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狼听不懂,曲砚还是朝它张开五指,“五天,你这次消失的时间太久了。”
狼歪了下头,在他身上嗅了嗅,五天过去,它留下的气味已经所剩无几,他克制着自己,在曲砚腿上只蹭了一下。
狼身上满是寒气,曲砚在它靠过来的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这才朝自己的腿上看去,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黑团子,一边蠕动一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是只狗崽子,没多大,眼睛才刚睁开的样子。
“这是狼的崽子?”小毛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两个扣在一起的碗,“我哥做的,让我拿过来。”
放下碗,他跳着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哥快来看啊,曲哥家的狼下崽子了……”
腿上的小狗崽滚了一圈,差点掉到地上去,曲砚一只手拎着它,然后看向狼,脸有点黑,“你必须给我解释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声明,不是狼的崽!!!
第95章 抱紧我
“是狗崽子。”方予拄着下巴看了好一会才吐出这句话,“而且曲哥家的狼是公的,下不出崽子,都怪你瞎说。”
面对哥哥的抱怨,小毛撇了撇嘴,“我还不是太惊讶了嘛。”
大晚上的,兄弟二人踩着雪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狗崽子,曲砚觉得这两人老大不必说老二,其实都是一样幼稚。
壁炉里的火正旺,在暖和的环境下狗崽子很快就精神过来,它也不管自己正在被人围观,砸吧下了嘴,一口含住曲砚的小指尖,眯眼嘬了两下。
方予瞬间被萌化,“好可爱。”
狗崽生的是乳齿,没什么杀伤力,即使被它叼着也不疼,曲砚被它嘬着,一时也没收回手。
倒是狼上前一步,拱开曲砚的手,接着叼起狗崽将它扔到地上的软垫上,狗崽顿时发出凄凄惨惨的哼叫,狼也没管,只低头闻了闻曲砚的手,有点嫌弃。
曲砚捉住狼的耳朵,趁它没反应过来时用力揉了两把,无声道:“等会跟你算账。”
被扔在垫子上的狗崽没多久就哼唧累了,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睡了过去,小毛自告奋勇地举手,“我可以养它吗?”
方予略微皱眉,“它太小了,又是冬天……”
剩下的话他没说,这样小的狗崽是很容易死掉的,与其那时再难过,不如根本就不要养。
小毛对方予话中的意思似懂非懂,“我保证,我会照顾好它的。”
怕自家哥哥这里说不通,他又去求曲砚:“曲哥,你觉得行吗?”
这个曲砚做不了主,指了指趴在他脚边的狼说:“它带回来的,你要问它。”
狼抬了下下巴,眼睛映着火光,看上去有些冷漠,小毛莫名泄了气,还没问话,已经在心里自己否定了自己。
狼却站了起来,柔顺的毛发微微抖开,它朝垫子上的狗崽走过去,熟睡的狗崽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就再度落进狼的嘴里。
狼衔着狗崽走到小毛身前,小毛有些愣,说话都结巴了,“给、给我的?”
狼又往前递了一下,小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狗崽,一脸惊喜地去看他哥,“哥,我的了!小狗是我的了!”
事已至此,方予没再反对,语气稍微认真了一点说:“说到做到,你要照顾好它。”
小毛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做到的!”
