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比试的这段时间里,阿飞从周如晦口中得知了柳刃为何匆匆离开金陵,柳刀宗果然出了大事。
柳刃本不屑来到韩氏山庄,去会见韩云谦是皇帝的要求。
至于他为何有门路和皇帝说上话,周如晦隐而不谈。
阿飞则是从前乞讨时就听说过一些传闻,柳刃本想将他最貌美的大女儿柳月娇送进宫当皇妃,结果柳月娇看上了叶枝白,而后叶枝白被杀,柳月娇又像物品一样被交付给风逐雪,他以为柳刃这种心思自此就消失了,没成想还是千方百计捞到了个和皇帝见面的机会。
“柳刃奉命去韩氏得到凤凰珏并监视风逐雪动作,但谁知道柳刀宗左护法和四个顶尖随身高手、外加一把长生刀,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宗内有些动乱,左阎王已经外出,右护法苏裁冰又不在,因此柳刃才着急回去稳定局面。”周如晦将她目前探听到的内幕悉数告知。
长生刀可是柳刀宗第一宝刀,难怪柳刃如此着急要找到人。
不过这些消息对阿飞来说,还不到产生价值的时刻。此人既然能从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的柳刀宗内搞这么一出,想必要捉住也很难,这给阿飞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周如晦去吃饭,但江淮人还没走,阿飞先告诉了他亡灵书修炼秘诀,同时也将手腕搭在江淮肩上,调动内气,循环往复,江淮感受到以后也以同样的方法调出内功,明显比阿飞浑厚得多。
一开始,阿飞以为如果不能去除从前的练功根基、另起炉灶,那亡灵书的功效会被压制住。可是江淮在还没有更换功法的情况下,非常轻松地吸收了部分风萧萧残存的内气,化解凶猛部分后,等阿飞再吸收时明显就变得温和了,阿飞欣喜之余,用足足两个时辰突破第四式与第五式,没有任何后患,内功根基总算打牢,接下来就要再寻个时间去杀人练练手。
江淮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不仅能够让他提升内力,还不会损害阿飞的身体。
诚如阿飞所言,在柳刀宗的时候,他的身份是杀手,杀手不该信任任何人。可出了柳刀宗,他们的目标是要变得更强,身份是同伴,明显比单枪匹马摸索要好得多。
而这时阿飞才得知江淮进入柳刀宗不过也一年时间,但他是由于天赋出众被挑选出来,所以练功速度快,短短一年就进入左阎王门下。
阿飞当然愿意与江淮搞好关系,两人一商量,以后尽量凌晨时分见面,互相汇报进度,白日则负责查探铁西王府的底细。
江淮考虑到阿飞睡在风逐雪房间,后者又令人捉摸不定,他们要背地里见面不太容易。江淮让阿飞想办法单独住一间房,这样被风逐雪发现的概率会降低很多。
阿飞摇头,“我试过,没用。”
“假装身体不好要静养?”
“除非你真的找到毒药给我吃下去,不然他肯定明白我在装病。”
江淮看他,“风逐雪知不知道你是男的?”
“不知道。”
江淮还要说什么,阿飞首先听见脚步声,立即打开窗户使了个颜色,江淮迅速飞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飞看着摇晃的树影,想着下一次见面要和江淮学学轻功。
风逐雪一开门,阿飞还盯着树梢发愣,听见开门声音立即转身往后退。
“对我这么戒备,刚刚见了谁?”风逐雪扫了眼阿飞的手腕。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那为什么开窗?”
“热。”
风逐雪感觉他的谎言很好笑,“今天夜里会下雪,你确定你热?”
阿飞无法应答,绕过他的位置准备出去走走缓解尴尬,结果被风逐雪一把拉回来,怎么扯都松不开手。
“你有事?”
阿飞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没事别出去乱晃,今晚城内有变。”
阿飞缓缓放弃挣扎,坐在他对面,“什么变?”
风逐雪将碎梅茶杯泼进茶洗,“大公子钟离廷今夜逼宫,明日便继位。”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连续几天半夜去四小姐房梁上偷听她和她手下说话。”
“你大半夜去偷听姑娘家讲话?”阿飞见他把偷听讲得光明正大,不免疑惑。
“能听到值得的消息,这怎么了?”
“那大公子要逼宫,四小姐同他是一伙的么?”
