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好像重现焕发生机的女尸,惨白湿滑的身上长满了眼睛,那些眼睛纷纷睁开凝视着他们。
“这就、就是楚雪林,她果然是畸形!这就是她的秘密!”温秋沙哑大喊,身体里的恐慌都被她喊出来了,她兴奋地笑了一声,“找到了!我们找到真相了!”
“小心!!!”
温秋寻着孟天佑的声音抬头,看到他惊恐异常的神情。
同时脖颈一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骑在了她脖子上。正对墙面的几个人体标本中,有一个成型的胎儿。
似哭似笑的一声响在她耳边,稚嫩、冰凉、哀怨。
随着这一声,整个四号停尸房的尸体都动了起来。
“啊啊啊!花昊明!救我!”
孟天佑连连后退,看着那个胎儿死尸睁开眼,将黑黢黢的眼珠对上温秋,也惊恐地大喊:“花昊明!花昊明!救她!”
花昊明是他们心里最厉害的,唯一能对抗这些诡异地正在复苏的死尸的人。
花昊明确实动了,也确实靠近了他身边刚站起来的死尸,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口咬住了死尸肩膀上的肉。
孟天佑吓得跌倒在地。
异食癖。
死尸们好像活了,玩家的癖好也完全异化了。
“夏、夏白,夏白!”这种绝望的环境下,他能想到的只剩夏白了。
“夏白!”发现不对的蔺祥也在叫夏白。
他察觉到夏白不在,一转身就傻眼了。
夏白他伸着双手,脸颊发红地奔向了死尸。
那死尸刚坐起来,就被夏白搂住了脖子,兴奋地贴脖子蹭蹭蹭。
蹭完了这个,他又激动地跑去贴贴另一个。
贴完这个,他又飞快去拉另一个,整个停尸房的尸体都想碰碰贴贴。
“啊啊啊好多!好多尸体啊!”他兴奋又极度满足地在两个尸体身上翻身打了个滚。
蔺祥:“……?”
蔺祥:“???”
蔺祥:“??????”
蔺祥一直知道夏白长得好看,好看到他稍微用点注意力看向一个人时,就会让人说不出话。刚想跟夏白做好朋友时,蔺祥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夏白经常一副神游太空,大脑不在脑壳里的样子,像个灵魂离家出走的娃娃。
此时,他的所有灵魂一定都回来了,惊心动魄,看得人恍惚,为这些死尸。
他那无欲无求,超凡脱俗的夏白。
他不理解。
他大受震撼。
他的大脑撒丫子狂奔离家出走。
那些死尸可能也不能理解,被夏白蹭蹭贴贴拉拉扯扯时,本就僵硬的尸体更加僵硬了。
一道闪电炸裂,照亮了死尸们此时的状态,有两个死尸被夏白贴贴时,灰褐色的脸上漫出一片粉红。
蔺祥:“?”
他这次震撼中带了很多的疑问,这些疑问甚至压倒了刚才的致死恐惧。
那个在他身下呼吸,把他吓到要难以呼吸,几近晕厥的死尸,在……脸红?
“夏白!夏白!”
门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把蔺祥唤回现实,他看到孟天佑正被一只干枯的死手拽着腿向四号停尸房拉。
孟天佑吓得面容扭曲,指甲深陷在地板缝隙里,裂出了好多血。
“花哥呢?!”蔺祥跑过去用力拉住孟天佑的胳膊向外拽。
“他在啃死尸!他们的癖好完全异化了!”
蔺祥:“?”
蔺祥一瞬间想了很多,最终只有一个“艹”字出口,他拼命地拉着孟天佑向外拽。
可是对面的力气太大了,超出了人的极限,连蔺祥都差点被拽进四号停尸房。
孟天佑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光太黯了,蔺祥看不清他的腿怎么样了,只用尽力气拉他,他总觉得孟天佑被拉进去后就活不了了。
“救我、救……”
蔺祥胳膊上肌肉绷紧,额头上的青筋也起来了,大叫一声,用尽全力,终于把孟天佑拽出来了。
他来不及细看,拖着孟天佑就向外跑。
刚跑不到两步就停住了。
三号停尸房的门被撞开了,里面并不完整的大体老师冲了出来。
夏白和花昊明跟他说过,三号停尸房是各年级专业刚用过的大体老师暂存点,里面都是被解剖过的尸体。
蔺祥记得,在解剖实验课上,他听老师讲过肌骨分离,那时候听得不认真,此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肌骨分离了。
第一个冲出来的大体老师,让他切身体会了。
拉着孟天佑那只胳膊疼得颤抖,无力垂下,反被四号停尸房那位连着孟天佑向里拉了一截。
蔺祥踉跄倒地,看到那位胸腔空荡荡的大体老师靠近他,从他那不知道被解剖摧残过多少次的残躯,他竟然能看出他的想法。
人可以肆意解剖他,他为什么不能解剖人?