兄弟二人离开,曲砚卷起毯子,移动轮椅往卧室走,狼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低头闻一闻经过的地方。
它留下的气味已经很淡了,看来还要再补一次。
卧室没有壁炉旁边温暖,曲砚已经换上了厚被子,狼皮糙肉厚,仍旧睡垫子就行。
床头柜上点起一根矮蜡烛,烛光昏黄,狼歪着头看着曲砚的动作。
他从轮椅一点点挪到床上,怀里抱着的毛毯叠得整整齐齐,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在身后披散下来一点,隐隐约约能窥到一块细腻白皙的脖颈,狼移开了视线。
曲砚的影子投在墙上,在光影间浮动出一幅清雅温暖的画。
狼的心脏又疼了一下,疼痛转瞬即逝,快到它只以为是个错觉。
它昨晚做了一个梦,在空寂的树林里,四野尽是枯枝和寒风,它做了一个模糊而短暂的梦。
梦中是曲砚,各种模样的曲砚,他在笑或是皱眉,狼在梦中不太清醒,但还是隐约间发现梦中的曲砚和它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它不知道造成这般差别的缘由,它只觉得茫然,它好似很久以前就认得曲砚,比它想象得要早很多,可为什么它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梦太过短暂,狼很快就醒了过来,天光破晓,一朵雪花落在它的鼻尖。
下雪了。
它想快点回去见曲砚。
见了曲砚,那些茫然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狼的头脑很简单,管它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曲砚,只要曲砚一直会是他的就行了。
它在山林间见过许多动物,耳鬓厮磨的鸟、树枝上蹦跳的松鼠和结出巨大蛛网的蜘蛛,无数次日出日落,再美的风景再矫健的生命力,都不及此时此刻曲砚投在墙上的影子。
曲砚掀开被子,鬓角微乱的发被他捋到耳后,他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狼,轻声开口:“发什么呆,刚才的事还没过去,狗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要知道的。”
不管狼听不听得懂,他都要说,狼最近放肆得让他头疼。
烛光忽闪,是狼陡然靠近,它是山野间的王,是自由的、充满力量的斗士,它的眼睛从不温顺,看过来时像在看猎物般充满肃杀之气,然而就在今晚,它低下了头,深邃的目光中透露出的不再是杀戮和冷酷,而是温驯的讨好,它学着狗崽的样子,张开嘴含住曲砚的手指。
撕咬猎物的犬齿小心翼翼地收起,它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尾巴轻轻摆动。
如何才能留住一个人类?狼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第二天小毛和狼一起钻进山林,花了两个小时才回来,他没有回家,反而直接跑去找曲砚。
曲砚仍旧待在壁炉旁烤火,小毛气喘吁吁,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狗、山里有只狗,死了!”
他说得颠三倒四,曲砚猜测到什么,但没有打断他,静静等着他的话。
小毛继续说:“那只狗长得和毛毛一样,肯定是毛毛它妈。”
“毛毛?”
小毛挠了挠手心,“狗崽的名字,我给它起的,叫毛毛,和我一样。”
看来小毛确实很喜欢狗崽,曲砚点了点头,“是狼带你过去的?”
“是啊。”小毛应道,“它早上非拽着我往山里去,我以为它又捉到猎物了,上去一看才知道是只死掉的黑狗。”
“我在林子里挖了个坑,把黑狗埋了,等以后毛毛长大我再带它过去看。”小毛絮絮叨叨,“我猜可能是因为黑狗死了,狼才把毛毛带回来的,但我刚才又想了一下,难道毛毛是狼和黑狗的孩子?”
曲砚:“……”
狼趴在地上,转动眼珠看了眼小毛。
小毛毫无所觉,“可是毛毛长得和狼一点也不像,我肯定猜错了。”
曲砚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方予总被小毛惹得抓狂了。
今年冬天的雪很多,随着天气渐渐回暖,一声春雷过后,春天带着暖潮而来。
小毛和毛毛在草坪上扔球玩,度过一个冬天的狗崽长大了许多,远远看着像一只圆滚滚的煤球,小毛高高抛出手中的球,毛毛就甩开四肢去追,浑身上下都是不加掩饰的活泼。
小毛向趴在草坪上睡觉的狼发出邀请:“狼也一起来玩啊。”
狼没有睁眼,只往曲砚身边又凑了凑。
曲砚发现了,自打春天来临后,狼不仅往山上跑的次数减少了,白天里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春困?
