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欺人太甚
“都特么干嘛呢?”阎君山扬着声音对正在争吵的众人喊,边往屋里走边说道,“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进门看到了摆满了了桌子,小山一样高的花名册,明晃晃地摆在议事厅的正中间,想不注意都难。
阎君山扫了一眼地上的花名册,这些人偏偏在军队内部情况不稳的时候过来,要求阎家军消减军队,看来是早有准备。
阎方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咳的脸红脖子粗,黄翠翠挺着大肚子一直给阎方顺气,见到阎君山来了,“君……咳咳……山……咳咳……”捂着嘴的手帕上带着明显血迹。
“快别说话了!”黄翠翠给阎方狠狠地拍打阎方的后背,看救兵来来了,一扫脸上谨小慎微,挺了挺腰板,瞪着眼睛扫了一圈在座的人,向阎君山告状。
“你快去管管他们吧!大帅被这些人气得吐了好几口血,”踢了一脚,脚边装着血水的铜盆,“大帅被这些人都气吐血了。”说着拿起手绢擦拭眼泪,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铜盆里的血水被黄翠翠带着怒气的这么一踢,溅出来的血水,瞬间染红了地上的黄地毯。
阎君山心下一凛,老爷子身体状况明显不太好,屈膝蹲在阎方面前,手搭在阎方膝盖上,面上带着真切的关心,“爸,您感觉怎么样?”
阎方定定地看着阎君山的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咳咳”的声音,边咳边朝阎君山摆手。
阎君山读懂了阎方的意思,“不用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看着自己的父亲病成这个样子,阎君山心里不是滋味,即便是现在有天大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眼看着老爷子,忍受痛苦,干坐在这里。
阎君山瞥了一眼黄翠翠,他和黄翠翠一直都不对付,但今天这样的场面,黄翠翠能一直伺候在他家老爷子身边,也算是有情有义,心里对黄翠翠多少改观了一些。
阎君山对黄翠翠说道:“先带大帅去看医生!”
黄翠翠点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一听阎君山这话不干了,他们今天可是来找阎方要说法的,阎方走了算怎么回事。
“嘿!说你呢!老阎家那小子!”一个满脸横肉剃着光头,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人看着阎君山语气轻蔑地叫阎君山。
阎君山回头看他,“对,就是你,你算干嘛吃的,大人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小孩子就该干嘛干嘛去!”
老爷子病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进门一直都在关心老爷子的病情,还没腾出手来对付这些人。
这个人阎君山认得,此人名叫刁烨梁,手里有三四万的兵力,守着海阳城北边的一个小城,可以算得上是阎家军的老邻居了。
刁烨梁在一众手握重兵的将领里,算是实力较弱的,一直以来都和他们阎家军交好,依仗着阎家军的势力,才勉强能有一席之地。
今天站在这里居然然指着他的鼻子说,“小孩子该干嘛干嘛去?”明显是和阎家军撕破脸皮的势头。
这些人大多手握重兵,私底下的关系像蜘蛛网一样,兵荒马乱的年月,往往会牵一发儿动全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阎君山心里忍了又忍,克制住一枪崩了刁烨梁的冲动。
老爷子撕心裂肺的咳嗦一声接着一声,阎君山最近心情属实不太好,掏出枪,不由分说“砰”的一声,子弹打在地上的花名册上,瞬间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跟随各家长官来的警卫兵,纷纷举起手中长枪,对着阎君山。阎君山守在门口的警卫兵听到枪声,纷纷端着枪冲进议事厅,议事厅的内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刁烨梁身材有些微胖,绑在身上的枪套或许紧了一下,枪拔了两下没拔出来,呲牙咧嘴拔枪,怒道,“阎君山!你想干什么?造反嘛?”
“造反?”阎君山冷笑一声,染着怒意的眸子盯着刁烨梁“你特码不配和我说这两个字!”
在座的谁不知道刁烨梁是阎方的小弟,小弟上门找大哥的麻烦,这事摆在明面上,就是他办的不讲道义,能混出来的,最讲究的就是道义。
眼下这些人虽然是奔着分一杯羹的想法而来,但心里都认这么个理。
刁烨梁被阎君山呛的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地指着阎君山,“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一直坐在右侧首位上的宋江山出声道。
在座众军官将领最有实力当属这位宋江山,凭借暗夜杀手组织铲除异己,和宋江山本人在江城最近几年的运筹,其实力可比肩海阳城的阎方。
宋江山皱眉看向阎君山,冷着声音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座的都是你的长辈,”手掌指了一下阎方,“在你父亲面前舞刀弄枪的是不是,有失家教了!”
