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桉扁扁嘴嘟囔:“还能准备什么惊喜,一早上都不见人,惊吓倒是差不多。”
文森特没听漏半句,蓝宝石眼与此刻的天空一个颜色,只与脱口而出的虎狼之词完全不搭:“他应该没料到你今早能爬起来。”
随后又轻飘飘撂下两个字:“自、负。”
“对吼,你——”安迪似乎才想起这档子事,眼神奇奇怪怪,躲闪着往他身上瞟,活像得了斗鸡眼,“你居然还能爬起来。”
荀桉被面前两人揶揄的视线盯得整个人都红成了虾子,声音不稳,咬牙还多了几分气急:“我为什么不能爬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担心一下西里厄斯爬不起来,我可没有西里厄斯那么脆皮!”
“我们老大不脆皮啊。”安迪一副憨厚老实人的模样,好脾气地摸了摸后脑勺,似乎陷在了回忆里,“老大操练起人可特喵的凶猛了,尤其是一对一特训,那恶毒的,简直狠到不是人!”
“……我在跟你说特训的事?”
“不是特训,你们昨天晚上在屋子里打架?我感觉到老大的精神力把屋子包裹起来了,像个大气泡一样,密不透风。”
荀桉:“……”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文森特围观热闹,还饶有兴趣地啧了一声:“好好一娃,就这么被毒傻了。”
“陛下,哈涅那是临床实验,证明了古籍所记载的木耳晒干后再次泡发,过久放置会产生毒素。”奈瑟尔又在推眼镜,下一秒就被听烦了的文森特抢走了,不光如此,还吐出了三个不怎么顺耳的字眼,“书、呆、子。”
奈瑟尔身体一僵,像突然被触碰到了逆鳞,转过头的脸上明显黑沉几分:“我现在也不是陛下的秘书长了,只能做一做这些呆板的研究,顺便治一治某颗神经错乱的大脑。”
嗯?蓝眼睛危险一眯:“胆子肥了?”
奈瑟尔:“……也不是头一天肥了。”
另一边,荀桉则震惊地上上下下扫视安迪,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神奇物种,怎样的恋爱脑,才能让自己互动把自己献祭出去,无怨无悔地成为星际第一尝百草的神农英雄。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就……黑木耳,那个哈涅直接从木头上摘下来的?”
“不是啊,是干的木耳,前一批运往首都星里最罕见的,还是哈涅贴身带着的呢,晒干缩水以后就一直放在库房里……那天我刚好回首都星述职,他连组建好的实验志愿者都没叫,就给我一个人吃了。”
荀桉:“……可不给你一人吃吗?”其他人敢吃都怪!
“果然哈涅给我的就是最好的,我回去心潮澎湃地又流鼻血又起点红疹,见到的人都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
荀桉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是不是还给你啃了什么蓝色蘑菇。”
“啊,那个差一点,哈小涅都拿到手上了,最后给我换个了更贵的,红伞伞白杆杆,又精致又漂亮。”
荀桉:“……我现在知道哈涅为什么叫你留在这,别回去了。”
“为什么?”安迪睁着他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大眼睛,脸被爱情滋润地圆润了一圈,也可能是肿的。
荀桉戳了戳手腕上的光脑,寻找西里厄斯的通讯号码,不急不慢地打发自我降智的安迪:“能活!”
“噢,但他估计是又想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研究课题。比如以我为代表的星际人能否长时间无外援地在原始星上正常生活?”
“我记着古地球好像就有这么一档节目,荒、荒野求生对吧?”
荀桉的通讯已经打出去了,和安迪尖叫着冲过来制止不一样,西里厄斯那端几乎是无时差接通的。
如果没有算错的话,首都星现在应该是夜里?
可西里厄斯那边好亮啊,环影重重叠叠,甚至有些刺眼。一看就知道人造光源不止一个,且来回游走闪烁,将除了他以外的地方都过度曝光到看不清楚。
荀桉似乎被带进了那片白昼,被光温柔裹挟着降临。
低沉的声音穿越了几千万光年在他耳边想起:“想我了吗,宝贝?”
咔嚓咔嚓——
首都星登基册封仪式现场,所有的直播设备和录影设备齐刷刷死机三秒,包括屏幕后面的观众。
一时间, 没有遭遇任何袭击的星网人为“瘫痪终止”。
【……谁、来扇我一巴掌?】
【我刚才耳鸣了?脑瓜子嗡嗡的, 有点懵哈~~~】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不?[吸鼻涕.gif]】
【啊哈~是、是的吧?】
中午睽睽之下他们新皇半顶皇冠才扣头上, 颂祝语的诗班还没张嘴, 新皇就面不改色嗖的一声从袖腕里掏出枚光脑,然后寒冬腊月般的冰脸光速融化,只剩一摊踩在脚下顺着台阶往下滑抓都抓不起来的宠溺。
还有——
大屏幕都挡不住的那一股……谄媚?
