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宵这几天都住在公司了,家里的冰箱内存货早已经耗尽,现在空空如也。孟红芬要去买菜,出门之前问他想吃什么。沈延宵想了想,说:“清蒸鲈鱼吧。”
孟红芬愣了一下,然后才应声:“哦哦、好。”
印象中,年少时的沈延宵是不喜欢吃鱼的,所以以前在沈家当住家保姆的时候孟红芬几乎不会买鱼回来。
孟红芬离开后,沈延宵就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抿着热水,视线直直地落向前方,双眼愣愣的。而他的神思早已飘远,回忆着五年前的事。
似乎也是某一个寒冷的雨天,他被魏黎带到窄小的出租屋里去,吃了魏黎亲手做的清蒸鲈鱼。后来,他对鱼的味道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后来沈延宵也时不时会想,他对其他学生也是这样吗?也会带他们回出租屋?也会给他们做菜吃?
沈延宵的想法比较矛盾,他一边希望自己是魏黎心中那个最特别的人,又觉得魏黎大概只把自己当做普通的学生。前者是因为他喜欢魏黎,后者是因为在他眼里魏黎是个很称职的老师。
一个真正的好老师是不会对学生产生不该有的想法的。
而且魏黎不只是个好老师……还是个直男呢。
沈延宵自嘲似的扯着唇笑了一下,把玻璃杯里快要凉掉的水一口气喝完了。
从上次同学会之后,沈延宵努力地想把魏黎从脑海中甩出去,但凡会经过澜城一中附近的路他全都绕着走,坚决不给自己创造任何能跟魏黎见面的机会。
和直男纠缠不清只会变得不幸!
这不是沈延宵的自以为是,是诸多恋直恋得死去活来却被弄得遍体鳞伤的男同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总之,只要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能放下的。
沈延宵不再想东想西,窝在床上难得悠闲地打了会儿游戏,等着孟红芬做好午饭。
此时他完全忘了自己让孟红芬做了清蒸鲈鱼,当坐上桌看到摆在餐桌正中的那条死不瞑目的鲈鱼时,沈延宵的脑子就又被魏黎的脸糊住了。
但做都做好了,总不能让孟婶的辛苦白费。沈延宵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鱼吃了,不过他病还没好全,确实没什么胃口,最终也没能吃完。
沈延宵记得孟红芬照顾他的辛苦,喊她也坐下一起吃,两人吃着吃着就聊了起来,说的都是些曾经的往事。
却没想到话题一溜烟儿地奔着沈延宵的高中时代去了,孟红芬笑盈盈地说:“说起来,昨晚您发烧的时候还说胡话了呢!”
沈延宵:?
昨晚他高烧到四十度,撑到孟红芬赶来后几乎就没什么意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
该不会……
沈延宵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问:“……我说什么了?”
“您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呢,好像是叫魏黎吧?”孟红芬笑着说,“我记得这是您高中班主任的名字吧?我看魏老师人是特别好,怪不得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惦记他。”
沈延宵:“……”见鬼了!
我没事发烧说胡话喊魏黎干嘛,我有病吧?!
沈延宵很崩溃,甚至开始在心里暗骂自己。
在孟红芬的悉心照料下,沈延宵两天就痊愈了。烧彻底退下去之后他感觉神清气爽,立刻就约了贺子鑫出去喝酒。假期只剩最后一天,不好好放纵一下可就亏大发了。
两人约在了一家清吧,随便吃点喝点,顺便欣赏一下驻唱歌手优美的歌喉。
贺子鑫话多,每次碰面他总是滔滔不绝。喝到半醉的时候这人一把搭住沈延宵的肩膀,笑着说:“对了宵哥,跟你说个很巧的事儿!”
沈延宵没太在意,随口一问:“什么?”
“我那发小,就霍麟,你还记得吧?”贺子鑫嘿嘿笑着,“他有个表妹,现在读高中呢,就在澜城一中上学,还是魏黎班上的!你说巧不?霍麟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真惊着了,怎么能这么巧呢!”
沈延宵:“……”真见鬼了吧?!
为什么他决心想要忘了魏黎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却不停地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啊!
沈延宵故意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贺子鑫这醉鬼却深深皱起眉,困惑地看着他:“宵哥你怎么没反应啊?你不是和魏黎关系好吗?”
