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餐桌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看自己的轮滑鞋们。
这些鞋子都很漂亮,其中不乏几双价格昂贵的奢侈品,它们快要把新添的鞋柜装满了。这些鞋仿佛是李瑞君在陶满心目中美好形象的化身,亮闪闪的,和普通鞋子泾渭分明。
陶满的心脏开始不安。
他想,是不是真的买太多了,如果哪天他要搬走,应该会很不方便。
而且还麻烦明叔帮他保养,其实他根本不懂得养护这些金贵的轮滑鞋,在他手里,蓝红条纹的那双好鞋子都会沾上点点泥渍,变得灰扑扑。
陶满蹲在鞋柜前看了很久,最终都没有拿出一双来用,而是默默关上了鞋柜门。
又过了两天,在陶满开始回到院子里剪花材的时候,李瑞君忽然毫无征兆地回家来了。
大概是很久没见,两人看到彼此都有点不自在。
相较于陶满的惊诧,李瑞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讶异道:“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还在减肥?”
陶满呆愣了下。他很久没关心过自己的体重了。
“啊?真的吗?”
李瑞君皱起眉来,看上去对他的新体型不太满意。
“我这样……不好看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李瑞君这时重新变回严肃又默然的神情,语气淡淡地说:“太过了。”
“哦,那我多吃点饭好了。”陶满很老实地说。
他心想,也许还得是被李瑞君关起来之前的体重最好,那时候应该跟弟弟长得最接近。
在陶满想到陶斐然时,李瑞君也鬼使神差地正好提到他:“对了,你弟弟昨天托人问我,你是不是可以去除嫌疑了,他说想约你出去玩。”
陶满垂下眼睑,点点头:“他昨天打电话来问我了,又说去巴布星露营来着,我没说要去。”
“为什么不去?”
“我……”陶满拿不准李瑞君到底想不想他出去玩。
经过这次的事以后,陶满似乎变得很谨慎,因为发现李瑞君心里的想法和自己以为的出入巨大,就变得非常不自信,事事都得揣摩。
见他犹豫,李瑞君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些,看陶满的目光也起了点微小的变化。
“陶满,你看过新闻没有?”
陶满点点头。
“我该跟你道个歉,是我……”
“别别别,”陶满立刻狂摇手,“你别这么说!证据这么多,我自己也没有证明自己无罪,最后还是你查出来的,我还应该谢谢你。”
李瑞君流露出一丝愧疚:“你自己也出力了,是你的证词证明了丁主任询问过释氧装置。”
“那……拉网行动事故果然是……他做的?”
“嗯。”
“哦。”陶满看上去并不高兴,也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有些难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的同事。
李瑞君微微垂首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他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丁主任留给你的。”
“唉?”
“用了廉价慢速达,今天早上才送到我办公室,我的人验过,里面应该是一张储存卡。”
陶满盯着信封看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李瑞君还伸着手,赶紧接下来。
“那我……”
他好像反应迟钝许多,又或者是因为心情不好,显得不知所措。
李瑞君便曲起手指,在信封上敲了两下:“我带了台安全电脑回来,我们一起看吧。”
“啊!好!”
