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给我打电话啊?”
本来夜深之后周围就寂静。
除了小区外那条马路上偶尔响起的朦胧车笛,只有树叶和草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楚酒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
竟然是钱阳川。
小章鱼歪了歪头,想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钱阳川。”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嘛。”
楚酒多少还记得自己占了钱家真少爷的位置,也好奇钱阳川这么晚了怎么还给自己打电话。
说是真少爷,钱家与楚酒私下里的联系其实很少。
被找回去拒绝住在钱家的那时候起,钱青山对他的态度就说明了问题。
钱青山感情淡薄的可以,并不重视这个刚被找回来的“亲生儿子”。
除了名义上和楚酒关系最亲近的钱家三口人,钱家还有什么人,楚酒一概不知道。
仔细算下来,这个家里他接触最多的竟然还是钱阳川。
门正好开了,楚酒跟在许钦墨身后进了屋。
如果不是因为这通电话,楚酒已经变成小章鱼,利落干脆的回去睡觉了。
没等到那边的回话。
楚酒更纳闷了,电话没有被挂掉,他敏锐的听力还能听见对面沉默时传过来的呼吸声,说明钱阳川还在。
楚酒耐心数着秒数,也没挂断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对面终于应了一声。
“楚酒。”
钱阳川手里拿着手机,回过神来。
只是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太久不喝水加上情绪的波动,有种浓厚的铁锈味在喉咙里面散播开。
在得知了事实之后,钱阳川一直不愿意相信,一直到他想起,楚酒才是钱家的真少爷。
不管怎么样,这个场景他都需要出场。
可除了自己,几乎都没人想到这件事情,也不是很在意。
“父亲死了。”
“你要回来参加他的葬礼。”
钱青山死了。
钱阳川在电话里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是父亲的儿子,过来一起料理后事吧。”
楚酒记得上次自己来钱家老宅的时候,还觉得许钦墨是个普通打工人,怕自己会吃空好不容易找到的饲养员。
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小章鱼背着许钦墨偷偷打工,在钱阳川面前承认下了真少爷的身份,才跟着到了钱家的别墅。
重新站在钱家门口,这次楚酒倒是没有了之前的误会,只是还下意识想起了许钦墨。
钱家别墅外安安静静的。
明明是依山傍水,围墙高耸的模样,旁人只会觉得这座别墅气势磅礴,令人瞩目。
但楚酒却觉得这个地方冷冰冰的。
可不是嘛。
钱青山刚没了,钱家上上下下应该高兴不到哪去,一个个噤声低语,气氛都肃穆了不少。
不只是这样。
楚酒对钱家并没有什么感情,在不知道许钦墨是总裁之前,他还可能贪图一下钱家的钱。
但是小章鱼跳到许钦墨的身上,用狐媚子手段魅惑君主,终于软磨硬泡知道了许总的真正实力。
钱家这种二流豪门还是太弱了,在真正实力的大佬眼里是不入流的。
以许钦墨的资产,也能住得起别墅,开得起豪车,甚至可以选择比钱家别墅更大更豪华的地方。
可许钦墨的物|欲很低,就算挣了再多的钱,依旧一个人住在原本的独栋里。
楚酒也习惯了那间房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章鱼往里面塞了很多东西。
去超市买的蓝色面具,软乎乎的抱枕,看上去颜色鲜艳的泥塑小装饰。
它们代替了许钦墨挂在墙上的动物骨头,把那间略显空荡荡的屋子装满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宝贝窝。
楚酒想明白这一点,再抬头看看这座庄严的别墅,有种想立刻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回去找许钦墨的急迫感。
钱家的事情与许钦墨没有关系,于是这次来的只有楚酒。
继续往前走,进了钱家别墅。
钱青山去世的消息还没有向外界透露,应该是钱家专门花钱将消息压了下来,要等到后续的一切事情安排妥当,才会对外宣布钱家的掌权人更迭。
昨天钱阳川的电话短促又匆忙,楚酒没有来得及了解更多的信息。
管家还记得楚酒,看见他回来,犹豫的喊了一声:“二少爷。”
即使上次见到楚酒的时候,管家对楚酒态度不是很好,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他是看在钱青山与其他人的态度上,知道楚酒在钱家并不受到重视,才踩高捧低,偏颇对待。
但钱青山死的太过突然。
楚酒是由他亲自安排下去,迁回到钱家户口上,跟钱青山拥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少爷。
就算之前楚酒不受重视,可谁能知道现在的局面呢。
老爷死的时候可没有任何遗嘱,如果依照法定继承来说,楚酒和钱阳川同为第一顺序继承人。
管家心里默默想了很多,却也不知道钱家如今的局面要如何发展,只能跟楚酒说道。
“二爷和……大少爷,都在楼上的房间。”
楚酒不知道管家口中的二爷是谁,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便踏着楼梯到了楼上。
有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手上拿着缅怀特意买来的白布,为即将到来的葬礼做准备。
楚酒穿过人群刚到楼上,便看见一个衣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吩咐着什么。
“大哥不喜欢百合,所有的花里不要加百合。”
“阳川还在屋子里没出来吗?”
