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变成这样, 是因为当年守护神主最后一缕魂魄那一战，我几乎重伤濒临消亡，不知怎么回事就晕死在莫西三角的仙药谷内——再次醒来，就已经退化成了这种形态。”
“在后来漫长的数千年时间内, 说实话, 我确实也和一条走失的初生幼兽没有什么区别, 毫无攻击防御力，静静缩睡在仙药谷的药草丛内, 等待伤口的自我疗愈，一直到你找到我的那一刻——”
“你知道吗，陆明, 几乎就在你对我发?动治愈异能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以及，你带着谁来了。”
听?闻这些话，即便那股浓重的奶音与古龙鱼本鱼有诸多违和，陆明也凝色敛容道：
“是海神，对吗？”
“是。”
“也就是说，在我的治愈异能尚未与你接触的时候，你还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能量，以为我只?是个居心叵测的入侵者，所以才会对我和伊特一直嗷嗷大叫，展现出具有攻击性的一面吗？”
“……是的。”
一直嗷嗷大叫却一直被他俩狂夸可爱毫无杀伤力的画面简直不堪回首，古龙鱼略微汗颜道：
“如果?不是你看上去面善，长得像条好鱼，我可能嗷呜对着你就是一口了。”
陆明感动不已：“谢谢谢谢！”
顿了顿，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两根手指捏住下巴道：
“既然如此，海神一直在带我寻找你，指引的方向也都是你所在的方向……那么那条一直不断蜿蜒延申的蓝色光线，该不会就是你吧？”
古龙鱼圆滚滚的脸上显现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没错，是我。”
“嗯，让我猜猜……”
陆明继续道，“你靠治愈异能识别出我后，又?出现另一群陌生鱼，一时间没法完全厘清发?生了什么，所以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直到知晓我们是来找失踪者，你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知道是谁将失踪者带到了哪里?，所以开始在草丛中留下蓝色光线，以指引我们找到失踪者？”
“完全正确。”
古龙鱼趴在地上，两只?前爪叠放在胸前，就像是在揣手手，挑了挑眉十分倾许道：“不愧是神主认可的鱼，陆明，你实在是很聪明。”
陆明忍不住上手揉了把他脑袋，咧嘴一笑道：“原来如此，多谢解答！”
古龙鱼黑线炸毛：“嗷，别趁我小就摸我脑袋！”
“哈哈哈！”陆明抓紧又?摸了一把，这才收回爪子更加正经道：“你刚才说缩小形态只?是暂时的，那怎么才能变回去呢？需要帮忙吗？”
古龙鱼摇摇头，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没办法，这是那次重伤后遗留的症状，只?要稍不注意，能量流通不足，我就会缩小成这个形态。”
“也就是说，”陆明道，“只?要随时给?你足够的能量供给?，你就能恢复到原本的形态？”
古龙鱼点点头。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莫西三角内再次见?到你，就已经是成鱼的形态了，因为我对你使用了治愈异能，是吗？……还有从莫西三角出来后，我没有再保持和你专注一体的状态，所以你突然退化成缩小版。”
“确实如此。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陆明，如果?是一般的鱼能量，还真不一定能让我回到那种形态，并且保持那么长一段时间呢。”
陆明爪子一拍道：“那这样就好办了！”
“只?要我随时随地给?你供给?能量，你不就可以……”
“没有那个必要，陆明。”
古龙鱼微笑打断他道，“在非战时非必要情况，没有必要浪费能量让我保持那个形态，起不了任何作用。”
“好吧。”陆明欣然接受，脸上泛着姨父笑展开怀抱道，“其实我也更喜欢你的缩小版，好——可——爱——呀——”
古龙鱼看着再次伸向自己?的两只?爪子，表情一裂，大“嗷”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这么喜欢鱼崽，那就和你那位殿下生一堆啊，逮着我玩儿算什么！！！”
此话宛如致命一击，陆明满脸姨父笑骤然一僵，整个鱼都仿佛刷的一声大脑清空，顿住了。
和殿下生一堆？？？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话！？
陆明脸颊迅速升温：“谁说我，我和……殿下……”
古龙鱼一看有效果?，歪嘴笑：“我说的。”
“陆明，古龙鱼现在的伤势怎么样了？”伊特从屋里?游出来，见?闻这一幕有些啼笑皆非道。
古……古……古龙香水？
