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乔莉莎一出现在酒店套房门口,韩弘煊就通过管家得知她去找了苏翎的麻烦。
偏偏苏翎忍得下这口气。
他不主动提。韩弘煊也不会问他。
苏翎被男人盯着看了一阵,似乎渐渐清醒过来。
他将手里的瓶子扔在地上,继而往沙发另一端挪了挪,不让韩弘煊碰到自己。
韩弘煊也不勉强,在空出的沙发一头坐下。
“喝了多少酒?”他温声问苏翎。
“四瓶,五瓶......”苏翎虚眯着眼,不自觉地舔了舔留有酒香的嘴唇,“喝一半倒一半,不记得了。”
明天的房间清洁费应该不少,他泼洒了好些红酒在地毯上。
韩弘煊见他醉得口齿不清,倒也一点不恼,仍是温声说他,“喝不了就别勉强,乖乖等我过来不是很好。”
苏翎隔着一层醉意,看向游刃有余的男人,先是蹙眉摇头,再开口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压抑的颤意,”韩先生,今晚这种场合让我挺难堪的。好像被扒光了衣服,让你予取予夺,供你玩笑取乐。”
他坐起身,借着泛开的酒劲,又道,“一开始是你出面帮了我,给我一条出路,我感谢你,所以一切都是我自愿……”
苏翎神情迷蒙,却也不是完全醉了,只是有些话,清醒的时候他怕自己说不出口。
“现在你婚期近了,总要顾忌以后的家庭,我们是不是也该好聚好散?”
前边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到了最后四个字好聚好散,苏翎的咬字突然变得清晰。
韩弘煊早知他有这个意思,近来的种种迹象并不难猜,对此也不感意外。
他似笑非笑看着苏翎,先看苏翎垂落回避的眼睫,后又去看他的手。
那双手紧扣着沙发皮面,显然也是紧张不安的。
韩弘煊噙着笑问,“翎翎,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真的舍得离开?”
且不论他给过苏翎的各种提携关照,让他从一个前途未卜的练习生一跃成为今日炙手可热的男团门面,就仅论投入的感情,韩弘煊也自信拿捏得住眼前这个人。
那些床上的反应不是假的,那些颠倒沉沦时的呓语不是假的。苏翎为他展露过最不为人知的缱绻温存的一面。
尽管没有从苏翎口中听到过喜欢或爱,但韩弘煊何等精明洞悉,他知道苏翎投了真情进这段关系。要抽身,不是那么容易。
否则他何至于提一句好聚好散,也要凭酒壮胆。
苏翎与他讲婚姻道德,韩弘煊却反问他感情。
舍得?舍不得?苏翎不敢扪心自问,一时间讪讪无从回应。
韩弘煊拿起边几上的电话,叫客房服务送些醒酒汤上来。
在他通话的间隙,苏翎离开了沙发,抓起地上的外套,摸出烟盒走到落地窗边。
相较于韩弘煊的从容不迫,他此时形容颇为颓丧,偏偏仗着模样清致俊美,就连颓丧之中也有几分暗涌的风情。
酒精的后劲已经起来,苏翎手脚浮软,连摁几次打火机,没能打出火星。
韩弘煊见他神情狼狈与火机较劲,走到他跟前,拿过那只火机,又拿过他唇间的香烟,衔在自己嘴里点燃了,而后交给他。
苏翎垂头吸了两口,不与韩弘煊对视,但态度并不松软。
“韩先生,我们再这样下去也不合适,你很快组成家庭,更要考虑家人的感受。”
“成团这几年我攒了一些钱,想把它们都退给你,你买给我的那些礼物就当是我自己买的。或者我还应该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尽量完成,我们不要再继续了。”
苏翎说完,终于抬眸。
喝醉的人大多是眼神浑浊的,他的一双眸子却很是熠亮。认真看着韩弘煊,有点去意已定的意味。
韩弘煊当即便笑了。
被包养的情人与金主谈分手,还要主动退钱退物。真是闻所未闻。
他不记得自己给苏翎送过什么,左不过就是些名表跑车一类的东西,不值一提。
也许以后他会厌倦,但是现在他没想过让苏翎离开。任凭苏翎闹一闹,当是冗繁工作之余的情趣,韩弘煊倒不至于被触怒。
但听到对方再二再三说要结束关系,韩弘煊心头掠过些微愠意。