钱擎天叹了口气:“这个孩子……”
他扭过头,正好看见了站在楼梯口,往他方向打量的楚酒。
愣了片刻后,钱擎天从楚酒出众的五官上找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你是大哥找回来的那个孩子吗?”
他看了看身边等待他安排的佣人,挥挥手让佣人先下去,朝楚酒道。
“是阳川把消息告诉你的吧。”
钱擎天脸上露出一丝沉痛的神色:“大哥走的太突然,许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安排,我太忙了,忘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没关系,我今天也过来了。”
楚酒觉得昨天和今天没什么差别,反正人已经没了,又不着急见最后一面。
钱擎天身后那扇开着的门里,隐约传出钱母赵莉茹的哭声。
总要有人能站出来处理局面的。
经过一个晚上,钱阳川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揉着额头走出来,看见了钱擎天和楚酒。
“楚酒,你来了。”
“二叔。”钱阳川看向钱擎天。
钱擎天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雷厉风行掌控住了钱家的局面。
钱擎天点了点头:“楚酒也来了,你先带他去找个房间,暂时住在别墅里吧。”
钱青山的葬礼不只是一天就能办完的,前后至少要忙碌一周时间,住在别墅里更方便些。
楚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两天里应该是没办法回家了,并没有排斥这个安排。
钱阳川点了点头。
“好。”
钱擎天的眼神在楚酒身上停留片刻才收回视线,转身消失在视野里。
钱阳川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我带你去房间,还是先见父亲最后一面?”
楚酒选择先回房间,并问了一句。
“钱青山怎么死的?”
钱阳川:“你该叫他一声爸。”
楚酒认回钱家后,钱阳川好像从来没有听他喊钱青山或者赵莉茹爸妈。
可想了想,钱阳川又道:“算了,如果你叫不出来,也不用强迫自己。”
楚酒不像他,钱家没有给楚酒提供过任何便捷,也没有培养什么感情基础。
至于钱青山的死因。
“是突发心脏病。”
有钱人的命是用金钱养起来的。
钱青山的心脏一直有问题。
“这些年,父亲的心脏病一直很稳定,我跟妈也就没太在意。”
“昨天父亲一个人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倒在地上。”
钱青山身上没有带药,最后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钱阳川沉默了一会儿:“本来别墅里有那么多佣人,怎么也该有人发现父亲的情况。”
“但我问了之后才知道,父亲昨天把佣人都支了出去,不许旁人靠近书房。”
谁能想到,这个做法反而让钱青山错过了最后呼叫救命的机会。
至于钱青山原本把佣人支走,是想干什么,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钱阳川将楚酒安排在了三楼的房间:“有什么需要跟佣人说。”
门关上的声音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楚酒想起钱擎天看自己的眼神。
虽然掩藏的很好,但直觉敏锐的小章鱼还是从他的视线中察觉到一种打量和微弱的敌意。
钱家所有人乃至钱阳川都觉得钱擎天是个好人,可楚酒却觉得是这人隐藏的太好了。
外表看起来鲜艳饱满的石榴,打开后也有可能是坏掉的。
因为虫子在石榴开花的时候,就已经把虫卵注入进花蕊里,等着石榴结果长大,让它成为虫卵自然的温床。
他摸出手机,距离今天上午从家里出来才过了两个小时,许钦墨已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在钱家的情况。
哎呀,真是甜蜜的负担。
房间刚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应该是钱家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
白色大理石干净洁白,窗帘透进阳光。
楚酒趴在床上,给许钦墨拨回一个电话。
那边的嘟嘟声没两秒就被接起来了,像是有人一直拿着手机,等待有人给他打电话。
“到钱家了?”