阎君山低头在枪口上吹了一口气,瞥向宋江山,“宋司令也知道家教啊,你也算是我爹的朋友了。”
“我爹病成这个样子,”枪管扫向众人,“你带着这么一堆人,荷枪实弹得直接闯进我家大门,扣着我爹不让他看医生,是不是也有点失了家教啊?”
第七十七章 日薄西山
他和宋江山之间可是还有一笔血债没算呢,虽然刺客死了,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宋江山参与其中,但一定脱不了关系。
宋江山眸底带着阴厉,眯了眯眼睛。没想到阎方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个谈判鬼才,阎君山打的这张父子情深的牌,他到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余光看向地上的血水,老的恐怕已经不行了,小的看来还有几分本事,左右阎家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不在乎最后在放弃兵权的帖子上签字的谁。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暗流涌动,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一时间整个议事厅只有阎方的咳咳声。
沉默了两秒,宋江山一改之前阴沉态度,一边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兵放下枪,一边笑着看向阎方,歉道说道,“是大家伙考虑不周了,”招呼身后两个随行,“快带阎大帅去找医生,”很快该口说道,“哦,不,把医生请来!”
“不劳烦宋司令的人了。”阎君山递给周海一个眼色,被困在自家议事厅近三个小时的阎方,终于被人抬出了议事厅,黄翠翠跟随阎方一起离开。
就在众人以为阎君山会留下来处理,阎家军消减军队的事情的时候。阎君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等等!”宋江山在身后叫住他。
阎君山扭回头,状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众位远道而来,所谓来者是客,府上略备薄酒,还望众位军官将领,吃好!喝好!”
他们是来要钱要地要枪的,谁特么是来喝酒的,要喝酒,也得等把事情谈好的之后再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搞清楚阎君山想要做什么。
宋江山的眸子越来越阴沉,到底是脑子比一般人反应快,沉着声音对阎君山说道,“你想把我们扣押在这里?”
“是又怎么样?”阎君山嘴角勾勒一笑,面上带着七分狠厉,三分憎恨,不顾身后对他威胁咒骂的声音,快步离开。
阎方这位昔日的王者,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支撑一会儿。出了议事厅还,抬他的警卫兵还没走到大帅府的大门,阎方就有些撑不下去了,污血大口大口地往外吐。
阎君山很快追了上来,打开车门给连拉带拽地把阎方弄上车。
周海握着方向盘,车速开得飞快,黄翠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直抽抽搭地哭,时不时回头看向倚在阎君山怀中的阎方。
阎君山扶着身体越来越重的阎方,他最讨厌女人当着他面哭了,被黄翠翠的哭声烦的不行。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会呵叱两句,但他家老爷子如今这么个情况,他没那个心思再说些什么。
皱眉瞥了一眼窗外,厉声对开车的周海说道,“你特么能不能快点!”
忽然感觉手掌被轻轻捏了一下,“让……咳……他们……下去……咳咳……”阎方咳着声音说道,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明显较刚才比,有了些精神。
黄翠翠停止抽泣的声音,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老爷,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吗?”
“咳咳……出去!”阎方无力地挥舞着手臂。“老爷!”黄翠翠极不情愿的打开车门。
黄翠翠和周海出去之后,被人抬出议事厅的阎方,此时竟然扶着座椅,固执一般地坐直了身体。
阎君山伸手扶了阎君山一下,被挡了回去。
阎君山静静地看着阎方回光返照一般的变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一样。
自小被灌输的思想是,男子汉大丈夫,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头掉了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知道老爷子这是有话要交代,阎君山身形坐的笔直,身体两侧的双手,颤抖着抠弄裤线,没有任何表情的外表下,是涌动着波涛的情绪。
阎方倚在靠椅上,似乎咳嗦身也较之前轻了不少,抬起眼皮看向阎君山,“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到,一定……咳咳……一定要找到那孩子!”