沈延宵额角青筋一跳:“谁说的?!”
贺子鑫愣愣地说:“上次同学会的时候大家不都这么说吗?”
既然不是关系不好,也不是关系好,那宵哥和魏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贺子鑫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快要烧废了。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小贺的一句话:啊?
第15章 胡话(2)
听贺子鑫说,霍麟这小表妹很是可怜。小表妹的母亲、也就是霍麟的小姨并不爱自己的丈夫,当年这对夫妻是在父母的逼迫下结婚的,婚后相看两厌,本就经常吵架,再加上后来发现丈夫在外面养了女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从此分居甚少往来,只有在逢年过节需要回家的时候为了敷衍父母才会演一演。
孩子成为这对夫妻决裂后的牺牲品,几乎得不到父母的爱,从十岁起就拿着两人给的生活费自生自灭,还时常被某些讨人厌的同学传成孤儿。
上次贺子鑫生日宴的时候,霍麟带来的女人矫揉造作地想接近沈延宵,令他非常不快,所以沈延宵对霍麟的印象不是很好,本来对霍麟表妹的故事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但是听完贺子鑫的话,他却稍微有些动容了。
这个少女的人生经历,和他有点相似。
但也仅限于动容而已,对方和他非亲非故,沈延宵不会付出多余的同情心去干涉陌生人的人生。
酒劲有点上来了,沈延宵感到头昏脑热,便把胳膊肘支在吧台上撑起脸。
贺子鑫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那妹子真可怜啊宵哥……前几天老霍还在跟我说呢,说她妹子才期中联考完,学校马上要开家长会了,但是她爸妈都不想去,所以就来问他有没有空去,可是老霍马上有个重要的生意要出差……”
“那要不我去吧。”醉意上头,沈延宵冷不丁冒出这么句不清醒的话来,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旁边的贺子鑫噗地喷出一口酒来。
“宵哥你……”贺子鑫握着酒杯,被酒精烧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不会吧?你对霍麟妹子感兴趣啊?人家可还是高中生呢!”
沈延宵:???
贺子鑫疯了吧?!说什么屁话呢!
沈延宵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醉鬼贺子鑫就又开腔了。
“不对不对不对……”似乎是想起他宵哥向来对女人没什么感觉,贺子鑫摇头晃脑地想了想,而后恍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是想耍魏黎对不对?看着自己曾经带过的问题少年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学生家长,不得把魏黎吓死啊!嘿嘿,真有你的宵哥!”
“没想到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调皮啊宵哥……行!我跟老霍说一声,一定给你安、安排……”
贺子鑫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光溜的脑门儿直接往吧台上一撞,睡过去了,呼噜声还贼大。
沈延宵:“……”
这人撒起酒疯来还真是一阵一阵的。
眼见着好友睡死过去,沈延宵也没有心情继续喝酒了,趴在吧台上把脑袋埋在了双臂之间。
酒精还在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和神经,沈延宵昏昏沉沉地想,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说了要去呢?又不是自己家妹子,还给人去开家长会……神经病吧!
同学会之后,他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过魏黎了,现在澜城已经从初秋到了深秋,即将入冬了。
怎么就……那么想魏黎呢?
贺子鑫睡了半小时又自己醒了,两人继续喝,喝到快转钟的时候,贺子鑫的姐姐忽然杀到清吧来打算把人带回家。
沈延宵坐在吧台椅上,面朝门口,歪歪倒倒地背靠吧台跟贺妍打了声招呼。
贺妍瞅了他一眼,问:“需要我管你吗?”
沈延宵的声音有点懒:“不用。”
贺妍便不再搭理沈延宵,让司机扛起贺子鑫搬到车上去。贺子鑫肚子搁在人肩膀上硌得难受,嘀嘀咕咕地说:“姐……我想吐……”
“你吐一个试试?”贺妍厉声道,“憋着。”
贺子鑫只好委屈地憋着。
停在门口的车很快开走了。
身边没了贺子鑫的叽叽喳喳声,也挺无聊的。
沈延宵望了望头顶斑斓的天花板,心想:我也该睡了……
明天还得去公司。
沈延宵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清吧离开,随便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
他已经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尽管因为喝多了酒到现在还有点头疼,但一到公司他就很快地进入了状态。大脑在工作状态下高速运转着,沈延宵根本想不起昨晚自己喝醉酒时都说了些什么胡话,直到下班后,他忽然接到了贺子鑫的电话。
好友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蓝牙耳机里响起:“放心吧宵哥,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沈延宵一头雾水:“安排什么??”
