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便明白楚惊澜为何有此反应了。
不是身上不舒服,而是想起了自己方才做的事。
萧墨莞尔,抓住了楚惊澜给他上药的手:“不疼,眨眼就痊愈了,你没话问我吗?”
楚惊澜自己倒是有很多话要给萧墨说,但若说问,果然第一句还是:“此番回来,不再走了?”
尽管他神智不清时萧墨说了好多遍,果然还是要问这个。
“不走了。”萧墨心疼,不管楚惊澜问多少遍,他都会回答,“没别的问我了?”
楚惊澜沉默下来。
萧墨:“比如我刚刚为什么亲你。”
楚惊澜蓦地抬眼。
他看起来要退,萧墨却不让他退,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得很清:“因为我心悦你,楚惊澜。”
他看到楚惊澜眸中掀起惊涛骇浪,仓皇朝后仰了仰。
但萧墨还抓着他的手,他把人从战场上锁回来,这次却是自己被抓住了。
这是个巨大的惊喜,但百岁的楚惊澜不像二十来岁的楚惊澜,还敢给萧墨递情诗,他眼中挣扎半晌后,垂下眸子,声音在颤。
“……萧墨,我不是从前的楚惊澜了。”
萧墨认识的是曾经的他,但是楚惊澜如今心上开了洞,流失了很多自己抓不住的东西,他找不回曾经那个自己了。
萧墨喜欢的必定是从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百年,他可以忍耐,但原来等最期待的神迹突然降临,他才大悟,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快百年了。
楚惊澜的心还没完全死寂,突然就惶恐起来,萧墨抓着他的手:“那你要放手吗?”
此话一出,楚惊澜立刻反手抓住萧墨,脱口而出:“不放!”
他愣住,萧墨却笑了。
“说好了,别放,一辈子都别放。”
萧墨凑近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从前的楚惊澜,只要你是楚惊澜,我就是你的萧墨,我们谁也别放开谁。”
萧墨眼中是坚决,是爱慕,烫得楚惊澜心头那个空洞淌出血和泪来,他颤抖着用手抚上萧墨的脸,试探性朝萧墨靠近。
萧墨没有躲。
楚惊澜终于闭眼,吻了上去。
百余岁的楚惊澜心头仍有不灭的岩浆,岁月的刀痕没有将他完全磨伤,萧墨捧着手,将几缕百岁时的神识打捞出来,放回了识海中。
幽夜昙已经开了大半片,潭水中红莲也绽放了更多,远处巨木漆黑的叶子隐约出现了嫩绿的色泽,萧墨在花丛里,欣慰间,也有些凝重。
……照这么推断,他担心两百岁左右的神识会变得非常棘手。
残酷的时间会将楚惊澜的心伤得千疮百孔,他会越来越难以支撑,最终变得伤痕累累,残破不堪。
萧墨缓缓吐出一口气,出了识海。
努力很有回报,楚惊澜本尊的状态是肉眼可见越来越好了。
天元秘境开启在即,押送焚修的队伍也快抵达曜日宗,按照他们的脚程,等曜日宗处死焚修的时候,萧墨和楚惊澜应该已经进入天元秘境,人修和魔族缔写盟书的场面他们是没法亲眼看到了。
萧墨最爱看盛大新鲜场景,但总有些事排在喜好前面。
楚惊澜排在最前面。
他出了识海,就被楚惊澜默默看了两眼,看得萧墨心生疑窦时,楚惊澜上来,吻了吻他。
萧墨当然欣然接受,但亲着亲着,他发现滋味有些细微的差别。
萧墨愣了愣,楚惊澜退开后,一脸平静地问他:“谁更好?”
萧墨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楚惊澜却不答,轻轻看了他一会儿。
萧墨在他的注视中渐渐回过味来,福至心灵:“……你是问一百多岁的自己和现在?”
