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病—— by瑜飒飒

作者:瑜飒飒  录入:02-09

“为了兄弟之争,一国之兵相互残杀……”弓捷远嘲讽地嗤,“弃强敌于不顾,只忙着同室操戈。”
“那也没有办法。”谷梁初也不着恼,“便是兄弟,谁又甘心白白牺牲自己?北王府若不起兵,数百口人还能安然活到今日?这庄子倒还能有,庄头也或不换,坐在这儿的主子是谁却不一定。虽于同室,谁情愿死?这样的事情不是今日才有,也不会自今日止歇。近敌远敌,内战还是抵御外族,死在什么斗争里面,又于何处得胜,都是运数,总得先活着命才能想的。弓挽,前元并无辽东边境,如今的塞防,也是开武皇帝领着涤边将军这样的人一刀一箭打出来的,如此道理,你不懂吗?”
“所以即便你爹做了皇帝,你也成了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贵重王爷,还是不会歇下心里的算计谋划,总要将人放在掌上颠的,我说的对是不对?”弓捷远自然懂他意思,却仍然问。
谷梁初不直接答,只是说道,“只要一日受制于人,便不能松警惕之心。”
弓捷远却摇摇头,一针见血地说,“王爷这样的人,便是登了大宝唯我独尊了也必然和皇上一样,处处不放心的。这便是文韬武略,打能打得,上马征战毫不迟疑,不必穿甲持盾之时,心眼子也能长一肚子,好不令人敬佩……”
谷梁初听他口齿越发粘滞起来,说话虽不好听,样子却很好玩,忍不住逗引他道,“你敬佩孤?”
“敬佩啊……”积蓄良久的酒力突然之间炸烈开来,火蛇一般迅猛四窜,猛地灌了全脑全身,弓捷远觉得眼前旋了缤纷色彩,兀自坚持着说,“你长得好,还能不贪女色……其实什么都能想明白的,却又难得无情,谁也不去怜悯……天天对着我这个没好样子的人,也不当真生气,喜怒不由心,只由利益,怎不让人敬佩?这才是帝王气象,敬佩……”
谷梁初静静听着,并不否认,不过有些好笑:只有帝王才懂利益?谁又不是?弓捷远倘若不是弓捷远,而是朔亲王爷,又能怎样?他这般说,还是不懂什么叫做一脚生门一脚死境,不懂什么叫做如履薄冰。
“我爹是傻……”弓捷远已然坐不住了,赖赖地趴到桌子上去,“他在乎的军兵百姓都是模糊之众,一群群的,看不清个具体相貌,到底都是谁啊?谁又肯管他啊?王爷才是智识彪炳——龙椅镶金带银,皇位俯瞰天下,那才最实在的,那才值得全力以赴……唔,可若没有我爹这样的人,王爷这般聪明才智又对谁用?便只一帮奸佞小人对着阴来诈去,除了互泼坏水别的本事都没有……王爷纵使都能赢了便能安天下吗?”
谷矫嘴笨,一直都不插话,这时眼见谷梁初死死盯着弓捷远的后脑,连忙说道,“司尉当真醉了。”
谷梁初面色如常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管。
弓捷远继续趴在桌上,继续胡乱呢哝,“四海归心,这四海……都肯老实接受诡计辖制?这酒甚妙,果子味儿的,却也上头,想是留着贵妃醉酒用的,今儿却便宜我……跟着王爷便是这般便宜,样样都能沾光,跑马有场,泡澡有池……可我弓挽只喜欢辽东营城外面的大野地啊,也不乐意在这儿洗澡……爹若不恁操心多好?管他谁坐皇庭,我们就只接着捷柔和继母,跑到一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过日子。经年累月,只是种地放马,岂不快活……将军府有什么舍不得的?王府更是狗屁,还让我睡榻阶,小爷不爱……”
若不阻止,这人大概得要一直嘟囔下去。
只要醉了,嘴就不愿停下。
谷矫虽也喝了五六杯酒,根本就没迷糊意思,此时颇有一点儿无奈地看着谷梁初,不明白为啥有人如此易醉,而他的主子明知这人酒品不好,还偏喜欢纵着。
便不唱词,唠里唠叨全是指责。
“今日不睡榻阶。”谷梁初面目却很温柔,将手覆上弓捷远轻晃慢摇的后脑,似是安慰地说。
“也不睡那么臭的寝房,”弓捷远还没醉得不省人事,闻言兀自接道,“臭成猪圈了呢!马棚都比那儿强……唔,我睡马棚,就和不系一块儿……”
“今夜雪冷,”谷梁初依旧柔声说道,“咱们也不去住马棚。你再起来喝上一杯,咱们回去睡床,干净床铺,被褥皆软,还香香的,可好不好?”
