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依旧紧攥着耳肉不放。
直到费森走到他身?前?,大?片光亮被遮盖, 阴冷的身?影投射在他身?上,他才再次勉强睁开眼睛——
眼白已经彻底被血丝覆盖, 宛如一张蜘蛛网,至死都想把眼前?人捕捉禁锢。
他道?:“宝贝儿?,你替我选。你想让我怎么死?”
费森一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概是被阳光直射,埃德蒙眼睛刺痛地眨了一下,旋即他再次狂笑起来。
这?一次,真?的是用尽全?力地、声嘶力竭地,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滴落在黄金的座椅上。
“你们想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倒在血红狼藉的背靠上,大?声道?,:
“从你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中了我的烟毒,由?弗利兰科所有成员的心血添置而成——”
“除了我,根本没人知道?解药在哪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包括费森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烟毒是弗利兰克家族秘制特有的一种奇毒。本就?解药难求,还是由?心血练就?而成的新种,其?毒性与解开难度可见一斑。
如果真?如埃德蒙所说,解药只有他知道?在哪里,那?么就?意味着,埃德蒙一死,解药位置无人可知,在场所有人给他陪葬。
果不其?然,此时一名异能者赫然发现一道?暗纹长到腕口,惊叫出声:
“我,我好像是中毒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人都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毒纹,有的毒纹已经即将生长至胸膛!
“毒纹的行径代表毒素在体内移动的进程——一旦长到我们胸口,就?完了!”
“这?该怎么办!?”
“逼他说出来!”
“来不及了……”
“可恶,怎么就?没有一种可以解百毒的异能!”
听?着嘈杂声响,现场已然开始陷入恐慌。
埃德蒙血红的眸子盯着费森手腕处灰黑的毒纹,眼底光亮晦暗不明,仿佛毒蛇吐信,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走向死亡深渊。
他道?:“宝贝儿?,你不如再回答一遍——要怎么杀了我呢?”
费森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高台下传来一道?内敛沉静的声音,打破了一切不可挪动的僵局——
“在他体内。”
科罗也压低眼眉紧盯埃德蒙的眼睛,沉声再次说了一遍:
“准确地来说,他把解药藏到胸膛里去了,解药就?在他体内!”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缓缓转移到了埃德蒙胸口处。
眨眼间,噗呲一声,费森已用光剑划开了埃德蒙的胸膛!
“……呃啊啊啊啊啊!!!”
剧痛让埃德蒙歇斯底里叫出声,他低头一把空手抓住了光剑,鲜血破肉而出,却仍不肯放手,阻止着费森剑尖将他藏匿的解药剖出。
费森眸色一冷,下一秒抽出光剑,咣咣两刃削掉了埃德蒙的双臂!
惨叫顿时响彻整个塔梅约。
埃德蒙从来没想到对方?有一个读心术异能持有者,也根本想不到自己最后的底牌就?这?样被抽走,沦落到眼前?这?样的局面。
他狂喘着气,拼命板动寻找平衡,像一条濒死挣扎的鱼,在费森又一剑劈来时直起身?子朝旁边跑去。
顷刻间费森又一剑斩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埃德蒙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而与他面对面相视的,正是卡多里死不瞑目的面容。
他吓呆了。
然后发出了此生第一句哀求:
“我错了……我错了……费森……殿下!放过……放过我吧!”