“这么想走,翎翎?”男人眼色深沉,笑容渐渐消失。
“三年不短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苏翎轻声道。
就算这几年自轻自贱做了韩弘煊的情人,为的是报答他当年出手相助的恩情。如今韩弘煊婚期将近,苏翎只求一个不算难堪的离开。
门铃响起,谈话被打断。
韩弘煊转身去开门,很快端着一碗醒酒汤回到窗边。
香烟还衔在苏翎唇间明明灭灭,随着韩弘煊靠近,挺拔身型遮挡住光线,一块阴影随之投在苏翎脸上。
“喝了醒酒汤我们再聊。”韩弘煊说话间,已经迫到跟前。
苏翎有些抵触,后退一步,摇头,“喝不了了。”
今晚他饮下不少酒精,多的不愿再喝。
下一秒,韩弘煊突然伸手摘掉他唇间的烟,继而就着摘烟的那只手,将苏翎的脸颊扣住。
苏翎一愣,脸颊因男人的手劲被强行捏开,不待他挣扎,碗沿已抵在唇边,一股腥甜的汤汁随即强灌入嘴里。
苏翎根本没料到韩弘煊的举动,猝然咽了两口汤汁,终是被激怒,扬起头甩开桎梏,手也猛地一挥,汤碗被打落在地。苏翎蜷着上身,掩嘴呛咳。
韩弘煊犹未收手,又扣住他的肩头,将他压向落地窗。
“苏翎。”直呼名字的这一声冷峻强势,方才的温润已荡然无存。
“这不是你情我愿的游戏。不是你说走,就走得掉的。”
韩弘煊一手压制住他,另只手顺着他的脖颈抚摸,又顺势拽下一颗衬衣纽扣。
苏翎奋力挣扎,被男人一把扛起来,径直走向隔壁卧室。
里间没有开灯,苏翎被扛进去以后门也被韩弘煊以脚踹上,苏翎在黑暗中被重重抛在床上。
韩弘煊没有立刻动他,一言不发站在床边,听凭苏翎发出激动难抑的喘息声。
目不可视的环境放大了其他感官的锐度。
呼吸声,摩擦声,情绪的起伏冲突,还有那种秘而不宣的隐欲,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苏翎今晚无疑是诱人的。他的蛊惑总在不自知处。
而韩弘煊并不想压抑自己的感受。
既然苏翎想走,韩弘煊不妨让他知道,这场关系里是谁在主导。
谁又是有资格决定去留的那个人。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约半分钟,苏翎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醉酒。此刻他意识昏沉,四肢绵软,根本不是韩弘煊的对手。
他试着往床沿挪动,一只脚刚踩到地毯,韩弘煊将他推回床上。
苏翎闭了闭眼,声音暗哑,“今晚我不想。”
他乞求他给他最后一分尊重,不要以这样粗暴原始的方式解决争端,然而男人的冷酷独断将他仅存的念想打破。
带有惩罚意味的吻落下时,苏翎感到韩弘煊在松解领带,继而是他的手腕被柔韧布料一圈一圈缠住,双腕交错,被捆得不能挣脱。
从前那些小意温存原来都是假的。
他以一颗单纯心意爱过的人,本质上是残忍无情的上位者。摆弄着他的人生,也主导着他的堕落。
苏翎仰头呼吸,深重的窒息感仍然漫上胸腔。
他的眼尾渐生潮气,身体难以抑制地发抖,紧绷的下颌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一股霸道狠戾的力量将他禁锢在这片黑暗里。
苏翎有预感,这一晚将会格外漫长。
因为苏翎的拒不迎合,韩弘煊更有意地折磨他,让他倍感煎熬。
醉酒后的这种经历并不多么愉悦,苏翎被折腾得意识昏沉时,恍惚听得一道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不会结婚,翎翎,你不用替我考虑以后的事。”
苏翎心里不知被什么一下击中,他努力撑开眼皮看着男人。
昏晦卧室中,韩弘煊意态疏懒,斯文俊雅的脸上有种让人捉摸不定的神情。
“为了安抚家中长辈,先订个婚。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他说着,以指腹抚过苏翎眼尾的几道擦伤,问,“疼不疼?”