陆明还以为伊特说的是地球上的物品，这一声仿佛一下敲打，把他带出胡思乱想，但浑身上下还是难得有点不自然。
他略微怔愣转过身，与伊特对视数秒才道：“……伊特，你说什么，古龙香……古龙鱼？那是什么？”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缩小版神兽：“是它吗？”
伊特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
陆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它是海神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们精神海相接的时候，它也只?说自己?是海神曾经的坐骑。”
“……也对。当时你在结界外?，没听?见?也是正常的。”伊特道，“是我忘记给?你介绍了。”
陆明笑笑：“没事。至少?现在都知道了。”
然后他倏地回头朝古龙鱼一笑，眼神发?光——
原来那个什么传说中的古龙香水就是你啊！
古龙鱼完全无法理解他此时莫名?灼热的目光，但心里?却实打实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鱼脊发?麻。
这时伊特颔首，游到古龙鱼身边行?了一礼：“之前在仙药谷的时候多有冒犯，还请前辈不要责怪。“
眼见?这个年轻鱼气质稳重深沉，古龙鱼奶着嗓子“嗷“了一声，表示没关系啦。
伊特道：“古书上从未记载过您的姓名?，不知后生该对您如何称呼？”
陆明闻及此，也一下想起还从未知晓古龙鱼该如何称呼，也在精神海内对古龙鱼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名?字？”古龙鱼在精神海内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我没有名?字。”
陆明微睁大眼：“没有名?字？那你和海神在战场上……”
“噢，你说他怎么称呼我啊？”古龙鱼露出一个憨憨的微笑，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他就‘那个鱼’‘那个鱼’地叫我，很简单的。”
“……”
陆明缓缓地：“？”
“哎，我们那时候跟你们不一样，不讲究这些的。”古龙鱼笑着道，“何况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也完全不在意怎么称呼彼此。”
陆明这才点了点头，复述给?伊特道：“古龙鱼说它没有姓名?，随便怎么……”
就在这时古龙鱼忽然打断他：
“不过感觉有个姓名?称呼才符合你们当下年轻鱼的潮流。陆明，要不你帮我取一个吧？怎么说呢……就要你们年轻鱼追求的那种，好听?，有个性，还朗朗上口的那种。”
好听?，有个性，还朗朗上口？
陆明陷入了沉思。
伊特在旁疑问道：“怎么了？”
陆明一边想一边回答：“它让我为他取一个姓名?。”
“前辈有什么要求吗？”
“好听?，有个性，朗朗上口……有了！”
既然每次都能让他想起遥远蓝星上那经典的香水味，还要好听?个性朗朗上口，那不如……
伊特和古龙鱼见?陆明光亮闪烁的双眼，纷纷期待道：“叫什么？”
“香香！”
“…………”
伊特噎住半晌，良久才勉强发?出声音道：“陆明，首先我必须要承认，这真的很好听?、个性，朗朗上口，但是……”
“但是好听?占了大头，不是吗？”
陆明激动得一把捧起古龙鱼肉嘟嘟的脸，道：“就叫香香怎么样！”
当事鱼古龙鱼表示，此刻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它的神情就差点根烟：“其实我觉得，就叫‘那个鱼’……其实也挺不错的？”
“好的香香！”
“……”香香，卒。
“嗯嗯嗯嗯，公?子，就是这些药，其中大部分比治愈异能还好用哦……”
阿莫林斯小鱼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身后拿出了一堆海底水果?，“您让我帮忙准备的水灵果?，我也都全部买来了哦。”
陆明连连道“多谢多谢”，接过所有的药和海底特产水果?道：“剩下的鱼币就不用给?我了，你拿着去买点自己?想要的吧。”
“另外?，麻烦你给?你的老板阿什努茨说一声，我应该在不久后就能拿到避水丸了，到那时，我会带他去大陆见?我的母亲，请他放心……”
“哦对了，最近我还想去你家拜访你的父亲，也拜托你替我询问一下他是否可以……”
“当然可以！”
阿莫林斯小鱼露出星星眼道：“公?子，您是我们的恩鱼，我们一家都巴不得您来我们家做客。您只?需说个时间，我随时都来接您！”
陆明莞尔道：“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嗯嗯！您这次在莫西三角的英雄事迹我们也知道了，全圣约尔海都知道了，您真是犹如神明降世的一颗大福星……”