他惊恐地圆瞪双眼,想要往后看,躲避卡多里骇人的视线,可他此时手臂双腿都被斩去,人彘一般泡在血水里,四肢接口处血流不止,惨白的骨节上下挣动,除了头颈以上的位置,根本无法动弹一分。
他只能用余光看见费森一步步向他走来,刀尖滴着血,神色没在阴影里,像是派来终结他罪恶一生的死神。
“……我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
埃德蒙彻底陷入绝望,嘶哑地呐喊出声,发出宛如牲畜濒临死亡前?的尖叫:
“费森……要不是因为爱你,我会做到今天吗!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别用你那?可怜的私欲绑架我。”
费森声音如寒冰碎玉,没有一丝起伏:
“你爱的从来不是任何人。除了权力、财富、高高在上的盛名,以及想要将世间一切收入囊中的欲望,你什么都不爱。”
哐呲——
那?是埃德蒙此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喉咙暴露在夺目烈日之?下,躺在什么也不剩的废血里。
谁人都说当今太?子殿下颇具政治才能,经过这?次事件,万众更加深信不疑。
塔梅约事变结束,短短几天之?内,圣约尔大?陆便紧急重组完毕,除了军事领域部分耗资尚未补齐外,其?他已俨然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在此期间,危机四伏,克姆德虫那?边传来异动。
侵略势力早在得知圣约尔国内乱时便修改策略,这?一场决战,恐怕不仅要提前?,而且随时随地爆发。
在陆明的主持下,大?部分虫族都开始以旅游名义向圣约尔海内部转移——
那?里基础设施与生活物?资早就?在内战之?前?全?部备好,对于迎接虫族的到来毫无压力,最重要的是,有了海水的掩护,先不论海水究竟对克姆德虫有没有伤害,克姆德虫也要谨慎三分,三思而后行。
为了防止内乱再起,弗利兰科全?族被杀,今日,最后一名弗利兰科家族氏虫行刑完毕。
在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监狱里传来声音,说请求陆明过去。
陆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个人是弗雷。
弗雷没有被处死,毕竟这?次内战他算是将功抵过,面对他的,是剩下几十年在圣约尔极远的荒漠流放。
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满意,见到陆明的第一面就?哭着道?:
“陆明……陆明……我问你,狱里的伙计都说弗利兰科家族都被处死了,是真?的吗?啊?是不是真?的?”
陆明蹙眉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不,我知道?不会的,对不对?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这?一大?家族,你肯定不会让艾利克斯殿下处死他们所有人的,对吗?”
弗雷眼底全?是泪花,声音全?哑了,“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做错了事……可是……可是……”
陆明沉默很久,只道?:
“弗雷,你去坦特冥护荒漠后,千万注意那?里的风沙。我已经和那?里的守荒虫交代过了,他们不会亏待你,你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弗雷却置若罔闻,泪眼模糊中抬起头:
“能不杀他们吗……?”
这?一次陆明再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坦诚道?:
“塔梅约事变短短几日,全?圣约尔上下死了多少人,士兵和民众的尸体堆筑成几座高山,你我都有目共睹。他们享受了几日荣华富贵,就?是在民众尸体上歌舞升平了几日,不可能不因此付出代价。”
听?完这?话,弗雷茫然放开了他的手,喃喃:
“可他们是我的家人……”
下一秒他掩面痛哭起来:
“他们给了我第二条生命,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死去……我哥,他其?实对我很好的,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可是……他一时糊涂……”
陆明保持平静却难敛悲悯道?:
“可他们杀的,也都是别人的家人。”
此话一出,狱房内静得彻底。
很久很久之?后,弗雷自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木讷道?:
“请陆将军,送我最后一程。”
陆明答应了。
黄沙飘飞,日影碎乱,他站在城门口,看着弗雷登上飞行器,飞向很远很远,直到成为一点。
“将军。”身?旁虫侍忽然道?。
陆明从恍惚遥望中抽离出来,扭头道?:“嗯,怎么了?”
“颂匀求见。”
格尔恩那?名唯一存活下来的贴身?虫侍颂匀求见,陆明起初疑惑不已,直到颂匀的一句话,彻底让他头脑空白了。
“我家公子临终前?其?实还有一句遗言。”
颂匀道?:
“他说……您身?边那?名鱼侍,就?是杀死众多阁下的间谍。”
大脑嗡嗡作响, 陆明呆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正是由于他现在不在您身边,我才终于捉住机会告诉您的。”
颂匀一边说着, 一边侧身请出另外一位来客:
“另外,还有一位阁下想向您说相关的事……”
陆明怔怔看着来人, 一时间四肢发麻不能动弹,好半晌才张开嘴唇:
“……阿什努茨。”
“陆明。”阿什努茨平静看着他道,“好久不见。”
顿了顿,他看见陆明微微颤动的嘴唇, 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整个异能团的解药是我托弗雷分?发下去的, 卡多里也是……节哀顺变。我今天找到你,也是想告诉你有关伊特的事。”
“……什么?”