被又拉进去一截。
他看到一号停尸房的死尸们也出来了,夏白在后面追着他们。
看到宋明亮正在走廊墙角探头,冒着黄光的眼兴奋地看着这一切,蠢蠢欲动。
看到本该躺在床上的温冬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
看到温冬僵硬地走到没有声息的温秋面前,蹲下来扯着她的头发和脸皮,看不清表情。
看到夏白给了正吃死尸的花昊明一个巴掌。
看到二号停尸房的死尸也出来了。
雷声轰鸣,在这昏暗之中,人的癖好疯狂扭曲,淹没理智,蒙蔽人心。死尸汹涌而至,悲怆愤怒,即将淹没生机。
蔺祥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在混乱的死尸身影间隙看到夏白正打花昊明,有点想笑,更多的是想哭。
他知道他们闯关失败了,他们要死在这里了。
之前花昊明一再跟他们说游戏的恐怖和残酷,他是一直点头,觉得自己知道了,其实他不能感受,现在才真正领会到游戏的可怕,只要错了,根本不给活的机会。
他又被拽进去一截,身前的大体老师也跟了上来。
蔺祥看到大体老师对着他的胸腔伸出手,他本想闭上眼,垂落的手指碰到兜里的纸,他忽然想起那是夏白给他的镇尸符。
夏白打不过花昊明怎么办啊。
临死前,蔺祥看着那俩这么想着,举起一张镇尸符贴向大体老师的额头。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辜负夏白的一片心意。
大体老师的手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胳膊太疼了,疼得他反应迟钝,尤其是在等死的时刻,有意识地封闭五感,是孟天佑焦急的嘶吼让他反应过来。
“蔺祥!蔺祥!!还有吗!救我!”
蔺祥睁开眼,震惊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大体老师。夏白给他镇尸符时,花昊明说过,画符除非是在游戏里得到的技能,否则这镇尸符就算在他们的现实世界有效,在这里也无效。
他收下了夏白的心意,却也以为这东西没用。
它有用!
世上最让人振奋的,莫过于在最绝望的死地看到一线生机,这让他爆发出莫大的希望和力气,用单只手侧翻,一张镇尸符贴到了拽孟天佑那个死尸的额头上。
依然有用。
他激动又快速把兜里的几张镇尸符全都贴到了要拉扯解剖他们的死尸身上,可是还不够,四个停尸房死尸太多了,都在向他们这里冲。
蔺祥浑身颤抖,但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先趁花昊明不注意,一脚把他踹到正要跑过来的两个死尸身上,花昊明立即一脚踹倒一个踩在脚下,同时抱住另一个低头就啃。
然后他关上了四号停尸房的门,挡住外面的死尸。
门被砸得砰砰响,他被震得一颤一颤的,他知道他挡不了两分钟,所以竭力寻找着生机。
最迫在眉睫的是挡住这些死尸。夏白给他的镇尸符,他自己身上可能还留有一些,可以去搜一搜。
最根本的是找到真相。不知道谁的手机掉在地上闪着微弱的光,借助这点光,他看到了那具长满眼睛的女尸。
“那是楚雪林?这么多眼睛不就是她的畸形吗?我们不是找到了吗?”蔺祥激动地脱口而出。
“不是,这……这也是个误导。”
孟天佑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了,蔺祥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一只腿已经没了,鲜血流了一地。
他快撑不住了。
这个十八岁的之前虚荣自私的少年泪流满面,鲜血大股大股从身体流出的绝望太恐怖了。
他还是说努力地告诉蔺祥,把一点希望传给他。
如果是之前,他也会以为这就是楚雪林的畸形,但他进来之前,听了夏白的分析,再用否定倒推,就明白了。
那个ta在这游戏里可以由绿藻指代,楚雪林是蝾螈,这些眼睛就不是她的畸形,是别人的……是别人在她身上的凝视和窥探,变成一只只眼睛长在了她身上每一处,永远躲不开,挥不去。
“夏白……”他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个智商想了,可能答案只有夏白知道。
“夏白,恋尸癖,为什么……第一天晚上……”
蔺祥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夏白是恋尸癖,为什么第一天晚上,也就是昨晚没表现出来,他甚至还和他一起去找花昊明了。
在死尸一次次更猛烈的撞击中,他踉跄着回想昨晚的细节,夏白的手经常伸进兜里,像是在摸什么。
“哐!”