曲砚揉了揉狼的头,在它睁眼时露出微笑,“落了只虫,我帮你弄掉了。”
狼合上眼,任由了曲砚的动作。
也许万事万物都需要习惯,狼也习惯了曲砚的一切。
一个月后,方予在基地的同学来到这里,他给方予带了一些食物,还带来一个好消息——邺风研究所研制出了对抗丧尸病毒的解毒剂,从此人类将不用再畏惧丧尸。
解毒剂研制出来后,几大基地召开会议,最终决定组建丧尸清除小队,由几大基地牵头,挨个城市推进,争取让人类早日恢复正常生活。
曲砚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什么意外,他离开邺风时郎栎的研究就已经取得重大进展,人类终究会战胜丧尸。
这个消息同样给方予带来巨大鼓舞,即便他没有异能,也激动地想要做点什么,之前因为父亲去世而停滞的计划重启,他要带小毛跟同学一起回基地。
几天内收拾好行李,方予带着小毛上门道别。
相识快要一年,方予还是认为曲砚很神秘,他对曲砚的过去一无所知,即便最初对曲砚抱有戒备,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消弭,而且……他还经常在曲砚家蹭饭,一饭之恩已经无以为报,更何况是这么多顿饭。
曲砚对他们离开没什么情绪,人类存活于这个世界上本就是相聚再分离,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除了……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狼,除了狼、除了燕灼。
方予带着小毛离开后,曲砚的生活安静许多,他学着方予教过他的那样种下新的菜种,狼对这些种子很好奇。
曲砚刚把种子埋进去,一转头,狼把种子又挖了出来。
曲砚:“……”
他怀疑狼是故意的。
一人一狼正在斗智斗勇,公寓迎来一个意外来客。
是郎栎。
他看起来比之前精神许多,也正常,研究取得重大进步,人类会永远记住他,他不意气风发才怪。
郎栎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袋一袋搬下来,一边说:“这是宿汀给你的,还有陈雨宁和圆圆,对了,还有于阳的,他们没时间,就都托我带过来了,大部分都是吃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搬完东西,曲砚给他倒了杯白水,“只有这个,你将就喝吧。”
郎栎环顾一周,中肯道:“你过得不错。”
“当然,我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因为之前燕行章的事情,他们间的关系要比从前真实很多。
郎栎掀开一只裤腿,亮出膝盖处的铁环,“怎么样?带上它走路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要不要我也给你搞一套?不过你情况特殊,最好还是先来邺风做个全面检查,然后我给你量身定做。”
曲砚从前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能重新站起来,这时却说:“再等等吧,我不着急。”
郎栎了然他的意思,看向趴在曲砚腿上的狼,意有所指:“它倒是惬意,也不管别人。”
曲砚捏着狼的一只耳朵,“你和它说这些它也听不懂。”
“也是。”郎栎轻叹一声,喝了口水说起别的,“圆圆还给你带了一幅画,画的应该是你和燕灼,我看不太出来,她可和我告状了,你答应和燕灼去看她的表演,结果最后没有做到,圆圆因此难过了好几天。”
曲砚微怔,“我确实食言了,以后再和她道歉。”
这个以后当然是指燕灼恢复以后。
“不说这个了。”郎栎自知说错话,“它和你亲近许多了。”
狼的下巴贴着曲砚的膝盖,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曲砚身上,看的出来对曲砚很亲近信任。
曲砚对此也很满意,在那个寒冷的雪夜,狼低着头舔舐他的手指,也是在向他露出柔软的腹部,它向曲砚交付出了自己,以臣服的姿态。
到底是训过狼的人,曲砚又一次成功了。
他点了点头,“嗯,我感觉得出来,它在慢慢恢复。”
即使只是一些微小的变化也足够让人欣喜。
郎栎只当他是在强颜欢笑,要是他自己,早就会放弃燕灼——他一向认为人类的感情十分淡薄,尤其是情爱,不过兴许曲砚和燕灼是个例外呢,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击曲砚。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给曲砚送完东西就要离开,曲砚送他出去。
上车之前,郎栎又停下步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褐色的透明药瓶装着满满的白色药粒,一晃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曲砚问:“这是什么?”
郎栎扫过他苍白的脸,“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之前是我误判,没想到你的身体会虚弱到如此地步,这个药你先吃着,算作暂时缓解,如果你不想回邺风,下次我带仪器过来,重新给你做一次检查。”
不等曲砚说话,他紧接着摆手,“不用道谢也别说别的,要不是你们我早死在燕行章手里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郎栎开车离开,曲砚摇了摇手里的药瓶,狼被声音吸引,凑过来闻了闻,它没什么兴趣,又要继续睡觉。
曲砚捉住它的嘴,指尖碰到它的鼻尖,“你要快点恢复,不然我的身体太差,就没办法再给你梳毛了。”
狼静静看着他,良久,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日子周而复始,转眼就是曲砚的生日。
他自己不记得,却有人帮他记着,方予带着小毛回来了。
之前只是随口一说,能被小毛记住曲砚自己也很惊讶。
他们俩带着大包小裹回来,方予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曲砚做一顿丰盛的生日宴,如此热情曲砚都不忍打击。
狼的春困一直持续到现在,连方予他们回来它都没提起多大兴趣。
长大的小狗崽以为狼是它的同类,兴奋地在狼身边转来转去,还试图用头去拱狼,狼不耐烦地睁开眼,一巴掌把狗崽挥开。
小狗崽被掀倒在地,懵得尾巴也不摇了,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
小毛赶紧过来把它抱走,心疼地揉了揉它的小脑壳,“狼坏,咱们不跟它玩了。”
方予厨艺一向很好,但曲砚看着桌子中央那个巨大的粉色寿桃还是沉默了,“这也是你做的?”
