象有仇,怎么都不肯去完成任务,在这过去并没有先例。
但是绑定错任务对象,这也是第一次。
惊蛰见系统不说话,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又道:“你为什么要帮助瑞王?是因为瑞王是个好皇帝?”
不然平白无故,怎会天上掉馅饼?
【景元帝会在几年后得重病,于病榻中引火自焚,成年的王爷也都在宫里一并被烧死了,除了一个七岁的小皇子。他继位后,无权无势,朝中争权夺利,无暇他顾。而后羌人南下,战火一起三十年,至此分崩离析。】
【系统是末代皇帝的怨念集合。】
【瑞王是在诸多成年王爷里,身份,地位,能力都在合格的人选。】
惊蛰神色苍白,睫毛微颤,身体微晃靠在了床头。
景元帝几年后会死?其他王爷也都没了?
国破家亡,山河动荡?怨念集合?那不就是鬼?
他背后一寒,更想让它走。
这一桩桩一件件,纵然之前惊蛰不放在心上,可现在却不得不上心。
他抿唇,眉间有些愁意。
“按着你的说法,其实不一定非要瑞王登基,只要阻止国破家亡的结局,就可以了……吧?”
惊蛰很聪明,如若不聪明,他不可能在宫里隐瞒自己的身份,活到现在。
系统最后那句话,无疑点明了它选择瑞王的原因。
【是的。】
系统并无隐瞒。
“那为什么景元帝不行?”惊蛰追问,“如果我能提醒他重病的事,或许,就不会有自焚,这样一来,也不会出事。”
他不了解那位帝王,也无从知道他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然系统说的话,很让人心惊肉跳。
景元帝从先帝手中接过皇位,虽不到四海昌平,可治下也算清明,没有天灾流民,疆外纵然有人蠢蠢欲动,只要朝廷不出事,几年内是不敢妄动的。
要解决这个问题,光凭惊蛰肯定不能够。
提醒景元帝的难度,和辅佐瑞王登基来比,前者大概,或许,可能有那么一点成功的曙光。
【景元帝不在乎。】系统道,【所以没有用。】
惊蛰的心冷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放纵?”
【系统只能知道客观发生的事,无法判断主观想法。但景元帝的确不在乎。】
惊蛰蹙眉,还没等他理出个毛线团来,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任务三:阻止姚才人死亡】
惊蛰瞪大了眼,姚才人?
“是北房这位?”
【是的。】
在这北房中,正正有这么一位姚才人。
承欢宫内,几道轻缓的脚步自门外来,沙沙的声响踩在雪地上,蔓延出一连串的脚印。刚刚才扫过的地面,又随着不断的落雪,覆盖上一层素白。
刚去送完礼的秋逸皱着眉,瞧着不大舒服。
二等宫女巧兰望见,忙迎了上来,握着她的手说道:“秋逸姐姐出去,可是冻坏了?快快进来,暖和暖和手脚?”
巧兰嘴巴最会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去,平日里因着她嘴巴甜,讨了不少好处。但今日秋逸却没那个心思,抽出了自己的手,匆匆往里面走去。
巧兰一时脸挂不住,羞恼起来。
另一个二等宫女成兰扑哧一声笑出来,“有些人什么香的都往上扑,却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可真是不讨喜。”她的声音又快又轻,说完后就去干活,根本不看身后巧兰记恨的目光。
“她心眼小,你惹她,日后给你下绊子怎么办?”
“不惹她,她就不会下绊子了?”成兰撇嘴,“别忘了,今日秋逸姐姐出去做事,点了那两个兰没点她,她那会是什么表情,你不记得了?”
心兰想起巧兰一贯的表现,也摇了摇头。
“不过秋逸姐姐的脸色可真不好看,”她小声说,“往日,她可是大宫女里最温柔的了。”
被几个二等宫女讨论的秋逸,已经得了通传进了内殿,见到了徐嫔。
承欢宫内殿温暖如春,徐嫔正斜倚在软塌上看书,边上摆着的,是冬日难得的果类,端得会享受。
秋逸欠身:“娘娘,秋逸回来了。”
徐嫔抬头,是位岁数二十出头的女子,长得大方端庄,很是明艳。她将手里的书放下,示意秋逸过来。
“怎这么个表情,乖乖,受到什么惊吓了?”
秋逸和殿内两个大宫女都见怪不怪,徐嫔长得高大明艳,对她们这些姑娘家说话都是温柔,带着几分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