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时候晏饮昭有一个目标，摘掉头顶一半属于秦聆渺的光环，成为独当一面的王牌。
他用两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但带不动貌合神离的队友、对他颇有意见的高层。
两年无冠的前三冠王沦为笑柄。
直到他与秦聆渺重逢。
十九岁的时候晏饮昭有了新的目标。
他觉得自己挺喜欢前队友。
重逢后双向暗恋，之前纯队友。
爹系长发美人攻＆骄狂阳光霸道（？）受
晏饮昭的幻想：（将秦聆渺抵在墙上）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晏饮昭的现实：（乖巧）哥你说什么是什么。
夜十点整，初秋风凉，A省的省城电竞场馆内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响，里面大概夹杂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叹息，但结局已定。
晏饮昭最先摘下耳机，他认真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耳机线，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次比赛结束时那样，低垂的眼帘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神情却很平静。
他有一瞬间将目光投向座无虚席的观众席，然后他移开视线，目光在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的“战败”两个水墨风的字上一晃而过。
乾坤战队的经理陈印候在电竞室外。晏饮昭动身出门，队友的神情和他相比全然两个天地，陈印忧虑地看他一眼，捧着资料对另几个人说：“主教练在休息间等你们，去做个赛后复盘。”
晏饮昭没说话。
“还有什么好复盘的，”其中一个队友开口，“咱都知道战队要解散了，再复盘有用吗？最想拿冠军的豪门战队，成绩一次比一次差……啧，陈经理，咱这次拿的可是第四，赞助方不是都说了吗，进不去前三，我们都得滚蛋。”
陈印板着脸：“现在乾坤战队还没解散，唐宇，还是说你打算以后都不再做职业选手？”
唐宇扯了扯唇角，舌尖顶了下牙齿，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先去做赛后复盘，你们有没有意见？”陈印转头看向另外几个人。
众人摇摇头，跟着陈印穿过走廊，进了休息间。
现在是赢家接受采访庆祝获胜的时候，输家的休息间里虽然谈不上愁云惨淡，却也相当压抑。
晏饮昭熟练地坐到距离主教练最近的沙发上，然后靠着沙发背，头一仰，整个人瘫坐在那儿。
主教练深吸口气，开始进行本场比赛的赛后复盘。
乾坤战队是《江湖》爆火全球后组建的元老级豪门战队之一，自始至终老板与赞助商的目标都是获得全国赛事总冠军及全球赛事总冠军。
为此，负责人花费巨大代价网罗了一大堆知名选手，其中也包括当时人气封顶，号称拆剑流王者的少年天才，三冠王晏饮昭。
名头响亮，技术过硬，天纵奇才，是当时晏饮昭身上最鲜明的光环。
作为一个以基础招式搭配部分特殊招式进行对抗的游戏，《江湖》在休闲生活和副本挑战方面也是体验顶尖的优质游戏，能在爆火初期就拿到这等光环的晏饮昭绝不会是个菜鸟。
但在他离开细雨战队，转而加入乾坤战队后，他就再也没有拿到过冠军。
乾坤战队在冠亚之战里失败过一次又一次，后来甚至只能拼死拼活去拿个季军。
不管是战队的负责人，还是经理，包括主教练以及队友们，都逐渐产生怀疑，开始心浮气躁。
更何况这种牵扯输赢的对抗比赛，观众的负面情绪时刻都充斥着每个角落，受尽冷嘲热讽的乾坤战队，在心态严重失衡之下，在这次的季军决战里1V1优胜两分，2v2三局全输，6v6夺旗战里勉强积下六分，共获八分，遗憾输给了黑羽战队。
不需要去看论坛微博上是什么样的评价，乾坤战队所有人都能预料到从上到下肯定都已经被架在了耻辱架上。
尤其是晏饮昭。
他黑粉遍地，最大的黑料如影随形从不曾被人忘记，无论是输是赢，都会是乾坤战队那个被嘲讽辱骂最多的选手。
赛后复盘进行了四十分钟，主教练说到嗓子冒烟，结束的时候，特意又留下晏饮昭，想着开导开导这位王牌。