他觉得自己还没到吃寿桃的年龄。
“当然不是。”方予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从基地带过来的半成品,我只做了一部分。”
曲砚一生中受到的好意很少,一大部分竟然都是来自末世后,他难得有些沉默,在方予和小毛推搡着让他许愿时也没拒绝,真的闭上眼沉默了几秒。
寿桃是奶油糊的,没有哪个小孩能拒绝甜腻腻的奶油,最后一大半都进了小毛肚子里。
他先吃饱了,领着毛毛出去撒欢。
饭桌上只剩两个成年人,方予这才把酒拿出来,给自己和曲砚都满上一杯,“曲哥,我敬你,祝你生日快乐。”
他不是能说会道的人,祝福都十分朴实无华。
“谢谢。”
白酒划过喉管,辛辣带来火烧般的感觉。
曲砚很少喝酒,更别提有什么酒量,只是几口,他就有些醺醺然了。
方予则彻底醉了,他喝醉以后与本身性格形成巨大的反差,变成一个感情充沛的话唠,喜欢说一些煽情的话。
“哥、曲哥,你人真特别好!但是、但是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曲哥,我最初以为你不是什么好人,一直防备着、防备着你,对不起……曲哥,我接近你只是想蹭你的饭……呜呜……”
曲砚的手被攥住,正应付着痛哭流涕的方予,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他回头去看,只见还剩半瓶的白酒从桌角掉了下去,正好砸进狼平时吃饭用的铁盆里。
白酒都洒了出去,狼听到声音,缓慢踱步走过来。
曲砚猜到它的意图,立刻严肃摇头,“你不能喝。”
狼瞥了他一眼,接着探出舌尖。
这是一定要喝了,狼其实是个倔脾气。
曲砚觉得头更晕了,方予还一个劲地要往他身上凑,曲砚怕他的眼泪蹭到自己身上,只能用力摁着他。
片刻后,他已经精疲力尽,方予终于睡了过去,和小毛一起把方予扶进卧室,曲砚回来时面对一片狼藉的餐桌和被狼舔得一干二净的铁盆,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碗筷可以明天再收拾,曲砚眼前重影,狼变成了好几个,他兀自喃喃:“狼可以喝酒吗?”
狼歪头,别的狼它不知道,反正它是能喝酒的。
但是酒好难喝,它再也不要喝了。
曲砚醉得厉害,两只手都使不上力气,移动轮椅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狼先他几步蹲在卧室门口,无声地催促着他。
曲砚晃了下头,前方的狼他看不太真切,含糊地说:“燕灼,过来帮我。”
许久无人应答,曲砚自嘲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说:“我又忘了。”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没像往常那样觉得冷,甚至久违地有点热,推开卧室门,他一边扯开衣领,绯红色的脖颈连带着一小片胸膛共同裸露。
曲砚呼吸有些重,他绕过狼睡觉的软垫,走到床头柜旁边,拉开抽屉拿出药瓶。
谨遵医嘱,每天要吃两次药,即便醉了酒他也没忘。
他当然可以放任自己的身体虚弱下去,反正也死不了,总归不过是难受一些罢了,可他担心某天燕灼醒来看到他这副样子,燕灼一定会自责难过。
曲砚不要让他产生这样的情绪。
手不太听使唤,他好久才把药瓶拧开,倒出的药片也没拿稳,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不能让狼吃了,这样想着,他当即弯腰去捡。
药片不知滚到了哪里去,眼前视线模糊,他怎么找也没找到,还一个恍惚从轮椅上栽了下去。
从轮椅上摔倒是常见的事,尤其是他最初使用轮椅的那一年,他甚至都能猜到这样摔下去哪个部位会最疼,然而并没有,他好像落进了一个怀抱。
没有料想中的疼,只有安稳。
黑暗中产生了久违的熟悉,曲砚什么都看不到,掌心碰到的却是温热的皮肤。
指尖瑟缩了一下,他猜想自己是在做梦,他梦到了燕灼。
搂在他腰上的手臂在一点点收紧,卧室里昏暗无光,曲砚听到有人在他耳畔呢喃:“阿砚……”
一下又一下,沙哑粗粝的声音扎着耳朵,又疼又痒。
“燕灼?”
“是你吗?”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但并不期待回答。
他害怕一旦得到回答就会梦醒。
果真是醉得厉害了,竟然能梦到如此真切的燕灼,兴许是他刚才许的愿望成真?
