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风上前一步,怀里的小东西因他骤然收紧的双臂而疼得呜咽了两声,“总会有例外的,是吧?”
“兴许。”闻奚没反驳,目光颇为玩味新奇地从宋成风身上划过,迅速恢复如常,“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我们能解决掉这只丧尸。”
燕灼抬眼,“你们?”
闻奚朝他颔首,“我加入了一个小队,他们打算杀掉这只丧尸,然后将主城区清理出来,建立真正的幸存者基地。”
曲砚手掌撑着膝盖问:“这件事你们有把握吗?”
“我们计划了很久。”闻奚给出的答案并不准确,在这个时候明显不足以安抚人心。
楼下丧尸的嘶吼没有停止,无人说话时更显清晰,不属于人类的尖利叫声飘荡在空气中,如有实质般攻击耳膜和心脏,曲砚想起什么,忽然问:“为什么它们不上来?”
那群丧尸对他们紧追不舍,却独独止步于这栋教学楼前。
闻奚摩挲腕骨,避而不答他的问题,只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成功了。”
随着他的话落,一道刺耳嚎叫冲破天际,屋内桌椅晃动,窗棂嗡嗡作响,空气中的浮尘仿佛都跟着震了震,叫声足足持续了两分钟才消失,而楼下的那群丧尸也随着这阵叫声的消失而重新变成无头苍蝇。
手腕不知何时被攥出红痕,闻奚脱力地吐出一口气,背靠着墙慢慢滑落到地,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不过短短几秒钟,额头已经布满汗水。
他抬手阻止燕灼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扶着窗台慢腾腾地站起来,“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燕灼胸膛起伏,最终归于平静。
片刻后,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修身工装服的男人走进来,他环视一周,对曲砚三人出现在这里并没什么意外,向着闻奚询问:“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闻奚点了点头,一只手握着男人的小臂,介绍说:“这是我们小队的队长,秦迹。”
秦迹虚虚扶着闻奚,他生得高大,小麦肤色,看上去是很内敛的模样,唯独脖子上有道中指长的疤,把他衬出些许凶悍。
他盯着闻奚的脸看了两秒,问:“是你朋友?”
“嗯,我想让他们暂时跟着我们。”
秦迹打量三人,思索一瞬说:“你们的异能是什么?”
“异能?”早就抱着小东西躲到燕灼身后的宋成风问。
秦迹张开手掌,在他的掌心处渐渐出现一点亮光,亮光交错碰撞,竟然是一小团电流。
“滋啦——”
秦迹轻轻握拳,电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侧头去看闻奚,闻奚懂了他的意思,代替他说:“能控制风、水或者电等,大概就是类似于这种的能力。”
有之前林五的例子,现在看到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震撼,宋成风摇了摇头,“我没有异能。”
以前再怎么被追捧,现在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在鬼门关边缘走了一遭,宋成风才觉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根本算不上什么,能活下来才最重要的。
曲砚也是同样的回答。
秦迹的视线移到唯一没有开口的燕灼身上,燕灼不卑不亢地说:“力量。”
“力量……”秦迹重复地喃喃,眼底迸出兴味,“明天杀丧尸,你和我一起。”
他明显对燕灼的异能很感兴趣,闻奚握着他手臂的手稍稍用力,“先回去,我困了。”
秦迹就在他身前弯下腰,动作熟练,显然不止一次这样做过。
闻奚没拒绝,在他背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教学楼下被清理出一小块空地,三男两女靠在车上,秦迹出来他们就迎了上去,看见他背上的闻奚又一致压低了声音。
“闻哥没事吧?”问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娃娃脸女孩。
“他累了,别吵他。”秦迹认真道。
几人看完了闻奚,这才注意到秦迹身后的曲砚几人,又叽叽喳喳地想问什么,最后还是秦迹一句“闻奚的朋友”才止住他们的话头。
秦迹和自己的队员乘一辆车,曲砚他们则开着自己的面包车,跟在他们身后前进。
一路上未有停顿,十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一个小区前。
“里面清理过,每日有人巡逻,绝对安全。”说话的是之前那个娃娃脸女孩,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陈雨宁,性格看起来比较活泼。
她被秦迹安排过来带路,一边爬楼梯一边说:“听说你们要找人,A栋那里收留了很多普通人,虽然几率不大,但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果然还是有例外的,宋成风不掩情绪,“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都行,正好我有时间,一会儿带你过去吧。”陈雨宁在二楼停下脚步,打开身侧的门,“你们暂时住这里,没有门锁,不过不用担心,没人会偷东西,队长管理得很严格。”
里面的装修很温馨精致,但客厅地上那摊血迹还是太碍眼了,陈雨宁摊了摊手,“这就需要你们自己处理了。”
她说完,就带着宋成风去A栋找人,只留下燕灼和曲砚两个人。
花瓶中的向日葵已经枯萎,花瓣打卷变成黄褐色,毫无生机。
曲砚轻拍燕灼的手臂,“我想休息一下。”
他眼底泛青,透出淡淡的倦色。
燕灼迈步往卧室去,房间大而空荡,与温馨的客厅相比,有些久无人居的冷寂,他抖开被子,看着曲砚缓缓躺下去。
理所应当的,他做出早已习惯的动作——爬床。
我想休息一下听到他耳中的意思就是我们一起休息吧。
然而却被阻止了,曲砚眼中溢出疑惑,他歪了下头,“房间不够吗?”