“嗯,刚安排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葬礼。”
楚酒闻到薰衣草洗衣液在枕套上留下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气味。
小章鱼娇气的皱了皱眉毛,往旁边转了一圈,叹了口气:“钱家好无聊,想回去了。”
“那就回来。”许钦墨坐在办公椅上。
旁边是刚才还在汇报工作,却被楚酒一个电话打断的李特助。
他就说,为什么觉得今天许总来上班的气压有些过分低了。
原来是老板娘不在许钦墨身边镇压着这个神兽。
接到楚酒电话的瞬间,李特助就看见男人皱着眉的神色有几分缓和下来,连语气也和平时跟下属说话的时候不一样。
“都已经来钱家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我还是等葬礼结束吧。”
“很快的,我马上就回去哦。”
小章鱼两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语气软绵绵的。
许钦墨握着笔应了一声,挂掉电话之后有些走神。
“李特助。”
他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有收到邀请就跑到别人的葬礼上,是不是显得不太礼貌。”
李特助:?
许总你要大闹葬礼吗。
老板娘在哪里,而你又要干什么。
停止你小脑瓜里危险的念头。
我可不想到时候到时候和老板娘一起去局子里捞你啊。
赵莉茹双眼通红的走出房间,昨天看起来还风韵犹存的脸上带了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楚酒回来了?”
听了下人的描述,赵莉茹愣了一下:“他在哪,我去看看他。”
钱青山的死让赵莉茹后知后觉想起了楚酒这个亲儿子。
她敲了楚酒的门,等看见楚酒探寻的眼神后,赵莉茹突然有了点瑟缩:“可以进去和你聊聊吗?”
楚酒后退了两步,给这个名义上的母亲让开位置:“你进来吧。”
虽然身为钱青山的妻子,但赵莉茹却是个目光短浅的人。
她在与楚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楚酒陌生,并不像钱家的孩子而放弃和他的互动。
但这个时候,没了钱青山这座轰然倒塌的靠山,赵莉茹又突然记起了楚酒。
钱阳川忙着与钱擎天接触钱家的企业,又要兼顾父亲的葬礼,没来得及关注赵莉茹的情绪。
钱阳川毕竟不是亲生的,到时候由钱阳川掌握了钱家后,会不会因此轻视她?
而楚酒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年纪又小,没经历过精英教育要好掌控一些。
应该要和楚酒打好关系,她以后在钱家才算有稳定的靠山。
赵莉茹想伸手握住楚酒的手示弱,但被楚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躲开。
“你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吗。”
没能成功握住楚酒的手,赵莉茹摆出慈母的姿态,配上她哭的通红的眼圈,倒是能让人升起几分怜惜。
“我的孩子,我可以叫你小酒吗?”
赵莉茹想起楚酒不愿意改名的事情来。
他应该把名字改回“钱酒”的。
但当初楚酒拒绝了,大概心里还是有气的。
赵莉茹自话自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们还有恨,这么多年才发现抱错,把你找了回来。”
“可我还是你的母亲,青山死后,你要和阳川一起继承这个家。”
“我希望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弥补你,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楚酒不太习惯赵莉茹这个样子。
她所展现的友好和亲情是演出来的$。
虽然没有体验过亲情,但亲生血脉抱错多年之后的第二次见面,还是在这种场合下,两人之间也会有生疏的隔阂。
他岔开话题:“我没觉得恨你,但是现在这时候也不适合叙旧吧。”
“对对对,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
跟楚酒相处不急于这一时,她想起来。
“阳川和擎天呢?”