曲砚紧紧抓着燕灼的手臂,这是他的生日礼物,他不想松手。
他感觉自己被凌空抱起,转了一圈后被放到床上,身下是柔软厚实的被子,胸膛在松散凌乱的衣领下微微起伏,他含着醉意开口:“这一年来我总是后悔,后悔离开你的那两年,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个两年,却被我平白地浪费了……”
他虚度了太多光阴,所以现在得到惩罚。
梦中的燕灼听着他的话,低下头和他亲吻,似是无言的安慰。
两张同样滚烫的嘴唇相碰,曲砚被烫了一个哆嗦,他却不想退开,像久旱之人突逢逢甘霖,如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就算是梦又如何,他要牢牢抓着燕灼,哪怕梦终究会醒。
他要竭尽全力地汲取燕灼的温度,才能在醒来后靠着余温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他在被子下蜷缩起身体,想念燕灼温暖的怀抱和灼热的吻。
此时此刻愿望终于实现,兴许天公作美,让他在生日这天短暂地陷入一个美梦。
他勾着燕灼的脖子,轻轻吐息:“好冷……”
两具身体紧密相依,并不能让曲砚满足,他想和燕灼做两棵生长在一起的树,共享同一片阳光和空气,树叶和枝条由他们共同孕育,蛀虫啃咬的疼痛也要一起承受,埋藏在地下的根系互相争夺养分,会有人流血和痛苦,但无人会质疑他们的情感,这一切都是他们亲密的象征。
四下寂静无声,曲砚用命令的语气说:“燕灼,抱紧我,再紧一点。”
最好把他融进骨血,他想,也许那样他就不会再冷了。
他不想再冷了。
天刚蒙蒙亮,小毛揉了揉眼睛,被冻醒了。
双人床只有一张被子,喝醉的他哥十分霸道,一个人卷走了所有被子,清晨难免有起床气,小毛不服气地撇嘴,朝着他哥的后脑勺来了一掌,“哥!你快起来!”
天知道他这一晚被冻醒了多少次,以后肯定不能再让他哥喝酒了。
挥出去的一掌威力不小,方予哼了一声,但没彻底醒来,只循着声音朝小毛的方向来了一脚。
小毛毫无预料,被一脚踹下床。
地板冰凉,他的心也跟着凉了。
他决定了,今天一天都不理他哥了。
事已至此,再睡也睡不着了,难得回来一次,不如先带着毛毛去树林里野上一圈,说不定能走运地逮只兔子野鸡什么的。
在小毛心里,毛毛和曲哥的狼比起来是半点不差的,狼能捉到猎物,他的毛毛也一定能。
打定主意,他又忿忿地蹬了熟睡的他哥一眼,穿好衣服往出走。
绕过客厅,他原想着先去洗把脸,却在经过厨房时停住了。
厨房和昨晚相比没什么变化,桌下是倒着的酒瓶,桌上则一片狼藉让人看都不想看,一切都和昨晚一样,唯一例外的——为什么会多出一个裸男啊?????
小毛的惊呼声堵在喉咙里,余光往下一瞥,只见毛毛被吓怕了一样躲在椅子下面瑟瑟发抖,竟然把他的毛毛吓成这样,他瞬间生出一股怒火,然而火还没发出去,那个裸男先抬起了头,看着他问:“水,在哪?”
语调有点古怪,但人长得怪帅的,小毛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奇怪语调。
晃了晃头,他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你谁啊?什么时候进来的?速速招来,不然我打的你哭爹喊娘!”
话说得挺有气势的,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裸男是个大高个,身上肌肉分明,小毛预判了一下,他打不过。
那裸男见他这副架势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仍旧看着他说:“水,曲砚,喝水。”
听到他说曲砚,小毛松了口气,原来是曲哥认识的人,“要喝水啊,那要去草坪上的水井打,我去打吧。”
他走过去拎起水桶,这才发现裸男也没完全裸着,起码下半身还缠着个浴巾呢。
“谢谢。”裸男又说话了。
人还挺有礼貌的,小毛手脚轻快,很快就提了满满一桶水回来。
裸男拿着装满水的杯子,指了指曲砚卧室的方向,“我,回去。”
小毛明白他话的意思,点了下头说:“行,你回吧。”
眼见着裸男往回走,小毛还是觉得哪里很奇怪,视线下移,看着裸男屁股后一摆一摆的尾巴,他懵了,这尾巴熟悉得很,原是长在曲哥的狼身上的,怎么现在跑这男人身上了?
他呆住了好几秒,猛地发出一声惊嚎,赶紧回屋叫他哥,一边跑一边喊:“啊啊啊啊不好了哥,狼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