燕灼攥着被子的手一松,忽地明白,习惯只是他的习惯,于曲砚而言不是。
就像之前的亲吻一样,他沉沦痴迷,而曲砚永远清醒。
亲吻的含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吻他?问题堆积在喉咙,燕灼却一点也不敢吐出去,做了一日小偷便一辈子都是小偷,从前他偷取沾染曲砚气息的物品,而今他也没变,只不过野心变大,妄想窃取曲砚恋人的身份,以及他的亲吻和触摸。
只要一日不打破这个平衡,只要曲砚还对他抱有一点兴趣,那他就能永远做一个小偷。
扯着被子还要垂头,低气压都要漫出来了,连心思都不会伪装的小狼能轻而易举地唤起怜惜,可惜曲砚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舌尖抵着上颚,他不说话,只抬手一点点从燕灼手里扯回被子。
这期间燕灼终于抬起头,目光温顺又希冀地看向他,曲砚不为所动。
卷起被子,他翻过身,几分钟后,卧室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关闭。
“A栋总共有十九个住户,不过好像没有你说的人。”陈雨宁一边思索一边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还是过去仔细找找看吧。”
宋成风听到她的话,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A栋位于东南角,两人从小区中间的小广场穿过,经过一棵看起来年岁很大的柳树时,他们碰到了闻奚。
他还是之前的穿着,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像幅画一样。
还隔着很远,陈雨宁就活力十足地摆手打招呼,她要过去说话,宋成风只能也跟着他过去。
闻奚脸色还有些苍白,陈雨宁关心地问了两句才说起自己带宋成风过来的原因。
宋成风在一旁应和地点头,他其实不想和闻奚有太多接触,做他这行的,察言观色是必备本事,从见面起,他就感觉闻奚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闻奚听了陈雨宁的话,目光落到宋成风身上,又盯着他怀里的小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开口:“宋先生,不对,是宋律师,这是你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宋成风就连睡觉都能说出回答,“不是,路上捡的,看着比较合眼缘,就带着了。”
陈雨宁十分惊讶,“竟然是这样?我之前还觉得他长得和你很像,以为是你的孩子呢。”
宋成风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小东西,并没觉得他和自己有半点一样的地方。
闻奚眼中闪过什么,嘴角轻蔑地向上弯了弯,“说起来,我高中时很也很喜欢律师这个职业,可惜后来阴差阳错选了别的专业。”
宋成风保持嘴角微笑的弧度,假意逢迎地问:“是家里的原因吗?父母不同意?”
陈雨宁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奚,“是吗闻哥?”
捧哏一样,以为在说相声吗?宋成风在心里吐槽陈雨宁。
闻奚摇头,淡笑道:“这个行业的从业者都和新闻报道中的一样,正义且富有同理心,那时候我完全相信这句话,直到后来,我遇见一个律师,他告诉我,对于有些律师来说,利益才远高于一切。”
他抬眸和宋成风对视,略含讽意地问:“宋律师有碰到这样的同行吗?抛弃了良知和职业操守的……或者说,宋律师是这样的律师吗?”
