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今年秋日又要到来,村民听说官府在抓劫匪,心里就有了主意。
马瘸子之前被抓到劫匪的驻扎地去过,虽然当时被蒙住了眼睛,但他依稀记得方向。
他的腿就是被劫匪打瘸的,心里记着仇呢,一听说自己能在这事儿上帮上忙,立马画了线路图出来,叫林参帮忙带来报官。
若是官府真肯派兵过去,马瘸子说他亲自带路,哪怕命都不要了,也得争一口气回来。
这着实是急事,纪应淮没多留他,叫林参事办完了回医馆来,中午他请客去酒楼吃饭。
林参拗不过,笑着应了。
衙门那边得了他带来的图纸,县丞喜出望外,一桩心头大患就要了了,他按捺不住激动的神色,立刻与驻兵将领商议出剿事宜。
林参因为提供重要线索,被赏了十两银子。他妥善地包好了,准备回去全交给马瘸子。
午膳安排在上次去过的那家酒楼,安立夏与小芸不想出门,纪应淮就让他们在家待着了。鱼让柱子来拿回了家,趁新鲜中午做给二人吃。
天黑前林参要赶到城外驿站,故而一顿饭用得很快。
临行前林参拎着纪应淮给他的大礼包,拍了拍纪应淮的肩,道:“老幺,参哥看好了,你是要飞黄腾达的命,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好,迟早有一天要奔上京城去,做最顶尖的医师,做太医。”
“想家了,就回村里来看看,住我那,宽敞着呢。”
纪应淮应下了,“参哥,借你吉言,保重。”
“保重。”
天色暗下来时,林子里的火灭了,待烟雾散去后,捕快们又忙活了一整夜。与此同时,抓捕劫匪的军队也出发了,火把绵延成长长的一条龙,穿过城门,映亮了原野与星空。
城墙顶上,带着面纱的姑娘屈膝自在地坐着,她望着星火,晚风带走了她的呢喃,“全都不一样了啊。”
“别人的戏看完了,该回去唱我自己的戏了。”
“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香……”
县丞嘴里哼着曲儿,心情是说不出来的舒畅。他穿过一溜脚步匆忙的捕快,在廊下差点撞上一个人。
刚想张嘴骂一句,他定睛一看,差点没吓出魂来,“小,小姐,您怎么半夜不休息,在这乘风凉呀。”
“明日备车马,我要回京去。”姑娘吩咐道。
“怎么如此着急,是您在这城里住不惯吗?”县丞小心翼翼地问。
姑娘摇摇头,“父亲来信叫我回京。”
县丞不敢多言,立刻喊人去准备车马,将早就备好的礼品和精美糕点全装上车。
“大人,”姑娘微微一福身,“承蒙大人照顾,有句话我想和大人说。”
“请讲。”县丞不明所以,怕她对自己这儿有意见,虚心听着。
“今上欲求一神医为五王爷治腿疾,若您能推举能人,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
“您,可懂我的意思?”
姑娘说完,转身就走,只留县丞在原地欢欣雀跃。
【作者有话说】
(2023.10.7修错字)
这县城里, 有谁的医术上佳呢?
有一个人的名字几乎与问题一同跳进县丞脑海里,济生堂医师,纪应淮。
前些日子, 仵作带来的泡脚包他用了, 效果属实不错。而且,据说阿天的母亲病得快没了,也是他治好的。
成, 那就推他上去好了。
县丞愉悦地整了整头上的乌纱帽,踏着四方步进屋写举荐信去了。
第二日一早,纪应淮就收到了两张纸。
一张是县丞派人送来的请帖,邀请他去官府一叙;另一张,是柱子早上开门, 在屋外捡到的,上面就写了三个字, 慈姑庙。
慈姑庙……
纪应淮想了想,觉得有点耳熟,似乎是在某回被找事的时候,有人说让去这庙里驱邪,还被他赚了一笔来着。
原本是想过去看看的, 可一直很忙,就渐渐耽搁了。
是谁想让他去这地方呢?
