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鑫点头,半年才六个月,她等得起,“好,不打扰你了,回见。”要走又回头,“对了,楼下有一家鲜肉馄饨特别棒,下次加班别吃冷饭,馄饨店营业到凌晨2点。”
徐回周记住了,下楼时他看了一眼,馄饨店就在隔壁,一间小铺面,亮着灯,灶上的大铁锅炖着大骨汤,腾腾冒着热气,有点香。
深夜来上一碗,应该无比美味。
回到陆家别墅已是深夜,早上买的书用纸箱打包封好了,整齐码在客厅里。
徐回周收回视线,接了一壶水去了陆溯房间。
陆溯房间格局与他那套相似,多了一间房,那间房虚掩着,徐回周路过也没多看一眼,找到茶几的花盆,刚要浇水,看到了一张餐巾,以及餐巾上的速写——
男人躺在车顶,衣领开了两粒扣,锋利的锁骨若隐若现,左腿随意曲起,右腿修长着搭在车顶。
光着双脚,裤腿随意挽了一两圈,金色交错的光影里,右脚踝处有一朵怒放的玫瑰。
又密又卷的长睫动了动,徐回周并没有碰那张餐巾,按着喷壶轻轻给花盆淋水。
只是他稍稍走神了。
原来陆溯会画画,还画得那么好。
另一边,陆溯打开药瓶辨认着颜色形状,取出一片蓝色药丸放进盘子。
此时盘中有11片药了,5片白色,3片黄色,2片绿色,1片蓝色。
陆溯回想着徐回周药格里的药,大小,颜色和气味。
还差最后一片白色。
他又快步进了药库。
医生在原地等着,他看向窗外,隐隐有了光亮,快天亮了。
终于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陆溯端着药盘出来了。
“不一定全对,你看看是治什么病。”
医生戴上眼镜,“曲妥珠……”
“阿帕替尼……”
“DS80……”
仔细辨认外,医生取下眼镜,“假如您拿的药无误,是治疗胃癌。”
同时徐回周下楼了,陆宸国回来了,在客厅喝着茶,宋明彦在他旁边说着话。
徐回周并不在意。
宋明彦无非是想打探他的来历,陆宸国现在比他更要紧张他的身份,自会帮他圆得天衣无缝。
徐回周径直去了餐厅。
他没分析错,宋明彦就是在打探,他笑着说:“三叔,回周也回来了,找个空也接婶婶回来吧。”
陆宸国吹着茶盏,“这话是你想的,还是你爸妈派你来说的?”
宋明彦心头一咯噔,立即否认,“三叔你别误会,我就随口一说,和我爸妈无关。”
陆宸国慢悠悠饮了口茶,“明彦啊,各人自扫门前雪,照顾好翊安,没事做就去搞你的公益基金,明白了?”
宋明彦碰一鼻子灰,陪着笑脸点头,“是,三叔您教育得是。”
陆宸国放下茶杯,没再理他,起身去了餐厅,他刚看见徐回周了。
客厅里,徐回周在喝粥。
他跟厨房要了一碟姜末,倒进白粥加一点盐搅拌,就是他今天的早餐。
陆宸国在他旁边坐下,“昨天又跟陆溯出去了?”
徐回周喝完粥,放下勺子擦嘴,“嗯。”
陆宸国四处看了看,没其他人进来,他压低声音问:“这段时间他有提起董事长吗?”
他的线人断了消息,他这几日天天往老宅跑,还装不舒服留宿老宅,却还是没见到苏琼玉。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毫无头绪又见不到苏琼玉,陆宸国是上火到满嘴起泡了。
徐回周说,“提过。”
陆宸国眼都亮了,看来徐回周和陆溯接触还是有点用,他忙不迭追问:“他怎么说。”
“他问我何时去见奶奶。”
“……”陆宸国嫌弃,“就这?”
徐回周点头。
陆宸国满脸不悦,根本什么消息也没有嘛,陆溯那小子真没用!他话锋一转,“以后少跟陆溯接触了,他是颗灾星,谁挨谁倒霉!”
徐回周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灾星!扫把星!你爸妈会死都是因为你!”
“我妈说你是灾星,不让我跟你玩!”
“收养他?老婆你疯了!黎湛可是克死了他父母!你就不怕他克死我们?不行,我明天送他去福利院,断了你的念头!”
“回周?走什么神。”陆宸国见徐回周脸色发白,喊了他几次,皱眉问,“没睡好?脸色很差啊。”
“是有点。”徐回周笑笑。
宋明彦一直在外面偷听,前面两人低语听不清,后面才听到了徐回周没睡好,他顿时有了主意,正大光明让徐回周脱衣服不就行了!