阿莫林斯小鱼开心应道，顿了顿，又?看着陆明身后的车：
“对了公?子，您准备这些药和果?子是打算去哪儿？这些东西重量还是不少?，我家有辆破海车，也许可以带来帮您……”
“不用了，谢谢。”陆明道，“我要去的地方就离这不远——北区麦伦达军事医护中心。”
“噢，医护中心。”
阿莫林斯小鱼捂住嘴，语气抱歉道，“是公?子的亲友生病了吗？海神保佑，您福泽深厚，您的亲友也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谢谢。”
陆明颔首微笑道：“目前，亲友也许还算不上……”
“但他病情严重，失去一只?手臂，我想出于鱼道主义也该去看看。”
“小少爷, 用晚餐了。”
弗雷眼神涣散地望着窗外，直到鱼侍又说一遍才缓过神来?，转头开口第一句却是——
“哥哥……弗利兰克那边, 有通过光脑联系我了吗？”
“还没有呢，小少爷……但您不必担心。”
“近来?弗利兰克家族事务繁重, 听闻这阵子?还在处理军事方面资助的事情，全家族上?下都为此忙得不?可开交。等事情过了，少爷或是老家主一定会记起来?联系您的。”
棕发鱼侍端着已经冷透的饭菜坐到病床旁，一面眼神不?满地扫看着今日?的饭菜, 一面柔声安慰鱼主道?：
“无论如何, 小少爷，您还在身体康复期，先把饭吃了吧。”
然而弗雷神色凝重, 嘴唇拧成一条缝, 两腮圆嘟嘟的肉垂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少爷？”
棕发鱼立刻关切放下饭盒道?：
“是不?是这饭菜太凉了？……我想也是，医护中心的那?群鱼办事可真不?让病患省心，我这就去给您热……”
谁料弗雷却用一只手猛地摁住他。
“不?……”
“不?……！”
他紧蹙起眉头去抓鱼侍手腕上?的光脑, 就像盲人在黑暗里摸那?道?从天而降的光：
“现在用光脑请求连通哥哥的光脑, 快……我要主动联系他！”
“噢我的天呐……”
棕发鱼侍立刻护住自己的手腕, 防止因为弗雷的触摸致使饭菜洒落，全力安慰弗雷的情绪道?：
“少爷……少爷, 您冷静！我想埃德蒙大少爷现在还在忙着处理资助相关事宜，如果这时?您在光脑上?请求他的连通，大少爷被打断, 会不?会……”
话一说到这里，弗雷仿佛被当头一棒, 刹那?间动作顿住，旋即浑身轻微颤抖起来?。
“对……对。你说得对。”
他嘀咕着拍了拍鱼侍的手，随后?又魔怔似地把他手放开了，眼神飘忽不?知该看着哪儿，该做什么。
鱼侍立即趁热打铁道?：“少爷，先吃饭吧，说不?定吃完晚饭，埃德蒙大少爷就来?联系您了呢？”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我……”
没待鱼侍回答，他就一只手飞快抢过饭盒，埋头如饥似渴地疯狂吃起来?。
“少爷……？”
看着眼前?这幕，一丝酸涩的感觉忽然涌过鱼侍心头。
半晌后?他无声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到弗雷身前?，柔声道?：
“少爷，慢点吃……我来?喂您吧。”
吃得面目全非的弗雷闻言这才停下来?，眼神茫然而陌生地盯了鱼侍一阵，然后?交出饭盒，任由鱼侍喂吃起来?。
病房就此安静不?已，直到另一个鱼侍推门而入——
“Ocxiv！这中心的医护鱼员可真该死！”
那?鱼侍骂骂咧咧地游进来?，对鱼主怒声控诉道?：
“更换输液袋原本是他们的工作，这下倒好，还得让鱼专门去提醒——提醒了还不?够，一个个浑然无事无动于衷，还摆着数不?清的臭脸，真不?知道?摆给谁看！”
这话在整个病房里来?回回荡，弗雷吃着吃着就停了下来?。
“比尔，别说了。”
棕发鱼侍一注意到鱼主微小的变化便感心倏地揪住了，抬脸示意那?条鱼侍别再说下去。
谁知那?鱼侍反而变本加厉：“真是晦气?……没想到有一天还要看这些垃圾鱼的脸色！”
“少爷，您猜怎么着？我亲眼看见了他们身后?摆满了可供更换的输液袋，结果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告诉我没有！我真特么气?炸了，当时?就恨不?得一个异能?……”
“别告诉我你对他们发动异能?了，”弗雷嗓音沉冷打断他，“还是说恶语相向了？”
比尔此时?终于见鱼主脸色不?对，方才怒发冲冠的声音少了几分?底气?：“没有发动异能?，少爷，您放心，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至于恶语相向嘛，我想任何鱼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的，他们实?在对您太不?尊敬了！”
“闭嘴！！！”
弗雷发狂叫道?：“我说过不?要和他们起任何冲突吧？我说过吧！？任何一点冲撞，哪怕就是一句话，都……”
“可我只知道?他们对您不?敬！”