晏饮昭说不用，他看起来确实没受什么影响，神情挑不出哪里不对，说话的语气也很正常。
但越正常越让人忧心。
“……你这段时间还是别看微博。”好几分钟，主教练只憋得出这一句话。
以往乾坤战队虽然只能拿个季军，却也是挤在前三里。再怎么也不至于被粉丝撕成碎片——但今天不同。这是乾坤战队创立以来最差的成绩，也是大爆冷。
“我们都知道这次失败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主教练说，“队友之间不能完全信任、合作……想走的，想退役的，彼此产生矛盾无法配合的，都是我们这次没能拿到前三的问题。”
晏饮昭就笑了笑，说：“我没那么脆弱，真的。我要是随随便便就受不了了，那我早就退役了。”
说来也没错。
细雨战队的队长秦聆渺在总决赛的舞台上宣布退役的时候，对晏饮昭铺天盖地的谩骂嘲讽，比这之后任何一次都更疯狂。
陈印旁听了一整场采访，又回来听完赛后复盘。
晏饮昭这次走在最后，他跟着帮晏饮昭提外设，走出场馆的时候，黑羽战队的粉丝们还在广场上笑着夸赞自家的选手。而他们好像形单影只的某种过客，很快从人潮外路过。
陈印忽然想起和晏饮昭签约后的第二个月，那时秦聆渺退役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晏饮昭被骂得感觉已经是要生生世世进畜生道的人渣。那天夜里很晚，陈印发现晏饮昭一个人在游戏里采草药。
他突然觉得晏饮昭很可怜。
那个时候晏饮昭只有十七岁，年少轻狂的时候，一个人背下这么多辱骂，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于是陈印就问：“你会不会有点恨秦聆渺？”
彼时晏饮昭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采着草药，一边问：“恨他做什么？”
陈印说：“他在总决赛的舞台上宣布退役，让你挨了这么久的骂。”
晏饮昭有那么几秒钟是沉默的。
然后他告诉陈印：“没办法恨啊，因为是我告诉他这么做的。”
陈印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分开还是一起，我们都应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晏饮昭转过头看着陈印，眼睛里盛满光。他肤色白，头发有些长，是时下非常博人好感的那种长相，可以说得上漂亮。
他又说：“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既然我们都认为自己没有错，那为什么要把它当成是错的？”
回到基地，指针已经走向凌晨一点，陈印张罗着给队友们买了些夜宵，一张张双目无神、失意颓丧的脸围坐在一起，活生生把领队的瞌睡都给吓醒。
晏饮昭只拿了杯奶茶就走了，一个人坐到训练室里，登入游戏。
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登陆自己的大号，而是选择了一个拿着唐刀，戴着斗笠的小号。
刀客很快从夜色里一步步走了出来，踏入江湖。
《江湖》问世至今，重度PVP选手和PVE选手多如牛毛，休闲玩家更是遍地都是，哪怕是凌晨一点，郊外也还是几步一个人影，更不用说人山人海的城区。
晏饮昭操作着刀客在野外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看看山，一会儿下河抓鱼，也是他运气不错，很快撞上了野外BOSS的刷新，但他运气也没那么不错，因为撞上的时候他和BOSS正好大眼对小眼。
这个BOSS的特殊机制，单独对战时直接开启狂暴模式。
晏饮昭只好打起精神应对BOSS的追杀，操作着刀客尽力躲避技能，时不时抓准时机打一套曾经学过的连招。
没过几分钟，附近的玩家听到通报，纷纷跑来支援，一时间技能声音和附近语音乱成一团，不出一分钟，刚刚还狂暴得好似无敌的BOSS倒地就睡，睡眠质量极佳。
掉落的材料直接落到参与战斗的玩家背包里，晏饮昭没兴趣看，扭头就准备走。
他还没挪出两步，私聊的信息框就闪了两下。“嘀嘀。”
晏饮昭点开一看，是刚才混在人群里打怪的路人，看头像好像是个新手玩家。