他快步进餐厅,连珠炮一样说:“我有朋友开发了一个温泉酒店,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泡过温泉睡眠质量可好了。要不——”他望向陆宸国,“三叔,要不今晚我带回周去试试?”
陆宸国还要去上班,要问、要交代的事都说完了,他也就起身,“泡泡也好,现在的年轻人体重太弱。”
宋明彦立即扭头,“回周你今晚没约会吧?”
徐回周余光掠过餐厅门口铁青脸的陆翊安,假装没发现他,唇角弯弯,“明彦哥邀请,有约会也得取消。”
宋明彦怀疑着徐回周,听到这句,还是不由自主揪住了衣角,心跳得不太规律。
徐回周送陆宸国出门,两人走出餐厅,已经不见陆翊安了。徐回周若无其事,陆宸国上车后,他没有走正门,进电梯上楼,刚摁下楼层,他来电话了。
小律师异常激动,“徐律师,大关集团的代表律师来了,要找你谈谈!”
此时康鑫事务所的会客室,umi送咖啡进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许珩,关门出去,她迎面碰上打完电话归来的小律师,小声喊住小律师,“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跟着大关律师来的那个许助理,长得很像徐律师。”
小律师想了想,点头,“是有点哎,都是丹凤眼,气质也都冷冷的。”
umi又问:“联系上徐律师了吗?”
“联系上了。”小律师瞬间苦了脸,“他不来。”
会客室里,大关的律师脸上有点绷不住了,震惊盯着小律师,“你说什么?”
小律师又重复一遍,“我们徐律师说,不用浪费时间,只要大关集团有诚意,现在就带着六万每平的合约去古弄巷签约,我们立即撤诉。”
大关律师,“……”他扭头看许珩。
许珩放下咖啡,嗓音冷淡,“走吧。”
小律师又弱弱补充,“额,还有……徐律师说请带走你们的小见面礼。”
圆桌上,小见面礼——一份别墅的房产证静卧着。
许珩突然笑了,他拿起房产证就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走向小律师,掏出一张名片插进小律师胸前口袋,“转告你们的徐律师,如果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康鑫事务所楼下,司机看到许珩下楼,立即打开了后车门。
许珩和大关律师交代了几句,就弯身上车,关上门,他拨通顾孟成的电话。
这支是顾孟成的私人号码,响了大概10几秒才有人接听,“顾总——”
“孟成没醒。”一道哈欠连天的男声打断了他。“许助理有事跟我说吧,他醒了我转告他。”
许珩手指用力握紧手机,他淡淡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许珩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去公司。”
司机见怪不怪了,从后视镜瞥见许珩雪白的脸色,还是提醒了一句,“许助理,你脸色很差,要不先送你去医院?”
许珩却没回他,怔怔望着手腕。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红绳。
他母亲去世那年,顾孟成带他去了一个寺庙,花十块钱买了一根红绳套进他手腕,温柔摸着他头,“有人跟我说过,思念一个人就在手上戴一条红绳,等绳断了,就说明他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幸福,不用我们再担心了。”
他哑着声音问:“要一直不断呢?”
顾孟成看向屋檐落下的雨丝,好久才回他,“那就说明他从未离去,一直陪着我们。”
自他跟着顾孟成,顾孟成就不戴配饰手表,只左手腕戴着一条红绳,十分光滑,没有半点挑线,后来他有了这根红绳,才知道要保养好一条红绳,是那么难。
所以他从不敢问,顾孟成思念的人是谁。
许珩出神了,司机见他没回答,摇摇头,正要出发去公司,司机吓一大跳,转头喊:“许助理!”
许珩听不见了,他视线只有手腕那抹红,渐渐的,就变成了黑色。
再次醒来,许珩睁眼就看到床边的男人,他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定定望着顾孟成。
顾孟成削着苹果,他很会削苹果,薄薄的皮沿着刀缘滑落,削好了,他才抬眼递给许珩,“医生说你太劳累了,要多休息。”
许珩没接,就着顾孟成的手呆呆咬了口苹果,过几秒反应过来,他猛地脸红,磕磕巴巴说:“对不起,我……”
“就这样吃吧。”顾孟成笑容温柔,他摸着许珩柔顺的头发,“好好睡一觉,晚上带你去泡温泉,活络筋骨驱散疲劳,对你身体好。”
许珩眼尖,瞥到顾孟成的左手腕空了。
红绳不见了……
为什么摘了?是……断掉了?