“芙西斯——也就是你母亲,她留给你真正?的信已经被伊特丢弃了。”
阿什努茨拿出一个信封, “我亲眼?看着伊特丢弃, 又亲手把他捡了回来。你想看看吗?”
陆明道:“你怎么会看见伊特……”
阿什努茨微微一笑道:“说来也不惭愧,我就是想找个机会教训下这小子。”
“……”
“没想到捡着大鱼了。”阿什努茨耸耸肩。
陆明从他手中接过信拆开,逐字逐行读起来。
他惊讶地发现,这封信的外观、气味、字体, 乃至大部分?内容, 都和伊特之前拿给他的那封一样, 只是那微作变动的段落里,原本?写着这样一句话——
“明儿, 我虽将伊特抚养长大,将他作为你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却也知道他的心性?如?何。
诚然, 他的本?性?不坏,可从过去的很多事情中, 我和你父亲都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对海洋极度忠诚的狠厉。
没错,是狠厉。
也许除了我们、海洋,伊特这孩子什么都不在乎……”
陆明听见自己心沉沉跳了一下,旋即是彻骨的寒冷袭遍全身。
是了。他想起来了。
他终于知道当初那个“极瘦极高,白胜月光”、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背影是谁了。
凶手不是军雌,也不是亚雌。
凶手根本?就不是虫。
是伊特。
是伊特杀了一个接一个军事干部!
陆明刚才因颂匀前来,拿在手上的金色切蒂梵思鸟倏地掉了,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三人都为之一愣,看见地面上的境况,都露出了疑惑的色彩。
切蒂梵思金鸟底部缝隙被破开,里面掉出一块很小的芯片。
准确的来说,是一块由统一水蓝色覆盖、专门用以记录影像的芯片。
通常这种芯片只会出现在机密要件里,比如?有任何事务需要防备光脑传输被窃取信息,就需要用到这种独立的芯片进行信息保护与传输。
颂匀道:“凯南公子送给我家公子的切蒂梵思鸟……怎么会有这个?”
陆明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将那枚芯片捡起,光脑进入读取播放模式,心脏怦怦狂跳。
直到光脑上真正?出现了那一幕,陆明彻底死?心了。
原来佩布达阁下谋杀案,最清晰的录像被凯南拍下来过——
在凯南的印象里,他从未见过陆将军的鱼侍,自然也不知道凶手一触可及。他只知道要把这条录像亲手交给陛下,而这也正?是他成?为下一个目标的原因。
也许在接到紧急任务的时候凯南就已经知道了。这份影像,自己不会再有机会亲自呈交——于是他放进了切蒂梵思金鸟,给弟弟的生?日礼物?里。
最后,在被众虫分?食的前夕,格尔恩将它郑重地传递到陆明手上。
陆明双眸泛着寒光,紧紧盯着影像的帧帧画面。
极高极瘦的杀手擦拭完刀尖血迹,在月光下抬起头。
冷冽月光将他整个人照得几乎莹莹生?光,在他脚下,鲜血的小河静静流淌。
在影像的最后一秒,他直视了镜头。
那双浅黄色的瞳孔,陆明曾在无数的地点?与时刻都对视过。
那是伊特的眼?睛,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我家公子……至死?都在说间谍。”颂匀红了眼?眶,躬身行礼道,“他托我……一定要把切蒂梵思鸟给您。”
看着陆明恍惚的模样,阿什努茨也忍不住上前安慰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小子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滴水不漏,你没有怀疑过他,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良久陆明垂落眼?帘,魂不守舍,一声?不吭地将芯片收了起来。
回圣约尔海前,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知道该做什么。”
回到圣约尔海的第一件事,是参加卡多里的葬礼——这也正?是伊特提前归海的原因,他需要打点?现场。
到场后,陆明一直神?情恍惚,大家都当他是伤心过度,没有放在心上。
唯独伊特依然很担心,不停围着他转:
“陆明,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前几日大陆上的事你本?来就损耗了大量能量,现在应该是减少思虑的时候……不要再去想了,卡多里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我知道。”
陆明面无表情地说道,将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脱开。
伊特总觉不对劲:“陆明,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这边……”