打捞二十来岁意识时,那些愣头青,亲一个就局促得不行,但一百多岁这几个,刚亲可能还顿一下,但很快就会激烈地占有回去。
神识回归,楚惊澜这会儿胸腔里也留着那些兀自强横的感受。
回来的神识还没完全融合好,这样他突然微妙起来。
萧墨反应过来,笑得乐不可支,趴在他肩膀上。
“哎呀我说你……赶紧融合神识去,想什么呢。”
楚惊澜捏了捏他的手,显然没满意,但仍是去到打坐的位置,准备修炼。
在入定前,他听到萧墨轻飘飘的笑意:“滋味不同,不过我都很喜欢。”
楚惊澜:……
他突然觉得,放萧墨一人去捞他剩下那些两百来岁的神识,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楚惊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和萧墨分别后的第三个百年间, 也就是自己两百多岁的时候,在时间磋磨与无尽等待中, 痛苦蚕食他的精神,阴暗滋生最为严重。
三百岁的自己是大部分时间麻木,一部分时间神志不清,用修炼来抗;但两百多岁的自己,大部分时间浑浑噩噩,疯得让人害怕。
又正值人魔大战决战开始,恶意与杀戮都是最重的时候, 两百多岁的自己也有意放任,有种不如就此毁灭破坏的肆意癫狂。
萧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显然, 的确很难。
萧墨这厢在沉入识海时,楚惊澜这边有人拜访, 在院中说话。
来的是王逸尘,知道他俩身份的人。
王逸尘本人没有参与焚修的押送, 但锦绣阁出了人手,也提供了不少宝贝和药品,他去做了点别的事,这次是来曜日宗参加之后人修与魔族定约,以及给楚惊澜带个东西。
“九品凝神丹。”王逸尘把盒子推给楚惊澜, “养了好些年,可算能用了。”
凝神丹与其他的丹药不同,炼好后还有养丹的说法, 养丹既要在福泽宝地, 还要再用些金贵的药物, 费时费劲, 得一枚上好的成品很不容易。
楚惊澜验过了丹药品质,点头:“用什么换?”
王逸尘摇摇扇子:“都说了,你是我家恩人,直接收下就是,换什么换。”
当初楚惊澜把金缕图从九秘宝塔带出,王家上下视他为恩人,王逸尘也有意跟他交好,楚惊澜要东西他们自然不收钱。
但楚惊澜从储物器里拿出张符箓:“凝神丹太贵重,这个可抵大乘巅峰三次致命攻击。”
符箓是楚惊澜亲手做的,王逸尘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我本来以为有了凝神丹,对你来说也是治标不治本。”王逸尘收好东西,目光在楚惊澜面上梭巡,笑道,“如今看来,你的心病正在痊愈,是好事。”
凝神丹能治愈些神识上的伤,但不能阻止神识继续崩溃。
所谓的精、气、神,听来玄乎,可在形貌上肉眼可见,楚惊澜的状态分明松弛舒缓下来,暖阳洒在高山巅,雪都变得柔软不少。
楚惊澜点头。
王逸尘心说倒是能喝酒的好时候,但人家屋里还有人等着,所以不合适,他便起身告辞。
楚惊澜将丹药服下,药力需要慢慢消化,他刚走到门口,忽的面色一变,猛地推开门,疾步闯入屋中。
萧墨刚从识海出来,但与之前不同,他神情疲惫,按了按眉心,发现身前光杯挡住,知道是楚惊澜来了,又放下手,想装出没事儿人的样子。
但神识碎片被成功打捞后,发生了什么楚惊澜都知道,怎么瞒的住。
萧墨刚才成功捞起了一片两百多岁的神识,但自己的神识也差点受损,精神力消耗很大,果然不容易。
楚惊澜沉着脸,将一瓶药液递到萧墨唇边,萧墨就着他的手喝下,眨了眨眼:“没事,就是比先前累了点。”
楚惊澜不言,萧墨想了想,乖乖躺下,拉好被子:“真的,睡会儿就没事了。”
楚惊澜面色依然没缓和,他消化了新归来的神识全部的记忆,眉头紧锁,半晌解不开,萧墨只好伸手,替他抚开眉心的深痕。
