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周遭安静得过分,呼吸声和心跳声无端放大数倍,清晰钻入秦望耳蜗。
傅景轻缓呼吸迎面扑洒而来。
秦望心跳有些快了。
他赶忙撇开眼睛,刚松了劲儿准备离去,躺在身下的傅景一动,脖子上突然缠上来一双手,抱着他往下一拉。
根本来不及反应。
混乱之中,秦望只觉得唇上覆盖过来一片温软触感,碾压着他的唇瓣。
紧接着,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迅速铺盖而来。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秦望脑子里炸开,滚烫的碎片迸溅得到处都是。
意识到傅景在做什么,秦望大脑还处于空白中,抵在墙上的手指顿时狠狠一握,僵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有动作。
傅景还闭着眼,呼吸不算平稳,手臂勾在他脖颈上,带着他不得不弯下腰低头。
躺下的人扬着下巴把唇贴上来,丝丝潮湿在两人唇间蔓延。
待回过神,秦望慌忙腾手抓住傅景手腕,无意识张了下口,湿热舌尖趁机从他唇上舔过,转瞬钻进他的口腔。
“......”
心彻底乱了。
Alpha之间不存在吸引力,可秦望不知怎的,唇舌跟另一个alpha疯狂纠缠,居然没有奋起反抗。
他尝到傅景口里信息素和酒精的味道,条件反射释放信息素去压制,可傅景的信息素对他而言实在太弱。
简直弱得不堪一击。
神智变得有些迷乱,原本握住傅景肩膀准备推开的手,无论如何都无法施力,手指逐渐攥紧。
舌尖被吮吸得发麻,他没办法避开,甚至自暴自弃地回应了这个吻。
原本要阻拦的姿势,也不知怎么回事,成了亲密的纵容,倒把傅景揽进了怀里。
漫长的缠吻结束,搂在脖间上的手突然撤去,秦望还没缓过神,只见傅景浑浑噩噩翻过身,没动静了。
......睡着了?
还是就没醒过?
什么意思?
玩我呢?
秦望等了会儿,耳边隆隆闷撞的心跳一点点平稳下来,只见傅景呼吸平稳,像是已经酣睡过去。
“......”
秦望缓缓直起身,从傅景身上悄声退去,立在床沿,视线久久垂落在床上,脸色有些复杂。
未几,他抬手,指腹蹭过唇角,稍微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个吻。
好像,还挺不错。
翌日早上。
“你昨晚......”半宿没睡,等傅景起床洗漱完,秦望迫不及待,努力组织了一番语言,到嘴的话偏偏临时一转,“去干什么了?”
宿醉让傅景头疼,他揉着太阳穴进来,看到桌面有早餐,便顺手勾了过来,随口答:“跟朋友出去玩了。”
什么朋友?
Omega还是alpha?
去哪儿玩了?
玩的什么?
为什么不带我?
为什么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大半夜不回来还喝这么多酒?
......
无数问题同时钻进秦望脑海,他抿了抿唇:“你昨晚睡觉爬错床了,你知道吗?”
“有这回事?”傅景拿着早餐,从容不迫坐进椅子里,腿优雅翘了起来,抬眼似笑非笑瞧着秦望,“我爬谁的床了?”
明知故问。
秦望摸不准他什么意思,皱了皱眉:“咱宿舍还有第三个人?”
“哦,”傅景莞尔一笑,极其斯文地打开了装早餐的塑料袋,眼也没抬,“但我早上是在我自己床上醒来的。”
“我抱你过去的,你不记得了?”
秦望语气不太好,不知道是在介意他爬错床,还是介意他忘记了昨天晚上干的事。
可傅景仍旧一点不为所动,毫无心理负担地咬了口鸡蛋灌饼,挑了下眉,不答反问:“那我是做了什么吗?”
到底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这里装糊涂?
一整个馅料十足的灌饼傅景只咬了口火腿肠,咽下第一口就不吃了,边抽纸巾擦手,边波澜不惊地说:“这么问吧,你生气了?”