无数人都在狂咽口水。
听着光脑那头吧啦吧啦的一阵控诉, 通过官方媒体的麦克风传遍整个首都星, 然后再层层传达至帝国的各个角落。
有个合作方的实习摄影师先把持不住了,扒拉着操控面板的拇指一颤,机器仰翻, 直接怼到了高台下单膝跪地, 侧手扶枪的凯莱布脸上。
好家伙!
他这天选之人又意外铺捉到了什么翻车场面?
向来以端正严肃形象出现、几乎已经代替上一任皇室秘书长成为官方代言人的首席执政官凯莱布先生, 此时此刻一脸的我心甚慰, 甚至在西里厄斯毫不犹豫接通光脑的瞬间榔头捶地似的狠点了下头——
干得漂亮!
“……”首席执政官大人,你到底怎么了?!
下方突然伸出一只小手,用力扯住他的衣角:“麻烦擦擦鼻血, 滴到人脑袋上恶心死了, 你这只从能力到容貌无一符合官媒身份的平面炮筒!”
实习摄影师:“……那也比你这个没了家业,只能跑到狗仔小报贩卖八卦消息的靠谱, 席达子爵!”
高台上西里厄斯顶着歪了的皇冠,毫不在乎地当着一群唱诗班的面煲通讯粥, 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是我昨晚过分了桉桉, 是我不对,我错了, 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那边人奶凶奶凶的,呼出的气都跟放气球似的,一鼓一鼓地挤出来,高台上的设备硬件太好,每个细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大早不见人你跑哪去了!有什么事、嗯,比我还重要?!不对,哪有你这样的!”
西里厄斯忍着笑,光脑贴近唇畔:“是我不对,桉桉受委屈了我道歉。”
“才不要你道歉!你都倒多少次歉了?!疼的又不是你!”
“我弄疼你了?”
“唔,疼……倒也没有很,就、后面挺舒……不说了不说了我说不出口。”
“那下次再试试——”
“啊你也不准说!”荀桉急急叫停,扫了一眼闭上眼睛捂着耳朵背过身去,嘴里神神叨叨着“我听不见我也看不见”的安迪,以及隔着老远笑容微妙的文森特和他没有超凡听力一脸懵逼的理疗师奈瑟尔,做贼心虚地压低了声音,“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我早上一出门就看见好多人!结果你还不在。”
“是那群搬东西的吵到你了?”西里厄斯眼神一冷,似乎在就这一刻倏然变回了从前冰冷不近人情、可止小儿啼哭的惊悚皇太子。
而帝国境内无数直播着面孔的大小屏幕滋啦啦作响,越是边远的地区越出现了雪花炸屏的现象,似乎是快要承载不住反应过来火山喷发般的弹幕。
安迪就在这时忽的转身,飞快地插了句话:“是陛下看那群人迈着小碎步搬东西眼疼心累,说桉哥肯定睡得死沉,不用这么小心。”
下一秒兔子狂奔,跃出大门外闪电消失。
荀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死死捂着两只耳朵的手,以及那根本不是被大力按的滴血般的通红耳垂。
“敢污蔑皇帝?是西里厄斯走之前说你睡熟了雷劈也不会醒,我才放心叫这群汉子干活的好吗?”文森特蹲在一块石头上掀了掀眼皮,一只手把意图挡住他视线切不允许他随意发言的奈瑟尔往边上拨,原本看热闹的心情有一半都分给了他这位傻乎乎还弄不清情况的理疗师,“另外,我也没想到某人技术这么糟糕,人才半天就醒了。”
“你居然想我被雷劈?”