楚惊澜将他的手按回被子里:“你先休息。”
萧墨虽然很累,但心情不错,楚惊澜沉在识海深处的神识碎片已经不多了,这也就意味着楚惊澜神识很快就能痊愈,再不会出现时不时失控的情况,所以他完全没被方才的遭遇吓到,毕竟对他来说,那也是楚惊澜。
他很大度,但楚惊澜本人不这么想。
楚惊澜脑海中闪过方才的画面,若是手上有个东西,怕是已经被他碎成了粉。
随着神识回归,与曾经分裂出去的碎片融合,他找回了二十多岁时的感觉,与一百多岁的自己和解,就剩下两百来岁的自己了。
光想想,就觉得那时候自己还挺讨厌。
楚惊澜思忖着,运起了凝神丹的药力。
萧墨醒的时候,楚惊澜正在打坐,周身萦绕着特殊的灵息,呈淡褐色,观五行,应当是药劲。
萧墨又服下瓶灵液,神识已经完全恢复,精神极佳,能再进入楚惊澜的识海去了。
不过楚惊澜多半是服用了治神识的药,他不好在这时候潜入识海深处,时间不能浪费,他便修行起自己的术法,等楚惊澜醒来。
萧墨拿出手抄的一本册子,如今这套乐修功法是他琢磨出来,与自己最契合的法子,但后面得边练边写,因为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萧墨横笛,浅浅吹起了笛音,水蓝色的灵力轻盈绕在他周身,萧墨很专注,都没注意到楚惊澜什么时候收拢了灵息,睁开眼,静静听着他吹曲子。
因为还要琢磨功法,所以吹上几句便会有停顿,将灵力走向顺下去后再继续,即便如此,也依然非常好听,只怕没人会相信当初他是个能一曲吹得千山鸟飞绝的鬼才。
萧墨沉迷地练了许久,等他回神时,楚惊澜已经在桌上摆上了饭菜。
萧墨起身,舒展了下腰肢:“你醒啦?方才是吃了什么治疗神识的药吗?”
“嗯。”楚惊澜示意他过来先吃饭,“凝神丹,我把剩下的碎片融在了一起。”
萧墨一愣,立刻欣喜万分:“那不就剩一个碎片了!快,我这就去把它捞出来!”
萧墨原本还以为天元秘境开启前可能没办法将楚惊澜完全治好,两百岁的碎片确实挺费劲的,但现在就剩一个了,他觉得他能行,马上就能让楚惊澜神识重归完整!
楚惊澜却将筷子递给他:“不急,先吃饭。”
美味的饭菜对萧墨难得失去了吸引力,但楚惊澜捧着筷子的手不退,打定主意要把吃饭放在首位,萧墨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于是接过筷子,细细看了看桌上的菜色。
在他尝过曜日宗的厨子手艺后,就能根据他们做法点菜了,楚惊澜带过来的都是他爱吃的。
既然决定了要先吃饭,就不能食不知味,那太扫兴,萧墨给楚惊澜和自己都挟了菜:“这顿饭就当提前庆祝你神识痊愈。”
楚惊澜听言,给自己和萧墨都倒了杯酒。
萧墨会意,捏起酒杯跟楚惊澜一碰,叮铃脆响,举杯而庆。
酒挺烈,萧墨不能影响自己接下来的发挥,要保证清醒,只喝了一杯,酒足饭饱,萧墨搁下筷子,半点不想耽搁:“好了,来吧。”
楚惊澜想了想,把袖袋中最近都贴身放着的东晴珠拿出来,放入萧墨怀里:“用东晴珠护着你神识。”
东晴珠被萧墨用水属灵力温养,现在又带着楚惊澜的温度,暖呼呼的,萧墨将它浮空悬在自己身前,抽取丝丝缕缕的气息,这一战是硬仗,的确有备无患。
萧墨沉入了楚惊澜的识海深处,到了最后一片神识的碎片意境里。
……难度比想象中的还要高。
萧墨手脚被缚,躺在床上默然想着。
这里是渡厄宗,他正躺在熟悉的屋子里,对,就是楚惊澜给他准备的那间,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禁锢法阵光芒大盛,他四肢都被铁链拴住,脚上的链条比较长,还能动弹,但手悬在空中,只能略微晃动,没什么大动的空间。
眼前这位两百多岁的仙尊,根本不听人说话,跟他一比,先前那片神识竟然都要好沟通许多。
萧墨试图挣扎一下:“楚惊澜……唔!”
