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又抬眼,去看那个正在笑意吟吟的同自己交谈的少年,这据说是这个国家当中血统最为尊贵的掌权者之一。
少年面容清隽,似乎脾气非常好的样子,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未语先笑,身上带着一种强烈的、仿佛天真不谙世事一般的气质——然而在和对方交谈了这么好半晌之后的现在,这位使者绝对不会再觉得面前的少年当真是什么好说话的存在了。
就在方才的并不算多么漫长的对话当中,来使却是平白的出了一身的毛毛汗,内里的衣服现在都紧紧的贴在身上,当有风吹过的时候顿时就是透心凉心飞扬。
尽管商长殷状似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来使却根本没有办法忽略在整个交谈的过程当中,从对方的身上所传递来的那一种压迫感。这压迫感并非是一开始便会被清楚的察觉到存在的,正好相反,在起初,你只会觉得自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好应付的、被宠坏的小皇子,似乎不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便可以轻松的拿下。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想法便会被证明是一个完全的错误。因为谈话越是深入,便越是能够感受到一种由这看起来非常无害的少年人所带来的那种被支配的恐惧,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甚至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在接下来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究竟真的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想要去完成的,还是说那其实只是在对方潜移默化的影响与安排才这样决定。
没有真正的体会过的、没有真正的处于这样的一场对局当中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可怕的支配的。
来使再想到这几日当中曾经听闻过的、还有那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情报与信息……什么南国的七皇子自幼纨绔、不堪大用,就恨不得当场跳起来,把卖出这种假情报的家伙的头盖骨都全部给他们掀了。
这叫不堪大用?那你们倒是说说什么才叫“堪大用”啊!
不过好在,这样多的付出和长久的担惊受怕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在来使都已经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口中究竟都在说上些什么的时候,他看到这位南国的七皇子朝着他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好了,我想要了解的都差不多了。”他说,“我代表南国,同意这一笔交易。”
来使如蒙大赦。
之后的事情便不必由商长殷去更紧和操心了,他的任务进行到这一步,其实便已经算是宣告完成。尽管七皇子这般的恣意行事,在朝堂上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但是如今是南国当中,皇权最空前集中的时候,天道之子的出现以及其他的位面的入侵诚然是带来了混乱,可是却也同样让一切都被重新洗牌。
至于在这一场洗牌当中获得了最大的收益的,毫无疑问是拥有了两位天道之子的皇室。商氏的江山,只经此一役,至少还能够再多续几百乃至上千年。
所以,尽管朝堂上对此颇有微词,可是当皇帝和太子态度一致的要偏向商长殷的时候,也没有谁还会那样不长眼的要去继续找商长殷的麻烦。
当然,能够将南国内多余的粮食找这样的方法给处理掉,于情于理都是一件好事。他们不满的也只是商长殷这完全不再控制当中的行为,以及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若是说以往,七皇子的手中并无实权,影响不到什么,他们倒也能够劝自己无需和对方过多的计较;可是今时并非往日,七皇子的行动已经能够影响到他们、乃至于是南国深远,因此自然也就相较以往来要在意上了许多。
可惜,就算是他们因为火气太旺而嘴角长泡,也并不能够干涉到商长殷什么。他这次也算是当机立断的办成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本着自己家不成器的孩子眼看着终于要有所长进的欣慰,不管是太子那边,还是皇帝那边,都自掏腰包给了商长殷不少的赏赐和奖励。
这感情好,商长殷转头就拿着这些钱去当了东道主,这些天都在招待阿诺德在南国的帝都当中花天酒地,过的好不潇洒快活,只看那如同雪花一般飘向了皇帝案牍上的用于弹劾的奏折,似乎都已经可见一斑。
这一日也是同样。
事实证明,当日常的温饱被解决之后,娱乐行业就会迎来突飞猛进的发展。分明【硅基】并入也不过是一年多的事情,但是这帝都当中,商长殷都觉得自己有些快要不认识了——新奇的东西层出不穷,将【硅基】的特色与南国本土的特色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具有冲击力的新的娱乐风格。
以商长殷的经验来看,这根本就是一种新文明的雏形。只要不加以任何的扼杀和干涉,而是让其按照现在这样具有蓬勃的生机的路自由的发展下去的话,终将会孕育出一个崭新的、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文明。
他想,那样的话,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今日仍旧是由商长殷做东,请阿诺德在一家帝都的老字号酒楼里吃酒。他是这里的常客,在酒楼当中拥有专属于自己的雅间。平日里就算是不来酒楼消费,这雅间也不会对着其他人开放,也算是酒楼的老板对这位盛宠加身的七皇子的一点小小的讨好。
雅间位于酒楼的最顶层,无论是视野还是环境,全部都是一等一的好。商长殷原本正在朝着阿诺德举杯,示意他尝一尝这窖藏几十年的上好的梨花白,却是忽而目光扫过了街边一角,随后视线微微一凝。
“怎么了?”阿诺德注意到了他面上的表情。
“啊,不,我只是在想……”商长殷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到底得是怎样重要的、事关存亡的大事,才会让位面之主不惜亲自前来和跟进,也一定要促成这交易的达成呢?”