没人解释还好,西里厄斯听着三秒之后光脑那端传来的怒斥,那俩货口不遮拦地一打岔,他家桉桉似乎更生气了:“桉桉,是我低估了你的体质,我忘了古地球人也在进化。”
“……不想跟你说话。”光脑那边似乎被他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静音了快有几十秒,再然后就传来了闷闷的吸鼻子的动静。
“桉桉。”西里厄斯心底咯噔一声,手腕往上抬了一下,可迎接他的是被单方面挂断通讯的提示音。
嘟——嘟嘟——
【完蛋,我有预感我们皇太子殿下要被甩了!】
【是没给你单独发改口费还是什么?不是皇太子,是新皇,是皇帝![挥旗][头巾]】
【年度大瓜啊,今天结束全帝国都要抖上三抖,新皇因**技术太差痛失所爱!】
【这是技术的问题吗?就说你们这些直男脑子不会拐弯!说人话都听不懂!重点在那句雷劈呀雷劈!正常脑子谁会在做完的第二天跟别人说家里的那位雷劈都醒不了。[扶额]皇……啊不,新皇没得救了,咱们后卫高悬不高悬他个十天半个月都说不过去[痛心疾首.jyp]】
西里厄斯一脸沉重地关了通讯,皇冠没有扶正,就让它那么沉甸甸的挂在半颗脑袋上,压弯了造型满满的碎发。
黑沉的眸子阴鸷且压抑地扫向下方一众人等,被射到的人畜不分通通打了个寒颤:“很好看?”
不好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众人疯狂摇头,一个个都快听见了自己脑壳里储蓄的那点水声。
“不好看你们拍什么,凑素材在未来的某一天给我也冠上一个双向情感障碍或者精神力崩溃失常的名头么?”
众人摇着摇着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鼓起勇气,鼹鼠探头般的偷咪咪了掸西里厄斯一眼。
“我给你们三秒钟重新站队的机会。”幽冷的声音仿佛是从云端飘下来的,夹杂着无数刀刃般的冰晶碎棱。
……只可惜刺不中他们。
站在人群之中,谁特么的害怕误伤?
人群里从通讯接通时起就已经蠢蠢欲动的某些分子心想。
毕竟法不责众,倘若真伤及平民……你这个新皇还想坐得安稳?先不说老皇帝没死,就算你成功登基,也会被明里暗里地贴上一个暴君头衔。
“很好,没人站出来,我也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西里厄斯的声音像淬满了冰雪似的锋利,刀刀割进人的心底,所过之处血水凝结:“沙尔特。”
一肩上趴着只拳头大小的变异瓢虫的男人几个跨步便从侧台迈至正中,疏松筋骨似的捏了捏拳头,然后就在一众唱诗班惊恐诧异的目光里,老鹰抓小鸡般的拎起了两个刚成人不久的娃娃:“小布托斯,你杀了人才混进来,在位置上站的倒是心安理得?!”
“诬蔑!卑贱的平民,你敢污蔑贵族!”
“杀没杀人自然由证据说了算,就你还贵族,这副敢做不敢当的模样真令人恶心,居然还敢奢想我家里的孩子。”
就在多利特把人提着衣领悬空拽起时,观礼席上爆发出一声尖厉的惊叫:“给我放下,你这个没教养的野蛮人,把我儿子放下!”
“他才刚过十九,怎么可能杀人!我举报你公报私仇,为了自家那位同样粗俗无理的远房亲戚而故意抹黑我儿子!”
多利特发出一声嗤笑,眼底划过寒意:“十九啊,刚好可以丢进一级星狱了!果然还是咱们陛下有远见,前段时间还叫我监工多造几个提前预备着。”
下一秒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原本用于烘托氛围的旋转立体大屏,从上到下卷轴般的纵向倾泻而下一份罪名单,条条框框展露着小布托斯从小到大的所有罪孽,以及他母亲帮忙填补的坑。
十四岁,校园霸凌未成年人。
十五岁,实验室毒害男室友,用解剖刀刮花同组女生的脸。
十六岁,收到人身威胁指控,但利用年龄优势反将一军,将受害者送入一级星狱(现已释放)。
“西里厄斯!”那女人穿着典型的旧贵族衣裙,深紫色的绒面布料紧紧裹住四肢,一有大动作就好似脂肪皮层般的折皱堆积起来。
眼看着自家儿子就要被拽下台去,情急之中她直接站起了身,不分青红皂白地朝着西里厄斯嘶吼:“你想对旧贵族赶尽杀绝,不必用这些谎言美化阴谋!你背叛了曾为帝国做出卓越贡献的布托斯家族!更背叛了整个帝国!”
西里厄斯站在高台上还是那张冷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到她的指控时缓缓抬了下眼睛,视线落到与她一座相隔的另一位身上:“布托斯的现任家主,你说呢?”