他心脏突突作响,乖乖就着顾孟成的手吃完了整颗苹果,然后报告了案子的事情。
顾孟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神色有一瞬凶狠,很快就消失了。
他搂住许珩,许珩乖顺靠近他怀里,顾孟成在他耳边调笑,“趁现在有时间好好休息,晚上泡完温泉,你可没时间睡觉。”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许珩脸烫得更厉害,深深埋进顾孟成胸口。
晚上八点。徐回周和宋明彦、陆翊安到了温泉酒店。
宋明彦和陆翊安的车先停住,徐回周开着陆溯的车紧接着停在旁边。
陆溯在别墅里有一个单独的车库,停满了他收集的跑车,徐回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辆相对低调的黑色跑车。
出发前,徐回周给陆溯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陆溯听到他借车去泡温泉,笑了笑,“我的租车费不便宜,你们上哪儿泡?我晚上也过来,你请客抵租车费。”
徐回周说:“到酒店发你。”
徐回周熄了火,掏出手机共享地址给陆溯,这才拉开车门。
隐约就听到了旁边的争吵。
宋明彦和陆翊安在吵架。
陆翊安跟来泡温泉,也在徐回周的计划里,所以早上陆翊安如果没听到,他也会想法让他知道。
徐回周平静下车,旁边就没声了,没多会儿,宋明彦先下车,笑着和徐回周说:“我找朋友预留了,不过最大的汤池被别人提前预定了,我们泡第二大的池子,效果更好,是专门促进睡眠的。”
徐回周笑笑,“随你安排。”
这时陆翊安下车了,扯着嘴角说:“泡大池子多脏,房间有私人池。”
宋明彦快气炸了,这陆翊安就会坏事!他瞪陆翊安一眼,找补说:“私人汤池太小了,大池效果比较好,而且池子每天都会换一次水,你别瞎说!”
他不给徐回周开口的机会,拽着陆翊安就走,“你在1011房,待会儿二号池见!”
徐回周目送他们走远,淡淡抬脚走向电梯。
1011房就在一楼,是个挺大的套间,有家长房,一间儿童房,外面院子里还有一个私人温泉池。
床上摆着一套全新的浴衣,徐回周拿着进了浴室,洗完澡,徐回周吹干头发换上泳裤和浴衣。
淡蓝的浴衣衬得他皮肤白皙透亮,他刚要出去,突然想到什么,低头取下手腕的红绳结。
他常戴着,红绳结又有些磨毛了,徐回周放进洗手台上的储物盒,这才离开。
询问了服务员,徐回周左转进了二号温泉池。
同时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温泉酒店门口,顾孟成先下车,笑着和车里的许珩说:“我去和朋友打个招呼,你换好浴衣先去一号池等我。”他压低声音,“今天在池子里操/你。”
许珩低低“嗯”了声。
徐回周踏进二号池,陆翊安和宋明彦已经在了。
两人应该是和好了,正说说笑笑。见徐回周来了,宋明彦立即招呼他,“回周来这边泡,还能赏花。”
二号池子后方就是大片花林。
陆翊安怨气暂时消了,刚在房里和宋明彦来了一次,他现在心情不错,轻摇着红酒,心满意足尝了一口,也喊徐回周,“你嫂子带了酒来,来喝一杯。”
徐回周婉拒了,“不了,我在这边泡。”
他在离两人最远的地方,解开浴衣进入池子。
衣服是脱了,远远能看到锁骨那一片,宋明彦捏了捏手指,想想和陆翊安说:“我过去和回周谈一下留守儿童的事。”
刚刚宋明彦和陆翊安不只是身体交流了,语言上也交流了。他告诉陆翊安,他最近和徐回周走得近,是基金会想帮助留守儿童,想评估一下徐回周赞助的那些留守儿童。
陆翊安在水下掐了一下宋明彦的腰,“去吧。”
宋明彦压住不耐烦,笑说:“很快回来。”
他走上池子,披着淡蓝的浴衣往徐回周那边走,他刚过去,徐回周就背靠着池子按着手臂。
“……”宋明彦心一沉。“回周,我跟你谈点事。”他咬着打颤的牙根,脱了浴衣走下池子,一步步走向徐回周。
水面荡起涟漪,宋明彦声音开始发抖,“我的基金会今年有一笔留守儿童的定向捐赠,你月底要去看那些留守儿童,我想——”
他快到徐回周旁边,目光直直盯着徐回周右肩,吞咽了几下,话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好疼”一声,紧张拍着手臂,“是不是有虫掉我手上了!回周你快帮瞅瞅。”
看着宋明彦表演,时机成熟了,徐回周肩膀就离开了池子,在那瞬间,他让宋明彦无比清晰地看清了他的右肩胛。
宋明彦双眼发亮。
徐回周的右肩胛光滑雪白,除去白,没有其他颜色!更没那劳什子蓝色心形胎记!
