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皱着眉头频繁眨眼,似乎在很努力地理解他说的话。
片刻后,她冷冷开口:“不对,你说,刚刚……”
她说不下去,回头求助同伴。
寸头男懂她的意思,抱臂倚着一棵树,漫不经心接口:“拐卖。”
短发女点头,眯着眼质疑地盯着谭既来。
谭既来头一回听到短发女说中国话。
她只能费劲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口音也很僵硬,正是老外说中文的那种调调。
“我被我导师拐卖的……”
谭既来自己说着说着,底气都不足。
听着跟瞎扯一样。
“你导师?”寸头男嗤笑一声,“孟?”
谭既来犹豫片刻,还是如实承认,点了点头。
“那你更麻烦,”寸头男冷笑,“我们连他也想解决掉。”
谭既来深吸一口气。
这片森林诡异至极……
孟桐研究湘西蛊虫……
他们仨来此,多半也是冲着蛊虫……
他们跟孟桐起过冲突……
谭既来承认自己跟孟桐有关系,就是找死。
但是如果说假话,被发现也是找死。
左右都他妈是个死。
谭既来丧气:“随便吧。”
三个人交换过眼神,看样子也没想真把他怎么样。
短短十几分钟,寸头男承了谭既来两个人情。
他活动一下脖子,发出“咔咔”两声。
他说:“刚才给你指了路,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咋出去。”
他说完朝李则安投去一个眼神,寻求肯定或是帮助。
李则安慢慢眨了两下眼睛:“猫藤受惊,他出不去了。”
“得了,”寸头男双手一摊,对谭既来说,“对不起了您。”
谭既来满脸问号:“什么叫猫藤受惊?”
他是觉得刚刚那些猫藤撤退得诡异。
如逃命一般,顷刻间蹿个无影无踪。
但是猫藤撤退后,乌鸦们就来了。
谭既来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猫藤把乌鸦招来的?!”
李则安合了一下眼皮,肯定这个说法。
谭既来愣了两秒。
然后抬起胳膊,动手拆除腕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红绳。
刚刚就是这破红绳碰到了猫藤叶子,才导致猫藤落荒而逃。
而那红绳也是古怪。
他往下拉一节,没有被他拉住的地方,就如环节或软体动物般往上滑缠……总之死死赖在他身上。
谭既来见状猛打数个激灵,被红绳缠住的右臂又冷又痒。
这红绳为什么会动,为什么缠上他?
草他妈的这什么鬼东西!
他情不自禁把自己的胳膊伸远了些,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嫌弃、恐惧和费解。
要不是胳膊是自己的,他甚至都想拿刀剁掉……
另外那仨看他一直努力扒扯不肯放弃,彼此叽咕两声后,李则安开口:“摘不下来的。”
谭既来如芒刺背,头皮发麻:“为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没人理他。
又费了半天劲,谭既来也搞不定那根倒霉的红绳,终于丧眉搭眼宣布放弃。
短发女和寸头男早就不搭理他,俩人坐在大树下闷头吃饭。
乌鸦尸丛中,只有李则安还站在不远不近处,右手提着那把入鞘的长刀。
黑夜里,他持刀安安静静站在树冠底下,身影与树影融在一起,像一幅写意烘染的淡色水墨画。
明明眼前的人出手凶悍干脆,地上还趴着一层眼睛赤红的乌鸦尸体,气氛惊悚灵异。
但不知为何,这场景就是有股奇特朦胧的诗意。
谭既来很想拿笔墨连人带景画下来。
然后拿出去卖钱……
手腕上的红绳传来一阵电流走过般的酥麻。
他低下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喉结滚动一下,嗓音有些沙哑:“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草船借箭那个,可以换成啥?挠头……
另外下一章有点点小恐怖,胆小的同学看的时候记得把手机拿远一点,物理防御~
但谭既来心里有数,这波遇到乌鸦袭击,责任在他。
“嘁,你丫才知道,”寸头男听到这话,嗤笑一声说,“全托您的福。”
谭既来左手抓抓后脑,表达歉意和无辜。
夜已深,那三个人各自寻了棵树倚靠休息。
谭既来有样学样,背靠大树好睡觉。
半个小时后,他瞪着眼睛发呆。
根本不困啊……
傍晚孟桐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后,他已经睡了很久。外加今天过的惊心动魄匪夷所思,颠覆了他过去二十二年对世界的认知,现在大脑皮层高度活跃,完全没有睡意。
再说他也不敢睡,谁知道睡着了还有没有命再睁开眼……
他甩头,仿佛能把霉运甩掉。
头无意间转到一个角度时,他毫无防备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谭既来喉结滚动,“你也睡不着?”