谷矫几乎没有听过谷梁初这般说话,目瞪口呆地看他,然后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已如一滩泥般的弓捷远竟又撑起脑袋,就着谷梁初凑到他嘴边的手喝光了一大杯红红的点绛唇。
“王爷……”震惊过后,谷矫询问地道。
谷梁初不理他的呼唤,又推弓捷远,轻声喊他,“弓挽?”
弓捷远只唔一下,然后再也没有反应了。
谷梁初这才满意,站起身来将他横抱于怀,撩了眼皮看看谷矫,轻声吩咐,“与孤带路!回房就寝。”
谷矫只得站起,走了一路都觉别扭:这是什么王爷?又是骗人喝酒又是趁机抱着,眼里笑意都藏不住,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本是持重稳妥的贵人,怎么对上了弓司尉总是不良之态?就寝便就寝,他又不能上夜,作甚还只抱着?
竟似抱个美人。
“弓挽!”
模模糊糊,遥遥远远,弓捷远恍惚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努力凝神分辨,辨不出来,有些狐疑地应,“嗯?”
那个声音仍在耳边轻唤,“挽儿!”
弓捷远登时脆弱起来——这样的声音应该是爹,除了爹,没人这样叫他。
他哭着道,“爹……”
“不哭。”声音静了一会儿,又低声说,“挽儿不哭。”
弓捷远哪里还忍得住?当真抽泣起来,边哭边挥手臂,胡乱抓着什么,感觉逮到个人立刻满脸泪水地道,“爹,我和你一起去!”
有只手掌缓缓抹着他的脸颊,似在拂拭那些眼泪,声音仍旧温柔不已,“我们一起去……”
弓捷远这才觉出被人摇晃,身上也似沉重有物,呼吸极不顺畅,不由撒娇地唤,“爹,闷……”
小时候外敌夜袭营地,匆忙上马的爹就把他给按在怀里,那时便是这样感觉——闷。
“一下就好。”声音又哄着他。
摇晃急促起来,似被按在水里搓洗,弓捷远依稀听了句“乖”,觉得自己还只六七岁呢,便即安心睡去,仿佛还在爹的怀里乘马,脸颊贴着他的铠甲,只睡醒了,敌人便没有了。
马上难免颠簸,杀退了敌人便会好了。
弓捷远酣然沉入深睡之中,但觉有人抱着,心里无限安稳,什么都不再想。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初一快乐!

天光晃眼,弓捷远于朦胧中想这雪真大,竟把屋里映得亮堂堂的。
待要醒来,却只无法撕开粘在一处的眼睫,挣扎挣扎又放弃了,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这回不黑沉了,弓捷远虽仍迷糊,五感却已醒了三感,只觉被褥温暖布料光滑,心里微微有些奇怪,随手摸了一摸,身上却无衣物。
便又糊糊涂涂地想:怎么宽得如此彻底?喝醉了吗?哦,喝醉了的……这又是哪儿?不似军铺,也非榻阶……
却管它呢!
且先舒服一会儿再说。
便又翻了个身,想接着睡。
这回翻得大了,不经意间碰到一个身体,肌肉坚硬触手生温。
弓捷远大为诧异,终于扯开一条眼缝儿努力瞧去,恍惚看见谷梁初就在旁边躺着。
几乎便是共枕而眠。
弓捷远一惊非小,登时往起一跳,困意瞬间跑干净了。
身上的被子给扯了去,谷梁初袒着胸膛蹙眉睁眼 ,缓缓扫了弓捷远一下,微微有点儿不耐烦地问他,“清早不睡,蹦跶什么?”