“二叔,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钱阳川刚沟通好遗体的后续火化,钱擎天便说有事要找他。
专门找了没人的空屋,钱阳川看向钱擎天。
“你怎么这么早就把楚酒叫回来了。”
钱擎天皱眉:“大哥死的时候没有立遗嘱,这个时候应该先确定集团内的股权落在你手里。”
“楚酒如果想要和你分一杯羹,再说出你并不是大哥的亲生儿子,到时候继承集团的是谁就很难说了。”
“可楚酒本来就有资格知道父亲的死,至于其他的事情……等父亲葬礼结束后再说吧。”
钱阳川也不希望楚酒和他争夺继承权,但比起其他老狐狸,钱阳川还是年轻,不会把利益放在首要思考的位置上。
“你别忘了沈津折。”
钱擎天说破那个秘密。
“沈家太子爷曾经有个喜欢的人,与楚酒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听闻沈家太子爷的心上人跟钱家的相貌有几分相似,钱青山才决定那么快找回楚酒,想借此机会看是不是能与沈家交好。
只是付出一个儿子就能换来沈家的帮助,这在钱青山看来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这份谋算还没来得及落实。
“如果沈津折因为这几分相像,选择插手钱家的事,站队楚酒呢。”
这与钱擎天一直来的阴谋完全相悖。
钱阳川突然发现,向来温和的二叔露出了阴鸷可怕的眼神。
他吓了一跳:“二叔你……”
注意到自己没有控制好表情变化,钱擎天立刻垂下眼叹气:“算了,这些事情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
钱阳川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二叔向来没有野心,对他又那么好。
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等钱阳川离开,屋内只剩钱擎天一个人。
钱擎天脸上的表情立刻落了下去,目光带着阴沉的算计。
没用的东西。
他解决了钱青山,钱阳川依旧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钱擎天不想自己的谋算出现任何失误,可楚酒与沈家一直是变数。
他杀了真少爷,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楚酒。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钱擎天不能让钱阳川对自己产生怀疑,也不可能让突然出现的楚酒搅局。
他需要更多掌控钱家的话语权,不然那边……他无法交代。
钱青山的葬礼不用楚酒出力,钱阳川好像只是单纯的把他叫回钱家。
倒是赵莉茹似乎将老公死了的注意力转移到楚酒的身上,只是在钱家别墅留了几天,楚酒都被骚|扰的不行。
楚酒:“……”
楚酒感觉在钱家的这几日比一个月的时间还要漫长。
他只能晚上的时候和许钦墨打电话,偷偷和许钦墨诉苦,才能得到一些慰藉。
钱青山死掉的消息已经公布出去,马上就是葬礼与悼念会了。
除了那些亲戚朋友,和钱氏集团有商业往来的也都派了人到现场。
主持的人是钱阳川的二叔钱擎天。
葬礼变成了一个交际场所,男士穿着黑色西装,女士头上带着黑纱,口袋里还别了一朵雪白的花。
虚伪的叹息,落两滴泪,又暗中打探着钱氏后续要由谁掌权的消息。
本该是钱阳川继承的。
那后来被找回来的那个双生子呢?钱擎天又甘愿吗。
从能力上说,老狐狸们当然是看好钱擎天的。
可钱擎天在钱青山面前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他们也摸不透钱擎天会不会抓住机会,还是会把触手可得的权力拱手让人。
楚酒躲在阳台的位置松了口气。
他这几天过的煎熬极了,今天因为葬礼开始,终于不用被赵莉茹一直追着嘘寒问暖了。
“楚酒,你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沈津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选择了出声,抬步走来。
楚酒转过头,认出来人:“沈津折。”
为了参加葬礼这种庄严的场合,沈津折今天同样一身修身的黑色西服,显得干净妥帖。
宽肩窄腰,一张脸生的俊美。
“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楚酒抬起一张小脸看他。
沈家太子爷竟然屈尊降贵,跑来钱家参加钱青山的葬礼。
按理来说,他不在受邀列表里才对。
春生孤儿院。
今天,春生孤儿院就要关门了,十几个年龄各异的孩子拘谨的站在门口,眺望着无人的路边。
好像期许着什么。
“妈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二岁,到了能懂事的年纪,拉着孤儿院唯一的妈妈恋恋不舍。
“那位好心人只说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不能去。”
妈妈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孤身一人,离开孤儿院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至少这些孩子有了去处。
孤儿院最小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凭借她的能力实在无法顾及这么多人。
拥挤的孩子群里,一个七岁的黑发小男孩孤僻的站在角落看书,丑陋的火伤疤痕遍布整张小脸,看上去十分可怖。
因为这个原因,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
但小男孩并不在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沉着漠然的光。
“人来了。”
妈妈喊了一声,看见从远处走来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风尘仆仆,穿着一身白大褂。
她听说男人是一个很厉害的科学家,兼修了心理学。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发了善心接手这些孩子们。
“这就是孤儿院剩下的孩子?”