李则安闻言,半垂眼皮从大腿右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便携式小药盒,抛给他。
谭既来反应慢了半秒,那塑料药盒从他手边擦过,落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最后呜噜噜躺平。
他立马扑过去,把那小药盒捧在手里,小心翼翼擦掉粘在上面的清新的泥。
“Melatonin?”他把药盒转正,模糊拼读上面印刷的单词,茫然地抬头,“什么意思?”
“褪黑素。”
谭既来握着那小药盒,语无伦次想到啥说啥:“这个可以随便吃吗……不敢睡……也是睡不着……你们别走……万一……”
他没说下去。
谁知道前方还有什么等着他。
这片森林跑出什么怪物都不奇怪。
李则安靠在树下,安静地听他嘴里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章法地一通叽里咕噜。
等谭既来声音低下去,他说:“我在。”
两个字,声音不大,清晰明朗,掷地有声。
谭既来握紧了那药盒。
林子里静悄悄的。
他头枕在树干,下颌上扬,穿过层层繁茂的枝叶,偶尔能看到天上露出来的几颗星子。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青年瞎几把文人谭既来对着星星和空气,诗兴大发……
诗兴散去,再一眨眼,那几颗星子消失不见。
他“咦”了一声,觉得哪里不太对。
回头四顾,谭既来一拍大腿。
他此刻不在森林里!
眼前虽然也很昏暗,跟森林里的亮度差不多,但是模模糊糊的,谭既来能看清床、柜、桌、椅的轮廓。
这分明是一间卧室。
他再低头,看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
胸腹横贯七八道,手指粗的麻绳把他捆个结实。
可方才他还拍了一下大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出声,就看到床上人影晃动,然后一条纤细的胳膊摸索着伸向床头柜。
下一秒,台灯亮了。
这是个有些年代感的台灯,还用着钨丝灯泡。
借着暖色调的柔光,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一手抓着长发,一手撑着床支起身。
那女人穿着条大红色的吊带真丝睡裙,隐约露出几道曼妙曲线。
谭既来礼貌地低下头。
正考虑怎么跟那女人解释自己的存在,他与红衣女人同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谁啊?”红衣女人声音发闷,正是刚睡醒的样子。
无人应答。
谭既来忍不住好奇,抬头往门口看去。
门外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长廊两侧的墙壁上,从上到下,挂满了一个又一个画框。
画框内是形形色色的人影。
但是门口并没有人。
红衣女人伸个懒腰,掀了被子,脚在地板上寻觅片刻,趿拉着拖鞋站起身。
她的目光扫过谭既来这里,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反而走过来,穿过他的身体,伸手拉开了窗帘。
阳光猛地照进来,刺痛谭既来的眼睛。
明明太阳才落下几个小时,他却觉得半个人生都被黑夜笼罩。
这屋子里的装修和陈设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黄悠悠的原木色包墙皮,定制的衣柜也是同色系。
就连地板,也黄的像谭既来姥姥家的房子。
“妈妈。”
红衣女人回头,谭既来也回头。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抓着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
小女孩眉清目秀,娇憨可爱。
布娃娃是个扎小辫子的女娃,耳朵被削掉,眼里沁着血,嘴角上扬,吐着半截舌头,莫名像那些僵尸。
谭既来浑身发毛,那女人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扬了自己的长发,全部拨弄到肩后。
几步走过去,她蹲下身抱起抓着布娃娃的小女孩。
“怎么了宝贝?”她脸颊轻轻蹭了蹭小女孩的耳朵,柔声问。
小女孩下巴搭在女人肩颈,慢慢抬起眼皮与谭既来对视。
她勾唇笑了笑。
谭既来吓得差点上厕所。
小女孩看着谭既来,没拿娃娃那只手抬起来放在唇边,比了“嘘”的手势。
谭既来很怂地点点头。
小女孩满意地微笑,然后整个人“咯咯”作响,关节开始怪异地扭动。
片刻,她耳朵里慢慢爬出一只硬币大小、甲壳油亮的黑虫。
那黑虫子六只脚翻过女孩起伏的面部,缓缓钻进红衣女人的耳朵里。
女人甩了一下头。
几秒后,她猛地弯腰把小女孩放下,捂着头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
“妈妈——”小女孩受惊,拽着娃娃抱住她的胳膊,“怎么了妈妈!”