“你……”弓捷远瞪眼瞧着他那样子,下意识地抿紧了被,竟然不知怎么说好,“如何在这儿?”
谷梁初似仍困倦,翻了身子背对着他,没有吭声。
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儿?
弓捷远惊愕地盯着那片脊背,猛然想起昨夜的梦。
爹并不在,是谁反复唤他?
“你对我……”声音颤抖,急着问,又不愿说明白,弓捷远为难半天才勉强道,“做了什么?”
谷梁初闭眼躺着,不作声。
分明可以一推了事,只消说句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脱了衣服就寝而已 ,弓捷远便不相信也无话说。
甚至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可是谷梁初就不开口。
弓捷远等得烦躁起来,伸手就去推他,用了很大的劲儿。“问你呢!”声音颤得都拐弯儿了,“你是不是趁我……”话又卡在咽喉,实在无法出口。
不能躺了,谷梁初只好翻身坐起,把眼扫扫面白如雪的弓捷远,不以为然地道,“作甚这副模样?不过就由榻阶上了床铺,你没睡过床吗?”
“为何……衣服……”弓捷远听了这句心里升起一点儿侥幸。
谷梁初将话说得轻描淡写,“什么为何?孤不过就用了用你,也没十分过分,堂堂男子,何必一副糟了凌辱之态。”
“什么?”弓捷远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什么用用……”
谷梁初见他双目骤然现红,竟然笑了,“想咬孤么?你既是孤的人,孤用用你有甚奇怪?”
“谁是你的人?”弓捷远喊了起来,,“我只是你护卫,什么就你的人?”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谷梁初仍淡然道,“孤的护卫不是孤的人吗?”
“你你你……”弓捷远怒得伸手指他,指头却也颤抖起来。
“也不全都怪孤!”谷梁初一点儿也不害怕,倒似心疼他的愤怒,“是你酒重,只是发燥,孤还得反过来替你宽衣,见你好看……挽儿……”
弓捷远厉喝一声,“休要这般唤我!”
谷梁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也好。捷远,孤也未真将你怎样,不用这般吃惊,以后尽可慢慢……”
“谷梁初!”弓捷远的声音直欲杀人,“今日回城我便自返将军府住,你若敢拦,咱们二人便只能剩一个。”
谷梁初一点儿也不着急,定定地看着他脸,慢慢摇了摇头,“这是气话。你若不肯为质,军粮未必能到辽东,甚至会有一道圣旨着你父亲即刻回京,届时涤边将军是奉是反?十二万兵何去何从?”
“卑鄙小人!”弓捷远待要上去厮打,又不愿意松开手上抓的棉被,只得恨声怒骂,“你已将我赚来关着,为何还要这般侮辱?谷梁初,既要利用还要淋粪淋尿,你有人性没有?”
“说得那么肮脏。”谷梁初又摇头道,“根本扯不到一块儿的事儿。孤只不过是一时喜欢,哪就至于侮辱?”
“一时喜欢?”弓捷远又想杀人又想要哭,“你还真是混蛋。”
“孤也不是吝啬之辈,”谷梁初又安抚道,“你既觉得吃亏,孤便送你一份厚礼。”
“少用你的东西来恶心人……”弓捷远咬牙切齿。
“稍安勿躁。”谷梁初道,“要不要的,听听何妨?孤给你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个承诺。”
“鬼才稀罕你的承诺!”弓捷远根本就不想听。
他想将这无耻之徒挫骨扬灰。
“还是听完再说稀不稀罕!”谷梁初不顾他的抗议,仍旧慢条斯理地说,“皇上初登大宝,却已四十有四,虽然龙体康健,却憾子嗣单薄。如今成年皇子只孤和宁王两个,谷梁厚还小有腿疾。剩下一个谷梁慎才只十一,谷梁修则还不满周岁,小儿难养寿数不定,倘若都没办法活过皇上,岂非储位空虚后继无人?因此他这迁完了都,头等要事便是广纳秀女。但凡官宦乡绅之家,满十二的女孩儿就要登记入册等候挑选,头等的可为嫔贵,二等的也好为后宫逐渐增多的主子当侍奉用。捷远,你想妹妹伺候皇上还是妃嫔皇子?”