储存卡里有一段视频和一份文档,是丁主任给陶满的留言,以及一串名单。
“陶满,对不起呀,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其实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接到的指令要做的很多事都绕不开我们实验室,但我也希望把嫌疑模糊掉,不要指向某一个人,我没想到你看过安防布置的资料,真是对不住。其实那些东西一点也不保密,想点法子,就能从内网上扒到了,现在这群搞防御工程的小孩都水得很,哪像我当年……唉。”
“那天在李上将面前说漏嘴的时候,我就知道暴露了,真是言多必失啊……之后,我联系了境外的那个组织,希望他们庇护我,但却遭到拒绝。我知道我已经完了。”
“这个颠覆联邦的组织自身也已经暴露,我想,联邦暂时是安全的了。安防部和联邦中心真是雷厉风行啊,禄神星系境内的间谍成员已经没多少,我把名单留给你,你拿去立一功吧。”
“我并不是真的要叛国,只是……我不能再还不出钱了。呵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很缺钱,真的。”
听到这,李瑞君低声说:“据我们调查,他几年前开始沉迷线上赌场,输光家底后,为了来钱快,又被一些星际诈骗分子盯上,去借高利贷,越欠越多。他的老丈人替他还了几次,之后他发誓不再碰赌。不过显然,他一直没有做到。”
陶满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丁主任……赌博?还欠高利贷?感觉一听就不像真的。”
“但是这恰恰是真实,再崇高的人碰了赌桌都一样。”
陶满沉默良久,才继续播放视频。
“对了,不知道李上将会不会看到这个视频,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陶满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你的事,这点我可以作证。他在实验室一天到晚念叨的,除了实验,就是你了。这孩子心眼很实的,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并没有对外说的那么爱他,但也希望你不要欺负他。”
陶满看了眼李瑞君,见他专心看着画面,神色淡然,便也默默地回过头去了。
“其余没什么要说的了,关于找上我的那个组织的一些情况,我交代在一封信里,放在袁主任桌上。不过我知道的不多,以你们此前调查的力度,也许我交代的东西一无是处。”
“哦,对了,还有一桩事。”
说到这,丁主任莫名笑了一下,老迈又慈爱地弯起眼角。
“小陶满,还有个事没跟你道歉呢,你那个融合墨钛和极端银做出来的材料里头进的那只西瓜虫,其实是我干的。那天正巧趁实验室没人加班,我留下来用专利机,有点好奇你那个材料,就溜进你的实验室看了眼。我无意中动了下盖子,不过很快就把它盖回去了,没想到还是惹了祸,哈哈,对不起呀。”
丁主任一乐呵,陶满瞬间就掉了眼泪下来。
“好啦,这下真的没啥要说了,真的对不起,再见吧,小陶满。”
视频画面转黑,过了好久,陶满终于憋不住,埋头大哭起来。
李瑞君坐在一旁看着,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在陶满肩上轻拍:“别哭了。”
他的语调恢复到很久以前才有过的温柔。
但是陶满没有听到。
陶满重新回到了实验室里头。
只是现在没有丁主任带着他们了,从其他地方调过来一位新的副主任接手工作。陶满自己手头的项目都离出结果还远,成天泡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冬季来临的一天,陶满接到了李瑞君的电话。
“喂?李瑞君?!”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少年懵懂的执迷,因为李瑞君亲自替他申了冤,他就好像淡忘了受过的委屈,梨涡浅浅挂在嘴边,亮白的脸颊不可抑制地笑了。
电话那头的李瑞君说:“嗯。”
“是有事吗?你最近回不回家啊?你回的话记得告诉我,我也回来。”
李瑞君道:“几桩我们报上去的重大案件还需要提供很多材料,比较忙。”
那意思就是不回家了。
“啊……”陶满失望地拖长了调子。
“不过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李瑞君的声音放轻了,也许是不想别人听到这句话。
陶满倒是一愣:“啊?你答应我了什么事啊?”
李瑞君似乎轻笑了一声,说:“忘记了?说了带你出去玩的,地方都定好了,只是一直没时间。”
“哦,你说去暮卫K星。”
“嗯。我来提醒一声,你看看想什么时间去,我好提前告假和交接工作。”
Alpha说得似乎很真诚。
陶满的笑容淡了些。他空闲的手指逗着工位上那只风铃蚊子玩,把蚊子的小脑袋按得一顿一顿的,玩了会儿,才说:“李瑞君,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去。”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
之后,李瑞君问:“你不想去?”
“我……我随便啦,都可以。”陶满心里想去地不得了,却不敢说出口。
他害怕李瑞君并不是真心想和他出去玩。
就像之前,李瑞君经常接自己上下班,偶尔一起吃饭、一起看书和观影,陶满那时很高兴,结果李瑞君却是在执行任务。
如果不是真的想去,只是想跟他赔不是的话,是不值得为此请假的。
陶满心里想,这阵子以来李瑞君对自己一直很温柔,虽然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他还是能感觉到,李瑞君大概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歉意。
“你都说了你很忙了,不要为这件事操心了吧。”陶满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李瑞君沉默后,道:“那暂时先搁置,等明年吧?也许明年我们都能空闲一点。”
陶满又笑了:“好。”
两人都没话说,过了一会儿,是李瑞君先开口:“那先这样?”