“就昨晚你说那事儿啊。”贺子鑫说,“你不是说要给霍麟妹子开家长会吗!”
沈延宵眉心一跳。
怎么这家伙把他说的醉话也记得这么清楚??
“我说的醉话。”沈延宵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傻,我跟人家非亲非故的干嘛去给她开家长会啊?”
“你跟霍麟妹子是非亲非故,但是和魏老师有亲有故啊!”贺子鑫开始强词夺理,“唉,我都跟老霍说了,人家妹子也知道了,现在不好反悔了宵哥。”
沈延宵反问:“那要是我偏要反悔呢?”
贺子鑫也反问:“那你忍心看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十几岁女孩儿一个人在教室外面垂泪吗?”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啊!”
沈延宵想:好像很难拒绝的样子。
沈延宵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太明白在最敏感的青春期缺少父母陪伴的孤独和痛苦感了。
其实他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学校通知开家长会,可是父亲忙于工作根本不搭理他,哥哥人在国外,他害怕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家庭不幸的人,只好拜托孟婶来帮忙。虽然不至于到哭的程度,但透过教室门的小窗口看到其他同学的家长都坐在里面的时候,的确很不好受。
“……好吧。”最终沈延宵还是答应了。
这次可真的不是他主动想见魏黎啊,都是喝醉酒说错话导致的。
沈延宵又开始给自己洗脑,为了自欺欺人,甚至把戒酒的事都提上了日程。
他努力地想把这次家长会当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来处理,然而接完贺子鑫的电话之后,接连三天的时间里沈延宵晚上都有点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一二点。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会梦见高中时代的事,梦里还总是有魏黎。
沈延宵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魏黎偷偷给他下蛊了。
【??作者有话说】
No,蛊是我下的:D
——五年前,九月。
益言中学的高三生们结束了为期仅半个月的暑假,就重新回到了学校。高中最后一年的艰难,只凭学生和老师是很难跨越的,还需要家长们的支持,因此在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周,高三年级就统一召开了家长会,给家长们也做好动员。
沈延宵名义上的监护人沈思行从来不管他,实际上的监护人沈延馥人在国外,所以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喊一直负责照顾自己起居的住家保姆孟红芬来。可是这一次,恰好赶上孟红芬家里出了点事,她请了一周的假回老家处理去了,来不了。于是到了周五家长会当天,高三九班的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就只有沈延宵一个人的座位是空着的。
沈延宵透过小窗口看了一眼自己的空座位,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于是便不再在教室附近逗留,跑到篮球场一个人练投篮去了。
九月初天气还很炎热,沈延宵的校服短袖汗湿了,衣料黏糊糊地粘在背上。可即便这么热,沈延宵也不想停下来,一旦手中的动作停下,他的脑海里就会重新冒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烦事。投篮能让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篮筐上,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用来平心静气的方式。
周围蝉鸣刺耳,沈延宵一手接稳从地上弹起的篮球,一手捋了把汗湿的头发,抬头盯着六米开外的篮筐,将双脚打开。
没想到的是,本该在教室里开家长会的魏黎却出现在了篮筐后方。
看见班主任的身影,沈延宵在起跳的瞬间手抖了一下,三分投没中,篮球砸在了篮筐边沿弹开了。
魏黎弯身按住滚落在他脚边的篮球,把它抱起来,问沈延宵:“沈同学,你家长没来吗?”
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延宵黑着脸转身要走,魏黎却抱着篮球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沈同学!等等等等!”
“魏老师。”沈延宵忍着烦躁回过身来,“您不是应该在开家长会吗?”
“我的部分暂时结束了,现在是科任老师们在讲话。”魏黎解释完,瞅了瞅沈延宵的脸色,试探着问,“要不我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问问?”
魏黎那副小心翼翼怕踩到他雷区的模样让沈延宵觉得好笑,本以为这位新来的年轻老师会比学校的老油条们多点骨气,没想到这才开学一周,就已经开始看他的眼色了。沈延宵顿时对魏黎兴趣全无,直接从对方怀里抢过自己的篮球,嘲笑地说:“给我爸打电话?你敢吗?”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魏黎挠了挠脸,纳闷地说:“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一副浑然不知沈延宵父亲是什么人的语气。
于是沈延宵的脚步顿下了,挑了挑眉看向一脸莫名的魏黎:“你不知道我爸是谁?”