而在他的视线落点处是下方的街角,只见那来自茧城的来使正在对着一个隐在黑袍当中的女子行礼。
即便双方之间隔了这样遥远的距离,商长殷也清楚的读出了对方的唇语。
【司令长,不负所托,一切顺利。】
商长殷在口头无声的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随后笑了起来。
他并非是不知事的、认知只被局限在一隅之地的无知小民,因此自然懂的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只是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场粮食的交易,居然已经到了需要引动对方的天道之子亲自下场的地步?
又或者……是在那白色的沙漠上,在那一座城市当中,情况其实已经变的非常恶劣,以至于对方司令官都不得不亲自前来了?
那女子披着黑色的斗篷,从头到脚都被遮的严严实实;但是商长殷的记性很好,他可是还没有忘记,当初五大超等位面共同想要分割南国位面,就像是在一块儿肥美的肉上面想要随意的用刀切走自己喜欢的部位的时候,隶属于白沙之上的茧城的天道之子似乎是三位……而其中便有一道属于女子的声音。
倘若所料不错的话,那或许便是同样眼前的这位“司令长”了。
阿诺德看到了商长殷的那个笑,他顿了顿,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随后也转过头,顺着商长殷的目光看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硅基】位面的技能树也全部都是点在科技而非身体的强化上的。所以商长殷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街角的尽头交谈的那一场交谈,可是在阿诺德看来,却只不过是外面繁华的车水马龙,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值得特别去关注和在意的。
“我在看一出好戏。”商长殷口中这样笑眯眯的说着,但是人却是已经从容不迫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吩咐着老板把账记在他的头上,一边快步的朝着酒楼外面走去,“说起来,阿诺德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干上一票?”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正经的邀请,但偏偏却是很对阿诺德的胃口。蒂蒙斯家族的小少爷骄矜的挽了挽自己的袖口,有意无意的露出来了那佩戴在手腕上的、看着有些像是一个运动手环一样的饰品。
然而商长殷和阿诺德都清楚,这个东西的本质实际上是一枚拴着空间纽的绳子,至于空间纽里面装的是什么……想来这并不是需要开口询问,又或者是被特别言明的事情。
而既然自己的机甲在手,那么面对来自商长殷的邀请,阿诺德自然也是回答的没有半点的压力——不如说,这对于阿诺德来说,简直是期待已久的事情,能够再度的同商长殷并肩作战什么的。
只可惜商长殷的受众并没有携带机甲,难免让阿诺德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他可是还记得商长殷在使用机甲的时候,庞大的精神力和娴熟精妙的操作,所能够带来的那种压迫力与支配感。对于崇尚强者的阿诺德来说,再不会有比这更让他觉得心潮澎湃的事情了。
商长殷来这酒楼不止一次,早就把这里逛的比自己家还要熟——没办法,那毕竟是皇宫,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已经在其中从小到大的生活了十几年,商长殷也并不敢说自己就把皇宫当中大大小小的地界全部都走了个遍。
他带着阿诺德轻巧的从酒楼的后门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像是两只从房梁上掠过去的大鸟,无声无息的就跟了上去。
【我们要去做什么?】阿诺德打着手势问商长殷。
他们曾经是军校里面的同学,甚至是关系最亲密的室友与搭档,这不过是在出任务的时候最基本的、不会引起目标警惕和注意的交流方式之一,如果有需要的话阿诺德还能够拿出数十种的不出声的沟通手段。
而商长殷也同样用手势回应他:【跟着我。是一条大鱼。】
外邦的来客当然不可能比在帝都当中终日游街走马的纨绔皇子要更清楚这皇城当中的大街小巷、弯弯绕绕。因此,尽管先前在酒楼上惊鸿一瞥的时候,双方之间的距离称得上是“遥远”,不过并不妨碍商长殷靠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路飞快的缩短双方之间的距离。