蔺祥被门后的死尸们撞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顺势跑到夏白身边,把还想追死尸的他按在地上翻找。
先找出了一沓镇尸符,扔给孟天佑一多半,又找到了一个泛黄小册子,上面有手写的“家谱”两个字。
他记得这个册子的背面,入学那天,夏白抱着一个透明文件袋,这个小册子就在里面。
“夏白!夏白你看!这是你的家谱,你清醒点!”蔺祥把家谱几乎贴到他脸上了,又忍痛快速翻给他看。
家谱里血指印快速在夏白眼里滑过,一个接一个。
爷爷去世的那个冬天,院子一下空了。
他不想把爷爷下葬,就把爷爷留在他的房间,每天都跟他说话。
爷爷说过,他们家院子是个风水宝地,他寻找了一辈子才找到这个宝地。
“要不你看,我们家的喜神怎么多年不腐?”
这是个风水宝地,所以爷爷会陪他很久。他一直把爷爷留他原本房间,每天去跟他说会儿话,帮他回群里的微信,这样就和以前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直到,在爷爷身上看到尸斑。
他给爷爷买了棺材。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又把他们家的喜神挖出来,在这个老旧的册子上写下了家谱,给他们做了身份,让他们和爷爷都按了手印,用他的血。
没有家了,他会再组一个永远不会散的家,好大好大的家。
那些血色的手指印在他眼里晃荡,他想起了他家的喜神每次陪伴他的样子,他们有的比电影明星还漂亮,有的很英俊,有的已经有白发了,要一直靠在他身上。
“夏白!你醒醒!楚雪林到底是怎么回事?!”蔺祥的声音和雷声一样震着他的耳朵。
怎么回事?
楚雪林?
夏白抬头,看到了那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女尸,她的张开嘴嘶叫,即将爆发。
夏白盯着她,混沌的脑海里慢慢出现了很多画面。
她在图书馆低头看书,好像是在轻声诵读,嘴巴微张。
她手捧豌豆花,低头轻嗅,嘴巴和鼻子一样陷入花瓣中。
她穿着白大褂拍照,捂住嘴巴似哭似笑。
一具具嘴巴被缝住的大体老师。
“把我,把我扔到她身上!或者前面的床上。”夏白用力摇着头,抓紧蔺祥的胳膊。
他们面前好几个死尸正冲过来。
躺在地上的孟天佑即便有镇尸符,也快要被死尸淹没了。
蔺祥的背后三只干枯的手抓进了血肉里。
他没问为什么,是无条件相信夏白,也是疼得说不出话了。
没有管在撕扯他后背的几只死手,他抬起那只被骨肉分离的胳膊,抱起一百多斤的夏白,绷紧的肌肉挤出溪流般的血,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都在颤抖,以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信念,把夏白扔了过去。
夏白紧紧地抱住了楚雪林的尸体,手指扒在她背后的眼睛上。
那天晚上看到的宋明亮父子的场景就在他脑海里,他选择了和宋明亮一样的动作,钻进了女尸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百度百科资料。
夏白在一个幽暗的洞穴里爬行。
洞穴黑暗曲折,黏腻湿滑,越来越逼仄,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人,像是楚雪林,太暗了,他看不清楚。
他坐在了那人身边,想跟她说话,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那人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低着头趴在洞穴里,黏腻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夏白就坐在她身边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洞穴里照进了一片光,夏白和她一起在逼仄的洞穴里仰头,看到洞口一圈白边。
这时的他们,像是在一个狭窄的井底,得以窥见天光。
“你看。”那声音很轻,像是天上的声音,袅袅飘进井底。
夏白就看到了白白的天上有略显稚嫩的九个字,三个名字。
楚雪木。
楚雪木。
楚雪林。
“你叫楚雪木,我也叫楚雪木,两个木就是一个林,我们是楚雪林。他们叫楚雪林,不是只在叫我,也是在叫你,是在叫我们。”那道声音又在天上响起。
夏白注意到,他身边的人在颤抖。
她趴在洞穴里,一直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头却一动不动,在因未知的原因发颤,但一定不是害怕,像是身体无法承受的某种激烈情绪。
“楚雪林!”天上响起另一道比较严肃的声音。
“抱歉哦,雪木,我先离开一会儿。”那道好听的声音落下后,天消失了,洞穴里再次陷入幽黑之中。
夏白看到她还在仰着头,维持了好一会儿才趴下,埋着头蜷缩,湿漉漉的头发裹住了全身。
过了没多久,她又仰起头,等一会儿天光,再埋头,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又等到了天空,等到了天上的声音。
“我躲过了领养人,也没有被别人发现异常。”