“昨夜有见到可疑人吗?”他问门口轮班看门的小厮。
小厮摇了摇头,“老爷, 我什么也没听见。”
他不是护卫,护卫手里有武器, 站在屋外值班, 看门的小厮只需要在门房里头带着, 听到声音出来瞧一眼就行。
纪应淮点头, 让他休息去了。
县丞约他见面的时间是未时,在午后,不着急。既然有人刻意上门来提醒他了,他准备先去一趟慈姑庙看看。
但他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这地方在哪。
怪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和邪祟搭上边的东西能不怪嘛。
当时那闹事的大概率是巫医喊来的人,要找这地方,估计得问和巫医有联系的人。
巫医现在已经死了,他的徒弟也跑没影了,那还有谁和他有关系呢?
劫他出狱的人?
这个神秘人在巫医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好似完全不存在一样,衙门也没继续追查下去。
纪应淮在想到这件事时,才有了点印象,要是他不去细想,估计这场劫狱就会在日复一日中彻底被忘记。
不对劲,他也没健忘没老年痴呆啊,怎么忘性这么大。
“……”
该多背背书了,没有导师在上头散发压迫气场,他都懒散了许多。
回到正题,还有谁会知道这个地方的位置呢?他想到了已经被抓捕归案的凶手,杀死巫医的人,和巫医一定是有恩怨纠葛的,说不定他会认识。
纪应淮又去了衙门,找到秦仵作说明来意,仵作欣然答应,带他进去了。
“你这两天天天往衙门跑,都快和我们一样点卯就位了,要不干脆到咱衙门里来做事吧。”仵作打趣他。
纪应淮笑了,“也不是不行,只要提刑官大人肯收留,我能混个编制也挺好。”
狱中,邱成听到有人来了,下意识就想起身,僵硬半晌,又坐了回去。
他还没习惯牢里的日子,这昏暗的环境和他那间小屋差不多,脚步声靠近,他以为是有人要来找他做生意了。
“喂,起来,有人想问你两句话。”狱卒踹了踹铁栏杆,叫他。
邱成“啧”了一声,“问问问,罪都定下了,你们还要问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纪应淮蹲下来,平视他,道:“你知道慈姑庙在哪里吗?”
“你怎么知道……”邱成有些惊讶,这人是从哪儿打听来的,他师父的休憩之处,应该只有他们这些弟子才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纪应淮面不改色撒谎。
邱成愣住了,难不成老头出去的时候,把这人也收为弟子了?
“是他叫你来问我的吗?”
纪应淮点头,他心里纳闷地嘀咕着,谁啊,怎么还有其他被牵扯到的人。
邱成看了眼狱卒,面带忌惮,不敢当着官家人的面说。
“你过来,我告诉你。”
纪应淮顺从地靠近,他更纳闷了,咋,这还是不能被别人听到的秘密基地,只能靠说小话的方式告诉他,那地方这么神秘啊。
有人看着,邱成连手指都不敢伸出栏杆,他被呵斥怕了。自从劫狱发生后,这牢里的安保就加严了很多,一旦犯人的举动有出格嫌疑,就会被狱卒大声骂回去。
“我给你画个路线图,你自己看。”邱成人还怪好心的,怕说了他听不明白,特地沾了水在地上画给他看。
狱卒在边上盯着二人叽里咕噜地聊天,他不好奇这俩在说什么,因为纪应淮和他讲过了,他能从邱成口中套出他们据点的位置。
纪应淮把线路一比一记录下来,礼貌地和他道了声谢。邱成受宠若惊,还叫他替自己给老头带声问好,显然是把纪应淮当成了自己这边的人了。
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纪应淮怜悯地看着他,和巫医沾边的人怎么都看起来脑子不大好的样子。
该夸他们民风淳朴呢,还是说他们不设防呢。
离开监狱,他把得到的信息交给了提刑官。提刑官没多说什么,直接让捕头带几个人跟他一块去那慈姑庙了。
离邱成说的地方越近,纪应淮越觉得熟悉。
这凉爽的温度,这翠绿的色彩,不就是玉儿跟他说的那片林子吗?