“嗯,拜拜。”
陶满轻轻说了再见,挂断电话。
他看着手里的通讯器发呆,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瞅了眼桌上的日历。
——哦对,今天还没有划日子。
想到这,陶满立刻拿笔在今天的日子上划了一杠。
小林刚巧来找他,见到这一幕,问:“陶满,你怎么忽然用起日历来了?”
“嗯,怕忘记日子,”陶满说着,忍不住感慨,“时间怎么过这么快啊。”
“是啊,一转眼又要年底考核了,好烦!”
陶满眨眨眼:“哦对哦,还有年底考核!”
见小林一脸疑惑不解,陶满立刻找补:“我原本没想到这茬,只是在感慨时间过的快而已。”
“好吧,对了陶满,我来是有很重要的新闻要跟你分享!”
“啊?什么事?”
“你知道命6卫星上有一家非常知名的时医生个人诊所吗?”
陶满摇摇头。他从小健健康康长大,从来没关心过医生的新闻。
小林解释道:“他好像很有名气,专业领域内公认水平很高,只是要价也很高。”
“所以他是出轨了还是被出轨了?”
小林震惊:“都不是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以为你来说新闻就是……好吧,别管我,你说你的。”
“是这样,我今天看到新闻上说,这位时医生正在研究一个项目,术后可以让Beta也能闻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真的?!”
“对啊,不过还只是在临床测试阶段,我看到的就是他发布的志愿者招募公告。”
陶满听后,脑袋里的想法扭了一下。
“我想去试试。”
小林吓了一跳:“啊?”
他不赞成地道:“你不会是为了李上将吧?陶满,我觉得这主意不好……”
“这怎么是为他呢?我想追到他,去做手术当然是为我自己啊。”
“额……”小林被他绕进去了。
“再说有什么不好?如果我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就可以知道新雪的味道是什么样子了,而且也能轻易分清他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你是Omega,所以不明白,一个Beta要知道这些真的好难。”
小林还是不赞同:“可是这只是个还在测试阶段的实验,陶满,你可是个研究院后备力量啊,万一实验出现问题,你受了什么伤,或者更严重……”
“应该不会吧,如果那个时医生像你说得这么厉害的话。反正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如果不靠谱,就提桶跑路!”
“可……”
“再说如果真的成功,我也算是为Beta群体做出了卓越贡献!”
说着,陶满还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拳。
小林皱着眉道:“早知道我不来和你说了。我本来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想说将来有一天这个手术面世了,你就能和你的李上将再进一步了。”
“嘿嘿,我是挺高兴的。”陶满道。
小林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出发前叫上我,我陪你去好了。”
“好嘞!”
陶满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拉着小林去了命6卫星,时诘医生的诊所。
时医生见到他颇为惊讶:“你是陶主办吧?”
“咦?你认识我吗?”
时医生稍微一顿,笑着打哈哈,没再说什么。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跟在陶满身边的Omega,心里琢磨着李上将的未婚妻带着一个Omega来找自己,是怎么个事儿。
结果陶满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更让他跌破想象:“时医生,我叫陶满,是个Beta,是来报名参加你们诊所那个关于信息素的临床测试的。”
时医生惊诧地反应了两秒,才道:“你身边这位就是你的爱人吗?”
“不是不是,他是我同事,陪我来的。”
“哦,这样啊。”时诘假装对陶满和他未婚夫一无所知。
“你说要来当志愿者?我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吗?”
陶满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陌生人说。
羞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个Beta,一直苦于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味道,现在我……额……和一个Alpha订婚了,非常希望能像Omega一样去理解他。对了,你们的这个诊疗方式,可以达到像Omega那样被标记的效果吗?”
“抱歉,这个恐怕不能。”时医生礼貌地微笑着,大概猜到了陶满来这报名的原因。
陶满又问:“那我会有假腺体吗?”