显然他是什么都知道了,却眼看着苏翎为了这段背德的关系而暗自内疚挣扎长达数月。
苏翎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些什么。韩弘煊不给他分心,又掐着他的脸,把他狠压回枕间。
尽管苏翎极不情愿,最后还是因体力不支倒在韩弘煊怀里沉沉睡去。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积压了太重的心事,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梦到许多从前的事。
曾经他是苦熬出道的练习生,从十七岁签约公司,训练时间长达四年,因为性格安静不擅表现,加上最初签下他的经纪人因故离开公司, 此后处境逐渐艰难,一直没能等到竞争激烈的出道名额。
眼看着五年练习生合约即将到期,公司没有续约的意图,比他年轻的师弟都已成团出道,苏翎身后还有家庭重担,妹妹尚在高中,父亲生病等着用钱。就在他陷于困顿之际,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就算是在梦里,苏翎仍然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韩弘煊的情景。
那是在每个季度一次的练习生考核时,公司的副总突然领着一个朋友来到现场。那人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模样温文尔雅,眼神却有些淡漠俾睨,走在平日行事张扬的副总身边,气势上还压过对方一截。
副总并未介绍友人身份,只是在考核前告诉众多练习生,可能会从他们之中选择一人拍摄韩氏电子的新品广告。
彼时的苏翎身处低谷,从未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直到考核完毕,从其他人的闲聊中他才得知,副总带来的朋友就是韩氏电子的太子爷。
当天考核结束,负责练习生的统筹经纪把他叫到场边,说是副总安排了一场应酬,要他前去作陪。
苏翎签给公司的时间不短了,对类似情况有所耳闻,但到底没有亲历过这种事。
他没敢当面拒绝,硬着头皮跟随经纪人来到会所,又见副总和韩弘煊都在场,心里便已明白大半。
副总问他想不想拿到广告代言,又叫他去给韩弘煊敬酒。苏翎瞥见韩弘煊坐在扶手椅中,倨傲又淡然的样子,心里几番掂量,说服不了自己去做这场钱色交易,于是把经纪人递来的一杯白酒换成了茶水,走到韩弘煊跟前,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一旁的副总见状变了脸色,韩弘煊盯着犹自紧张的苏翎,眼神转深,唇边却似露出一抹浅笑。
苏翎自知搞砸了一切,回程时任由经纪人劈头盖脸的训斥,一点不敢回嘴。没成想仅仅两天过后,他被带到公司会议室,签下了韩式电子的新品广告合约。
就从这以后,苏翎原本灰暗无望的练习生生涯,仿佛在一夕之间得以扭转。
韩弘煊对他暗中关照,却并不要他任何回报。广告拍摄期间,韩弘煊亲自去看过他两次,批给他独立使用的房车,又给他配备生活助理,待到苏翎再回公司,原本不受待见的境遇已大为改观,不单有了一对一指导的舞蹈课和声乐课,在一个月后公布的预备出道名单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随着时日愈久,受益越多,苏翎渐渐落入韩弘煊织就的一张大网之中。
韩弘煊救他于水火,施他以恩惠,也静待他落入彀中。
最终,除了以年轻的自己作为回报,他实则已没有别的办法。
他自愿做了韩弘煊的情人,眼看着自己在这段关系中越陷越深,却无法挣脱,转眼已是三年。
一夜的梦魇压身,苏翎醒来时天已大亮,大床另侧空着,依稀听得外间传来视频会议的谈话声。
宿醉的头痛让苏翎又颓然倒回床上,十几分钟后,韩弘煊进入卧室,看见苏翎神色恹恹地对着天花板发呆,手指摁压着太阳穴,韩弘煊走到床边,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说,“我给向晴打了电话,让你休息半天。”
苏翎立刻撑着酸软腰身坐起来,皱着眉说,“不用休息,我可以去的。”
韩弘煊一把拉过他的一只手腕,举到他眼前,“确定?”
手腕上的清晰淤痕一下映入眼中,苏翎再看自己的另只手腕,痕迹更加明显。
面对那条两指宽的捆痕,他整个人定了定,不再说话了。
韩弘煊昨晚施加的惩罚够了,今早不再为难苏翎,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问,“早餐想吃什么?我叫room service。”
苏翎稍微别过头,他有些抗拒与韩弘煊对话,也没办法在经历昨晚的激烈对峙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共进早餐。
男人站在床边,并不催促他做决定,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他略长的头发,但仅是几个无声的动作,仍有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最后苏翎不敢再以沉默相对,淡淡应了句,“只要是清淡的食物就好。”
韩弘煊拿起床头电话订餐,苏翎离开大床,裹着睡袍去洗漱。
几分钟后,他站在淋浴下面,任由水流冲刷着遍布痕迹的身体,突然听见叩门声,韩弘煊的声音随之响起,“别洗太久,出个声让我知道人还清醒。”
苏翎一向不胜酒力,昨晚喝得太多,早起淋浴不是那么安全。
苏翎在淅沥水花中睁开眼,看着那扇磨砂门面。
昨晚行事那样狠戾粗暴,今早却又如此温润体贴,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韩弘煊?