宋成风不躲不闪,“说到底律师这个职业其实是个良心活,类似的同行我倒是遇见过几个,至于我自己,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要是现在还看不出闻奚的恶意他就是真蠢了,宋成风自认记忆力良好,可此刻把脑袋翻遍了也没找出有关闻奚的一丁点内容,由此可证明,他根本没得罪过闻奚。
关于如何解释闻奚现在的行为,宋成风只能把它归结为闻奚曾经被律师伤害过,阴影极深,甚至让他对律师这个职业的所有从业者都怀有厌恶。
“我想也是如此,宋律师能救助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和那些律师肯定是不一样的。”
宋成风从嗓子眼发出呵呵声,“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雨宁看出闻奚情绪不对劲,匆匆两句告别后就带着宋成风拐入A栋。
“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闻哥?”陈雨宁板起娃娃脸,可惜没什么杀伤力。
宋成风神情苦涩,“我还想知道呢,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那张脸见过一次哪还能忘?”
陈雨宁没继续纠结,“说的也是。”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闻奚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头,“来多久了?”
“没多久。”秦迹从树后出来,“就在你说以前喜欢律师这个职业的时候。”
他语气没有起伏,平铺直叙,眼神却凝在闻奚脸上未有分毫移动。
闻奚朝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忽然弯唇,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在阳光下明媚艳丽,“我好看吗?”
“好看。”秦迹舔了舔牙尖,“非常好看。”
闻奚抱臂轻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许久,他转身离开,“真肤浅。”
秦迹站着不动,风吹过,柳树枝条张牙舞爪地从他脸上拂过,痒的,又不知为何有些疼。
拐角处,闻奚侧身,“还不跟上来?”
他眉毛上挑了一下,显出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锐利,像把刚刚磨出刀刃的匕首。
秦迹丢掉刚折下的柳枝,几步跟上去。
闻奚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温和模样,仿佛刚才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幻象。
秦迹在心里琢磨,闻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客气疏离是他,八面玲珑是他,张扬明亮也是他,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夜晚永远寂静。
茶几上多了根蜡烛,烛火幽幽摇曳,燕灼推开卧室门,看见一个人影,不是宋成风,他声音有些冷:“谁?”
沙发上的人转过身,粲然一笑,“不欢迎我?”
燕灼神情动了动,关上门走过去。
夜风从半掩着的窗户中钻进来,旁若无人地跳跃起舞,凉意蔓延,闻奚从茶几上捻起枯萎的花瓣,凑巧去闻了闻,“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真直接。”闻奚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就是你最想问的?”
燕灼沉默地看着他。
“行吧,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闻奚妥协地靠在沙发上,“他做的,他说他要送我一个礼物,我同意了。”
燕灼皱眉,“如果他骗你……”
“骗我也是我活该!”闻奚扬声打断他的话,“这张脸不好吗?我喜欢极了。”
细长的手指落在眉峰,缓缓划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颜色漂亮的唇上,“实在太完美了,没人会不喜欢。”
他陷进柔软的沙发中,半仰着脸,触摸自己脸颊的手指小心翼翼,仿佛在抚摸什么珍宝,“原来一张好看的脸那么重要,曾经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一切现在只要稍稍勾手便会送上门来,你懂这种感觉吗?被人珍视爱慕……”
燕灼看着他,蓦地站起身,“你越来越像他了。”
“燕行章?”闻奚眼角笑出眼泪,忍不住弯腰,“你想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变成燕行章的。”
隔着玻璃茶几,燕灼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闻奚没拒绝,他擦干眼泪,神态仍旧是慵懒的,“还想问什么?”
燕灼问出第二个问题:“燕行章在哪儿?”