“钟离忧请我们去吃八仙宴,是想趁机软禁我们,叫我们别影响她大哥的好事。”风逐雪重新去烧水煮茶,喃喃道,“连栎木也被关进去了,还得我自己烧水。”
阿飞看不惯他的做派。在若水山上时,风逐雪别的事都不讲究不上心,就爱煮茶,叫阿飞烧几壶水,试试哪个温度泡出来的温度最香。
风逐雪烧完水回来,天又暗了几分,窗边落下细雪。
阿飞怔怔地观察一片又一片雪花在手心融化,渐渐地看不过来,雪势猛烈,看来夜里真有场大雪。
他想到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钟离廷逼宫难道不冷吗?这可是夜里的雨夹雪呢。
而且江淮就在树上,这个天睡树就是神仙也得冻死。他朝对面的树上小声叫了两下,没动静。往好里想,江淮也没那么蠢,也许是躲到哪个温暖点的殿内了。
门吱呀一声,风逐雪进来摆茶具,喝茶。
阿飞不解,铁西王对风逐雪还不错,怎么大儿子都要逼宫了,他还在这里慢悠悠享受生活?
“铁西王是你朋友,你不打算帮忙?你又怎么能保证钟离廷会保你性命,暗杀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死。”阿飞主动问。
“昊天印在我这里,他不会太快动手,”风逐雪说,“这是场好戏,我们是旁观者,看看就行了。”
阿飞也没旁的事做,今天下午才突破亡灵书第一大关,成功终于垂青于他,他要养精蓄锐,为接下来正式练功做准备。
他心里很高兴,可是在风逐雪面前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只问,“有没有酒?”
阿飞迄今为止都不曾好好品尝过酒的风味,有时浅酌几杯也不成气候,他今晚要好好为自己庆祝。
“偏房就有,二公子钟离愉送来的,想投其所好。”
“你为何不搭理钟离愉?”
“油嘴滑舌,很令人讨厌。”风逐雪一向不爱和这类人打交道。
阿飞心想,风逐雪这不留人脸面的情商,也够令人讨厌的,何必说别人。
他起身去搬酒,偏房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酒壶,阿飞不懂,味道也冲人,他随手搬了个大的。
阿飞搬进来,问风逐雪这是什么酒,风逐雪看了眼就说,“这酒叫妃子笑,是用妃子笑荔枝泡的。”
荔枝酒根本醉不到人,又不是白酒。阿飞放心坐下来慢慢喝。
风逐雪不多话,阿飞不问问题,他就默默坐着,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的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安静,阿飞隐隐听见铁甲相撞的金属音,很轻,但绵延不绝。阿飞静静听了半晌,那声音悄悄溜走了。
阿飞紧绷的神经被酒气熏散,不再刻意关注外面动向,将目光挪到眼前的风逐雪身上,这时才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腰间挂着玉佩,长长的黑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舒朗清俊,神色孤傲,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这一瞬间,阿飞短暂地忘记了他的仇恨,进而想到这是他的好师父,一个从来不骂他,不挑剔,也不在意他学的好不好的师父。
他只露出一截脖颈,皮肤白皙,线条流畅优美,阿飞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一下就摸到了交错的、粗糙的长疤。
“你看我干什么?”风逐雪忽然抬头,微眯双眸望向阿飞。
阿飞一惊,低头装作继续喝酒,“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风逐雪冷哼,“别的学得不快,顶嘴倒是很熟练。”
阿飞不回答,看向桌上的铜镜,他端详着自己的脸,不知不觉他也长大了,也和周如晦长得越来越不像,眉眼越发凌厉。
他也没有成为想象中的大侠,眼睛里没有潇洒的风度,甚至也没有江淮那种杀手的锐气,只有疲惫。
仇恨翻涌而上,阿飞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喉而下,呛得眼泪直飙。
阿飞情绪平复得要比以往快的多,他放下酒杯后闻了闻酒味,荔枝味好像很淡,几乎闻不出,这真是果酒?
算了,不是果酒也喝了这么多,与其纠结这种问题,不如趁着他喝醉做点寻常做不了的事。
阿飞转了转他已经转不动的脑筋,鬼使神差想到一个馊主意。
既然爱因斯坦那边靠不住,他完全可以耍一耍酒疯,将“夺你叽叽散”下到他茶杯里,一颗黑色药丸混进茶叶中,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阿飞刚到亡灵书第一式,就忍不住要拿风逐雪试试手。
说干就干,主打一个出其不意,阿飞情绪都不用酝酿,把酒杯狠狠甩到风逐雪脑门上。
哐当一声脆响,酒杯碎裂橙渣,风逐雪头上多出来一大块红印,他只是眉头微皱,冷漠地看向阿飞,没说话。
阿飞摇摇晃晃走过去,右手将他一推,没推动,可是茶杯就在他面前,阿飞本想将他推下去后左手趁机撒药,没想到第一步就失败,但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阿飞用内力再次握拳打在风逐雪肩上,性质彻底变化,从发酒疯升级为打架,风逐雪稍微一闪身形,风逐雪依旧纹丝不动,阿飞不信邪,继续推攘。
风逐雪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扣住他手臂,猛地一扭。阿飞闷哼一声,额角渗出汗珠,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嘴唇紧咬,风逐雪没有停止,抓住他的手反扭到身后,膝盖顶住他的腰,阿飞反应极快,一肘击在风逐雪下腹。
风逐雪只是闪了身形就轻易躲过,手一松,阿飞软绵绵倒在地上,半晌才挣扎着爬起来,怒道,“你耍赖!”