布托斯拢了拢身上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医生白大褂,他的这位姐姐刚刚因为厌恶上面的消毒水味,捂着鼻子把他驱赶到了这里,刻薄地骂他为平民血缘返祖的臭虫。
他能感觉到自家姐姐那股几乎实质化了的视线,不是软化,不是乞求,更不是恳求,而是毫无意识到危机与错误的翻了倍的威胁。
他缩在白大褂里的手摩挲着一把手术刀,那是他刚按照实验室古籍里的模型制成的,很锋利,刚一挨到皮肤就能划出口子,温热的血在冰冷的铁器触感下,一碰即失温。
布托斯站起身,对着西里厄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支持您的决定,陛下。”
第130章
首都星上翻天覆地, 原始星也焕然一新,阿瑞斯日行步数百万朝上,所过之处种种溃败迹象大幅消解, 连带着地磁也稳定多了。
荀小桉屈膝坐在山坡上, 面无表情地叼根狗尾草, 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灿烂晚霞, 没有一丝启动光脑接连人世的冲动,虽然这几天星网上似乎很热闹,热闹到信号刚一接通, 以安迪为首的众人就饿虎扑食般的涌上去, 一个个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嗷嗷叫着发出狒狒一样的尖呼。
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荀桉鼓鼓腮帮,悬着的狗尾草就配合地抖两下, 他垂眸掸了一眼, 鼻腔里挤出声微弱的哼哼:“无聊。”
一颗石子突然弹到他腿边, 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
他又扫了一眼, 无趣地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声音闷闷的:“虎大虎二,你们再趁着亲爹不在到处捣乱, 我就拎着尾巴把你们送到皇帝那儿去。”
“……”下一秒响起的却并不是两只半成年虎崽嗷嗷的撒娇声, 而是他的“前岳父”文森特逐渐靠近的动静,他已经在原始星体验生活这么长时间了, 却还是没学会怎么隐匿自己的脚步,满地碎叶踩的咯吱咯吱作响。
“皇帝怎么了, 皇帝可不是你拿来吓人, 咳,吓虎的幌子。”
荀桉低低地哦了一声, 眼皮耷拉着,显然也不想和他多说。
文森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疏远,自顾自地扒拉开片干净的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像头闲暇犯懒的雄狮,微眯着眼睛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聊聊原始星的事。”
荀桉一动不动,像颗执拗的石头:“西里厄斯已经安排好了。”
“阿瑞斯所以能够维护原始星的稳定,因为他体内那颗让他拥有人的思维的神秘内核,内核的能量与地核相近,是现下能够达到最优和解的方式。”文森特手撑着地,蓝色的镜面瞳孔倒映着絮状白云,仿佛辽阔的海,一望无垠,“想法不错,很长远。”
荀桉顿了一下,微微转眸:“您……似乎很少夸他。”
“这都被你发现了。”文森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偏偏脸上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两者结合总能给人一种被戏耍了的荒谬感,但此时此刻他身旁的人是荀桉,一个比这帝国所有人都要更关心西里厄斯和古地球的存在,那两只小兔子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雷达天线似的,滴溜溜直转。
“您想交代……您是有话要通过我传给西里厄斯?”
文森特闻言笑了一声,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他腕间的光脑上,仿佛没看到他立刻心虚,缩手就把手往草皮落叶下藏的举动。
“那臭小子从来都不需要我的提醒,比起他,我更想跟你谈谈老二。”
荀桉一愣,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是一年期满需要集体扫墓?
他扣在泥的手指一紧,薅得六七根草倒伏下去才换上一副疑惑且肯定的表情,迟疑道:“您,不会是想在原始星上摆个祭坛……”
文森特顿时脸色像吃了苍蝇似的,嘴皮子抖了好几下:“兰诺和伯格林俩老东西又教你什么坏习惯了?古地球某些文化值不值得借鉴,我这个帝国皇帝还是有几分考量的。”
文森特顶着头上三根黑线叹了口气:“还记得当时他向你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吗?作为虫皇,他最垂涎的就是阿瑞斯的能量源。”
“我不明白。”荀桉眨了眨眼,额前卷发被风吹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羊羔崽子似的,看上去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是虫皇,帝国的新闻发布会避重就轻,这种完全投机的紧急公关并没有解释事情本质。”
“难道他想要用阿瑞斯的能量源改善荒星的生态吗?”