只不过及己生长在外围,而邱成标的位置要更往里。
“这城里竟然有这么凉爽的地方。”捕快惊讶道,他还是头一回来这一片,这儿位置偏僻,只有附近住户和采药人才会来。
夏天来这儿呆着,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
纪应淮感慨,巫医他们可真会挑好地方,把这儿当据点,又隐蔽又宜居,他都想在这搭一间竹屋隐居了。
继续往里走,丛林茂密,依据着邱成画的图才能找对路。他们走了大概有半小时,才依稀看到了建筑物的影子。
那是一座破旧的古寺,很难说是什么建筑风格,莫名还有点眼熟。
纪应淮总觉得以前去哪旅游时,见过这种造型的庙,连墙皮脱落的程度都差不多。
“有人吗?”捕头艺高人胆大,叫他们靠边躲着,自己握好刀柄,上前打探。
庙门紧闭,无人应答。
捕头上前敲门,“有人在吗?”
这敲击的声音有点怪,纪应淮望过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明明是木板门,怎么敲出了一股子铁皮的闷响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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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吗?”捕头在门口踱步走了两圈, “没人我可就进来了。”
大概是那群人早得了风声,已经跑了吧。瞧这安安静静的,不像是屋里头藏着人的样子。
于是, 哐当一声巨响, 捕头闪亮登场。
“都过来。”他打量了一圈,确定没危险,招呼躲着的几人过去。
纪应淮上前, 面色犹疑地拍了拍躺在地上的木门。
“……”
无论近看远看,这门的材质瞧着都确实是木头,但这冰冰凉凉的温度,就算是把木头放冰箱,也冻不出来这种感觉吧?
身侧的捕快看纪应淮一直在摩挲门板, 也蹲下来摸摸,没察觉什么异常, “医师,您在摸什么呢?”
“你觉得这门,冷吗?”
捕快摇摇头,“不冷啊,木头咋会冷。”
是啊, 木头咋会冷?
是他温觉出问题了吗,纪应淮搓搓手,站起身来跟捕头一块进庙。既然有异常出现, 说明这座庙确实不同寻常,那进去看看, 说不定有更多发现。
捕头一路过关斩将, 把庙内院的门也踢开了。那力道大得, 一脚下去门板直接裂了。
屋内灰尘遍布, 高高的房梁上结着巨大的蛛网,几道破损的帷幔将断未断,从洞开的大门外吹入的风让它们向四周飘散开。
小小的殿堂中央,面目慈悲的女神像低垂着双眼,和蔼地望着这群擅自闯入的人。
邱成和纪应淮描述时,说进庙不可直视神像,不可大声喧哗,不可语气不敬。
他说他每次去见老头,那人都跪在神像底下的蒲团上,即使是和他们这群弟子说话,都从不转身。
可是,眼前这庙里,压根就没有蒲团呀。
纪应淮确定他没走错,邱成把线路画给他看后,他一出来就把图临摹下来了,这一路走来,完全是跟着指引走的。
他走到神像下面,按照地面积尘的厚度,如果这里曾经放过蒲团,那应该会留下痕迹。
纪应淮伸手擦拭了一下,没有,积尘非常均匀。
“……”
奇了怪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邱成是在做梦吗?
“头儿,你快来,这门怎么碎了。”
捕头疑惑,他没怎么用力啊,这木门这么脆的吗。他走过去检查,心里有些紧张,把人家门弄坏了,人家会不会举报他损坏平民财物啊,这咋整。
“哟,真碎了,还碎成片片了,”捕头拈起一片碎块,两只手指头夹着,惊奇地对着光看了看,“这什么门啊,怎么还是透光的。”
在这个世界,尚未出现琉璃的概念,捕快看到这种新奇的材料,眼睛都瞪圆了。
纪应淮瞧了一眼,愣住了,这是……液晶显示屏?
还有,那地上的显然是内部掉出来的电子元件。
“……?”他认知错乱了,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古代世界里面,是这世界出现bug了吗。
他匆忙跑到大门口,抓起一块门板,举起来砸到另一块上面,又搬起石头使劲砸门。
捕头连忙上来拉他,怕他突然发疯把这地儿全砸了,“医师,医师,你咋了,你没事吧,中邪了吗?”