他早说了,哪有那么匪夷所思的事!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怎么会再出现!
宋明彦彻底松口气,整个人转个方向靠着池子,万分庆幸地笑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眼角甚至沁出喜悦的泪水。
他摆手,“没有没有!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徐回周就停住了,他笑笑,长睫微微低垂,掩去了他眼里的冷意。
那块蓝色心形胎记,他早在十年前就抹掉了。
他不敢赌任何一丝可能,要尽可能保护自己,只能抹掉一切黎湛曾经存在的痕迹。
包括妈妈赋予他的胎记。
更不敢去医院做手术,怕留下痕迹,走漏风声。
他只信自己。
所以他咬着毛巾,在那间不见天日廉租房里,自己用小刀一点一点割掉了那块皮肤。
淡淡望着宋明彦开心的笑颜,徐回周也扬起笑,“你刚说的留守儿童是什么事?”
宋明彦的心脏这几天七上八下,没个安稳,现在完全放心了,放松地舒展着身体,朝着徐回周眨眨眼,“我月底跟你去考察你捐赠的留守儿童,只要符合资格,我的基金会可以给他们捐款。”
其实在餐桌听到徐回周资助了留守儿童,宋明彦就在琢磨把他拉进基金会,只是中间沈屿澈突然发癫,害他差点……
宋明彦在心里疯狂辱骂沈屿澈,嘴上柔声说:“回周可以吗?”
徐回周微微笑了,“当然。”
计划完成,徐回周只泡了十来分钟,找借口离开了。
出池子走了一会儿,徐回周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木板回廊里越来越近,他眼皮骤然跳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撕心裂肺一声。
“黎湛!”
顾孟成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背对他的淡蓝身影,他紧紧拉着那只戴着红绳的手腕,甚至不敢呼吸,如坠入再不愿醒来的梦里。
小心翼翼着、颤抖着询问——
“黎湛,你回来看我了吗?”
“黎湛?”
轻薄的唇瓣吐出两个字,许珩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很轻,很飘,又很不真实。
顾孟成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两天还没停, 院子里的树被冲刷得崭新的绿。
滴滴答答的雨从屋缘落下,白衣黑裤的少年轻轻拨开他的手,认真而又礼貌在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对不起。
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
少年的脸和许珩交叠, 渐渐消散不见了,眼前只有许珩,顾孟成眼底瞬间暴出红血丝,他猛然捏紧许珩的手腕。
“疼!松手……”许珩痛呼出声, 他感到骨头似乎稀碎掉了。
顾孟成却拽起他手, 神色间尽是疯狂的狠戾, “谁准你戴他的红绳!”
不等许珩反应, 顾孟成用力扯断红绳, 往院落里一扔, 那条保养光滑, 没一根毛刺的红绳眨眼消失在黑夜里。
许珩急了,“是你——”
顾孟成摔开许珩的手,脖上血管全清晰着凸出,指着许珩一字一句, “再戴我废了你手!
“给的”两个字再说不出, 许珩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安静望着顾孟成离开的背影。
他的红绳?
告诉顾孟成红绳的那个人吗?
许珩突然很疼,不是手腕,说不清哪里疼,仿佛哪里都在疼。
他一直知道,知道顾孟成心里有个男人,谁也不给触碰。
他曾好奇过那个男人的身份,还私下调查过,却查不到半点痕迹,像从未存在过,只是顾孟成的臆想。
却不想,今晚以那么难堪的方式知道了。
不是臆想,是真实。
那个男人叫黎湛,光听名字,他就能想象到那人的光风霁月。
廊外似是起风了,吹得许珩眼疼,他继续朝一号温泉池走,又忽而转进院子,蹲在花丛里翻找。
他很快找到了红绳,他轻拍掉上面的草碎,紧紧握在手心,头深深陷进膝盖。
雨突至,许珩也没离开,后背在混合着雨水的光影里微微耸动。
回廊转角,徐回周望着无声哭泣的男人,瞳仁微微收紧。
在酒店碰到顾孟成在他意料之外,还有——红绳。
他小时候爱生病,妈妈听人说是邪祟作怪,就跑去庙里求了根红绳给他辟邪。
他不信这些,但生病了他会跑庙里买一根红绳,那样好似妈妈还在一样。
徐回周没想到顾孟成还记得红绳。
在福利院时,顾孟成有一次翻墙跑了,被找回来后,顾孟成生了一场大病。
他听到福利院的老师聊天,原来他们是在顾孟成妈妈墓前找到的顾孟成。
他就跑到顾孟成的宿舍看他,把一直戴着的红绳送他,还编了一个不存在的传说。
具体徐回周早没印象了,大约是骗小孩的话。
却没想到一根小小红绳,差点就暴露他了。
徐回周最后看了一眼许珩,悄无声息回到房间,拿上打火机去卫生间。
拨燃火,望着红绳结在幽蓝火苗里化为灰烬,掉进了洗手池。
突然有敲门声。
徐回周打开水龙头冲走灰烬,不紧不慢走出去开门。
门外,陆溯听着电话。
“溯哥!我想到了!”赵尧在电话里兴奋不已,“我想几天终于想到了!”