魏黎推了推眼镜,说:“沈同学,虽然我是当老师的,但是毕竟也才接手九班一个月,不可能连每个学生家长的名字都记住啊。”
而且联系家长用的微信群里,大家的名片写的都是“xxx家长+手机号”,也没有写全名的。学生信息统计表里倒是写明了家长的姓名和职业,但是那些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魏黎还没看过,这几天都忙于和九班之前的班主任李老师交接工作了。
看魏黎说得如此真诚,看着不像撒谎,沈延宵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问题学生,肯定是之前的班主任要跟魏黎重点交待的对象,但是魏黎却似乎对他的状况并不是很了解。
进入益言两年以来,所有老师都因为他是沈思行的儿子而对他避如蛇蝎,根本不敢管他,就算他犯了事顶多也只是象征性地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沈延宵厌恶学校,也厌恶这群懦弱的老师,既然他们不敢管,他便更加过分地肆意妄为,很快就成了全校闻名的混世魔王。
老师们认为沈延宵无可救药,将他视作烫手山芋,连带着也没有人愿意接管九班。原本九班的班主任却恰巧在高二的末尾怀孕了,受不得劳累和刺激,于是这颗烫手山芋又开始在诸位老师的手中传递,最终却落在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傻兮兮的新老师手里。
沈延宵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魏黎。听原来的班主任说,这位魏老师是从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今年夏天才毕业的,等于说是不久前才正式踏入社会,而且看他这副大学生似的穿着打扮,还有鼻梁上架着的学生气十足的黑框眼镜,过于清澈单纯的眼神,显然还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这是被人当成软柿子捏了吧?
刚入职就被分了一个没人愿意接手的班做班主任,原班主任交接的时候还有所隐瞒,是想让魏黎傻愣愣地撞到他手上来吃瘪吗?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沈延宵问魏黎:“李老师没跟你说过我吗?”
“说过啊。”魏黎用的说辞比较委婉,“她提醒过我让我多注意一下你的情况。”
“就这样?”
“就这样。”
沈延宵忽地笑了。
还真让他猜中了,这新老师让人坑了。
沈延宵不觉得奇怪,欺负排挤新人的情况无论在哪里都屡见不鲜,他并不会因为教师在世人眼中是个高尚的职业就真的对办公室里那群抱团的老油条们产生什么滤镜。
但沈延宵没有立刻告诉魏黎自己的身份,而是问他:“你跑来找我干什么?”
魏黎说:“我看你心情很差的样子,担心你出什么事。”
刚才魏黎在讲台上说话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后门处从小窗口往里望的沈延宵。仅仅是一瞬间从眼底闪过的落寞,魏黎也敏锐地捕捉到了。
被看穿了内心的沈延宵愈发觉得烦躁,糟糕的童年令他习惯性地防备他人,魏黎对他的观察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在学校里,还能出什么事。”沈延宵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锐,“您还是快点回班上去吧,别来管我的闲事了。”
但即便他语出不善,魏黎也没有生气,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要管你的事啊。”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沈同学。”魏黎告诉沈延宵,“我的办公室在B栋305。”
沈延宵不想搭理他,直接扭头走了。
这时,沈延宵还不知道魏黎的这句“当然要管你”不是说说而已的。很快他就见识到,一个天真、认真,还特别执着的人能有多么难缠。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不是回忆了,切回主线
第17章 家长会(1)
这世界能有多离谱呢?离谱到方心怡一个月前才苦口婆心地劝过闺蜜不要痴迷于沈延宵,今天放学之后表哥就打来电话告诉了她一个爆炸性消息。
霍麟:“那什么,妹砸,小姨姨夫那边还是没动静吗?”
方心怡说没有。
霍麟:“那要不我找个人来帮你开家长会吧,正好对方也想来,不要钱的。”
方心怡:???
她本来想着既然表哥也来不了那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以往学校开家长会她父母也都不怎么来,魏老师清楚她家的情况,也不会多说什么。没想到这次她跟表哥诉了下苦,对方竟然直接找人来给她开?