“可能,有点,吧。”纪应淮一字一顿,盯着眼前凹下去一个洞的“木门”缓慢道。
木头的延展性绝对不可能这么好,这东西,分明就是铁板!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纪应淮都有些恍惚。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数月余,都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准备好在这里度过一生了。
陡然见到属于原世界的产物,纪应淮又惊喜又茫然,还有点手足无措。
喜的是他有可能可以回家了。原来的世界有他的亲人,有他未完成的事业。
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他即将毕业,职业生涯才刚算是迈入正轨,就莫名其妙被丢到这里,一切从头发展。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落寞无助。
能迅速适应并在这儿顺利建立起自己的家业,纪应淮是很幸运的。他想象不到如果没有举人的身份,没有别人的帮衬和安立夏的支持,他该如何是从。
人生不是小说,小说里的主人公可以上天入地,可以高举改革大旗,推翻封建王朝,用金手指让自己成为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王朝主人,把世界握在自己手里,做背后布局的控棋者。
他只是个中医博士,没有保命手段,没有龙傲天的能力与资本,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就算他是个肚子里有很多货的穿书者,他也得安分守己,和所有普通百姓一样,按照规则办事,依据法律生活。
哪怕他一直往上晋升,他最高也只能成为太医令。
哪天给皇帝或者皇妃娘娘们开错了药,或者在掌权者面前说了他们听不顺耳的话,或者仅仅是因为今天的药开苦了,就可能得来一句凉飕飕的,“让太医院全体掉脑袋。”
“……”
纪应淮自认是个普通人,人都怕死,他以前听电视剧里罚太医挨板子都觉得惊悚,更枉论自己变成那恐怖故事的主角了。
但,如果他能走,他回到了现代,安立夏和小芸该怎么办呢?
小芸他可以找好人家领养,那立夏呢,立夏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被他丢下,以哥儿的生存环境,和他那什么都往心里憋的性子,他还能活下去吗?
他只有我了。
纪应淮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大事当前,最能分辨出心底最诚实的倾向。
如果回到现代,是以抛弃安立夏为前提的话,他就不走了。
他想起那天早上,被安立夏哭湿的衣襟,心里就揪得难受。好像什么时候,他真的负过这个人一样。
若是真的有愧于他,纪应淮心道,那就更应该补偿他了。
从林子到衙门,一个时辰不到,他想通了。
“医师,”捕头见他紧皱着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了,悄摸问他,“你是不是知道那些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纪应淮果断摇头,他决定就当都没发生过,这些不符合世界观的东西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捕头表情僵硬,不知道?
不知道你皱眉皱那么久干什么,紧张得跟偷/情证据被发现似的。真搞不懂。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去玩了,在地铁疯狂码字。
下车因为天太黑没找到公交站台,硬生生走了两站路,步数感人(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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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他都说不认识了, 捕头就算心里怀疑,也不好多问,毕竟纪应淮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这慈姑庙的证据还是他提供的呢。
要想知道, 就只能自己去查了。
但无论他怎么查,他都不可能接触到案件真相。因为那些东西,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纪应淮当时看到电子产品太震惊了, 一心想着自己能不能回到现代的事,导致他忽略了其他细节。
现在冷静下来一回想,他发现了不对。
在他前往慈姑庙以前,这座庙宇本身就存在,也就是说, 铁皮门和显示器和他的穿书奇遇没有关联,这些不是因为他而出现的。
难道说, 这个世界曾经经历过三次工业革命,科技水平直逼现代社会,最后没落了,重来一遍建立起古代王朝?