秦望视线从他裹进雪白纸巾的指尖上挪开,不小心触碰到他嘴唇,又火速弹走,低下声去:“没有。”
傅景唇角勾了起来,将纸巾团成团,扬手抛进垃圾桶。
“我可能,”他抬眸,冲秦望盈盈一笑,“有梦游症,要是以后不小心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秦望一怔,回想起傅景勾着自己脖子亲吻的样子,一抹红悄没声息爬上耳廓。
不介意。
但说不出口。
傅景眼尖捕捉到秦望神情变化,微弯的眼睛下浮现出明显的卧蚕,像只故作无辜的狐狸,眉梢狡黠一挑:“哦,我指的是,爬错床这件事。”
秦望别开眼,心虚到没听出傅景话里明显的小破绽,耳后的红更明显了:“......不介意。”
一只手落到他肩膀上,指尖不经意划过锁骨,又搭上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把。
随后傅景春风般舒缓从容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不好意思啊,我这毛病从小就有,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秦望转头,恰好对上傅景视线。
那双茶褐色眼瞳里似乎划过道极其微末却又别有深意的情绪。
不过眨眼即逝,傅景也收回手,跟他拉开距离退到了桌边:“所以要是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比如说侵犯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偏偏停在这里大喘气。
秦望心弦蓦地一拨。
然后就听傅景哼笑一声,断句断得很有水平,不紧不慢继续说:“的利益,或者强迫干你——”
秦望眉心狠狠一跳,脑袋里莫名灌满黄色废料。
傅景斯文儒雅,一脸“我是文明人”,宛若身后背着圈圣光的一尊佛像,但开口闭口不是在开车的路上就是在开车。
“不想干的事情,第二天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不说,那我......”
傅景手掌一摊,毫无悔过,且得寸进尺:“就继续了。”
“......”
秦望完全说不过傅景,甚至被洗脑。
他觉得,自己指定是中了什么邪。
不然为什么会在这之后,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空闲下来,就老是忍不住拿眼睛余光去瞄傅景。
尤其是在每天晚上睡觉前。
傅景洗完澡穿着平角内裤在房间乱晃,让他眼前白花花一团。
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薄薄一层布料包裹的浑圆屁股,平坦的小腹,底下鼓起的小包......
无论他是在玩手机打游戏还是忙课业,余光里总是有傅景的身影,注意力完全被房间里另一个人牵着走。
不对劲。
温水淅淅沥沥从头顶浇下来,秦望站在花洒下,两手撑住墙壁,低头反复思索复盘,然后在心里默默做出总结。
——不对劲。
要不就是傅景的行为不对劲。
要不是就自己有问题。
梦游患者目的性这么强,哪儿也不去,成天就只知道往室友床上爬?
还有他自己,谁家好人会惦记上室友啊?
傅景可是alpha,两人应该打起来才对。
秦望抹开镜子上蒸腾的水雾,张手撑在水池两边,跟里面湿漉漉的自己眼对眼。
盯了半晌,弯腰打开水龙头,一头扎进水池子里,接了捧冷水往脸上扑。
不管傅景到底在想什么。
反正,他自己一定是不对劲的那个。
“去哪儿?”
傅景刚准备出门,回头看见秦望擦着头发从阳台卫生间出来,便回道:“玩。”
秦望漫不经心问了句:“多久回?”
半只脚都踏出宿舍了,傅景忽然退回来,抱臂倚在门边,唇边带笑,眼神像是在看戏:“看情况。”
秦望抽下毛巾,随手撂在椅背上,视线直直投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洗过澡的缘故,眼神微微有些冷意:“我也去。”
傅景笑着提醒:“可能会喝酒哦。”
“没事,我酒量还行。”
至少不会醉到不认识自己的床在哪里。
傅景这人完全就是个双面龟,看起来脾气很好,待人接物和善老练,实际上很挑剔,阴险得很,根本让人琢磨不透。
一路上秦望严肃设想过很多种情况。
或许傅景私下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或许他成天去的地方,是某个乌烟瘴气的夜店。
但没想到,最后他们走进的,是一家品味挺高雅的清吧。
围坐在包间里的一伙人,不少是专业上的同学,都是正经人。
“介绍一下,”席间有很多陌生面孔,但傅景仅给秦望指了一人,一个坐在沙发最深处的男生,“余苏南,今年准高考生,我发小。”
他跟余苏南只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完招呼。
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傅景输掉一局,选了真心话。
在座的人都挺善良,问了个最没劲的问题:“有没有喜欢的人?”