风逐雪挑眉,“那就再来。”
阿飞不甘示弱地扑过去,风逐雪毫不留情,连踢带踹地把阿飞踢趴下,又踩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俯视他,“现在呢?”
阿飞憋屈得说不出话,“风逐雪,你等着瞧!”
风逐雪淡淡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阿飞气结,“你”
“不服?”风逐雪蹲下身,凑近他耳朵,轻声道,“不服我就再教训你一顿。”
阿飞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偏偏又无计可施。
好在这么一打岔,桌上茶水彻底打翻了,动静很大,守在门外的侍女立即敲门,“风公子,怎么了?”
“没事,我来收拾。”
门外又没了声响。
阿飞趴着的地方刚好就在茶壶附近,就在风逐雪抬头回话的时间,他飞快将药丸混进茶叶中。
茶壶里的茶才泡过一盅,没摔碎,还安稳地立在矮桌上,只摔碎了几个杯子,风逐雪顶多去换水。
他自以为这一套行云流水,闭上眼趴在门边安心装死。
风逐雪回完话,低头瞥了一眼,拿起来什么东西,忽然一扬手,下了药的茶壶就到了他手中,猛地砸向距离阿飞只有几寸的地板上,阿飞吓得猛然翻身,直愣愣盯住他。
侍女听见屋里的动静不对劲,急忙敲门,“风公子,出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摔了一跤。”风逐雪冷冷注视着惊魂未定的阿飞,“你走吧。”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侍女离开了。
风逐雪弯腰捡起碎瓷片里那颗并不醒目的小黑药丸,慢慢逼近阿飞,“这是什么,嗯?”
阿飞醉酒被吓醒,心脏跳漏了一拍,镇定道,“额···壮/阳药,立竿见影。”
“是吗?”风逐雪将小药丸分开,一把掀起阿飞上衣,拿起碎瓷片朝阿飞裆部轻轻一刮,阿飞双腿蜷缩起来,后背冷汗淋漓,脸色煞白,“你想做什么?”
风逐雪嗤了一声,“和我说实话,我讨厌别人骗我。”
阿飞不肯讲。
风逐雪似乎还嫌不够,拿碎瓷片刮了好几下,“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句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剑戳入了阿飞的心脏,阿飞难受得厉害,手脚无处安放。
“再给你两次机会。”
风逐雪重复一遍,语调平缓,却透出一股凌厉的寒意。
阿飞咬死不承认,“就是壮阳药。”
风逐雪总算扔了碎瓷片,伸手将药丸递到他嘴边,“那你吃给我看。”
【作者有话说】
爱因斯坦:不愧是阿飞,轻易做到了我们不敢做的事!