不可能吧……
纪应淮觉得自己的脑洞有点太大了,他想了想, 还有一个情况,就是这儿有其他的穿越者。
人家应该是带金手指的那种,能从现代搬东西过来, 还能制造幻觉。
从这个角度去想,劫狱的事情竟也能想通了。有金手指在, 带走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
那还挺奇妙的, 纪应淮心道, 巫医那边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还能把一手好牌打出稀烂结局,他是有水平的。
马车回到衙门,日头都高悬了。
他想顺路去找一回仵作问点事,却被人告知仵作在外头验尸。
林子不挖则已,一挖活似无底洞。地下近六米深处,都有零散分布的白骨,看骨龄,都很年轻。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是被加工过后丢掉的边角料,细碎的骨粉糊在黑泥上,诡异可怖。
仵作浑身裹得密不透风,正蹲在坑里仔细检查呢。
既然他在忙,纪应淮就离开了。
医馆那边药师帮他顶了会班,早上来的大部分是拿了药就走的老病人,他能应付。见医师回来了,他开始忙自己的工作,让病人去候诊区坐着排队。
上回那个心脏病的患者今天也来了,人精神了不少,纪应淮给他微调了一下方子,接下来就稳定按时吃药,不出意外的话,他还能在这人间看很多很多次日升月落。
一直忙到午后,纪应淮匆匆吃了点,就应邀前往去拜见县丞。县丞没跟他兜圈子,一上来就直说要举荐他去京城。
他将皇帝为五王爷寻医治腿的事情告诉纪应淮。
“未来飞黄腾达后,可别忘了咱们这小县城啊。”县丞敲敲桌子,笑着说。
纪应淮客套道,“那是自然,您的提携之恩草民如何敢忘。”
“近日收拾收拾东西,就快些上京吧,”县丞从怀中拿出了举荐信和盘缠,“你到了京城后,拿着信去官府找一位姓宁,叫宁承恩的大人,后续他会安排好的。”
县丞恨不得马上就把人打包送去,他早就迫不及待,想升官加爵了。但他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心急,婉转催促。
“多谢大人。”纪应淮收下了,行礼告辞。
出了官府,他搓搓脸,抬头望天,觉得今天过得跟做梦一样,离奇且乱七八糟的。
好突然,又要换地方发展了。
他盘算了一下,走之前要做的事情,大概把出发时间定在了两天后。
家里的东西没多少要带的,上京也不知能不能有个地方落脚,他决定一切从简。
家仆除了柱子,再带两人就行了。其他的愿意留下,就留在这儿看着屋子,月薪找医馆那儿的账房先生去领,日后回来家里也干净些。
医馆那边,药师能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外伤方面他也跟纪应淮学了点,可以满足百姓基本的医疗需求。
他决定挂个告示,明天提前把义诊办了,把老病人们的药方调整好,能长期不变的就定下来,免得他离开后人家不知道该抓什么药吃。
“你要走啦?”首饰店老板端着碗过来,瞧见门口的简易横幅,问。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也端着个碗,时间不知不觉就晃过了数月。
纪应淮朝他笑了笑,“是,过几天就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首饰店老板感叹一声,“医馆不关门吧?”
他们边上这一圈,都习惯了医馆的存在。身体不舒服就来这里看看,纪应淮医术好还从不坑钱,药材很便宜,得空了还会和他们讲一点生活中的注意事项。
要是关门了,那上哪才能再找着这么好的呀?
“不关门,以后就当药铺开着了。”
当药铺开着也行,抓药方便又省钱。首饰店老板吸溜了口汤,有能力的人果然不一样,这才多久啊,从村里出来到县城,现在又要去京城了。
他们这儿的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上一趟京城。
月上梢头,纪应淮在浓郁的蒸鱼味里踏进家门。
林参送了一桶鱼来,他们连吃了好几顿还没吃完。小芸最爱吃蒸鱼,两个大人不挑,就随着她一块,她说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鱼蒸起来肉质鲜嫩,一点也不腥,刺也好剃,格外美味。都说鱼生火,肉生痰,为了防止上火,纪应淮特地叫厨房阿嬷做菜的时候多烧一个丝瓜汤。
这个时节正是吃丝瓜的好时候,也不知上了京,还有没有新鲜的农家蔬菜吃。
“夫君,尝尝这个,小芸说比最好喝的脆梨汁还好喝。”
见他回来,安立夏端着一只茶盏喊他,小芸正喝得起劲,冲她师父比着大拇指都没空说话。
纪应淮接过喝了一口,似乎是马蹄的味道,清甜不腻,“是好喝的,这是什么做的?”
“今天有卖荷花的小贩,阿嬷给小芸买了花,送了朵莲蓬。我看有荸荠和菱角,就都让他称了点。这是荸荠和冰糖煮的水,小贩说这样煮的好吃。”安立夏说起今日见闻,眼睛亮亮的。
人世间最浪漫最高级的就是分享欲,纪应淮听着他说,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他单手端着茶盏,揉了揉安立夏的脑袋,“立夏,咱们后天逛完街,就要去京城了。”
“京城?”安立夏疑惑,“去京城做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立夏扒窗偷学
听纪应淮讲完了前因后果, 屋里一片寂静,连沉迷喝饮料的小芸都停下了动作,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京城, 那可是遍地达官贵人、寸土寸金的地方。还有, 王爷!
她师父能被推荐去给王爷看病,说明什么,说明师父超厉害的!
安立夏欣喜道:“夫君, 既蒙了县丞大人的恩,那需要去送个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