轮到陆明来到卡多里身旁看过最后一眼?。
他头也不回地从伊特身旁离开,留伊特一头雾水在原地。
丹尼娅和各位长老都已看过了。
此时此刻,丹尼娅在一旁不停地哭,眼?睛鼻子都红红的,陆明从未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
她平时总和卡多里打趣斗嘴,最后一次见面时才刚揪出弟弟的少年心事,现在就这么看他平躺在自己面前,从未如?此安静,再也不会和她斗嘴。少年的无限期想全部成?空。
陆明也已很久没有见到祖母祖父,他们看上去都更加苍老了。
老族长从来都不会将情绪暴露在外,正?如?此时此刻,她静静看着被海花围满的卡多里,灰暗的眼?眸始终不知烁动着什么。
陆明终于收回目光。
他低下头看见卡多里。
这十六七岁的少年,像刚刚睡去一样。
和人类葬礼不太一样,圣约尔海对每一场生?命的告别都是盛大而繁花似锦的。
他们会静静躺在最古老的亿年海树下,在花团锦簇中被藤曼包裹,看上去像一颗小小的鱼卵,至此渐渐消散,回到生?命最初的地点?。
陆明怔怔只问?出了一句话,开口尽是哽咽。他道:
“表哥以后再带你去理头发……好不好?”
最后一声?海螺响起,卡多里的身体渐渐被海树藤曼包裹,绻缩的姿势像尚未出世的孩子,眨眼?消失不见。
陆明率先离开这里,一声?不响。
他打算先回府邸好好睡一觉,整理下崩溃混乱的思绪。
可就当他刚刚抵达府邸,身后传来另一人的动静,回头发现是伊特。
登时头痛欲裂。
伊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像往常一样关心他的身体,道:
“能量室里有一些仙药谷的药草,功效我已经全部研究清楚了。我去煮好,你先进去好好休息,等?会儿喝了药水再睡。”
伊特拍拍他肩,就此朝里屋走去。
可陆明偏偏在这时叫出了他的名字。
“伊特。”
“嗯?”
伊特回头看他,那双淡黄色的眼?睛,陆明做梦也没想过会与影像的那一幕重叠。
“格尔恩虫侍跟我说了一句话,”陆明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
“你杀了凯南。”
伊特倏地滞在原地:“什……什么?”
陆明道:“是你杀了凯南、佩布达——那些接连死?去的军事干部,都是你杀的。”
“……”
“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间谍,对不对?”
“……”
“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明凝视他道,声?音出奇的平静,“一条命,究竟能换来什么?他们许诺给你什么?财富、名誉、权力、领土、美人……如?果?你想要,我都会答应你。”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质问?震耳欲聋,在两人耳畔回响很久,随之而来的是可怖的宁静。
“……你不信我,陆明。”
半晌伊特抬起头,眼?中带着明显的黯然: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所说就是对的?”
“……凭什么?”
陆明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摇了摇胀痛撕裂的脑袋:
“你说我凭什么……!?”他一把抽出芯片扔在伊特身上,双目发红,喉咙已经干涩涌出血气。
伊特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彻底手足无措的。他缓缓向前,俯身捡起那枚芯片,盯了很久很久,然后望向陆明道:
“这个,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我手里?”
陆明感觉到一颗滚烫的眼?泪掉落眼?眶,不到片刻便融在冰冷的海水里:
“这枚芯片不是应该已经和凯南一起葬身火海了吗?你想问?这个,对不对?”
伊特张了张嘴唇,没说出话。
陆明笑道:“可它偏偏就是保存下来了。”
“没有葬身火海,也没有掩埋在池珍的沙土血肉里,就是保存下来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伊特不语,陆明便回答他:“意味着你错了,伊特。”
“任何有违天理的事情终将公之于众,为所有无辜的灵魂鞭笞。”他颤抖着嗓音再次重复一遍,“你错了,走错路了。”
“不,我没有错。”
伊特瞳底忽然再次闪烁出光亮。他斩钉截铁道:
“陆明,我坚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刚才所谓的权力、名誉、财富,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陆明道:“你认为正?确的事?哪一件?是杀人无数?向侵略势力透露举国机密?还是在我身旁窃取军事设计出卖给兹默?我就问?你这其中,哪一件!是正?确的事?!”