隔壁秦望顿时竖起了耳朵。
就见晃着酒杯的傅景微微一笑,坦然道:“有。”
提问的几人瞬间炸了:
“我操,傅老板居然有喜欢的人?!”
“哪个omega这么大福气啊,被我们傅老板这么好的男人给看上了?”
“就是啊,谁啊谁啊?”
秦望其实也想问。
一直默默注视的目光忽地被傅景察觉,两道视线相触后停留了几秒,傅景率先移开,笑着跟众人耸肩:“我已经回答完了。”
可后面再输,他就没选过真心话了。
从陌桑出来时间不早,回到宿舍已是半夜。
“你这叫酒量不错?他妈两罐啤酒就倒!”
傅景把挂在肩上的秦望送进卫生间,拧开了热水塞到花洒底下,合上门前丢下句:“自己洗干净,一身酒味。”
秦望没感觉喝醉,只是脑袋晕晕涨涨,脚下有些轻飘飘而已。
热水迎面浇下,他思绪放空,脑子里循环回荡的,只有一行字:
傅景喜欢的人是谁?
房间里,傅景脱了衣服,正打开衣柜趴在里头翻找睡衣,身后忽然逼过来一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头顶光线跟着暗下。
一只手从他耳边越过,撑在敞开的柜门边。
秦望将他圈在了衣柜门和自己身体之间,魁梧的体型像是一堵高大的围墙,一开口,声音低沉:“是谁?”
傅景转过身。
眼神迅速一瞟。
风水轮流转——
秦望,裸的。
还在滴水的湿发,阔挺双肩,饱满胸肌,块状腹肌,倒三角腰身,鼓鼓囊囊山包......
傅景移动的目光拉上来跟他对视,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你问的是什么?”
“......喜欢的人。”
傅景眯了眯眼,玩味一笑,那游刃有余的样子简直像是在玩弄秦望:“想知道?”
秦望没犹豫,哪怕现在傅景给他抛个陷阱,他大概也会主动往里跳:“想。”
“他跟我一样,也是alpha。”
迟钝几秒,秦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微妙难辨的情绪。
傅景身姿舒展,好像被一个alpha这么抵在狭缝中丝毫不会感到不自在。
他一边观察秦望的神情,一边试探地继续说:“你会觉得我是异类吗?因为我是alpha,但我喜欢的人也是alpha。”
“不会,”秦望飞快说,目光灼灼,“我可能......”
撑在柜门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秦望没什么机会谈恋爱,对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缺乏经验,也没什么自信,以至于他突然犹豫了。
傅景喜欢的alpha,会是......
自己吗?
他卡壳了。
傅景了然,给了彼此足够的空间和体面:“你醉了,等你清醒的时候再跟我说,或许到时候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说完傅景拨开半开的柜门,想从它跟秦望中间走出去。
但秦望突然一伸手,嘭地抓住柜门,按住往里一推,硬是把傅景给挤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就是执拗地不肯放傅景走。
傅景手上还拿着睡衣呢,都没机会穿,无奈扶了扶额:“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吗?”
“你要穿什么衣服?”
秦望眼神放肆地把他从头扫到脚,一脸淡定自然,随口说出的话完全就是在耍流氓:“光的时间还少吗?我看干脆内裤也别穿了。”
“......”
“你真的有梦游症?”
傅景唇角挑起,决定陪秦望打太极耗下去:“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
秦望不假思索:“信。”
“......”傅景嘴角抽了抽,“那我经常爬错床这件事怎么解释?”
秦望:“你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傅景眼神复杂地凝视他片刻,摇头:“你真的醉得不轻。”
秦望眉心一蹙:“我没醉。”
“这是几?”
“三。”
“这是二,你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