楚仙尊竟然直接拿出一条缎带,绕过萧墨的唇,在脑后打上结,把萧墨的嘴也封住了。
萧墨:“……”
楚仙尊:“我不信你。”
所以你别说话,要什么我自己来拿,只有拿到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楚仙尊隔着绸缎,一口咬在萧墨唇上,这不算吻,当真是咬,同时他的手没停,按上了萧墨的腰带。
他动作没有半点柔情,什么轻解罗裳那是不存在的,萧墨听到了衣物撕拉破碎的声音。
萧墨的腿下意识缩了缩,铐在脚踝上的锁链清脆作响,楚惊澜眼神愈发阴鸷:“想逃?”
萧墨心里叹息,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他真没想逃,只是……有点刺激,身体也会有些下意识反应,肌肉的痉挛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看来对这缕神识,估计得等他把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做完,之后才有机会说人话。
跟楚惊澜本尊还没试过这种花样呢,但这位神志不清的仙尊,一看就不会疼人,待会儿估计不会好受。
萧墨能感受到自己腰上被掐得生疼,估计手印已经非常清晰了。
楚仙尊手很冰,萧墨身子一下绷紧,扯着锁链往上弹了弹,嘴被封住,闷哼声也落在嗓子里,只剩鼻翼间愈发不稳的呼吸,他战栗着,刚闭上眼,却发现那双手停了。
而后是“嘭”的一声,有起劲荡开,自己手脚的锁链骤然断裂,萧墨上身往下摔,但没摔在被褥间,而是向后落入了一个怀抱。
很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萧墨:?
他茫然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面前楚仙尊不可置信瞪大眼,而后冰冷的怒意喷薄而出,一掌就朝萧墨身后的人拍来。
而那人不闪不避,一手搂着萧墨,抬掌就跟楚仙尊对上。
萧墨缓缓扭头,就看到抱着自己的人赫然正是……楚惊澜。
怎么回事,不是说碎片只剩一个,怎么会出现两个楚惊澜?
不对,等等,这个楚惊澜的气息……是本尊!
楚惊澜自己分出一缕神识,也沉入了识海深处。
识海深处先前因为他戾气颇重的碎片,已经成了可怖的坟墓,他自己清醒的神识很难来到此地,但现在不同了,萧墨将这里涤荡干净,死地变成了活水,加上萧墨为引,楚惊澜也能进来了。
他顺着对萧墨的感知,来到这陌生的识海深处,花了点时间,如果他再来的晚些,这人就要对萧墨——
锁住手脚,缚了口舌,敞开的衣衫下全是青青紫紫。
楚仙尊正盛怒,而楚惊澜也面色沉沉,冰凉一片。
楚仙尊很冷:“找死。”
他可不管为什么这人跟自己长得一样,灵力一样,只知道他碰了萧墨,该死。
楚惊澜更冷:“滚。”
区区一缕被怨和执裹挟的神识,也敢放肆。
两人的灵力疯狂相撞,但半点没有伤到近在咫尺的萧墨,萧墨匆忙拆下嘴上的缎带:“你们等等!”