闻奚眼中浮现戾色,眉间聚起烦躁,“这个问题好,我也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最好上天保佑,让他别被丧尸咬死,好吃好喝地等着我去找他。”
他语气真诚,但咬牙切齿。
燕灼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塑料口袋包着的东西。
他拆开卷了好几层的塑料袋,从里面勾出一个东西,他伸出手,挂在他指尖的东西也跟着晃了晃。
闻奚的目光也跟着移动。
“你回过燕行章的别墅?”闻奚诧异道。
挂在燕灼食指下的是一块玉质佛牌,很小的一个,上面有几道细细的划痕。
燕灼默认,抬手把佛牌丢进闻奚怀里。
闻奚捏着佛牌凑到蜡烛下仔细看了看,“真神奇,上面的每一处划痕我都记得。”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心满意足,手指转动,佛牌被攥在掌心,“可惜了。”
随着感叹,扑通一声,佛牌被丢进沙发旁的垃圾桶里。
燕灼下意识上前,“你……”
“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拿它威胁我的机会。”闻奚摇摇头,“它的大小、形状,每一处划痕的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再没什么比记忆更保险了,不是吗?”
燕灼收回手,目光复杂地点头,“你说的对。”
闻奚拍了拍手起身,“我先走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他神情轻松,不见一点犹豫迟疑。
燕灼顿了顿,最终还是问:“那该如何判断,那些珍视仰慕你的人喜欢的是你的脸还是人?”
“这是第三个问题吗?”闻奚扯了扯自己的脸颊,接着反问,“肤浅之人的喜欢有什么用?”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燕灼身后,“你变了很多,是因为曲砚,你暗恋的那个人?”
话题扯到曲砚身上,燕灼没有刚才那样淡定。
闻奚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小幅度地松了松肩膀,俯身向前倾身,形成了一个和燕灼拥抱的错位姿势。
燕灼不明所以,想向后退却被摁住。
闻奚一脸正经,眼中却透出兴奋,“别动!”
“看在你帮我拿佛牌的份上,我也送你一个回礼。”
橙黄色的烛光营造出暧昧的氛围,身高容貌都十分登对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一人风情一人青涩,像是老电影里的唯美画面。
闻奚退开时眼中兴奋未消,燕灼略感不对地询问:“什么回礼?”
闻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回礼的名字叫助攻,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他说完就走,门一推开就和宋成风碰了个面。
宋成风一愣,退让开让他出去。
等闻奚离开他才对燕灼吐苦水:“我真不知道什么地方惹过他……”
话说到一半,刚离开的人去而复返。
闻奚撑着门,对燕灼说:“我后悔了。”
他从垃圾桶里找出他刚才扔进去的佛牌,牢牢捏在手里,自信道:“不会再有人敢威胁我。”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宋成风松了一口气,放下小东西,靠在窗旁点了一只烟。
他很少吸烟,这还是燕灼第一次见。
烛火放大一切,包括疲倦的面容和眼角的细纹,宋成风看着窗户玻璃上的倒影,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衰老,他到底不再年轻了。
而旁边的燕灼却生机勃勃。
他第二次对燕灼产生嫉妒的情绪。
“我没找到,她不在这里。”吐出烟圈,宋成风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玻璃上的男人神色茫然,颈间的戒指硌得锁骨生疼,好像要长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但他知道是错觉。
长时间的相处确实能消磨掉一些东西,比如说燕灼已没有最初那般讨厌宋成风,比如他此刻没有丢下宋成风回卧室睡觉。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
一根烟只抽了一半就被扔掉,宋成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疲态尽显。
“你对曲砚有几分真心?”他忽然这样问。
燕灼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今晚的所有人都要提起曲砚。
他不说话,宋成风便自己估计,“八分?”
“多了?那就六分?”
“最少五分,不能再少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燕灼忍无可忍。
宋成风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没点燃,只捏在指尖转动,“第一次见曲砚,我二十九岁。”
“那时候我接了人生中第一个大案子,赢得特别漂亮,报纸上到处都是关于我的新闻,邀请我参加宴会的人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说起曾经的风光,宋成风还是忍不住得意。
“那天我又受邀参加宴会,是曲家二儿子的生日宴,宴会上有谁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只喝了一杯酒,就头晕目眩,只能跑去阳台醒酒,我在那里遇见了曲砚。”
“他刚出院,家里竟然连把轮椅都没给他准备,端酒的侍从都能对他颐气指,你现在看到的曲砚多矜贵,那时候的他就多可怜。”
燕灼能想象出那副画面,十年前的曲砚远没有如今强大,只能被动接受别人加之的苦难。
宋成风叼着未点燃的烟,继续说:“他拿着报道我胜诉的报纸,一点点爬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和他合作,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当时的我也确实笑了,笑了很久,他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笑,直到我笑不出来。”
“然后他又问我,要不要和他合作?一个家族里残废的弃子能有什么合作的价值?可当时我也许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真的就答应了。”
燕灼神情晦涩,“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宋成风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也许我今晚脑袋也不清醒吧,我这人没朋友,这些年来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只有曲砚,算起来,约莫我们也是半个朋友吧。”
说到这里,他低声骂了一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宴会上我喝的那杯酒里真的下了药,下药的人就是曲砚指使的,真他妈的心机!”