“对。”
男人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往大手牵小手的孩子们身上看了眼,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依次分给大家。
“这座孤儿院要关门了,以后你们就要跟着我回家。”
“你们可以叫我院长,或者叫我父亲。”
对上几个孩子的目光,自称院长的男人笑得有些温柔。
妈妈推了推最大的孩子:“去吧,离开孤儿院之后要乖一点。”
“弟弟妹妹们就靠你这个哥哥照顾了。”
就这样,孩子们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孤儿院,又好像没有离开。
“春生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就不换了。”
院长在门外挂起一个木制小牌子,上面雕刻下“春生”二字。
“那我们还是春生孤儿院吗?”
“不,”院长后退几步看了一会儿,“是春生研究所。”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正式的名字,平时妈妈按照捡回来的顺序喊他们:老大、老二、老三。
被院长带回来后,他们有了干净的白衣服和标着数字的漂亮牌子。
“以后你们按照手环上的数字称呼对方。”
“那我就是002?”
“我是003!”
孩子们欢呼雀跃。
最大的孩子摸摸手上的牌子,他是001。
院里哑巴的小男孩是004。
脸上被烧伤的孩子是006。
院长平时很关心孩子的身体健康,除了营养均衡的食物,每周院长都要带他们单独体检。
006跟在院长身后。
“脱掉衣服躺上来吧。”
明晃晃的灯光照在头顶,八岁的孩子眯了眯眼睛,脸上狰狞的烧伤清晰可见。
院长伸出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这是火灾留下的吗?”
“嗯。”
被留在孤儿院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有问题,没人愿意收养的孩子。
006因为小时候经历了一场火灾,全身留下了无法祛除的烧伤而被避之不及,连孤儿院的其他人也怕他。
没人和他玩的时候,男孩就会从孤儿院中找到几本破旧发黄的书,自己在角落里默默学习认字读书。
院长想了想,笑道:“没关系,我接你们回来就是想要治好你们。”
这个谎言他编织了很久。
其他孩子都逐渐信赖了他,亲切的改口叫他父亲。
只有006,虽然身体孱弱,但他好像过于聪明了。
男孩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院长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忙碌了半晌,用针管将注射物缓缓推进了他的体内。
针管从他柔软的皮肤里抽出来,最后一滴注射物落在地上。
006擦了擦嘴角沾上的血。
可惜那个时候没能离开。
在春生研究所待了几年。
院长最初的时候还保持着温柔的假面,用心理学的知识逐渐瓦解扭曲孩子们的认知。
006记得某个月,院长突然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交代001看好他们。
“好的父亲。”
不管是在春生孤儿院,还是在春生研究所,001都是那个责任感很强的大哥哥。
他拦住经过的006,那是大门的方向。
001皱着眉头:“006,你要去哪?”
和孤儿院的时候不同,研究所的高墙围绕了一圈,大门也紧锁着,还是个孩子的006很难想到办法出去。
尽管在研究所里好吃好喝滋养了身体,他的体质还是稍弱的。
“我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父亲对我们不好吗?”
006没说话。
也只有001这样的笨蛋才会觉得院长是个好人。
006比其他孩子都要聪明,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