很快,就算是阿诺德,也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茧城的来使与另外一道明显属于女子的声音之间搭档交谈了。
“司令长,如今同南国之间的粮食的合约已经定下,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为对方所逼迫,不得已透露了一些和茧城有关的信息……”使者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恨不得当场就自裁以谢罪,“我为这件事情向您请罪,并且希望得到您所降下的惩罚。”
随后响起的便是另外一道女声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过分的年轻,仿佛声音的主人还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话语当中都洋溢着青春与活力:“没关系,这也是在预料当中的事情。能够将交易达成,你就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诺玛斯。”
“就算是南国如今已经拥有了极为恐怖的粮食生产速度,但是刨除掉他们自己所需要的部分,以及要储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部分之外,真正愿意拿出来进行交易的部分其实非常的有限。”女声不急不缓,徐徐道来,声音当中带着笑意,“而如果我们先一步出手,将这些能够被拿出来进行售卖的部分全部都吃下去的话……”
她轻笑了一声。
“那么在我么之后,即便还有其他人想到了可以来同南国做这一笔交易,也已经被我们阻断了全部的可能。”
女声当中不知不觉之间,便淬上了几分的冷意:“我倒是要看看,到了那一步的时候,我的两位好哥哥们,又打算怎么应对这一场危机。”
尽管并不知晓前因后果,但是当听到这里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变的足够清晰明了——至少是能够被理解的程度了。
显然,在茧城当中所存在的,应该并不止一股势力。通过方才的那一段对话当中所透露出来的庞大的信息量,应该是有2~3个势力同时存在,并且这些势力的最高领导者相互之间拥有着亲缘关系,互为兄妹。
只不过,这三兄妹之间的关系大抵并算不得好,才会让其中的这位“妹妹”本着“只要你不好过那么我就好过了”的想法,不惜自己亏了大血本,也要给自己的两位兄长创造困难,至少绝对不能够让他们事事如意。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混入南国的都城当中,方便时刻的调整使者团的报价,只要能够让最终的结果落成,那么便都是值得的。
这谁看了不得高呼一声兄友妹恭。
之后的对话就没有什么太富有营养的东西了,不过是一些闲散的对话,没多少的信息量。而对于商长殷来说,偷听到这里,其实也已经足够。
阿诺德不知道那在交谈的人的身份,但是这不妨碍阿诺德蠢蠢欲动的想要做点什么。
“你的目标是那两个人?”阿诺德跃跃欲试,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腕间的空间纽上,“需要我帮你吗?”
倘若没有如此轻松并且顺利的得到消息的话,那么商长殷或许会考虑采用一些不那么和谐的暴力的手段;但是既然已经没有了非要去挑衅的缘由,能够不惹事,当然还是不要惹事的为妙。
“没关系,不必了。”商长殷说,“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至于接下来,就是要看看,通过这一份情报,他都能够做点什么了。
几周后。
在长达二十多天的、更进一步的细致的确认下,双方之间的全部交易条目总算是被全部落成。完美的达成了目的,使者团也总算可以启航返程。
这些茧城的使者显然是有备而来,因为在他们当中拥有着数位的空间异能者,显然打的就是交易一旦达成,便能够立刻的将粮食都带回去的主意。不过,那样庞大数量的储粮,当然不可能都放在帝都,所以最后被决定下来的解决方案是由南国派出威望足够的朝臣,随他们一起去各个粮仓提粮。
这是重任,那些粮草也并非是小数目,因此自然需要派出无论是身份也好,还是权位也好,都足够高的人来——这个差使最后落在了二皇子的头上。
使者当然要去同对方打好关系,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在交谈的时候,他总觉得这位二皇子面上的笑容不大自然。
更精准一些去描述的话,那笑看着有些僵。
“您还好吗?需要休息一下吗?”