浴室门又被扣了扣,苏翎知道自己再不回应对方就会进来。
他回了一声,“没事。”
韩弘煊这才走开了。
此后的整个上午韩弘煊都待在酒店房间,连开了几场视频会议。
其间助理来过一次,低声向韩弘煊请示,“乔小姐听说您在这里,坚持要上来见您一面。”
助理说话的声音压得低,并不代表苏翎不能听见。
他穿着浅色毛衣,肩上搭着韩弘煊的昂贵外套,坐在半开放的露台上抽烟,与韩弘煊相隔不过几米。
韩弘煊听了助理的话,偏头,淡淡看他一眼。苏翎面无表情,用力吸一口尼古丁,不吐出烟雾,只往自己肺里深咽。
“拦着她,找个借口说我不在。”
韩弘煊打发了助理,继续进行网络会议。
半小时后他阖上电脑,问苏翎,“箱子收拾好了?”
稍后他们要同去机场,苏翎与队友汇合,飞往深市为一个代言品牌站台,韩弘煊则要飞赴海外谈一笔收购案。
商务车载着他们去往机场,随着前方车流慢慢驶入VIP通道,韩弘煊叫住了正要松开安全带的苏翎。
贴着防窥膜的车窗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韩弘煊握住苏翎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
“着急走?”男人的声线慵懒沉缓。
苏翎抿了抿嘴唇,心虚否认,“没有的。”
“我要去北美半个月。”韩弘煊说,“没有一个临别吻么?”
苏翎滞了滞,此时司机和助理就在前排。
然而韩弘煊不松手,苏翎心知这一吻逃不掉的,只能凑上前去,轻轻将嘴唇压在韩弘煊唇上。
男人却趁势将他一把揽入怀里,加深唇齿间的纠缠,进而掠夺他口腔里的空气。
苏翎挣脱不得,被牢牢禁锢在后座。
他克制着呼吸,克制着回应,希望不要引起前排侧目,直到感觉男人干燥温热的手指倏然探入衣下掐住了自己的腰身,他一下惊愕失色,发出小声的呜咽求饶。
韩弘煊将深吻持续至尽兴,终于松开了他,同时取出一枚口罩替他戴好,缓声说,“以后别再有昨天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苏翎的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两只因缺氧而微微发红的眼。
韩弘煊隔着口罩,揉了揉他嘴唇的位置,俯身哄他,“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下周你就会收到。乖乖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身体原因(微博有写,目前不能久坐打字),隔日更新,有时间会加更,一般在晚11点。
谢谢大家追更,期待一些些海星~
苏翎是在几天后得知,韩弘煊口中的“礼物”意谓何物。
一月中旬有一场颇为重要的流行金曲颁奖礼,苏翎所在的男团此前已接到邀请,他们被提名为年度最佳团体并担任表演嘉宾,却不知何故,原本仅是提名的安排最终变为了获奖者。
对于一个出道不足三年的年轻团体而言,拿下年度最佳这个奖算不得实至名归。与他们同获提名的另外两个团体无论是演艺资历抑或作品口碑,都远在他们之上。
可这就是资本运作的力量,身处漩涡之中的艺人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颁奖礼结束的当晚,苏翎与队友同车离开会场。他住在靠近市区的楼盘,队友的住所则在与表演会场相距不远的四五环。
送完队友回到各自住所,最后送苏翎回家,只剩下经纪人向晴与他同车。
向晴见苏翎全程话少,好意提醒他,“记得感谢韩总的关照,这个奖拿得可不容易。”
奖项代表着咖位,新一年要争取的代言级别,时尚资源,甚至公司内部的待遇,都与之息息相关。
有了韩弘煊这一次的暗中助力,向晴目前带着团队正在接触的几个资源都可能谈得下来。
一思及此,向晴觉得神清气爽。
苏翎腿上放着刻有“年度最佳团体”的奖杯,他刚刚刷过微博,与团队相关的热搜多达数条,讨论度最高的是对家粉丝刷屏的“金曲奖黑幕,AT5名不副实”,也有一些自家粉丝追捧的例如“AT5,全开麦唱跳”,或是“AT5,无愧年度最佳”一类的词条。
苏翎下车前,向晴又嘱咐了一遍,要他及时感谢韩弘煊。
近来因为韩弘煊订婚的缘故,苏翎的处境颇为尴尬。向晴带了他三年,还算了解他的性子,唯恐他留不住这位出手大方的金主,也殃及团体日后的发展。
苏翎把羽绒服的连帽往头上一拉,闷声说了句,“我知道了,向姐你早些回吧。”这就下了商务车,快步走向入户电梯。
当天深夜,他坐在韩弘煊买给他的房子里,给对方发了一条微信。