“不,我们主要是通过改造神经端来让患者的大脑能接收和解构信息素,因此不具备任何腺体的功用。”
“啊……好可惜啊。”陶满有点失望。
陶满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的未婚夫的腺体是最顶尖的,会不会影响我手术的效果?”
时医生正要喝茶的动作一顿:“你就这么想做?”
“对啊,可以吗?”
陶满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关于风险的问题,看起来很渴望做这台手术。
但这可是李上将的未婚妻啊……虽说这项目理论成果喜人,但风险还是有的。一个不小心,医生赔上的会是自己的前程。
于是时医生老练地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是,我们已经收满了。”
陶满顿时傻眼:“啊——???”
时医生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等送陶满和他同事离开后,时诘给李瑞君打去了通电话。
“李上将,你的未婚妻刚才来找我,说想参加一个手术的临床测试,你有没有兴趣一听?”
李瑞君生气了。
陶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得到。因为李瑞君忽然叫他回趟家,他回来了,又不理人。
但是李瑞君又很奇怪,生着气又不发火,闷着,不知道用肝火能不能焖蒸出一个熟的肺。
陶满想到这,禁不住抖了一下,结果又被李瑞君递了个眼刀。
李瑞君无声地盯着陶满看了会儿,便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传来。紧接着,他便站起身,脚步迈得很大,去了书房。
陶满不明就里,问管家:“明叔,他为什么生气了?”
明叔眼观鼻鼻观心表示与他无关。
陶满心里痒痒,极度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怕再像之前那样产生什么误会,于是顶着压力来到了李瑞君的书房门口,超有礼貌地扣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声音。
陶满便推门进去了。李瑞君就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翻看一份报纸。
“你怎么了啊?”他小声问道。
李瑞君的脸色很难看。
但是他似乎不想对陶满说太重的话,大概是真的为前阵子发生的事感到抱歉,斟酌良久,才说:“你今天去找过时诘?”
“唉?”陶满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时诘医生是李家的几位长期合作医生之一,我就是他的客户。”
陶满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嘴都张大了:“啊——?”
“为什么要去报名?你对自己的性命这么不在意?”
李瑞君忽然情绪有点激动,放下报纸站了起来:“陶满,你是不是真的这么——你知道时诘的手术项目有多大风险就要去尝试?你如果就是想知道我心情怎么样,可以直接来问我!”
陶满眨眨眼,一时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个医生怎么这样!一点不尊重别人的隐私!”
“陶满!别扯开话题!”
李瑞君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介于他一向很善于管理情绪,看得出此刻他真的很生气。陶满虽然想反驳,但也没敢在此时此刻点燃这个火药桶,只好先低头认错。
“对不起。”
他有点往后退的样子,一副“你好凶”的表情,见他这样,李瑞君又没脾气了。
过了会儿,他小声解释说:“小林告诉我时医生挺厉害的,所以我想他的项目应该靠谱,就想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最后我也没报上名啊。”
最后一句话,陶满是小声嘀咕出来的。
“那你就不怕出事?自己的命不重要吗?”
“可医学发展的历程本来就这样啊。”
李瑞君忍了半天,别过脸去了。
陶满小心观察了一会儿,又说:“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见人不说话,他心平气和地补充道:“你知道,我这个人跟大家都玩不到一起,在进研究院以前,我都没什么朋友,所以有时候大家想什么我都搞不明白。就像你……到底喜不喜欢风铃蚊子啊,喜不喜欢便当啊,这些我都不明白。我只是想走个捷径。”
“看陶斐然就能轻易和所有人相处得很好,我们邻居家有个Alpha小孩叫穆晋荣,你应该也认识?他其实脾气可坏了,但陶斐然就是能安抚他,和他玩得很好。不知道这算不算Omega的特异功能。”
“所以我也很想有腺体,能理解信息素的含义,理解你的味道、心情。我没有别的意思,跟你说过的……我不是想要个结果。”
陶满慢吞吞说了一大堆话,语气很轻,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全程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很乖。
李瑞君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擅长对付爱慕者,而且,他和陶满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刚才他确实情绪有些失控,那是因为对于“生命”,他和陶满的看法很不一样。
他让自己冷静些再坐下来,准备和陶满好好说。
“我不想看身边任何人做危险的事。陶满,你有没有见过有人死在你面前?”