“雪木你别害怕啊,不会被发现的。这家儿童福利院的人都很懒,不会给我们检查身体,除非有人确认要领养我们。”
好听的声音响了很久,轻轻地说了好多话。
夏白身边的人一直半趴着仰头看着,一动不动。
“妈妈不是抛弃了我们,她只是没办法继续养我们了哦。”
“其实,其实她走的时候……哭了的,很惨很惨,走一步就要回头看看,不是一下就跑掉,找不到人影的。”
“妈妈走了没事呀,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白白的天空上晕开一朵泛灰的乌云,雨珠破碎。
那道声音渐渐没了,夏白身边的人还维持着半趴仰头的姿势,直到天空也一点点变小、消失,洞穴里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就这样,夏白坐在她身上,看她埋头蜷缩,看她仰头等待,跟她一起迎接天光,听天上那道声音。
大多数时间,井底都是漆□□仄的,有时候呼吸都不顺畅,深陷黏腻的窒息中。
但是,那道声音响起时,就有光照到进来,有时会落到他们身上,氧气也会随之而来,明亮的天空,彩色的世界。
渐渐的,一直待在这黑暗洞穴的夏白也开始期待那道声音的到来,那道声音的主人开始等同于光,等同于氧,等同于彩色的世界。
他们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人,天上人。
幸而,那是一个温柔的人,总是会给他们无声的期待以回应,所有美好的事都会分享,让他们可以在黑暗中仰头看到不同风景的天空。
“雪木,雪木上小学啦。”
天上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对于小孩来说有些大的绿书包。
“雪木,雪木考了第一名哦,这是小红花。雪木也有好好认字吧?”
一朵毛线针织小红花,圆圆的黄色花蕊像个小太阳,五朵红彤彤的花瓣。
洞穴里的雪木半趴着用力点头,即便那个雪木看不到。
“雪木,雪木小学毕业啦。”
一张毕业照,她站在人群里很显眼,漂亮可爱,轻轻捂着嘴眼睛笑成月牙。
“雪木,雪木上中学啦,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脏兮兮的地上,一个编织袋,里面装着她们的所有,她们即将一起去往未知的地方。
“雪木,雪木上高中啦,学费全免,还有好多奖学金,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了。”
天空中第一次出现一餐正经的饭,在一个不锈钢餐盘里,一份胡萝卜,一份黄焖鸡,一份米饭,还有一碗红豆汤,冒着热乎乎的气,流进了洞穴里,又香又暖。
“雪木,雪木要填报志愿了,雪木想学医,学口腔医学。”
那道声音渐渐没了童稚,但依然好听,被时光打磨得温柔又坚定。
“雪木想学口腔,只是想,在以后,能不能在世上找到和我们一样的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她不用牙疼得睡不着也不敢找医生,还有我可以给他们看病。”
“雪木,你会觉得孤单吗?”
天光大亮,金黄色的阳光探入洞穴深处,明亮地落在他们身上。
玻璃天空上第一次出现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手电筒。
楚雪木长得非常漂亮,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皮肤很白,眉毛天然呈现古典的柳叶形,眼睛温柔又明亮,没有涂口红的唇泛着自然的红润。
干净美丽,纤尘不染。
或许是这么长时间她给他阴暗逼仄的环境里带来的光和陪伴,她在夏白眼里也有了天人明亮高洁的滤镜。
这样的天人张开的嘴巴时,有一个黏腻畸形的人正趴在那里,在明亮的光线下无所遁形,暴露无遗。
她一直半趴在地上,两只细小的胳膊撑在洞穴上,是因为她没有腿,她就是从洞穴里长出来的,也就是连着另一个楚雪木的喉管。
时常被黏腻头发覆盖住的脸上,五官有细微的扭曲,并不是说长得扭曲,其实长得很好看,和另一个楚雪木非常像,只是像是被挤压过,因而看起来并不丑,只是有些形态诡异。
夏白身边的雪木正发抖,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仰头看向天空,这次眼里的光微微闪动着。
当那个美丽的女孩张开嘴,你会看到一个黏腻的头颅,向上仰的头颅上脸如薄血膜,五官狭小扭曲。
古时候,有些地方把双生子视为不详,认为他们天生相克,会为家族亲人带来灾祸。
现在有一种传言,多数双生子在胚胎中会互相竞争互相吸收,最后只有一个把另一个吸收进自己体内当营养的孩子出生,或者吸收不完全,一个双头、三腿,六根手指等畸形人出生。
没有人知道事实如何,在他们还是胚胎细胞时。
或许很多人出生时,体内就有另外一个灵魂存在。
两个楚雪木的存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别说被人理解和接受,连告诉别人都不能,那一个总想另一个她会不会孤单。
所以,她看到第一次收到的花束里有一枝豌豆花时,欣喜地给她看。
“雪木,你看,漂亮吗?这是豌豆花,豌豆是愿意跟根瘤菌共生的植物。我最喜欢豌豆花了,你喜欢吗?”