文森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放在身侧的时候蠢蠢欲动,似乎早就想伸出去摸一摸小崽子软乎乎的脑袋:“不止他,阿瑞斯是基因实验室的产物,他的母妃我的皇妃,还有一干见不得光的旧贵族,很早就开始了这项研究。”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改善荒星生态,而是野心膨胀地促成荒星变异,从而孕育出另外一种既拥有智能思维,可以独立存在的虫族改造生物。”
“雅各布和西里厄斯一样,由于我的失职,被抓进实验室进行了改造。”
“可皇妃不是——”
文森特突然摘下手套,霎时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背苍白异常,但更令人惊讶的是那纵横于青色血管之上的累累伤疤,仿佛刚被什么强腐酸性的溶液腐蚀过,即便痊愈数年,也依旧恶得如蚯蚓攀爬,暴起突兀地附着在皮肤上。
“我这位帝国之主一向自私自大。”文森特的嗓音有些沙哑,尾音下沉似乎要沉到人心底的最深处去,“西里厄斯母后去世之后,我娶了新的皇妃,一来她出身贵族,听着,我从来不否认我依仗贵族,虽然在西里厄斯身上直接灭绝了,但我很欣慰看到这种皇室特技的失传。”
“二来……”
“二来她可以照顾西里厄斯。”荀桉迅速接上,在文森特露出一丝诧异的目光里举重若轻地耸了耸肩,“你知道的,古地球有些电视剧很好看,狗血宫廷属大热门类,剧情我熟,熟得很。”
文森特:“……”乖崽请闭嘴。
“那天我赶到时,皇妃已经神智全无,她丧心病狂地给她自己和两个孩子注射了同样的变异试剂,西里厄斯出现了严重的排异现象,而雅各布却没有一点异常。”
“所以西里厄斯的黑眼睛是排异引发的后遗症?”
文森特眼中的白云游走了,失焦的瞬间没有停滞:“虫族的眼睛是黑的。”
荀桉被这一句直接气笑,原本抱着自己的胳膊也撑到了地上,上半身前倾,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冷意:“就因为这,你给自己的儿子判刑流放?”
“我审判的不止一人。”文森特勾起嘴角,那笑却不是笑,崎岖得像他手背上的疤,“我软禁雅各布,禁止他出入首都星,也赔上了自己离开王座离开皇宫的自由,起码在西里厄斯精神力觉醒之前,我是个不能移动的人形封印。”
“那我看你也没起到多大作用。”荀桉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侧脸精致而又泛着一层淡淡的冷冽,“古地球华国有一种叫做象棋的东西,车、马、军、炮……一干侍卫都牢牢守在他的边上,但帝王死就是棋局输。”
“那他的行动一定很受限制。”文森特补充,遗传了正规皇室血统的蓝眼睛想合却合不起来,“我没有为自己开拓罪行的意思,毕竟疯与不疯,我自己清楚得很。”
“你指的是把雅各布母妃的骨灰制成碧玺的事?我听奈瑟尔提过。”
“嘴大。”文森特轻嗤,吐出两字评价,“倒底卸任了秘书长,什么辛秘都敢往外说。”却并没有提皇妃已经躯体虫族化,即便不炼成碧玺也会被当做特殊材料送进实验室的因果。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西里厄斯这只穷鬼挖了人骨灰做成的碧玺一车车地拉到拍卖场卖钱?”
荀桉:“……”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前秘书长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但……你这么一说,再想想我那修好的山头,修好的院子。
发死人财得来的东西,怎么摆弄怎么觉得别扭。
“放心,西里厄斯那厮的戾气什么都压得。”文森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荀桉想到哪里去了,阳光下露了半天的手终于抬了起来。
他微微扫了眼边上的青年:“怕么?”
荀桉摇头。
“也是,你那虐杀偷盗贼的架势,比这恐怖百倍。”文森特自顾自道,然后不及荀桉反应,自然而然的就把手放到了他脑袋上,用力一揉,直把软趴的卷发都揉翘起来。
嘴角一扬:“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荀桉:“……”
不大明显地阴沉着脸,把自己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瓜子从古怪且恶趣味拉满的星际人魔爪里抢救出来。
“不给RUA!”
文森特看起来有几分失落,舔了舔话说多了而有些干燥的嘴唇,装作不在意的缩回手,实际却在用余光偷偷瞄准下一个伸爪的机会。
“别以为西里厄斯不在这里,我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古地球人!不可以随随便便摸脑袋!”
“可是你家的荀呦呦就很喜欢被摸脑袋!”
“它是它我是我!”
荀小桉极力抗议,卷卷的头发在脑门前一翘一翘的,像挠到人心里去了,文森特砸吧砸吧嘴,眼神却无意间的往天边划过:“不可爱,和西里厄斯一样不可爱了。”
拍拍身上的灰,莫名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抬脚大摇大摆的离开。
荀桉又变成了一个人发呆,他看着被自己揪得有些秃了的草皮,眼神中流露出点点内疚。
呜,文森特这个不正常的星际头子,突然跑过来跟他说这么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害得他心情也跟着波澜起伏,弄伤了这些珍贵的花花草草。
“就这么心疼?”
荀桉小小的嗯了一声,下意识从鼻腔里哼出来的,软乎乎的没有什么力道。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低低沉沉,好似在井底摆了架古琴,跟着许久才颤漾一圈的水面泠泠波动紧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