比尔难得顶嘴道?：“少爷，我们来?这个医护中心快一天了，因为占用军用资源缴纳双倍医药费也就算了，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对您的病情竟然也如此不?上?心——”
“您看看他们给您安排的饭菜！我敢保证，就连那?所圣约尔最大监狱的饭菜都比这要好！您从前?根本不?这样，您为什么要忍着这群喽罗！？”
“你……！”
这些话句句宛如针扎，精准刺在弗雷心窝上?，一瞬仿佛呕血，嗓子?眼里蹦不?出完整一句话。
“比尔你别说了！”棕发鱼侍一边紧急拍着弗雷后?背，一边朝抱怨不?止的比尔怒喝道?，焦急十?分?。
比尔只轻哼一声：“我说的，难道?不?是句句实?话吗？我说的，难道?不?是句句为了少爷吗？你难道?就想看着少爷就这么继续消沉下去！？”
话音落下，病房一片死寂，就连弗雷也瞳孔震颤，不?知该对此作何反应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处传来?敲门声。
棕发鱼侍倏地立起身来?，朝声音来?源看去——
他比谁都想尽快结束这让鱼主感到割裂与痛苦的场面，看了眼鱼主，便直奔病房门而去。
然而打开病房门的一瞬间，他却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开始思考打开这扇门的行?为究竟是否正确。
“……陆……陆公子?？”
他听见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瞪大双眼的同时?，握住门把的手还下意识一关：“您，您怎么……您有什么事吗？”
“啊，我啊。”
陆明笑笑，举起手里两大堆东西，又指了指病房：“我来?看看你们家少爷。”
“这……”
“是谁？”里屋传来?弗雷的声音，细听有些颤栗，“怎么这么久还不?让他进来?？”
棕发鱼侍微侧身朝里屋光亮望了一眼，又回过身看了眼陆明，显然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数秒后?才大声道?：
“是陆明公子?来?了，少爷。”
不?出所料，病房内又是一阵沉默。
再一次开口时?，弗雷声音颇为低哑：
“……请他进来?。”
“是。”
棕发鱼侍应了，这才俯身行?礼朝陆明道?：“您请进，公子?。”
“行?礼就不?用了。”陆明拍拍他肩，鱼尾如从容阔步似地游了进去。
“少爷，您不?能?让这个该死的鱼进来?，他明显就是来?看您笑……”
“闭嘴。”弗雷再次压低声音，眉眼阴沉，看上?去已近真正发怒的边缘，“出去。”
比尔不?依不?挠道?：“您不?能?见他……”
弗雷没再搭理他，而是看着棕发鱼侍道?：“带着他出去，你们俩到病房外面等着。”
比尔大叫：“少爷！”
棕发鱼侍闻言也觉得放不?下心：“少爷，要不?我们还是……”
“我再说一遍，”
弗雷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都出去。”
“……是。”
两鱼终于妥协。
从前?弗雷得意之时?，两位鱼侍哪能?见到鱼主如今这番模样——看上?去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再受一点打击就要粉碎了。
他们只能?妥协。
陆明就这样看着两位鱼侍悻悻然游出病房，咔哒一声，病房门被带上?。
“只能?说……”
陆明呼出一口气?，耸耸肩，把一堆水果和药放好，周身散发着轻松的气?息，莞尔一笑道?：
“我很高?兴你还愿意和我聊聊，弗雷。”
“……我也很高?兴，陆明——”
“你还会愿意见到我。”
弗雷看着他在自己病床边坐下，紧绷的神情不?知为何竟松解不?少，抬眸时?眸底虽然还有倦意，但相较于刚才已经精神不?少了：
“无论如何都是你救了我……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病房外。
两鱼侍起初还能?在病房外边听见一点动静，不?禁为鱼主和陆明之间的友好谈话感到震惊，氛围之恬静，竟让他俩都靠在门边睡着了。
再次醒来?，鱼主和陆明的对话已然进入了尾声。
“我从来?都认为化敌为友好过于两败俱伤，”陆明的声音柔和传来?，“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哈哈。”
弗雷情绪已经稳定许多，听上?去像是点头“嗯”了一声：“陆明，我曾多次让你处于危险中，对你充满恶意，那?一刻你还能?不?计前?嫌救我……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吗？真的很可怕……”
“也许这样说不?对，但我还是想说实?话，你救了我，这加重了我对你的愧疚，也许这一辈子?我都没法完全回报你……”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的话吗？弗雷。”陆明却打断他。