此话一出,阎君山忽然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手肘撑着膝盖,脸埋在手心里,好像在努力地掩饰着什么。
老爷子的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老爷子戎马半生,把阎家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以为,老爷子会让他守住阎家军的家底,却没想到在弥留之际,先想到的居然是柏哥。
这件事,老爷子已经私下里交代他多次了,但遗憾的是,自十六年前离柏失踪以来,就一直没有间断过寻找,那么大一个活人,就像是突然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迹。
即便是老爷子不交代,他也会一直找下去。阎君山鼻音“嗯”了一声,点点头。
第七十八章 往事重提
阎方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阎君山,大手在阎君山后背轻轻拍了拍,力度很轻,像阎君山小时候得到夸奖那样,鼓励性地在他后背轻抚一样。
阎方手搭在阎君山后背上,咳了两声,“以后阎家军就交给你了,你要守住安王爷留下来的家底。”
安王爷走的时候,阎君山只有七岁,印象还不是很深刻,只知道安王爷被人杀害之后,那个最疼爱他的柏哥不见了,爹也不见了。没过多长时间,爹爹穿上了一身特别好看的衣服,带着一群人回来了,那些人对他爹很恭敬,都管他爹叫大帅。
那天,阎方抱着阎君山,指着站得整齐的军队,对他说,“咱们爷俩,给安王爷守好家!”
小阎君山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之后,阎君山也提起过,当年安王爷的事情,但每次刚开了一个话头,老爷子就一副愧疚愤恨又失落的样子,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后屋的祠堂里,对着安王爷的灵位发呆。
时间长了,阎君山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了,也就不再过问当年的事情。
阎君山抬起有些泛红的眼睛看向阎方,“放心!”
阎方深棕色的布衫前襟,几处明显的血迹,应该是咳血的时候溅上去的。
阎方手从阎君山后背上移开,手指扣了口血迹的地方,样子好像是要把那处脏污扣掉。扣了两下,就放弃了,“一会儿给我换身干净的衣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后背倚在后座靠椅上。
阎君山苦笑一声,心里酸涩的厉害,半开玩笑地对阎方说道,“知道了,给您换身新的,保准干净!”
阎方被阎君山这话逗得轻笑一声。
父子两人坐在车内,对即将发生的死别,彼此心知肚明,却像寻常那样心平气和地聊着天。当兵之人,早已将生死看淡,谁都有那么一天,没必要把气氛弄的那么伤感。
阎君山问阎方,用不用让黄翠翠陪他一会儿,阎方说女人只会哭,他听了心烦,只是嘱托阎君山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子。
阎君山嘲笑阎方被黄翠翠那一根筋传染了,孩子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就母子了?
阎方无奈地笑了笑,骂阎君山,“臭小子!”
爷俩对着笑了一会,又不说话了,良久之后,阎方拍了拍阎君山的大腿,“一定要守好安王爷的家底!”
“知道了!”
阎方叹了一口气,脸朝向车窗外,“我有愧于安王爷,也不知一会儿下去见到他,安王爷要怎么数落我?”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老爷子这么说,阎君山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爹,你……”
阎方看向车窗外,面色有些神往,好像陷入了某些回忆里,自说自话,“十六年前”很快改口,“哦,不对今天是八月二十六。”
阎方愤恨地说:“都是那些人搅合的,今天的香还没来得及上。”
这话阎君山听懂了,每年的八月二十六,老爷子都会先去后屋祠堂,给安王爷上炷香。
“十七年啦!”阎方有些沧桑着嗓音说道。
阎君山听老爷子讲述,十七年前的今天,安王府发生的事情。
阎方和安王爷是年少时期的至交好友,后来阎方受人连累,被发配到了外地,等阎方带着一个男孩,再回到海阳城的时候,身份已非往日可比。
安王爷念在昔日情谊,让阎方以门客的身份,留在安王府。
那个时候,南方闹革命,清政府名存实亡,安王爷虽贵为满清八旗王爷,朝廷对外不能驱敌,对内不能安民,百姓流离失所,有些地方更是白骨蔽平原,心里早已对清政府失望。阎方又是性情之人,两人一拍即合,暗中投靠了革命军。
眼看着革命军兵临海阳城下,胜利在望的时候,安王爷却出事了!