方心怡觉得奇怪,因为以往表哥对她的事其实也不算特别上心,偶尔会喊她去家里吃个饭的程度而已。
而且一个陌生人来给她开家长会怎么想都很怪异吧??感觉只会让魏老师更担心她……
但表哥应该是出于好心才这样安排的,所以方心怡尽管浑身写满了拒绝,还是姑且问了一声那个人是谁。
霍麟哈哈笑道:“是沈延宵!没想到吧?”
方心怡:“……”
确实有点给她整不会了。
且不说她不久前还在闺蜜跟前儿说过沈延宵的坏话,按照表哥的说法,这人不是不喜欢女人吗?为什么莫名其妙要来给她开家长会?
方心怡聪明的小脑瓜子飞速地转动着,却怎么想不通这件事情的逻辑。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全都只是因为沈延宵喝醉酒不清醒时随口说出的一句胡话。
霍麟见方心怡半天没应声,以为她不乐意,便哄她道:“没事儿心怡!你不用担心,人家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只是想趁机吓吓你们班主任,你只要配合一下就行。”
班主任……
方心怡这才回想起来,霍麟之前和她说过,沈延宵原来是魏老师的学生。
这是跟魏老师有仇吗?不然干嘛要吓他。
方心怡忍不住担心起来。自从文理分班之后,她就一直在魏黎带的班上,说实话对方对她是真的挺上心的,人很真诚,也不摆班主任的架子,所以方心怡一直对魏黎这位老师很有好感。如果沈延宵真是冲着魏黎来的——比如想让魏黎在家长会上出糗之类的,那她肯定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啊。
电话里,霍麟还在继续说着:“妹砸,你就帮表哥一个忙吧,只是让沈延宵来趟家长会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
要真是这么大不了的事,霍麟也不会坚持要让她答应了。
方心怡听他这语气,算是明白了。表哥这是想借着她的事和沈延宵套近乎呢。
虽然私下里和她讲起沈延宵的时候,霍麟说的话有点不客气,但沈延宵毕竟是沈思行的儿子,而且尽管没到齐心集团话事人的地位,可这人手里也握着些权力。霍麟是做汽车保险生意的,想和沈延宵走近一些也是正常的。
方心怡心想,的确,同意了这件事她也并不会有任何损失,表哥偶尔也会照顾照顾她,她不可能这点小忙都不帮。
思来想去,方心怡决定先答应,然后把沈延宵要来学校的事提前告知给魏黎。
转眼又是一个周五,澜城一中的高三生们迎来了期中家长会,有人欢喜有人忧。
方心怡从未像今天这样焦躁过,挤开同班同学用双手扒住走廊栏杆,视线紧紧聚焦在校门口的方向。学校大门外人影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都是学生家长。
家长会统一定在下午四点开始,三点四十分门卫才开门放人,到时候家长一齐往里涌,就更难找到人了。
不过方心怡其实希望沈延宵不要出现。因为霍麟那些话的影响,她对沈延宵的印象不好,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人今天是故意来整魏黎的,忍不住要替魏黎捏一把汗。
谢诚也跟在她身后挤了进来,见方心怡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什么,便问:“今天你爸妈要来吗?”
“不是……”方心怡摇摇头,而后便不再说话。谢诚知道她这是不想说了,所以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地在旁边替方心怡挡开其他学生挤过来的身体。
很快,门卫将校门打开了,家长们纷纷入校,方心怡实在看不过来,就放弃了,转身回了教室。
接下来十分钟的时间里,同学的家长陆陆续续到来,被自己的孩子引到座位上坐下。方心怡坐在桌前转起了铅笔,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躁动不安。
直到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自动铅笔忽地从她的手指之间掉落。
“你就是霍麟的表妹?”
方心怡猛地回头看去,看到自己右后方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对方正低着头望她,唇边带着点笑意,可眼里却很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延宵穿着白衬衫打着深色领带,衣摆严丝合缝地扎进没有一点褶皱的西装裤里,西装外套则随意地搭在左臂上,看起来似乎是刚从商务场合赶过来。
周围的家长们都在看他,甚至彼此间小声地谈论着什么。
沈延宵这张脸在澜城的辨识度比不了他的父亲和大哥,但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有人看清他的面容后发出如同见到明星一般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