红衣女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整个蜷缩成虾米状。
她来回翻身,双腿在地上蹬来蹬去。
小女孩害怕地后退两步,背抵在墙上,嘤嘤哭喊,一遍遍叫“妈妈”。
她妈妈慢慢停止抽动,平躺在地上四肢张开,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长廊的墙上,凭空多了个画框。
谭既来清晰地看到,框内的画纸上由浅到深,像拍立得相纸在光下成像一般,慢慢浮现一道倩丽的红色人影。
等成像结束,画影清晰,红衣女人忽然浑身僵硬地蹦起来。
她的长发乱七八糟垂下,不再柔顺,颜色都变得乌闷闷。
吊带睡裙却更加鲜红,如血一般的红。
似乎有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轻轻摇晃着她的裙摆。
两滴血从她裙子上滑下,落在地板上,绽成一朵血花。
她随着那道风,木木地转身。
身体没什么特别,唯独头转了半圈还满是长发,并没有露出脸。
谭既来估计她的脸被长发盖在底下。
虽然恐怖诡异,但是勉强能接受。
鬼片里都这样……
直到她伸手,一左一右捧住自己的脑袋,用力“咔哒”一转,头猛得被扭了半圈。
她那张明艳含笑的脸在瞬间对上谭既来。
谭既来吓得大叫一声。
“你怎么了!”一个男声在房间中响起,带了些回音,分不出来自哪个方向。
谭既来眼睁睁看着红衣女子目光空洞地盯着他,带着一脸瘆人的微笑,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身形僵硬,趿拉着拖鞋,哒、哒、哒……
裙摆又开始滴血,随着她的步伐,嘀嗒、嘀嗒、嘀嗒……
“啊啊啊啊啊——”谭既来甩着头狂叫。
“醒醒,谭既来!”那个声音又响起,很沉很稳,落在他耳边。
女人在他身前站定,慢慢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就要覆上他的脖子。
没等碰到,谭既来已经窒息了。
忽然耳边又是一声:“谭既来!醒来!”
谭既来被这句话惊醒,抬脚把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踹开两米。
再眨了几下眼睛,他发现自己面朝大地,脸前几十公分,是湿润的褐色泥土。
几只蚂蚁排着队,背着食物努力爬过。
诡异场景不见了。
他醒了。
“你怎么了?”李则安问他。
谭既来回过神来,察觉自己趴在李则安结实的臂弯里。
李则安的胳膊很有力量,稳稳托着他。
谭既来愣了片刻,借力后仰,脊背靠着树松懈下来。
小松鼠在树枝桠上奔跑跳跃,长而毛茸茸的尾巴追在后面波浪型飞舞。
不远处几只雀儿结伴掠过,叽叽喳喳的叫声婉转动听。
森林里生机盎然。
是白天了。
“没事,”谭既来吐出一口闷气,“做了个噩梦。”
李则安:“噩梦?”
谭既来简短地“嗯”。
寸头男嗤笑一声:“还以为你怎么了呢,鬼吼鬼叫吓我们一跳。”
谭既来愣了:“我刚叫出声了吗?”
“不是出声的问题,”寸头男挑起眉毛,斤斤计较,“是很大声。”
话音刚落,谭既来肚子“咕噜咕噜”一连串地叫起来,好像在替他抗议。
寸头男嫌弃地扫他一眼。
谭既来摸了摸肚皮。
李则安:“饿了?”