阿飞怎么可能同意?他鼓起一口气吹走药丸,药丸落在地上,已经脏不溜秋。
风逐雪本想告诉他,你就是我养大的,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要干坏事,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把阿飞留在身边,阿飞的那些小动作不是不知道,是很多事犯不上去上纲上线。归根结底,一个孩子的仇恨能有多深?他这样不肯放弃,风逐雪反而从中获得些久违的乐子,他是真想看阿飞要到什么时候才像笼中蛐蛐一样累得不能动弹。
就算是仇人的儿子,就算把他当做复仇工具才耐心养大,平时除了练武以外一概不问,风逐雪也不是全然当个瞎子,连阿飞秉性都不清楚。恰恰相反,风逐雪很了解他。
阿飞从未变过,他永远学不会听话,不是个好学生,教多少次都没用,一次次的警告,只换来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他对什么事情都不撞南墙不回头,风逐雪知道,除非他真的把仇给报了,不然警告根本就是空话。
风逐雪抓住阿飞后脑勺的头发,强迫阿飞仰起脸来。但想了半天也没话可说,干脆直起身不管他,踢开地上碎片,叫侍女进来收拾收拾。
侍女毕恭毕敬进来打扫,阿飞坐在地上兀自生气。
他想刚刚他真是把脸给丢干净了,和风逐雪正面对上绝对没有好结果。他握了握拳,在和风逐雪过几招的过程里,阿飞为防亡灵书泄露痕迹,有意收敛内气,直到过到最后一招才真正调动内力,竟勉强让风逐雪受了一拳,可见效果还是有的。
只是筋脉破损修复并非一朝一夕,他尚且无法将亡灵书十成十发挥出来,还要多加练习柳刀宗内功,近来在风逐雪面前依然要装作手脚不太灵活。
阿飞好好反省了一通,正要起身,那股铁甲碰撞之声又传到耳边,阿飞警惕地环顾四周,等他再次开窗时,阴森森的黑色兵甲已经从各个方向包围了这里,他们身穿盔甲,手执长矛,整齐划一地封锁了此处。
风逐雪坐在床上看书,一点都不在意周围动静。
夜已渐深,阿飞还呆愣愣坐在冰冷的地上,像喝酒喝傻了,风逐雪放下书,“还在生气?”
风逐雪不能理解,明明是阿飞先动的手,结果输了,没打得过他,怎么还自己在生闷气?
他可是都不计较阿飞突然发酒疯、还搞一些下三滥的药,已经对他再三容忍,是阿飞不知好歹。
但总不能将这话说出口,这样阿飞会更生气,又不知道要犟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要是以往,风逐雪肯定懒得管他,至于现在,风逐雪皱眉细想,现在又有什么不同?无非是换了身份,人还是那个人,一身反骨,根本不值得同情。
风逐雪伸手摸了摸床板,已经焐热了,哪怕真是养蛐蛐也要给它换个温暖的地方,可别冻死了。
他说服了自己,开口瞎说八道,看阿飞脑子有多清醒,“上床吧,夜里要下大雪。下雪天不睡床一辈子长不高。”
“你又骗我。”阿飞本已平复的心情又被挑起来,愤怒地瞪着他,“你是不是真当我傻!”
风逐雪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俊不禁,“你年纪小,身体不禁冻。别等到我这个年纪关节疼。”
酒喝多有一点不好,会做出不少幼稚举动,而当事人往往意识不到。阿飞果然不经刺激,连忙拍拍屁股上的灰,昂首挺胸,“我哪里小了?”
他只是少时营养不良,个子虽欠缺了点,眉目间也有个大人样,年轻,绝不幼稚。尽管仇恨让他死气沉沉,但他抬眼时又黑又亮的眼神只有年轻人才会有。
可是在风逐雪眼中,阿飞示威的举动无非是从咬牙切齿上升到龇牙咧嘴。
他轻飘飘瞥了眼阿飞胸前,言语轻佻,“胸小。”
此话一出,阿飞又被再次小瞧,怒火攻心下扑到床上一把揪住风逐雪衣襟,右手下意识伸出短刃挑断风逐雪腰带,“我今晚非得阉了你,让你胡说八道!”
风逐雪伸腿踹开他,顺便抓住他手腕一拉一扯,三两下卸掉阿飞的力气,反握着他的手去摸阿飞的胸口,语调稀松平常,“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不摸意识不到,一摸陡然一惊,晕晕乎乎中想到苏裁冰先前叫他塞两团棉花冒充,这些天舟车劳顿,阿飞忙着杀人,平时又嫌棉花团热得慌,说扔就扔,一直没再添上,他早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像是被发现了弱点,阿飞怒视他片刻后悻悻松手,眼睛充满了不甘心,但却真的偃旗息鼓,他最终躺倒在身侧,用被子蒙住脑袋,显然醉意浓烈。
风逐雪失笑,摇摇头,趴在他身后,“又生气了?”
阿飞继续蒙住头,装死,心里纠结着这大雪天的去哪里找棉花?把衣服抠破了掏点棉花吗?阿飞只有两件冬衣,一洗一换,柳刀宗抠门得要命,给他的任务经费只够吃喝。要是抠破了,还是和江淮借点钱去买一件新的?