弓捷远开头还不耐烦听,后面当真心惊起来。
谷梁初应该不是唬人,他爹刚刚篡得皇位,子嗣不子嗣的且不着忙,怎会不急娶妻纳妾?四十多岁的人,满十二的就得供他挑选,实在可恶。便能逃脱他手,皇宫新建,自然也需填充使用,柔儿胆小娇弱性格敏感,若是陷在那等没有天日之地,几乎就是去送命了。
“什……什么意思?”他的脸色越发惨白,似是惊恐,又似并不明白。
谷梁初带点儿怜惜看他,“孤要送的就是这份大礼。你好好的,孤王保你妹妹永不入册,熬个四年五年真长大了,选个喜欢男子好好出嫁。”
弓捷远死死盯着他看,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问 ,“什么叫做好好的?我不懂得。”
谷梁初轻叹一下,伸手扯扯他的被子,“休要寻死觅活,好好在孤身边。”
“好好地任你轻薄?”弓捷远脸上现了濒死之凄,好看,也很吓人。
“你在边塞待得愚了!”谷梁初轻声说道,“这也不算什么事情,并不妨碍娶妻生子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弓捷远冷笑起来,那笑实长,倒后来竟有一点儿诡异阴森,“王爷可真会说,随口就是哄骗。你将我爹赚出府去卖命,又将他的一双儿女捏在手里肆意戏弄,弓捷远还会做梦封侯拜相?我确实是在边塞待得愚了,这种龙阳癖好趁人之危,于你们这些皇族贵胄来说竟是寻常之事?也对,毕竟权势滔天啊!指日便是皇储啊!只要肯给甜头,多的是人巴巴凑来上贡,我若不依不饶,岂非给脸不要?”
谷梁初见他只是义愤填膺,面上终于不大自然,微微蹙了眉道,“孤王已经说了也未将你怎样,你待如何?”
“轻薄猥亵,”弓捷远牙龈现红,眼里却噙了泪光,“对你来说还未怎样。谷梁初,是不是只要没给杀死,你就觉得小事一桩?”
谷梁初沉下了脸,寒声说道,“便是杀了,孤也觉得小事一桩。”
弓捷远再也说不出话,一双拳头死死攥着,咯嘣咯嘣直响。
谷梁初穿衣下床,嘴里仍旧说道,“念你昨晚姿态可人,孤且纵你方才不敬。外面雪厚,你既夜醉,且不忙着回城,孤让梁健进来,将你当成贵人伺候。”
弓捷远猛然抓起床上玉枕,朝他背上砸去。
谷梁初生生吃了一下,回头看看,不怒反笑,“捷远,你这样子,自己想想,可不便该得孤恩幸?”
弓捷远咬牙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洇了出来。
谷梁初迅速穿戴好了,抬脚便出门去,只留弓捷远自己发抖发怔。
奇耻大辱。
可是又能怎样?
打杀不过,父亲妹妹的安危荣辱又皆在他的身上。
若是自戕而死爹和婕柔后面要怎么办?谷梁初万般混账,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话。
可以行事只想自己的吗?