谭既来点点头,低声说:“两顿没吃了……再上一顿还是机餐,就一杯酸奶。”
李则安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铝箔纸包装袋。
谭既来没客气,接过,撕开。
是香橙味儿的压缩饼干。
作者有话要说:
香橙味儿的压缩饼干是我的童年阴影,难吃哭了。
写给他们,实属是自己淋过雨,所以把别人的伞踹了(duibuqi)……
另外固定晚上八点多更新,有事会提前一天说~
语言和文字,有时候力量磅礴,有时候轻如鸿毛。
就像现在,谭既来满腔情绪,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简单的“谢谢”。
李则安垂下眼皮,站起身。
短发女瞥了一眼谭既来,叽里咕噜又是一长串英文。
谭既来啃着饼干放空思绪,反正他也听不懂,压根不费这个脑子。
短发女说完,李则安又说了几句,他说完后寸头男又开始说。
谭既来看到短发女摇了摇头,然后白了他一眼。
他如常回了一个非常乖巧又带了些讨好意味的笑。
短发女移开目光,谭既来瞬间放松脸部肌肉,面无表情。
隐隐约约,他听出几个单词。
bug、boss、cave、go……
到底是go还是goal或者girl,其实他也拿不准……
过了会儿,三人开始收拾行囊。
他们一人一个小巧的背包,材质颜色跟衣服是统一的,并且有搭扣可以挂在身上。
特制的服装,特制的装备。
他们大概是针对谭既来达成了某种共识。
寸头男双手环抱在胸前,抬着下巴:“喂,说您呐。”
谭既来点头,表示我在听。
寸头男用脸冲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能出去。”
谭既来看都没看就问:“不会遇到什么东西吧?”
短发女闻言翻个白眼。
谭既来在心里不平,他这担心不无道理好吗……
寸头男虽一脸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白天没事。”
他话音落地,短发女就抬脚先行离开,用实际行动表达要甩开谭既来的信念。
李则安和寸头男对视一眼,也随即跟上。
谭既来扶着树,缓缓站起身目送他们。
他们朝一座山挺进。
半山腰,有一个山洞。
谭既来眨了下眼睛。
Cave。
但这跟他没关系了。
他慢吞吞啃完压缩饼干,然后在心里吐槽——
真难吃!
白天的森林美好很多,野生的小动物在林间跑来跑去,就像置身童话世界。
抬眼望去,一山一水的景致也是人工公园永远仿不出来的天然造化、形态万千。
大自然鬼斧神工,匠心独运,美不胜收。
他顺着寸头男指的方向走了几百米,遇到不高不矮的小山坡。
爬上坡顶,他才发现下坡路又陡又深,像个小悬崖。
悬崖半腰处,分散着七八个黑色人影。
谭既来警惕地蹲下身,找了块大石头掩藏自己。
他眯着眼睛,睫毛叠影过滤大半阳光,就像调暗相机的曝光,仔细观察下面的人。
这大热的天,挂在悬崖上的人头戴钢帽,长袖长裤。
他们攀爬的动作很有章法,明显训练有素。
谭既来看他们清一色穿黑,有点像特警的制服,第一反应是国家终于派人找他来了。
他就要激动地扑出去喊亲人……
恰在此刻,其中一个仰起脸——是个浓眉大眼、蓄着满脸大黄胡子的老外。
谭既来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什么鬼!
哪儿冒出来这么多老外啊!
下面的洋鬼子们还没发现他,正一边爬峭壁,一边叽里咕噜喊话交流。
谭既来把耳朵伸出去听了听……很遗憾,他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听出这伙人使用的语言需要频繁弹舌,略略略略……
谭既来心力交瘁,望天。
谁能告诉他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发呆这片刻,鸟语还在不停地钻入他耳朵。
谭既来叹了口气,收起惆怅,垂头又扫了一眼下面的黑衣人。
即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全副武装出现在这儿的人,百分百不是善茬。
寸头男他们顶多是嫌弃他,想甩开他。
而这几个……谭既来直觉落到他们手里,下场不会太美妙。
他没有迟疑,飞快转身,顺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
跑回那片满是死乌鸦的地界,他又朝着寸头男他们仨离开的方向跑去。
大约十分钟,谭既来远远看见三个灰点正在爬山。
他的脚步声不小,很快三人被惊动,纷纷回头。
“怎么又是你,”寸头男看他跑过来,一脸见到狗皮膏药化成人形的嫌弃表情,“不是给你指了路,你怎么还不走?”
谭既来掐着腰,上气不接下气:“路……人……黑衣……有……”
短发女茫然地重复:“路人嘿呦?甚么意思?”
寸头男笑喷,李则安眼神一跳,倏然颦眉:“你是说——有黑衣人?!”