他们现在是再船上,因此这使者便以为,或许是南国的二皇子不适宜船旅的生活——更通俗点来说也就是晕船。
二皇子僵硬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无事,请不必介怀。”
使者便又和他寒暄了几句:“说起来,贵国此行,居然还带了孩子啊。”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船头看了一眼。
七八岁大的孩子,拥有着鸦羽一样漆黑的发,但是额发下的双眸却又是沁血一样的红,看着还有些渗人。
二皇子打了个哈哈:“家里孩子顽劣,非要闹着一并去江南玩,见笑了。”
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是在土拨鼠尖叫。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小七非要一起跟着!还要带上个孩子!
讲道理,这孩子真的不是小七的私生子么?
商长殷如今的身份地位,那可谓是一个今非昔比。
如果说以前,当和正事相关的时候,还能够有理由将商长殷给赶走的话,那么现在,商长殷无疑能够在方方面面全部都掺上一脚,并且还合情合理,没有人能够对于他的存在做出任何的质疑。
如果有什么屁话想要放的话,也先看一看被七皇子殿下收拢回来的【硅基】与云天仙城两地,然后再好好的想一想什么才是应持的态度。
倘若有人当真要看不清楚现实的话,那么也无妨,皇帝和太子自然会等着,好好的教一教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什么才叫做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宝贝。
——虽然或许每一个人听到了这个形容之后,或许都会露出一些牙疼的表情来吧。
总之,虽然二皇子心头腹诽,同时对于交到自己手上的这个任务颇有意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还是按照了商长殷的要求将他和那个孩子也都带来了的行为,并且帮忙找补,以及隐藏商长殷的身份。
毕竟,大是大非二皇子心头还是有一杆秤在的。这种和本世界位面搭边的事情,难道还指望他站对手不成?小七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双手双脚全力支持的,不然才是脑子真的有坑。
这样想着,二皇子克制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朝着跟在身后的队伍当中的某处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
倘若茧城的使者们能够更关注一些二皇子的行为与举动的话,那么就能够在他的视线落点的尽头,看到那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过了头的小少爷。只是因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不同,再加上请了宫内的暗卫当中,最擅长于乔装改扮者出手,为商长殷改换了容貌,因此便自然更无可能被认出来。
莫凭阑乖乖的跟在商长殷的身边,伸手拽着他的衣袖,抓的很紧。——当然,他并非是什么真的如同自己的外表看上去那样的孩子,一旦没有了来自家中的长辈的支撑,便会立刻六神无主的哭出声来。
之所以驱使莫凭阑做出了这样的行为的,是因为那种自打回到了南国之后,便一直都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的危机感。
在这个世界——在这里,有商长殷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他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米有,有他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有信赖他,仰望他的臣民。
莫凭阑对自己拥有这位无比清楚的认知和定位,和这些比起来,他在商长殷这里所能够拥有的占比非常非常小,说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都有些勉强——毕竟亡灵国现在可还是安静的屹立在整片大陆的最东边,在日升之地安静的、但是又长久的存在着。
漆黑的翻涌的浓雾将日之东所有的土地都尽数包裹,从外界看过去,除了那偶尔会从顶端露出一点点头来的白色的魂幡之外,再也看不清楚别的什么景象了。
而莫凭阑的心里也清楚,终有一天,伴随着商长殷所带领的南国一天又一天的越发的兴盛、一定也会不可避免的踏上要将亡灵国所占有的那些国土都收拢回来的地步。
他们终将为敌。
倘若莫凭阑尚且还保持着渡鸦的模样的话,那么情况或许都要比现在好上许多;然而一旦从动物的心态脱离,变幻为了人类的模样之后,那么一切便都截然不同了起来。
莫凭阑甚至已经开始感到后悔了。本以为能够用认了的模样去接近商长殷,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一件更好的事情;可惜现在看来,怎么还不如兽类的时候所能够得到的待遇?