他那样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自己再争再吵,徒为笑柄。
当真不如被他剐了。
弓捷远垂手坐在被里,心中全是激愤,全是同归于尽的冲动。
欺人太甚,不如一起毁灭。
不如天塌地陷混沌不分,弓捷远不想要这命了,也不想要这人间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蹑手蹑脚进来。
弓捷远想起谷梁初出去之前说过的话,立生抗拒,大吼一声,“滚出去。”
“我与司尉送点儿汤水,”那人不滚,只轻轻道,“司尉昨夜多饮了酒。”
弓捷远根本不能听到昨夜二字,呼地揭开被子,不想竟然起不了身。
不知何时,手脚俱已麻了。
弓捷远便狠狠盯着梁健,将他当成为虎作伥的从犯,只欲生吞活剥。
梁健倒有一点儿赧然 ,眼睛闪开些去,不看那些晃目的肌肤,嘴里劝解地道,“司尉不必过于烦恼,古来近侍日夜跟随,身命皆属主上,偶尔尽尽出火……之责也不奇怪。”
简直就是又捅一遍马蜂窝,弓捷远无比阴冷地道,“这么说,你和谷矫也有这份职责?”
“我俩粗丑,”梁健立刻摇头,“怎么配得?司尉将门贵体,不是我们兄弟可以比的。”
弓捷远只觉谁在啪啪扇他耳光,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猛然喷了出来。
梁健傻了。
他算久经沙场,从来不怕见血,然而王爷方才叮嘱他要好生伺候,转眼就给这人激出了伤,却是如何交代?

一床锦被斑驳洇染,全是弓捷远喷出的血。
胸口鼓涨激荡之气随之泄了,向后靠近被里,弓捷远颓然而又凄怆地想:最好慢慢死了。婕柔还是父亲,都交给老天吧!
梁健手忙脚乱地帮他穿了衣服,简单擦拭擦拭嘴角,赶紧就出门去请大夫。
谷梁初刚要用饭,见他慌张立刻回房来看,瞧清床上情形,又瞅瞅弓捷远越发惨白的脸,不由怒道:“你这气性也太大了,孤都说了……并未怎样……”
到底还是心虚愧疚,后面说不下去,只得黑沉了脸坐在旁边等大夫来。
庄头一早没得近前,这时瞧着几人忙碌,紧着问两亲随,“王爷可是有甚吩咐?小的都能效力。昨儿个的酒不对了吗?”
谷矫心里也没好气,张嘴斥道,“都能效力?你也托大了些。且离远点儿,不唤莫来。惹得王爷生气,小心脑袋。”
庄头见他神情有些狰狞,吓得赶紧躲远,不再追问。
庄内没有太医,一个常给庄丁伙计们看病的郎中忙乱跑来,没等看病双腿先被谷梁初脸上的戾气给吓抖了。
“你慌什么?”谷梁初甚是不悦,“只管好好看病。”
郎中连连应是,小心翼翼切了会儿脉,十分谨慎地说,“暂时似无大碍,瞧着该是气怒攻心破了血防,吃些静气凝神的药,养上一段日子当可见好。”说着又瞧一眼弓捷远,见他一副厌世之状,又补充说,“不过小的医术有限,贵人珍重,王爷还是再寻几位名家瞧瞧。”
谷梁初也没打算为难他,听完放了出去开药,又瞧一眼弓捷远。
弓捷远本就宿醉,大动干戈地生了这么重的一场气,身体自然消受不得,此刻雪白脸上没有一丝生气也无,也不瞧人,只是垂着眼皮,似在想事又似发呆。
谷梁初考虑了一会儿,对谷矫说:“告诉庄头找辆好车,厢内烘得暖些。雪厚咱们也回城去,到家只说饮大了酒又勾了没好的风寒,再请一个太医看看。”
谷矫应了出去。
谷梁初又看一看梁健,微微蹙眉地道,“你总不会说话,回去就别跟在车上,那个弓石不是来了?叫他陪着伺候。你就牵着不系。”
梁健知道这是惩罚自己,虽然不敢表露情绪,心里却不服气:我说什么了就不对了?都怪你这气性大的司尉,王爷这等皎皎英姿,如同天人下凡,谁看到了不觊觎的 ?便宜你个小侍卫了还不乐意?直把自己气吐了血,又连累我。就还是少将军呢又怎地?即使是大将军了又怎地?除了皇宫内院,只要我家王爷想 ,什么不是伸手的事儿?可真把你金贵坏了。
弓石听得主子病了连忙跑来,慌里慌张地问:“这是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咋就病了?”