【一刀劈华山】：哥们儿，你是慢刀流啊？！你是不是慢刀流？我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是慢刀流的套路！
【一刀劈华山】：急急急急！！
晏饮昭打了个哈欠。
他不太想回复，正准备关掉窗口，忽然莫名其妙反悔了，回了句：慢刀流很稀奇吗？
【一刀劈华山】：也不是稀奇啊，主要是你用的这个套路吧，我觉得和我师父教我的很像啊！！
【一刀劈华山】：不过我一直都学不会，我师父还跟我说是什么基础连招！我才不信，我看论坛了，这套连招是秦神以前发布在论坛里的，操作难度简直是突破天际好吗#哭
【一刀劈华山】：秦神你知道吧，秦神！就是那个慢刀流之神！就是那个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用慢刀夺冠的选手！
【一刀劈华山】：刚看你用得还挺熟练，哥们儿，你应该挺厉害啊，虽然看你等级还不到五十级，但你应该是个小号吧？你也是秦神粉丝？
晏饮昭一时有些头疼。他没想到这位玩家说话如此滔滔不绝、热情洋溢，简直让他有些恐人。
【懒得想用户名】：我就是个休闲玩家。
【一刀劈华山】：休闲玩家怎么了，我师父也是个休闲玩家啊！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很强啊，一只手都能吊打我。
【懒得想用户名】：那你就好好跟着你师父学，想玩好慢刀流，要下的功夫可不小。
【一刀劈华山】：#吃惊#吃惊
【一刀劈华山】：哥们儿，你说的这句话和我师父说的话一模一样啊。
晏饮昭没想再聊，打了句先下了，还没来得及发送，一刀劈华山突然给他推了个好友推荐。
【一刀劈华山】：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哥们儿，要不你也拜我师父为师吧，我不介意多你一个师弟。
晏饮昭眨了眨眼。
他对着好友推荐名片上的那个ID走了会儿神。
【化雨声】
是秦聆渺曾经给他说过的小号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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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VP：玩家对战玩家。
PVE：玩家对战怪物，即打副本。
休闲玩家：咸鱼，也叫PVX。
我流电竞，游戏没有原型，操作类似于ABABBBAB搓招，但是搭配有基础招式和特殊招式，也可以选择技能模式（只适合PVE和PVX）
晏饮昭到底没去申请好友。
他退出游戏，对着空荡荡的桌面发了会儿呆，手指无意识地捻起耳机线，一圈又一圈地缠到手腕上。
秦聆渺宣布退役的那天，他们的微博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状态。
挽留不舍、痛心理解，无数解说、选手、粉丝，都在遗憾秦聆渺的离开。
那是《江湖》问世以来人气最高的职业选手，慢刀流玩家心中的唯一真神，晏饮昭曾经笑话这种说法有些过头，但事实就是如此，离开秦聆渺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合衬的那把刀。
这两年来晏饮昭遇见的采访数不胜数，或鼓励，或试探，问他后悔不后悔。
晏饮昭认为自己更遗憾。
乾坤战队没能跻身前三，网络上节奏铺天盖地，陈印勒令他们所有人都卸载微博，不看论坛，最好是什么都别看，等总决赛彻底结束后再和外界联系。
唐宇说这是强行闭关。
陈印：“不闭关你打算怎么办？和他们吵起来？”
“我没那么想。”唐宇说。
陈印扭头去看晏饮昭，问：“你没看吧？”
晏饮昭说没有。
他看微博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混什么电竞论坛，人生乐趣好像除了比赛就是冲分，过得相当简单。
陈印松了口气。
晏饮昭想了想，也没问网上是不是骂他骂得很难听。他寻思这事儿是跑不掉的，对于任何一个讨厌他的人来说，只要他没夺冠，他就是罪大恶极，唯一指定菜鸟。
那都无所谓。
晏饮昭下午的时候登上游戏做了做日常。
大号的私聊常年是设置的禁止陌生人私聊的模式，只有几个同在圈子里的朋友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看天山】：来打世界BOSS。