哎,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一点像女子。连胸这么关键的一点都忽略了。
阿飞在被子里懊悔,风逐雪却难得思考他说的话太轻浮把阿飞吓跑,温声道歉,“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以后不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飞都不搭理他,风逐雪一点点掀开那边的被角,见刚才还很生气的阿飞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已经默默睡着。
风逐雪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他,确定阿飞真的睡着了,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伸出手放在阿飞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阿飞就不能再动弹。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微叹了一口气,转而替阿飞掖好被子。
他转过身,正准备熄火睡觉,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声响。
风逐雪敏锐察觉不对劲,他抬眸,便看见屋顶的瓦片上趴伏着几个黑影。风逐雪眯起眼睛,看清楚那几个杀手的相貌,他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看钟离廷的意思,要是逼宫不成就要对自己下手了,除之而后快。
门外的护卫看见他出来,全都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显然是认识他的,而且颇为忌惮。
风逐雪扫视四周,对其中首领模样的男人开口,“你们大公子做到这地步都不够?”
“我们大公子非常感谢风公子配合,只是今晚实在特殊,不严加看管难免会有变数。”
“他应该也知道你们这些人防不住我。”
“大公子考虑到您身份尊贵,万一伤及您,恐怕不好交代,所以才委屈了风公子一番,希望风公子能理解,毕竟您也是客人。哪有客人对主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这话听上去在风逐雪听来毫无诚信可言,他不免嗤笑道,“既然不怕我跑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派杀手看管,直接动手岂不简单,以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大公子就可以肆无忌惮?”
“这倒不至于。”那首领笑得尴尬。
“那不就行了,把我屋顶上那几个人撤走。”
“风公子。”首领的声音沉稳坚毅,带着杀机。
“你可以试试反对我的下场。”风逐雪冷冷道。
他的声音虽然素来清越平和,可是落入耳朵里却像一柄寒冰利刃。
首领迟疑许久,终究是开了口,“我们大公子说了,不能听风公子的任何要求。”
风逐雪冷冷一笑,“你们大公子不仁,那也莫怪我不义。”
那人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人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了眼前。那人吃了一惊,迅速冲进房中,结果空无一人,就连阿飞也已不见,只留床榻上的余温。
“他人呢?”大公子吩咐的事情没做好,首领心下无比慌张,冲进去怒喝道。
其余人茫然摇头。
这边爱因斯坦吃完了所有好吃的菜,喝完了所有能喝的酒,门口却突然出现一堆士兵锁住楼层,无论如何都不准出去。钟离忧只是笑着让他们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也不说,径直走了。
周如晦不像爱因斯坦这么慌,她消息很灵通。
爱因斯坦坐不住,来回晃悠,见周如晦如此镇静,忍不住问,“周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到这里以后得罪过四小姐?她关我们好像也没个说法。”
“你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当真?周姑娘如何能保证?还是因为你本身就与他们是一伙人?”
爱因斯坦没有挑衅到周如晦一星半点,反而透露出一些不知死活的天真。
要是手底下人听见他敢这么对周如晦讲话,舌头都得拔掉。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周如晦不和他计较。
“我对你想必没威胁,和我说说这四小姐的打算,或者你那失踪的未婚夫在哪里?”爱因斯坦反正找不到人说话,可着劲骚扰她,坐在窗边观察动静。
“我和师兄说了,就在昭明鬼狱。至于具体位置,要和鬼狱领主谈判后看看对方的条件。”周如晦慢条斯理地重复。
“我看你是找个理由把风逐雪诓骗过去,然后设下埋伏杀了他。”爱因斯坦笑嘻嘻地。
“你猜的不错。”周如晦淡然一笑。
爱因斯坦盯着周如晦看了片刻,突然恍悟般点头,“你的未婚夫就是藤蛇的首领吧?”
周如晦挑眉,没说是不是。
“哎呀周姑娘,我们好歹当过几年的邻居,相处也算融洽,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你要是不想说就告诉我好了,猜来猜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看你无聊,就随便你猜猜。”周如晦难得打量起爱因斯坦,“你好像混江湖也挺久的了,难道不知道一条默认的规矩——知道真相就会被灭口?你继续保持无知无觉也很好,我看你在这里玩的蛮开心的。”
爱因斯坦是怕周如晦会杀了自己,所以才问东问西,但是周如晦好像对他实在兴趣缺缺,那好像暂时能放心。
现在困在此处不能动弹,爱因斯坦干脆操心起奶茶大业,和侍女聊天问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魔芋,是种食物,灰白色的大石头,吃了不长胖,还带点毒性。
侍女不清楚,如实汇报给四小姐钟离忧,钟离忧听到他的描述立马反应过来,爱因斯坦口中的“魔芋”就是白药翦,是种药材。
钟离忧疑心爱因斯坦的目的,后者如今化名李随,她自然不认识他发明了奶茶,只叫侍女先去回话。
结果侍女刚去没多久就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小姐,他们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