弓捷远听他六神无主礼数全无,终于说了句话,“你别咋呼,我没有事。”
弓石听他声音尚可,微微放了点儿心,仍旧不管不顾地问:“少爷到底哪儿不舒服?可是这段日子气闷,里面郁滞住了?心情不好最爱生病,你得放宽心些……”
自小跟在弓捷远身边长大,弓石已然习惯随便说话,眼里也只一个主子,进来半天都不记得与谷梁初见礼,甚至没看一眼。
并非故意怠慢,实是情急,顾及不上。
弓捷远再恨再恼也不想拉弓石垫背,明知谷梁初此时心情不好,只怕他会发作旁人,连忙拽住弓石的手,扯他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说道,“怎么觉得坐不住呢?你且给我靠靠。”
谷梁初闻言又瞅过来。
弓捷远虽垂着眼,也察觉到,握着弓石的手轻轻颤抖一下,演出几分虚弱。
弓石却当了真。
弓捷远自小易病,端的吃药如饭,精细调理还是野生粗养都挡不住闹病,严重时候经月咳嗽气喘夜不能寐,似会随时断气。
弓石从幼到大一路看来,总是心惊肉跳,况且又知主子素来要强,从来都是有病要装没病的性子,此时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急乱起来,“哎呀,咋坐不住?少爷到底……”说话之间猛然瞧见被上血迹,弓石惊得几乎要哭起来,“你吐血了吗少爷?这些……都是你吐的?原来在边塞上,你闹毛病,那个大夫就说千万不能伤到肺腑,要咳出血来恐怕不好……那时都熬过来,这好好的,怎么又会……哎呀你可别吓弓石啊……”
弓捷远给他吵得头痛,烦躁地闭了眼睛,“唠叨什么?还没死呢!”
耳中听得旁边坐着的谷梁初刷地起身,出门去了。
弓石兀自哭咧咧地。
弓捷远这才低声安慰他道,“你别吵嚷,我没有事,只是心烦。让我安静安静。”
谷梁初站在风里呼唤谷矫,嫌车慢了。
谷矫跑过来说,“他们这里没现成的,且得收拾一会儿。王爷别急,车子不比马快,回程不短,厢里弄舒服些省得司尉路上遭罪。”
谷梁初皱眉听着,又唤梁健过来,“这马你也牵不太好,且与那个弓石去领,你先寻着来时坐骑回城,找到公孙家去,让公孙优去府上见孤。”
梁健应着去了。
谷梁初再对谷矫说道,“你去看着他们弄车,手脚要快,而且不准糊弄。”
谷矫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他,“王爷也莫风中站着。”
谷梁初脸色仍旧不好,点了点头转身回来,待要重新进门看看弓捷远,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想了一想改到另外一间屋去独自坐着。
车子到中午时方才弄好,谷梁初命人煮了两碗馄饨送进弓捷远的房里,对弓石说,“你家主子昨晚也没吃甚东西,今儿更是水米未动。”
弓石听了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少爷。
弓捷远毫无胃口,有心不吃,实在被烦不过,勉强吞了两粒馄饨就皱眉道,“行了。胃里恶心,再逼我吃就得吐了。”
弓石只得罢了,自己把剩下的都吃光了,送出碗去。
谷梁初携着谷矫在外等着,见状预备动身。
谷梁初对弓石说,“不到晚间也就到了,你别陪在车里,走路牵不系吧!别人也牵不得它。不要送回将军府了,直接领去王府,谷矫梁健自会好生为它安排。”
弓石回来对弓捷远说了这话,弓捷远没有反对。
主人尚且不得自由,马儿便回将军府去又能怎样?既然不能改变现实,常常见见不系也是慰藉。
谷矫随后进来,躬身说道,“属下背司尉吧!”
弓捷远狠拉着脸,根本就不看他,自己走了出去。
车上竟比房中还温暖些,谷梁初想让弓捷远坐在最中那个铺得煊软的座上,弓捷远根本就不瞅他,自己坐在侧旁,向后一歪就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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