【莫生气之王】：我凌晨出了个巨好的道具，找你人你居然不在，怎么回事，输了也不打游戏是吧？
【暴击小子】：极品道具点击就送，如有意购买请回复111。
晏饮昭险些被逗笑。
他申请了看天山的队伍，转头回复另外两个人：废话不多说，最近可能是要少上。
【暴击小子】：极品道具不要了？
【驰马试剑】：不稀罕。
【暴击小子】：行啊大明星，做职业选手都看不上极品道具了是吧？
晏饮昭回了个表情，等到整点和看天山一起打完世界BOSS就下了线。
他思考两秒，悄悄上了小号。
像是在做贼。
结果被一刀劈华山当场抓获。
【一刀劈华山】：哎呀哥们儿，没想到你这么早就上线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时差党，太巧了哥们儿，一起下副本吧。
【一刀劈华山】：昨晚你下线后我又看视频苦练连招，感觉有点儿那种感觉了，你帮我看看。
【一刀劈华山】：速进队伍。（副本山海战队伍人数3/12）
晏饮昭无奈之下只能被拉进队伍。
队里人数还少，晏饮昭传送到副本门口，揉着脖子看一刀劈华山“苦学苦练”的慢刀连招。
评价是一坨。
但晏饮昭评价不出来，他勉强夸赞：还是很有进步的。
一刀劈华山大受鼓舞：我就说我还是挺有天赋的。
【一刀劈华山】：我师父劝我别玩连招，让我切成技能模式当个老老实实的PVE玩家，我是不肯的。
【一刀劈华山】：我是想打职业的人！
【懒得想用户名】：你想打职业？
【一刀劈华山】：那是，我要和那个晏饮昭决一死战。
晏饮昭本人：？
【懒得想用户名】：你和他有仇啊，你怎么要和他决一死战？
【一刀劈华山】：当然有仇。
甚至信誓旦旦：晏饮昭是我们整个慢刀流的敌人！
晏饮昭答不上来。
无法，他只能回复一串省略号。
事实上一刀劈华山这句话说得也不算夸张。
毕竟《江湖》从封测、内测到公测，整个慢刀流的招式创解几乎都是秦聆渺在身先士卒，说他是慢刀玩家心中的灵魂人物也不为过。
作为一个PVE愁破头，PVP掐人中，只有PVX截图时技能够慢才有那么一点儿优点的慢刀流派，玩家虽少，却有九成都是为了追寻秦神荣光而来的玩家。
这不是晏饮昭夸张。
在秦聆渺没有宣布退役之前，世界上随便抓个慢刀流的玩家，一问偶像，一定会是他。
就算是现在，只要有人刷喇叭喊一句秦聆渺慢刀流的神，那也必然是一呼百应的。
偏偏晏饮昭和秦聆渺做过队友，又在最巅峰的时候分开。
如果说有什么人恨晏饮昭，那慢刀流玩家十个里八个都恨他。
真像一刀劈华山那么说的，晏饮昭想，那他确实也是属于和一刀劈华山有仇了。
一刀劈华山完全没有领悟到新认识的朋友满心无力。
他振振有词，他字句清晰。
【懒得想用户名】：但是慢刀流很难在比赛里获胜。
实事求是。
【一刀劈华山】：#生气#生气，难又怎么了？再艰难，昔年秦神也还是夺得了冠军！
【懒得想用户名】：当时游戏只有2v2比赛，现在增加了1v1还有6v6，没那么简单。
【一刀劈华山】：那怎么了！咱可以只参加1v1和2v2的比赛啊！
晏饮昭哭笑不得。
《江湖》的竞技比赛模式是积分制，总共三种竞技类型，为示公平，一个选手最多只能参与两项。而在许多职业选手看来，慢刀流除非是秦聆渺那种水平，否则哪个阶段上场都属于送菜。
一刀劈华山着实有自信。
晏饮昭正色道：你倒是很有想法。
但更残忍的事情晏饮昭没说。
譬如曾经也有个年轻的慢刀流选手，他自认十分有天赋，在青训比赛上倒是闪闪发光，有过几分光彩。
结果在和首发队训练赛后被打得道心破碎，从此成为了一个快刀流职业选手。
一刀劈华山仍不忘强调自己的坚定。
【一刀劈华山】：反正为了和晏饮昭同台竞技，报此大仇，我一定要再接再励，争取让师父对我的评价越变越好#握拳
【懒得想用户名】：你有这份坚持的心，何愁大事不成。
有一说一，晏饮昭还是挺欣赏一刀劈华山的这种心态。
所谓电子竞技，不是在被对手破防，就是在被队友破防，打完比赛，还得被教练和粉丝一起破防，成天水深火热，心态但凡差一点，出道当天即退役。
【一刀劈华山】：嘿嘿，我也觉得我心态很牛，师父选我做徒弟可能就是因为我有这份心吧！
【一刀劈华山】：不是我说，我觉得师父肯定也讨厌晏饮昭。
晏饮昭：。
他心跳漏了一拍，很茫然地发了个问号。
【一刀劈华山】：慢刀流玩家都不满意他，我师父也是慢刀流，那我师父肯定也和他有大仇！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晏饮昭舒了口气，说：那不一定。