楚惊澜余光注意到萧墨的情况,将他放下,他和两百岁的楚仙尊同时发力,两人撤开。
楚惊澜:“出去打。”
楚仙尊余光扫过萧墨:“行,我先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楚仙尊:我的
楚惊澜:我的
萧墨(好好这么玩是吧):别争了,你俩都是我的
萧墨赶紧幻化出新的衣物, 但起身的时候腰腿一脱力,又摔了回去。
……不愧是两百多岁的楚仙尊, 明明还没到最后一步,就已经把人折腾得够呛,腰都快被掐断了。
而且身上每个被掐的地方,也都被下嘴咬过,咬得不轻,光看痕迹就知道挺狠。
萧墨嘶了嘶声,用灵力抹过身上不适的地方, 识海空间内,这点儿酸痛和留痕消失比外面还快,但等他出门时, 楚惊澜和他自己的神识碎片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两百岁时楚惊澜就踏入了归墟,但在识海中, 真正占优势的还得看神识强度,如今楚惊澜来到此处的神识, 纯粹干净,不受侵扰,况且由本体操控,两百多岁时被迫裂开的碎片和他压根没法比。
楚仙尊是埋在坟墓里饱受煎熬的幽魂,而楚惊澜已经伸手在触碰阳光。
两人的招式一模一样, 这么交手,楚仙尊也察觉到什么。
世上哪来的第二个归墟期,除非这人是他自己。
但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个自己呢, 楚仙尊视线掠过四周, 这里的一草一木明明很真实, 并非虚假。
两人冲着对方都下着狠手, 两个归墟交手,本该毁天灭地,但奇异的,沉沉的威压震荡的灵力波动甚至没有伤到这院中草木,更没有破坏屋子。
屋子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受伤。
萧墨踏出屋子时,楚仙尊刚好意识到什么,和楚惊澜拉开了距离,两人暂时停手,保持着对峙的姿态。
萧墨不知道楚惊澜为何会进来,但看他那下手的劲儿,对自己是真不手软,萧墨不得不提醒他:“楚惊澜,那也是你自己。”
两个楚惊澜顿时齐刷刷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萧墨脖颈和手腕上的痕迹都消了,楚仙尊发现这一点,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你在和谁说?”
“没长眼睛?”楚惊澜是真的不留情,“他在看我。”
萧墨:“……”
楚惊澜现在本该是非常清醒的状态,但的确一副要把自己神识就地正法的冰霜脸,别说掐灭神识了,如果让这缕神识真伤了,到头来难受的还是楚惊澜自己啊。
萧墨叹口气,抬脚下意识想朝楚惊澜身边走,再劝劝他,但仅仅是脚尖刚朝过去,楚仙尊周身的气息瞬间能冰封万里,萧墨脚步一顿,生生给截停了。
……行,行,他不过去,他站中间。
萧墨想了想,转脸看向楚仙尊,试探性问:“你也意识到了,对不对?”
楚仙尊只道:“我是真的。”
他当然是真的,经历记忆都是真的,是过去的楚惊澜,萧墨:“当然,你不是虚假,你停留在两百余岁,而他是三百余岁的楚惊澜。”
楚仙尊目光缓缓扫过萧墨和楚惊澜,若排除其他可能性,萧墨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此处就应当是识海,而他虽然是此间心境的主人,但只是一缕神识。
三百余岁……
“所以时隔三百年,你才回来。”
楚仙尊在“三百年”上咬字咬得很慢,出了重音,萧墨心头发紧,他对每一缕神识都会说句话,对面前的仙尊也不例外:“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不会再走了。”
楚仙尊在萧墨的话语里不为所动,他是最难捱的时候从本体中分崩离析的意识,承载的全是痛苦,他对萧墨只有一句:“我说了,我不信你。”
三百年,足足三百年才回来,他拿什么保证不会再走?当初的楚惊澜以为自己能与心魔同生,永不会分离,萧墨说消失就消失了。
是,天道找到他,给了记忆,他知道此事不论对错,本不该责怪谁,但那又如何?