陶满愣愣地摇了摇头。
“没有吗?我有。有一年冬天,我带着自己的小队去国际无人区救几个科考队员……你们搞科研的人,好像都一个毛病,固执、侥幸心理、机会主义、不要命。”
陶满小声说:“你这讲了我们好几个毛病了。”
李瑞君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
他接着说:“那个无人区是一片乱石区,低温无氧,没有光也没有声音,那年我也才19岁,刚进特战队第二年,还很浮,稳不住。进无人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发抖,那个环境真的太恐怖了,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是队长,也是施救者。”
李瑞君像是慢慢回到了那个时候,身上焦躁的气质变得深远而沉静。
这比发火时的他更像个上位者。
因为讲述者长久没有继续,陶满便小声地提醒他:“后来呢?有人出事了吗?”
“嗯,一个老研究员。那时候一颗暗星快爆炸了,我们要在爆炸波及那片区域之前,把这批科考队的人安全撤离出来。但是老研究员一听暗星爆炸,就一定要看看……”
陶满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懂了。
这可真是一辈子遇不上一次的机会,要是换做他,一定也会产生一瞬间“想见识见识”的念头。如果有天他也老了,没什么牵挂的话,真的想看一次暗星大爆炸。
不过陶满没有说出口,怕被教训。
“那那个研究员被爆炸波及了吗?”
“不是,他碳化了。”
“啊?”
“因为我们一定要带他走,他不愿意,跳上作业舰就逃,逃到了热辐射区域。”
“啊……”
“我当时追在最前面,已经离他很近了,眼睁睁看着他……我自己也差点进去,被后面的队员拉回来的。我明白他一定有很多宏图伟业的念头,但是人死了的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值得吗?”
陶满没回答,有点无措地坐在了李瑞君旁边,希望他不要难过。
李瑞君说完这件往事也彻底冷静下来了。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不该冲陶满发那样的脾气,不该代入自己的心理阴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陶满。
他看向身边。
这个白白净净的Beta已经完全不是学生时代的样子了,但是好像他为靠近自己而做的事还是那么多余,那么不合时宜。
于是李瑞君低声问:“真这么喜欢我吗?”
陶满听到“喜欢”两个字,像被羽毛挠了耳朵,瞬间就脸红起来。
他含含糊糊地承认:“嗯嗯嗯~干嘛?”
“那给你个机会,现在想做什么?”
“啊?”陶满没懂。
“冲你发火了,对不起。”
“……啊???”
“你上次不是说,不要结果,只想做一些小事吗?你现在想做什么?”
陶满傻呆呆地看着李瑞君半天,花了好长时间消化这句话。
李瑞君也看着他,接着说:“我有很多事要去做,也希望能践行家族需要我去做到的‘忠诚’,所以关于感情生活方面,我不可能给任何人答案的,不是只针对你。其实平心而论,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不过后来……事情发展有点出人意料,是吧,陶满?”
陶满深吸了一口气:“嗯……”
过了会儿,陶满的大脑运转过来了。他超小声地嘀咕:“就算是这样,我喜欢你也不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嘛。”
李瑞君眼睑下垂,心里想的是:研究员果然都一个样,劝不听。
“那随你吧,如你所说的那样,想做一些小事,我可以接受。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有没有想做的事?我陪你。但是那个手术的事就别想了。”
陶满认认真真想了好久,只想到一个愿望,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药可救。
他朝天望了一眼,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我想亲你。”
李瑞君听完,果然一副无语的表情。
陶满立刻就从沙发上起身了:“啊不对!撤回撤回!你当我没说!”
说完,他红着耳朵匆匆跑了出去。
李瑞君无奈地坐了会儿,才起身过去找人。陶满回了自己的卧室,把自己关在小厕所里,很轻易就被找到了。但是门锁着,李瑞君只能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