燕灼听到这里,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曲砚都有反抗的勇气。
宋成风瞥到他的表情,十分无语,“不是吧,难道你对曲砚有十分真心?”
燕灼收起笑,又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
没听到回答,宋成风略有失望,“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论你对曲砚有几分真心,听了今天的事希望你能多对他生出几分怜爱,对他再好一点,就算不能,你心里也要清楚,曲砚睚眦必报,还是个心机深重的小人,如果你对不起他,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拐着弯替曲砚说好话,还顺便敲打了燕灼。
燕灼不蠢,当然听得出来。
说了一堆,宋成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还不忘撇关系,“我头晕,话都是瞎说的,你听听就行,千万别和曲砚说。”
他说着睡过去,燕灼心想,我可没答应。
第31章 可以接受
宋成风枕着抱枕睡着,只有一半身子在沙发上,小东西和他头对头,也睡得正香。
蜡烛熄灭,仅留下一滩燃烧时流淌的烛泪,燕灼给小东西搭上一条毯子,指间夹着薄薄的烛泪返回房间。
推开门时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很轻的碰撞声,他没有在意,却在下一秒停在原地。
烛泪掉在地上,燕灼再一次确定,他没走错,这确实是他的房间,可曲砚为什么会在这里?
曲砚坐在轮椅上,在黑暗中只能看到燕灼的一个轮廓,他语气自然:“好黑,还有蜡烛吗?”
“有,我去拿。”
分明黑暗无法阻隔视线,鞋尖却磕在墙上,燕灼踉跄一步,只差一点就会摔倒。
身后的曲砚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直到拿着蜡烛返回,他还在想,刚才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间卧室似乎是儿童房,色调温暖,陈设充满童趣,只是床太小了,借着烛光,曲砚将房间打量了一遍。
燕灼站在门口,只进来半个身子,他握着门把手问:“我去别的房间吗?”
曲砚弯腰,从地上捡起之前掉落的烛泪,触手滑腻,似乎还带着温度,他闻言反问:“你想去吗?”
当然不想。
握着门把手的掌心收紧,燕灼把门关上,“我可以不去吗?”
红色的烛泪被曲砚捏在指尖把玩,于指缝间翻转跳跃,燕灼的目光被吸引,又说:“我不想去。”
“那就不去。”曲砚一只手臂撑着轮椅扶手,眼神像带着钩子一样,“你说出来,我才能满足你,懂吗?”
燕灼点头,“我要亲你。”
他实在是个好学生,老师只教了一遍就融会贯通。
曲砚微抬下巴,目光里是明晃晃的同意。
燕灼被这个目光鼓励,呼吸不经意间变得急促,他上前一步,几乎迫不及待地弯腰低头。
这个时候他又是个笨学生了,曲砚和他吻过那么多次,他的吻技还是生疏青涩。
但这也不能怪他,谁让曲砚的恶劣因子作祟,从不允许燕灼动一下呢。
嘴唇逐渐变得红润,燕灼的力气很大,吻却很轻,杂乱无章地、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曲砚变成了一块美味的蛋糕,一下下被啄着。
再这样下去,就算再轻嘴唇也会肿的。
抚摸燕灼的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曲砚偏头错开空隙,气息不算平稳,“太笨了。”
太笨了。
燕灼嘴巴微张,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控诉:“你没教我。”
他捧着曲砚的后颈使他仰头,一边凑上去呢喃:“你教我。”
压低的声音含含糊糊,像只撒娇的狗。
曲砚不由得想,若自己倒退十年,是否能招架住这样的燕灼。
大约不能。
“就这一次。”他最终应允。
合格的老师不仅要教会学生理论知识,还得带领学生进行实践活动,曲砚从小就做事认真,在教人接吻这件事上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