至少他现在绝对不要想着可以再在商长殷的床头安然入睡这种事情发生了。无论是在南国也好,还是在其他的那些位面当中也好——商长殷从来都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主。
这样想着,莫凭阑便更紧的攥住了商长殷的衣角,绝不让自己和对方之间拥有太远的距离。
商长殷并没有在意莫凭阑的这些小举动。他的目光从这些人的面上扫视过,最后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锁定。
对方披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檐拉的非常低,几乎都看不见脸。但是凭借着对方的身形,商长殷仍旧是将对方认了出来——那毫无疑问就是那位司令长,只是如今隐在人群当中,就像是混在石子里面的砂砾一样的黯淡,倘若不是因为商长殷之前就见过的话,根本不可能将对方认出来。
乘坐快船一路南下的话,从帝都到江南鱼米之乡其实并不需要多远的距离。这里的土地原本就极为适宜种植农作物,在有了【硅基】的科技加持,以及从种植区传输来的种种最为符合配比以及作物的生长规律与习性的种植指导下,如今的江南已经完全的成为了水稻的天堂。
如果要提粮的话,当然还是从这里提取比较方便。
茧城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出格举动,甚至是比同行的南国人还要更加遵守南国的种种规矩,简直已经要让人怀疑究竟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守法公民了。
直到走完了整个南国的几个超大型的粮仓,将第一批应该交付的粮食都给出去之后,这些茧城的使者们便到了离去的时候。
至于没有看见那个黑发红眼、目光渗人的小孩子的事情,因为对方给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所以也就顺便问了问。
“那个孩子已经先跟着自己家里的长辈回去了。”
在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之后,便也就没有人再关注此事了。
二皇子一路送这些茧城的使者们离去,直到对方越过了两个位面边缘的交界线,身形彻底的没入了那一片白色的沙漠当中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方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同自己身后跟随的其他的南国的官员们道:“可以了,回去吧。”
有本就属于二皇子的心腹见他面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许的不同寻常,于是便试探着想要询问一二:“二殿下,您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小人能够帮您排忧解难的?”
二皇子闻言,便看了他一眼,声音里面听不出多少的情绪:“你倒是观察仔细。”
那人忙将头低了下去,只是笑声听上去更谄媚了几分:“小人只是想要为二殿下排忧解难罢了。”
“哼……”二皇子哼笑了一声,对于这句话不置可否,“不过是看不着家的小鸟罢了。”
这心腹闻言一愣,有些摸不清二皇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忖度着、犹豫着回答:“若是想要让这鸟听话的,难道还不简单?”
他见二皇子的目光朝着自己落了过来,仿佛眼里终于有了他的存在,当即心下一喜,认为二皇子对这件事情颇感兴趣,于是便更卖力的绞尽脑汁,试图在这件事情上更多说上一些,以此来博得二皇子的欢心和赏识。
“小人对此,倒是也颇有些心得。”这心腹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便微微的带上了几分的自傲,“先剪去飞羽,以防鸟飞走;随后以食诱之,以音引之,以斥责训之……不消数月,便是连天上的雄鹰都会被驯服,更遑论是其他的什么禽类。”
然而对于这样的说法,二皇子只是非常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像是这样就好了……”他说,语气里面似乎带这些微不可见的怅然,“但是,那可并非是一般的鸟类。”
“九天之上的日鸟,又如何是以人类的手段能够降服的?”
如果说四皇子和商长殷之间的关系是势如水火,那么对于二皇子来说,他真正的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最主要的竞争对手都是太子。商长殷和他之间的年龄差距,不说太大,但也诚然是存在的,双方原本就不存在太大的竞争关系。
再加上商长殷一直以来都明显的无信于任何的朝政,对于二皇子来说,这个最小的皇弟是少有的、可以不去考虑什么利益上的得失,而和他愉快的相交、甚至是体会到几分不掺水的兄弟情义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