他难受,他的思念熬成了疯,架起的火堆上是他一颗心在剧烈的痛苦中灼烧成灰。
既然没有对错,那就谁也别论行径,他不怪萧墨,但定要把萧墨抓在手里,做什么都凭自己心意,让他跑不掉逃不开,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过来。”
楚仙尊抬手要抓,但他忘了,楚惊澜还在。
楚惊澜在萧墨与神识说话的时候,不发一言,直到那缕神识朝萧墨抬手,楚惊澜一道剑意横斩,在神识眼前与另一道剑意相撞。
楚仙尊退开半步,周身骤然拉开十八道剑气,道道直指楚惊澜:“你不这么想?”
“不。”
楚惊澜可太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了,正因为知道,如今他才会站在此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你居然肯信他。”楚仙尊剑气环身,言语中的杀意比剑气更重,“折了他翅膀,将他关进笼子,我才能得到安宁!”
楚惊澜不再言语,他的回应是同样展开的剑气,但很显然,都是神识意境中的产物,楚惊澜的剑气比仙尊的更凛冽。
全力相搏,我打不过他,仙尊认识到了这点。
但那又怎样?
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把萧墨囚起来,如果有谁阻拦,那就杀,哪怕是自己!
两道身影裹挟剑气悍然相撞,意境中的天都为之色变,渡厄峰剧烈震颤起来,两道神识竟是争夺起了此方空间的主导权,二人在空中的残影根本快得看不清,萧墨听着耳边轰鸣,看着远处开始因破坏崩塌的意境,沉下了脸。
放任他俩不管不顾打,意境若不是自动消散而是被迫崩塌,失去这缕神识后,楚惊澜自己的神识怕不是至少要将养几十年,才能把损伤养回来。
萧墨想了想,抬手,把屋子内的黑铁锁链勾了出来。
两百岁的神识想跟如今正盛的本体神识争主导权,明知争不过还要上,完全是自毁倾向,他所有防御都被破开,被楚惊澜扣着脑袋,一把从半空中按下,直直砸进旁边的山峰,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
“他与我如今是道侣。”
楚仙尊死死抓住楚惊澜的胳膊,而楚惊澜也狠狠按着他不松手:“他好说你听不进,那就这样听。”
“楚惊澜。”楚仙尊吐着血,咬牙切齿,“窝囊废。”
楚惊澜把他的脑袋往地上再猛地一砸:“窝囊的是你。”
“我敢锁他,能真正拥有他,”楚仙尊突然一脚侧踢,“我能做你做不了的事!”
楚惊澜却早已料到他的动作,用膝盖与小腿防住了,身形半点不晃,提起这件事,他就想到萧墨身上方才的印子,下手的力道几乎要把楚仙尊的头盖骨捏碎。
“你还敢提。”
头骨与手骨角力的声音咔咔作响,就在楚惊澜眸子愈发深邃,准备真将这缕不知天高地厚的神识按灭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的锁链的哗啦声响。
楚惊澜和楚仙尊同时顿时,但两人都没有分出力气去抵抗。
……因为来的人是萧墨。
萧墨用锁链拴住楚惊澜的腰,一把将人拉开,再甩开黑铁锁链把楚仙尊手脚都绑了,让他只能僵直的躺在地上。
风水轮流转,锁链控制权就这么到了萧墨手上。
论神识的强度啊,他也不差,在意境空间里,夺个法器使用权,还不是问题。
萧墨手里拽着锁链,沉沉看向两人。
是他想岔了,楚惊澜如今虽然应当脑子清醒,但毕竟他还没有痊愈,所以疯起来能灭自己神识这事儿,他干得出来。
不能看他对着萧墨时面色平和,这人的狠劲儿在骨子里。
而两百岁这位,就疯得非常张狂,明白讲话明白做事。
楚仙尊方才差点被剿灭,疼得双目通红,血丝遍布,而楚惊澜在面对萧墨时眉目都是舒缓的,仿佛刚才要把自己神识消灭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