SU:【今晚拿到最佳团体,谢谢韩先生。】
一般由他发出的信息,韩弘煊都不会回复的。
苏翎走到窗边坐下,望着小区中庭的夜景,想了想,又补上一条。
SU:【拿奖很开心,希望您那边收购顺利。】
他是个不常打扰金主的情人,给韩弘煊发信息的频率限于一周一次。
有时是主动汇报自己的行程安排,大多在结束外地活动返回北城时,他会告知韩弘煊,看看对方是否有意与自己见面。偶尔是感谢韩弘煊赠与自己的昂贵礼物。
不论苏翎发些什么,都像是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他把聊天记录往前翻,看到两周前自己发送的“新年快乐”,再往前还有“韩先生,我已收到助理的消息,今晚在酒店等你”,诸如此类的信息。
而在过去的一年中,韩弘煊只给他发过一条微信。
那次苏翎因为急性肠胃炎,错过了见面时间,韩弘煊发来两个字“在哪”,后来直接通过电话联系上苏翎,多的信息就没了。
每每看到这些与韩弘煊有关,却毫无回应的页面,总能让苏翎从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抽离并冷静下来,认清自己的处境。
那个男人能给他无限风光,也能让他低若尘埃受尽委屈。
而苏翎只是被动地承受一切。
今晚当其他获奖艺人站在舞台上,为过去一年的成绩发表感言时,苏翎却在心里自嘲,这座年度最佳的奖杯原是他牺牲色相换来的。
他已然成为了曾经的自己最厌弃的那种人。
苏翎手撑着窗台,慢慢将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
韩弘煊给他建造了一个漂亮封闭的笼子。
关住了他的感情、灵魂,一切与自我有关的东西。
随着对这段感情逐渐清醒,他还有逃离的希望么?
金曲颁奖礼结束后,苏翎得了几天空闲。
这时候距离春节也近了,苏翎向公司请假三天,说是回去陪陪家人,但在返家之前他先背着公司去了一趟横店,参加一部电影试镜。
从出道至今,苏翎除了拍摄新歌MV,还有一次在贺岁片中客串,此外没有任何参演影视剧的经历。
递到经纪人向晴手里的本子不少,向晴却从未给过他试镜的机会,原因很简单,一入剧组至少两三个月的拍摄期,韩弘煊要的是一个召之即来的情人,苏翎不能入组太久,自然也争取不到什么好角色。
苏翎这次试镜是从圈内一位熟悉的副导那里听说的消息。一部开拍在即的大制作,男三参加综艺受伤,临阵换角,制片方想找一个容貌惊艳的新人,要能吃得了拍打戏的苦,不用替身,拍摄前封闭训练一个月,开拍后签署保密协议,不能对外泄露任何与电影拍摄有关的消息。
这样苛刻的条件与戏份不成正比,加之临近年关,试镜的演员不多,苏翎由副导朋友领着进入面试地点,先做妆造再见导演。
朋友还很纳罕,问苏翎,“向晴同意你来面试?三个月的档期你能空出来?”
苏翎对于这与世隔绝的三个月求之不得,他渴望事业上有所突破,更急于和韩弘煊划开界限,当下却只能含糊其辞,“向姐没说不行,先过了试镜她再想办法协调时间。”
朋友把他推进化妆间,半小时后苏翎以一袭古装扮相出现在导演跟前。
十几分钟的试镜时间,谈了一些对角色的理解,跟着武术指导速学几个打戏动作,也念了台词对白。
最后导演当着苏翎的面,给出评价:“形象贴合人物,眼神不够锐利,还得再练练。”
从名导口中说出的话,实则是认可多于挑剔。
副导朋友送苏翎离开时,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哥们对导演的了解,这角色你有戏。就这几天等消息吧。”
苏翎来不及为此感到高兴,回程的路上开始盘算着怎么说服向晴,才能同意自己进组三个月。
还有韩弘煊那边,对此又会是什么反应?苏翎心里同样没底。
余下的两天,苏翎在家陪着父母和即将高考的妹妹,期间给向晴发了一条信息。
SU:【向姐,我24号回来,有件事想和你当面聊聊。】
向晴回得爽快,约定就在苏翎返回北城的当晚见面。
然而还不等苏翎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隔天他一落地北城机场,就接到了向晴打来的电话。
向晴显然已经多次拨打他的号码,才会在开机的瞬间连上信号。耳机里的女声焦急尖锐,劈头盖脸发出质问,“苏翎你做什么了?惹得韩总不高兴?你自作主张背着公司去试镜,谁敢放你在横店三个月?你自己敢吗?赶紧回来解释清楚!”
苏翎脑子嗡嗡地响,自从做了韩弘煊的情人,他总是言听计从的时候多,像这样先斩后奏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