【一刀劈华山】：怎么就不一定，我觉得一定。
又等了两分钟，队伍终于组齐了十二个人，所幸他们运气不错，遇到的队友没有绝世大坑货，很快就打通日常副本解散了队伍。
一刀劈华山秒发组队邀请，并上书：速来。
晏饮昭下意识点了同意，一刀劈华山立刻开启组队传送。还没等晏饮昭看清楚日常副本掉落的道具，自己就落地在涂山圣地，和一刀劈华山正面对上刷新出的野外BOSS。
【一刀劈华山】：我去！这里怎么有BOSS！
两个小号被BOSS追得上蹿下跳，晏饮昭有心回头反打，刚按了两下招式，想起自己现在玩的是慢刀而不是拆剑，当场扭头就跑，加速灌满，把一刀劈华山远远儿抛在身后。
【一刀劈华山】：哥们儿，要死一起死啊！你别跑！！
【一刀劈华山】：还跑是吧，你等着，我这就摇人，打完BOSS我必找你算账#发怒
此人说到做到，张口要闭口就到。
没一会儿，一刀劈华山的消息又弹了出来：BOSS已经死了，哥们儿回来吧。
晏饮昭问：真的假的？
【一刀劈华山】：骗你做什么，就我这人脉，摇人秒秒钟的事儿。
本着游戏里上当也不会丢钱的良好心态，晏饮昭也真就往回走了。
一刀劈华山的角色站在刚才的传送点旁边，面前是倒下的野外BOSS，左边是召师旗帜。
见到那面旗的时候晏饮昭就后悔回来了。
但为时已晚。
一刀劈华山已经扯着附近语音喊起来了：“啊对对对这就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哥们儿，快过来，这是我师父，咱见见，这什么，慢刀流的史诗级会晤啊！”
晏饮昭差点没绷住。
他没好意思继续站在原地，怕一刀劈华山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只能若无其事地走到两人面前，干巴巴在附近发了行字：你好。
化雨声没进队，也没开语音，回复了句：你好。
【附近】一刀劈华山：师父，你俩嘛呢，就这么打招呼，一点儿都不亲切！咱们可都是玩慢刀的啊！正所谓天下慢刀一家人，你是锦衣卫，我也是锦衣卫，哥们儿——
一刀劈华山的语音响了起来，带着点儿破音：“你怎么不是锦衣卫啊！！你这个慢刀流的叛徒！！！！”
晏饮昭：……
化雨声：……
--------------------
昭昭：前队友逼格这么高，显得我不太行。
陈经理：俗话说得好，白月光是完美的，死掉的白月光是无敌的，咱们秦神就是那死掉的白月光，你的逼格怎么能打得过他呢？
昭昭：（沉思）（点头）合理。
晏饮昭沉默几秒，勉强应答：……一定要是锦衣卫吗？
一刀劈华山把化雨声组进队里，看架势，像是要对晏饮昭来个三司会审。
【队伍】一刀劈华山：我不允许你不是锦衣卫！#握拳
霸道总裁般的话语令人惊叹。
一刀劈华山更意犹未尽拉住旁边的裁判：师父你说，咱们身为慢刀流玩家，必然是要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队伍】化雨声：夸张。
【队伍】一刀劈华山：师父！！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我们同为慢刀流，自然是要守望互助，同心同德，你怎么能背叛！
【队伍】化雨声：你要是很闲的话，不如抓紧时间练好你的连招。
【队伍】一刀劈华山：……
【队伍】一刀劈华山：我这种天赋型选手，非要用这么多时间去练习吗！
【队伍】化雨声：谁说你有天赋？
【队伍】一刀劈华山：师父，你当初同意收我为徒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天赋、我的努力、我的勤恳、我的不屈不挠感动了您？
【队伍】化雨声：不是。
【队伍】化雨声：是你烦到了我。
妙语连珠的某人就此心碎成粉末。
晏饮昭本来想跟着他们去演武场里，试探一下化雨声究竟是不是秦聆渺本人，结果路还没来得及走几步，陈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
摘下耳机，晏饮昭跟在陈印身后走出训练室，两个人拐进走廊的角落里，落地的绿植盆栽将他们的身形挡住大半。
陈印神情有些凝重：“高层开会，确实说到要解散战队……你和乾坤这边的合约还没到，所以他们大概意思是把你挂牌，先调到别的战队。但是因为合约问题，你不能当成是纯粹的自由人，必须是高层决定你去哪个战队。”