阎方作为安王爷的至交好友兼门客,由于王府内没有女眷,安王爷便安排阎方住在他院子的隔壁,方便商量革命军的事情。
那天,阎方整理了一晚上书籍资料,刚准备睡下,就听到隔壁院子“砰”的一声枪响。
这个时间,下人们都还没有起床,这里又紧挨着安王爷的院子,这声枪响尤为突兀。
阎方的第一反应就是,安王爷出事了,八月末的天气,凌晨的温度很低,阎方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去。
等赶到安王爷住处的时候,安王爷已经遇害了。
后来革命军接管了海阳城,阎方很自然地成了守在海阳城的将领军官,安王爷事情过后,阎方曾调查过一段时间,钧一无所获,这件事情就成了悬在阎方心里的一根刺,没有查到杀害安王爷的凶手,成了阎方这辈子一大憾事。
阎方叹了一口气,“十七年了,那个杀害王爷的凶手还没找到,就连王爷唯一的骨肉血亲也失踪了。”
“我有罪啊!”阎方面上带着愧疚,闭着眼睛恨恨地说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遗憾和无力感。
第七十九章 忌日
大帅府议事厅内,刁烨梁吃了一口菜,刚砸吧两下就忒了出来,“这特吗是人吃的吗?”
旁边有人打趣道,“阎君山不是说了吗,略备薄酒,还指望着给你什么好酒好菜?”
坐在宋江山身边的一个李姓军官,看着饭桌上,几盘黑乎乎的菜,抬头看向众人,忧心忡忡地说,“你们说,这阎方若是被咱们给逼死了,阎君山不会一怒之下,把咱们都给突突了?”
宋江山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丝毫没有因为这句关乎他生死的话,表现出半分恐慌,“嘶”了一声,“酒不错,但还有点不够劲。”
宋江山放下酒盅,筷子戳弄面前的菜,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我量他不敢!”
“对!俺们也不是好惹的!”
“谁会怕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冒头小子!”刁烨梁单脚踩在凳子上,瞅着李军官,“老李,你不会被阎君山吓破胆了吧?哈哈!”引起众人一阵嘲笑。
李军官面对众人的嘲笑显得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你们不会忘了,阎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了吧,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军官说的隐晦,但在座众人都想到了当年安王爷的死,由于没有找到凶手,一直都是一桩悬案,市井之间传的最多的就是,阎方忘恩负义,贪图安王爷的家财,用安王爷的人头换来了今天的位置。
阎方在外人眼中的形象,用好听的话来说叫杀伐决断,说不好听的,安王爷遇人不淑,养了一只会吃主人的疯狗。
疯狗连主人都会咬,那疯狗养出来的儿子,能做出什么还真不好说?
众人似乎也觉得李军官的这番话有理,就连咋呼的最欢的刁烨梁,都皱着眉毛蔫头耷脑地不说话了。
“哎!哎!”宋江山筷子敲了敲碗,目光扫向众人,“都干嘛呢,我们十几万的大军难道是吃干饭的,阎君山那个黄口小儿,若是敢对咱们哥几个下手,那海阳城将会沦为人间炼狱!”
众人神色稍缓,纷纷点头,有人问道,“听说安王爷是有一个儿子的,就算是当年安王爷死的蹊跷突然,安王府这么大的家底,怎么就落到阎方手里了呢?”
刁烨梁这人有个优点,别看人长得粗狂,实力在一众军官之中,也是最弱的,但其人消息特灵,但凡有头脸的,陈芝麻拉谷子的事,真假暂且不论,但定能说出一二。
刁烨梁一看问到自己擅长的了,瞬间来了精神,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口阎君山的兵,小声对众人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当年安王爷的儿子也就是十来岁,阎方丧尽天良,砍下安王爷人头的时候,被那孩子看见了……”
众人一阵唏嘘,“后来呢?”