伊特面色不改道:“每一件。”
这回换陆明愣住了。
愣着愣着,他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什么?”
“每一件,都是正?确的事。”
伊特定定地道:
“我承认那些干部都是我杀的,因为他们手中有涉及大陆备战的军事机密,但这些机密——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存活。”
顿了顿,伊特看着陆明眼?睛认真道:
“陆明,你真的认为大陆那一战,圣约尔会胜吗?”
“不会。”他自问?自答道,“如?果?圣约尔注定要灭亡,我宁愿带领海洋和大陆划清界限——大陆上究竟住着谁我不在乎,无论是谁,只要和圣约尔海化为两地互不干戈就行,这就是我的目的。”
陆明注视着他。
他便继续:“你一定想问?,虫鱼两族一起,克姆德虫其实就没有胜算了,对吗?可是陆明,你可以说我自私,可以说我冷血,或者更甚,说我种族主?义——"
“但是我不愿意让海洋族群为此做出半点?牺牲,就这么简单。”
“明明克姆德虫占领大陆、海洋族群不动一兵一卒就可以相安无事的事,为什么还要让海洋群众也加入进去,做出无谓的牺牲?”
伊特讥诮笑起来:“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所以你一直都明面赞同我的做法,背地摧毁它?”陆明哽住很久才发出声?音问?道。
伊特却摇了摇头:
“杀人交换机密,透露大陆军事信息,这些都是我做的没错,因为只要和克姆德虫战线一致,他们就不会对圣约尔海下手——但我从未出卖过圣约尔海。”
“陆明,你在海下做的那些军事准备,我都非常赞同,因为这大大加强了圣约尔海的防御能力,百益而无一害,我为什么还要向克姆德虫透露出这些信息呢?这不等?于出卖海洋吗?与我的根本?立场完全相悖。”
“所以陆明,你不用担心。除了出卖大陆以外,我也就帮他们做了几件不痛不痒的事情而已,海洋被我维护得很好。”
陆明忽然感到心脏一阵抽痛,以为是气急攻心,没放在心上,只眯了眯眼?睛追问?:
“你还做了什么不痛不痒的事?”
“海水检验。”伊特道,“如?我所料,当我提供给他们圣约尔海的海水,他们证明圣约尔海的海水是他们所无法靠近的。这也为后续海陆互不干戈和平相处又添了一层保障,这场战争注定不会波及圣约尔海的,我很开心。”
顿了顿,他道:“当然,他们怀疑我可能故意在那份海水样本?中添加了对他们有害的物?质,所以又让我带了他们的检测器,让我放置在圣约尔海里。”
静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陆明声?音都是飘的,道:“首先,先不谈克姆德虫是否会遵守诺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伊特——”
“你怎么肯定他们检测的结果?不是伪造呢?”
话音落下,伊特刚才还自洽的面容忽然凝重了。
“如?果?圣约尔海水对他们并没有抵抗作用,是他们故意告诉你海水对他们有害他们不会侵略,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利用呢?”
陆明问?,“等?到他们不可阻挡地进入圣约尔海时,你会怎么办?”
这问?题实在把伊特吓住了。
绝对的立场与决心一叶障目,让他从来没想到过这里来。
下一秒陆明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敢保证,所谓的‘海水检测器’,真的只有检测作用而已吗?”
伊特这才回过神?来,立刻道:“我检查过,没有问?题……”
就在这时,府邸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一群鱼侍破门而入,大叫道:
“公子,公子,出事了!!!”
陆明眉头紧锁道:“什么事?”
“大,大约一个鱼时以前,和川附近大片虫鱼忽然出现了发热、呕吐、鳃部流血等?情况……原以为是什么小规模传染型疾病,鱼警鱼医都赶去隔离救援,开启了最高防疫模式。可是……可是……”
“可是谁曾想短短一个鱼时过去,现在绝大多数海域的居民都出现了一样的问?题,已经有不少虫鱼……离世了。”
陆明大惊:“什么!?呃……”
心脏又一下猛地抽痛,陆明意识到不对了,捂住胸口。
发热,呕吐,鳃部流血……这些都是典型的中毒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