“你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晏饮昭笑了笑，问，“是高层打算让我去的战队不好？”
“非常差。”陈印说，“我听内部消息，高层里有人对你有意见，觉得花高价把你拉进乾坤战队是浪费了他们的钱，所以别的人合同好说，你的合同一定会给你卡着。”
晏饮昭问：“没什么要紧，不过……他们到底想要我去哪个战队？”
陈印道：“新成立的战队，叫乘风。”
见晏饮昭拿出手机，陈印又补充道：“你现在搜不到，这个战队是最近才有成立的风声，而且只在内部有消息，里面有什么成员谁也不知道。不过目前我拿到的最新消息，其他战队的首发选手不会离队。”
他用两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但带不动貌合神离的队友、对他颇有意见的高层。
两年无冠的前三冠王沦为笑柄。
直到他与秦聆渺重逢。
十九岁的时候晏饮昭有了新的目标。
他觉得自己挺喜欢前队友。
重逢后双向暗恋，之前纯队友。
爹系长发美人攻＆骄狂阳光霸道（？）受
晏饮昭的幻想：（将秦聆渺抵在墙上）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晏饮昭的现实：（乖巧）哥你说什么是什么。
夜十点整，初秋风凉，A省的省城电竞场馆内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响，里面大概夹杂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叹息，但结局已定。
晏饮昭最先摘下耳机，他认真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耳机线，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次比赛结束时那样，低垂的眼帘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神情却很平静。
他有一瞬间将目光投向座无虚席的观众席，然后他移开视线，目光在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的“战败”两个水墨风的字上一晃而过。
乾坤战队的经理陈印候在电竞室外。晏饮昭动身出门，队友的神情和他相比全然两个天地，陈印忧虑地看他一眼，捧着资料对另几个人说：“主教练在休息间等你们，去做个赛后复盘。”
晏饮昭没说话。
“还有什么好复盘的，”其中一个队友开口，“咱都知道战队要解散了，再复盘有用吗？最想拿冠军的豪门战队，成绩一次比一次差……啧，陈经理，咱这次拿的可是第四，赞助方不是都说了吗，进不去前三，我们都得滚蛋。”
陈印板着脸：“现在乾坤战队还没解散，唐宇，还是说你打算以后都不再做职业选手？”
唐宇扯了扯唇角，舌尖顶了下牙齿，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先去做赛后复盘，你们有没有意见？”陈印转头看向另外几个人。
众人摇摇头，跟着陈印穿过走廊，进了休息间。
现在是赢家接受采访庆祝获胜的时候，输家的休息间里虽然谈不上愁云惨淡，却也相当压抑。
晏饮昭熟练地坐到距离主教练最近的沙发上，然后靠着沙发背，头一仰，整个人瘫坐在那儿。
主教练深吸口气，开始进行本场比赛的赛后复盘。
乾坤战队是《江湖》爆火全球后组建的元老级豪门战队之一，自始至终老板与赞助商的目标都是获得全国赛事总冠军及全球赛事总冠军。
为此，负责人花费巨大代价网罗了一大堆知名选手，其中也包括当时人气封顶，号称拆剑流王者的少年天才，三冠王晏饮昭。
名头响亮，技术过硬，天纵奇才，是当时晏饮昭身上最鲜明的光环。
作为一个以基础招式搭配部分特殊招式进行对抗的游戏，《江湖》在休闲生活和副本挑战方面也是体验顶尖的优质游戏，能在爆火初期就拿到这等光环的晏饮昭绝不会是个菜鸟。
但在他离开细雨战队，转而加入乾坤战队后，他就再也没有拿到过冠军。
乾坤战队在冠亚之战里失败过一次又一次，后来甚至只能拼死拼活去拿个季军。
不管是战队的负责人，还是经理，包括主教练以及队友们，都逐渐产生怀疑，开始心浮气躁。