刁烨梁接着说道,“你们想啊,阎方杀了安王爷,那孩子不得跟阎方拼命啊,阎方什么人,能给自己留这样的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掌向下,做出一个狠厉的动作,“当然是杀了啊!”刁烨梁说的绘声绘色,好像经历过一般。
“可我怎么听说,阎方一直在找那孩子啊?”有人质疑道。
“这正是阎方的高明之处,洗刷自己杀害安王爷的嫌疑,树立重情重义的形象呗!”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坐在一边的宋江山一直低头不语,自顾吃着阎君山给他们准备的薄菜,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嘴角勾起轻蔑一笑,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今天是安王爷的忌日,阎方虽然被这些人拖住没有进香,但有人念着。
一大早左离就拎着两壶酒买了一些纸钱上山了,十七年前他走的匆忙,没有尽孝给安王爷下葬,不知道阎方是如何处理安王爷的遗体的。
左离认为阎方大概是把安王爷的遗骨丢在乱葬岗了,这座山就是海阳城的乱葬岗,无人认领的尸体,运气好的很被掩埋一下,运气不好的就是曝尸荒野。
左离每年的祭奠老王爷的时候,都是地朝这个方向,简单地洒上两壶酒,祭奠就算完成了。
乱葬岗的味道并不好闻,左离撒完酒,烧完纸钱,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祭奠完成回来的时候,查白派来给他送口信的马修贤正在等他。
马修贤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去哪了?”
左离淡淡扫了马修贤一眼,没搭理,越过马修贤径直走进院中,手接在水龙头下,边洗手边说道,“有什么消息吗?”
“查督军说了,阎家军要完蛋了,让你赶紧走!”马修贤是来通知左离离开的,让他等了两个多小时,甚至无视他,马修贤觉得有点热脸贴冷屁股了,面上带着明显的羞恼。
第八十章 “大仇得报”
左离看着浇在手上的水流,阎家军怎么样他不管,他只关注阎方的生死,微微侧头问马修贤,“阎方死了吗?”
“没呢,不过也快了,听说今天上午是被人抬着出去的,有出气没进气的,不死也差不多了。”
左离正在互相搓洗的手顿了一下,十七年了,今天正好是老王爷的忌日,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压在在心头十七年的大石头终于出现了裂痕,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马修贤做到一旁是石凳上,翘起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查督军说了,看在你们亲戚一场的份上,让我接你,你赶紧收拾收拾和我走吧,不然等阎君山查到你头上,你可就走不了了。”
这话说得好像他承了查白多大的人情似的,左离轻嗤一声,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淡淡地瞥了一眼马修贤,“知道了!”
从他回来,旺财就一直围在他身边连蹦带跳地转悠,水珠甩在旺财脑袋上,旺财不满地“汪汪”两声。
左离特意在旺财脸上甩了两滴水,“一边待着去!”旺财对着左离又是“汪汪”两声。
坐在石凳上的马修贤看着左离的背影,好像没有大难临头,要走的意思,愤然起身,“嘿!你到底走不走啊?查督军可是让你走了!”
左离继续逗弄旺财,“我知道了。”回头看向马修贤“水仙不在家,没人准备晚饭!”赶人之意在明显不过。
自从离开安王府,他只为报仇而活,阎方尚有一口气,他的心就始终是悬着的,他要等阎方彻底断气。
若是他足够幸运,阎方这次能死,那他这辈子也没什么追求了,唯一对不住的就是阎君山。
他何尝不知道阎君山早晚会找他的头上,他手上沾了阎方的血,就像是阎方杀了他阿玛一样,阎君山对他或杀或剐,他绝无怨言。
他甚至希望那刻早些到来,他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阎君山找他,他不希望阎君山像他一样,心里背负着沉重的仇恨,一背就是十七年。
马修贤离开不久,水仙挎着书包回来了,见左离在家,招呼了一声,“左大哥!”
左离正埋头收拾前段时间阎君山给他和水仙的“份子”,“嗯”了一声。
水仙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双手攥了斜跨书包的带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左离的半箱东西都收拾完,抬眼看向水仙,“怎么了?”
“我……”水仙低着头,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抿了抿唇,蹲在箱子前和左离一起收拾。
水仙说话很少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水仙这个样子,明显是心里藏着事呢。
左离放下一件玉石摆件,“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水仙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左离,“那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左离点点头,水仙说想和邱柒去南方那边,那边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
左离没有问水仙去南方具体做什么,但最近邱柒的水仙走的得很近,能看出来邱柒对水仙是上了心的。
左离怕水仙年纪小,有些事情可能没考虑清楚,“你确定要去那边吗?”
水仙毫不犹豫地点头“嗯”了一声。
左离能看出水仙眸底的坚定,水仙是一个非常有主意的人,他不能管水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