弗雷微微一怔，张了张嘴。
——他当然记得。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是以一幅不?可一世幼稚可笑的形象，在针对陆明了。
——“你就是陆明？”
——“就是你跟我哥抢我嫂子?？”
“全部都是为了你的哥哥，整个弗利兰克家族，包括这一次，不?是吗？”
陆明轻声道?：“一直以来?，这也是我对你保持宽容的最主要理由。想到你与这个家族的一切，我总认为最该怪罪的不?应该是你。”
弗雷垂下眼帘：“……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嗯。”陆明直视他，毫不?犹豫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陆明，现在，我能?不?能?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弗雷重新抬眸与他对视，那?眼神就像一只受伤乞怜的小兽，眼睫微颤，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弗利兰克家族，到底为什么会收养我？”
“……不用问?我, 你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弗雷愣愣看着他，眼?睛眨了两下，旋即抓住他的手一松, 眼?神开始寻不着方向地飘忽不定，跌落在地上：
“不, 不会是这样的……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旋即他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再次抬头猛抓住了陆明的手：
“我不知道，陆明?，我这个人惯会胡思?乱想……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的视角看来, 他们收养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求你, 求你告诉我，求求你了……”
眼?前的弗雷是前所未有过?的躁动。
他的每一分脆弱都完整无所掩饰地暴露在脸上，仿佛自生来就未曾有过?这一刻, 渴望与恐惧并存, 绝望中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
“……抱歉。”
希望援助的尽头也许连接着深渊，而连接它们的，也许就是一念。
陆明?还?是没能如弗雷所愿，望着那?双索求支柱的眼?睛, 他只能略表歉意道：
“但你可以?想想, 如果那?就是答案, 你该如何应对呢？”
弗雷怔怔地望着他，瞳孔不断放大?。
“没了所谓的依靠, 你也一样能活，不是吗？”
陆明?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语气像在和朋友聊家常, 聊未来的梦想：
“你，我, 我们都已经成年?了，也注定要独立的。”
洋流静谧涌动，抚过?麦伦达军事医护中心的病房窗户，带起浅蓝轻柔的薄纱，仿佛已入梦乡。
弗雷心灵深处那?个世界也仿佛久旱甘霖，松懈下来。
他与那?双灰蓝色、坚定有神的眼?眸对视半晌，被一种力量无形包裹，终于发?出声?音：
“你是说我……”
陆明?不置可否道：“你的异能潜力足以?使你在圣约尔海脱颖而出，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现有的状态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没有必要再依靠谁……”
“无论如何，应该尽早建立起你自己，弗雷，我认为这就是你能对自己做出的最佳答案。”
——陆明?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一个人从出生的那?天算起，就从未为自己活过?哪怕那?么一天，那?么一瞬，他注定写不清自我，更遑论探寻真谛。
弗雷生来就是孤儿，与同?样无家可归的伊特相比，他拥有另一种程度上的幸运——被弗利兰克家族收养。
虽然那?是出于弗利兰克家族的某种需要，虽然那?需要他成鱼成才给予整个弗利兰克家族回报，但对于当年?那?条在圣约尔海食不果腹、四处逃窜的小鱼儿来说，那?让他不至于饿死的饭菜，本就已是天大?的幸运。
何况弗利兰克后来还?给了他更多——本来终生可望而不可即的教育、得以?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底气与名衔。
对于整个弗利兰克家族来讲，这只是一笔打了水漂但不屑于记入账本的数目，可对弗雷来讲，这是他认为理应用一生来还?的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