这话一出,短发女和寸头男脸色都变了。
“是Bug吗?”寸头男伸手用力捏着谭既来的肩问。
谭既来刚缓过几口气,又痛得倒吸两口气。
他从寸头男手底下逃出来,揉着肩膀:“啥是bug?”
那伙黑衣人是不是bug他不知道……
反正自打进入神学专业,他的人生就出现了巨大的bug……
寸头男“嗨”了一声,着急上火地跺脚:“你怎么连Bug都不知道,你到底干什么吃的。”
“我应该知道是吧,”谭既来又在心里问候孟桐,气到想笑,“总之有一伙黑衣人,戴着钢盔,装备齐全,把我的出路堵了,正往这边赶来……”
三人脸色都不好看。
谭既来又补充一句:“是老外,所以也不是警察特警啥的。”
他多希望是!
谁能帮他报个警?
他提到“警察特警”时,对面三个人脸色明显更黑了。
谭既来缩缩脖子,后悔补了这句话。
当着这三位身份不明的人士,他提什么警察啊……
幸好三位大爷肚量大,没跟他计较。
李则安嘴唇微动:“先撤。”
三人当即转身,飞速离开。
谭既来却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他们。
对警察讳莫如深,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则安听见谭既来没跟上来,停住脚步,回头。
他目光下移,落在他手腕的深红处,口吻不容置疑:“走!”
谭既来忽然悟了什么,被红绳攀紧的胳膊一麻,当即跟上。
他们没有往山洞的方向走,而是往右边的山谷快速行进。
那里是这片森林的更深处。
原本走过的地方虽然原始清幽,但偶尔还是能看见人类活动的痕迹,比如被丢弃的塑料包装袋什么的。
越往丛林深处,越是连一点凡尘气息都没有了。
更让谭既来不安的是,林子里可爱的小动物们也不往这边来。
山谷云雾缭绕,黑气沉沉。
“前面安全吗?”他实在忍不住,皱着眉问道。
李则安用刀鞘拨弄着杂草,理出一条小路:“不安全。”
“……”
行吧,那也得走不是。
四人进了山谷,不远处的峭壁“哗啦啦”冲下一挂瀑布。
李则安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水壶,递给谭既来:“喝了它。”
谭既来嘴唇干的起皮,嗓子冒烟,早就想喝水了。
“吨吨吨”干完半瓶,谭既来畅快地深呼吸。
太舒服了。
然后他发现李则安定定看着水壶的边边,又抬眼,看着他……
谭既来猛的反应过来,他刚才没注意分寸,嘴对嘴喝的……
“对不起,”谭既来挠头,“我太着急了,忘了。”
他脑子里都是李则安擦刀的样子。
寸头男和短发女都不讲究这个,他们一个把刀往树叶上蹭蹭就算擦过,另一个压根儿就不擦。
唯有李则安,每次用完刀都认真用湿巾擦一遍。
这人大概率是个洁癖。
李则安到底没说什么,接过自己的水壶,又拎着另外两人的,往瀑布走去。
谭既来看到他蹲在瀑布旁边洗了半天,然后才打水。
他顾不上歉疚,反而瞠目结舌转头问寸头男:“我刚刚喝的水,也是这种?”
他长这么大自来水都没喝过……
更别说这种大山深处的野泉水……
寸头男“嘁”了一声,没给确切答案。
谭既来也没再追问。
这怪物层出的深山老林里,能活着就是万幸,还讲究个屁。
这期间短发女爬上一块巨石四处瞭望。
等李则安打好了水回来,短发女跳下石头,指着一个地方叽里咕噜跟他说了一通。
寸头男听了两耳朵,友情翻译:“我们一会儿往那撮山头去;”
“地形易守难攻;”
“并且小风一过倍儿凉快。”
谭既来重点在:“您翻译的真地道。”
他去考六级,得上600吧。
一个小时后,他们爬上那个小山头。
山头上还是一般古树参天。
按地形来说,周围除了两侧高耸的山峰,其他地方都是地势平缓的山谷。
狭长的谷内,就这一个山头略高,相对算是个险要之地。
那伙黑衣人要是来找麻烦,他们居高临下,打起来有优势。
不过这深山老林,土地广袤,黑衣人真能找着他们?
谭既来挠头,他觉得随便绕两圈,弄不好两拨人这辈子碰不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感应发亮。
右上角显示,本机电量还有1%。
时间是9月9日,周五,10:1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