更何况这种牵扯输赢的对抗比赛，观众的负面情绪时刻都充斥着每个角落，受尽冷嘲热讽的乾坤战队，在心态严重失衡之下，在这次的季军决战里1V1优胜两分，2v2三局全输，6v6夺旗战里勉强积下六分，共获八分，遗憾输给了黑羽战队。
不需要去看论坛微博上是什么样的评价，乾坤战队所有人都能预料到从上到下肯定都已经被架在了耻辱架上。
尤其是晏饮昭。
他黑粉遍地，最大的黑料如影随形从不曾被人忘记，无论是输是赢，都会是乾坤战队那个被嘲讽辱骂最多的选手。
赛后复盘进行了四十分钟，主教练说到嗓子冒烟，结束的时候，特意又留下晏饮昭，想着开导开导这位王牌。
晏饮昭说不用，他看起来确实没受什么影响，神情挑不出哪里不对，说话的语气也很正常。
但越正常越让人忧心。
“……你这段时间还是别看微博。”好几分钟，主教练只憋得出这一句话。
以往乾坤战队虽然只能拿个季军，却也是挤在前三里。再怎么也不至于被粉丝撕成碎片——但今天不同。这是乾坤战队创立以来最差的成绩，也是大爆冷。
“我们都知道这次失败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主教练说，“队友之间不能完全信任、合作……想走的，想退役的，彼此产生矛盾无法配合的，都是我们这次没能拿到前三的问题。”
晏饮昭就笑了笑，说：“我没那么脆弱，真的。我要是随随便便就受不了了，那我早就退役了。”
说来也没错。
细雨战队的队长秦聆渺在总决赛的舞台上宣布退役的时候，对晏饮昭铺天盖地的谩骂嘲讽，比这之后任何一次都更疯狂。
陈印旁听了一整场采访，又回来听完赛后复盘。
晏饮昭这次走在最后，他跟着帮晏饮昭提外设，走出场馆的时候，黑羽战队的粉丝们还在广场上笑着夸赞自家的选手。而他们好像形单影只的某种过客，很快从人潮外路过。
陈印忽然想起和晏饮昭签约后的第二个月，那时秦聆渺退役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晏饮昭被骂得感觉已经是要生生世世进畜生道的人渣。那天夜里很晚，陈印发现晏饮昭一个人在游戏里采草药。
他突然觉得晏饮昭很可怜。
那个时候晏饮昭只有十七岁，年少轻狂的时候，一个人背下这么多辱骂，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于是陈印就问：“你会不会有点恨秦聆渺？”
彼时晏饮昭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采着草药，一边问：“恨他做什么？”
陈印说：“他在总决赛的舞台上宣布退役，让你挨了这么久的骂。”
晏饮昭有那么几秒钟是沉默的。
然后他告诉陈印：“没办法恨啊，因为是我告诉他这么做的。”
陈印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分开还是一起，我们都应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晏饮昭转过头看着陈印，眼睛里盛满光。他肤色白，头发有些长，是时下非常博人好感的那种长相，可以说得上漂亮。
他又说：“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既然我们都认为自己没有错，那为什么要把它当成是错的？”
回到基地，指针已经走向凌晨一点，陈印张罗着给队友们买了些夜宵，一张张双目无神、失意颓丧的脸围坐在一起，活生生把领队的瞌睡都给吓醒。
晏饮昭只拿了杯奶茶就走了，一个人坐到训练室里，登入游戏。
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登陆自己的大号，而是选择了一个拿着唐刀，戴着斗笠的小号。
刀客很快从夜色里一步步走了出来，踏入江湖。
《江湖》问世至今，重度PVP选手和PVE选手多如牛毛，休闲玩家更是遍地都是，哪怕是凌晨一点，郊外也还是几步一个人影，更不用说人山人海的城区。
晏饮昭操作着刀客在野外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看看山，一会儿下河抓鱼，也是他运气不错，很快撞上了野外BOSS的刷新，但他运气也没那么不错，因为撞上的时候他和BOSS正好大眼对小眼。
这个BOSS的特殊机制，单独对战时直接开启狂暴模式。
晏饮昭只好打起精神应对BOSS的追杀，操作着刀客尽力躲避技能，时不时抓准时机打一套曾经学过的连招。