夏白和身边的雪木一起仰着头,看着那粉紫色的花朵盈满天空,两片薄薄的花瓣在深色的花萼上舒展,迎风轻颤,如一只只巨大翩然的蝴蝶。
豌豆花成了她们最喜欢的花,偶尔楚雪木会买一捧,漫天的豌豆花就会降临,清幽的花香会飘进逼仄的洞穴里,仰着头的她会慢慢趴下,像是胎儿蜷缩在母体子宫里。
后来,她更惊喜地发现了蝾螈,养在绿藻飘荡的鱼缸里。
“雪木,你看!你知道吗,绿藻在蝾螈还是胚胎细胞时就在它体内了,它们是人类最初无法理解的共生,植物和动物在胚胎细胞时就相伴长大,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
“像不像,我们?”
“你就像绿藻,我就像蝾螈,我们一起长大,谁也离不开谁,永远共生在一起。”
“有一天,我们也会被人接受,也会有人能看到你。”
绿莹莹的天空上,蝾螈越来越多,不同种类不同大小。
楚雪木读完了本硕,又迎来了博士。
她常常会在实验室跟另一个楚雪木聊天,实验室的设备能让它们看清彼此。她们互相看着,一个满眼笑意,美丽非常,一个满眼流光,目无他人。
夏白已经能看懂身边的雪木,他知道拿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足以抵抗接下来漫长的黑暗和压抑。
楚雪木越来越喜欢这个专业,也越来越想成为一个医生。
她常常对另一个楚雪木畅想她成为医生之后,眼里光明愈盛,那俨然成了她的梦想,穿上白大褂,成为一个医者。
她的努力没有被辜负,她被一家非常好的医院录用了。
入职体检那天,她说:“雪木,我不做医生了。”
天空上雨滴斜斜坠落。
她以为她不知道,连夏白都知道,大学入学体检时,她逃过了眼口鼻检查,可是要做一个大型正规医院的医生,体检必然严格很多。
夏白身边的楚雪木完全趴下,将自己蜷缩在长发里,头发好像更加黏湿了。
雨滴滴滴答答地落下,她笑声说:“医生好累哦,还会遇到医闹,我只想和雪木一起过安静的日子。”
洞穴里的楚雪木很久才抬起头,向外伸直手,努力从洞穴中向外扯着自己。
夏白不知道她是想接住那雨滴,还是想碰碰天上的人。
后来,楚雪林成为和平医学院的辅导员,正式踏入了这家医院。
她是个乐观积极的人,很快调整过来,在这家医学院过得也很开心,仿佛忘记了梦想和近十年的努力,每天和另一个雪木一起种种花,养养蝾螈,看看书,倾尽全力地帮她带的学生实现医生的梦想。
这段时间,夏白和身边的雪木仰头在天空中看到了更多美丽的景色。
有一天,洞穴里并不黑暗,但也没有很多光,洞穴里的雪木和以往大部分时间一样,仰头等着另一个楚雪木,忽然身体紧绷,嘴里发出紧张防备的黏糊咕咕声。
夏白抬头,这次抬头不是对上美丽的景色,而是在阴沉的天空里看到了一双震惊又兴奋的眼睛。
那双眼睛那么大,里面的疯狂和欲望更清晰,如恶魔之眼。
眼睛一晃而过,继而响起了让他们安心的好听的声音,“王老师,抱歉,我睡着了?”
那之后,夏白身边的楚雪木一直很不安很焦虑,几乎一整天所有时间她都仰着头等另一个楚雪木,可是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