陆溯兴致缺缺,“哦。”
“真的!我想到为什么觉得回周哥眼熟了!”
陆溯眼眸微缩,“什么?”
赵尧得意说:“回周哥和许珩长得像!那种眼睛叫什么来着,凤凰眼?”
陆溯皱眉,“许珩是谁?”
咔嗒,房门打开了,同时赵尧声音响起,“你不记得了?那次在迷雾酒吧,顾孟成那个美人助理。”
眼前徐回周的脸就逐渐清晰,陆溯淡淡回赵尧。
“不像。”
夜间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徐回周又做梦了。
梦里也是同样的大雨,宋明彦、沈屿澈和顾孟成的朋友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季修齐妈妈打电话来了,季修齐躲出去接电话。
只他在角落坐着。
他不喜欢来这样的地方,但今天是为沈屿澈庆祝,沈屿澈选上了娱乐公司的练习生。
“哈!这次来个劲爆的!”旁边几个男生起哄,“你初夜什么时候!做了几次!”
宋明彦脸颊通红,“没有。”
“真心话大冒险不能说谎哦。”
“真没有,我——”
他起身出了包间,推开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几滴雨,带着好闻的泥土味,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的雨水气息,关上窗去厕所。
一路过去,其他包间十分安静,他听宋明彦说,这一层是被顾孟成包了。
他走进男卫生间,刚到洗手池,后面的隔间里就传出男生变调的呻|吟。
还有——燕善挺
“顾哥慢点,呜呜,太快、快了……”
他听出了男生的声音。
是刚才吃饭时,笑嘻嘻一直跟着顾孟成的男孩。
他怔了几秒,转身快步离开了。
然后画面跳转。
“吱、吱……”
衣柜门板轻轻响着,母亲细长的脖子上是一条红色围巾,紧紧缠绕着她的脖子。
那么小的柜子,母亲就那样跪在里面,双手垂着,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徐回周疼醒了。
喉咙涌上熟悉的液体,他掀开被子下床,来不急穿鞋,光脚冲进卫生间关好门。
到洗手台就吐了出来,鲜红的血在洁白的池盆里流窜,他抬起手摸索好久,才打开了水龙头。
温热的水流下来,他缓慢冲洗干净脸,又冲掉手指间的血迹,大约是突然下雨缘故,他的风湿也犯了,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前来得更猛烈些。
他擦干脸,走出卫生间,外面漆黑一片,儿童房也熄着灯,他凭着记忆,摸黑从行李箱里找到了一盒烟。
他很少抽烟,但抽烟能让他平静许多。
走到落地玻璃门前,他咬着烟,望着外面的大雨倾盆,拨了几次,都没力气点出火苗。
陆溯在黑暗里看了很久。
他倚着门,看着那道在闪电里偶尔清晰的背影。
单薄,穿着酒红色的丝绒睡袍,轻轻一碰,好像就会碎得体无完肤。
那个助理和徐回周没有半分相似。
一个温顺的菟丝花,一眼到底。一个是锋利又易碎的琉璃,没人能看清他的底色。
陆溯眸色深了几分,他上前停在徐回周身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伸到徐回周嘴边。
食指一拨,黑暗里燃起幽蓝的火苗,点燃了那根烟。
徐回周侧头看他,黑眸里有一瞬的意外,却没说什么,陆溯也抽出一根烟,咬着凑上去,借了徐回周那根烟的火。
“抱歉,吵醒你了。”徐回周抽了一口,淡淡笑着,“老毛病多,经常起夜,你现在另开一间还来得及。”
陆溯眯着眼睛,慢吞吞说:“来不及了。”他嘴角挑了一下,“早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