没过几分钟，附近的玩家听到通报，纷纷跑来支援，一时间技能声音和附近语音乱成一团，不出一分钟，刚刚还狂暴得好似无敌的BOSS倒地就睡，睡眠质量极佳。
掉落的材料直接落到参与战斗的玩家背包里，晏饮昭没兴趣看，扭头就准备走。
他还没挪出两步，私聊的信息框就闪了两下。“嘀嘀。”
晏饮昭点开一看，是刚才混在人群里打怪的路人，看头像好像是个新手玩家。
【一刀劈华山】：哥们儿，你是慢刀流啊？！你是不是慢刀流？我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是慢刀流的套路！
【一刀劈华山】：急急急急！！
晏饮昭打了个哈欠。
他不太想回复，正准备关掉窗口，忽然莫名其妙反悔了，回了句：慢刀流很稀奇吗？
【一刀劈华山】：也不是稀奇啊，主要是你用的这个套路吧，我觉得和我师父教我的很像啊！！
【一刀劈华山】：不过我一直都学不会，我师父还跟我说是什么基础连招！我才不信，我看论坛了，这套连招是秦神以前发布在论坛里的，操作难度简直是突破天际好吗#哭
【一刀劈华山】：秦神你知道吧，秦神！就是那个慢刀流之神！就是那个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用慢刀夺冠的选手！
【一刀劈华山】：刚看你用得还挺熟练，哥们儿，你应该挺厉害啊，虽然看你等级还不到五十级，但你应该是个小号吧？你也是秦神粉丝？
晏饮昭一时有些头疼。他没想到这位玩家说话如此滔滔不绝、热情洋溢，简直让他有些恐人。
【懒得想用户名】：我就是个休闲玩家。
【一刀劈华山】：休闲玩家怎么了，我师父也是个休闲玩家啊！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很强啊，一只手都能吊打我。
【懒得想用户名】：那你就好好跟着你师父学，想玩好慢刀流，要下的功夫可不小。
【一刀劈华山】：#吃惊#吃惊
【一刀劈华山】：哥们儿，你说的这句话和我师父说的话一模一样啊。
晏饮昭没想再聊，打了句先下了，还没来得及发送，一刀劈华山突然给他推了个好友推荐。
【一刀劈华山】：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哥们儿，要不你也拜我师父为师吧，我不介意多你一个师弟。
晏饮昭眨了眨眼。
他对着好友推荐名片上的那个ID走了会儿神。
【化雨声】
是秦聆渺曾经给他说过的小号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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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VP：玩家对战玩家。
PVE：玩家对战怪物，即打副本。
休闲玩家：咸鱼，也叫PVX。
我流电竞，游戏没有原型，操作类似于ABABBBAB搓招，但是搭配有基础招式和特殊招式，也可以选择技能模式（只适合PVE和PVX）
晏饮昭到底没去申请好友。
他退出游戏，对着空荡荡的桌面发了会儿呆，手指无意识地捻起耳机线，一圈又一圈地缠到手腕上。
秦聆渺宣布退役的那天，他们的微博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状态。
挽留不舍、痛心理解，无数解说、选手、粉丝，都在遗憾秦聆渺的离开。
那是《江湖》问世以来人气最高的职业选手，慢刀流玩家心中的唯一真神，晏饮昭曾经笑话这种说法有些过头，但事实就是如此，离开秦聆渺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合衬的那把刀。
这两年来晏饮昭遇见的采访数不胜数，或鼓励，或试探，问他后悔不后悔。
晏饮昭认为自己更遗憾。
乾坤战队没能跻身前三，网络上节奏铺天盖地，陈印勒令他们所有人都卸载微博，不看论坛，最好是什么都别看，等总决赛彻底结束后再和外界联系。
唐宇说这是强行闭关。
陈印：“不闭关你打算怎么办？和他们吵起来？”
“我没那么想。”唐宇说。
陈印扭头去看晏饮昭，问：“你没看吧？”
晏饮昭说没有。
他看微博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混什么电竞论坛，人生乐趣好像除了比赛就是冲分，过得相当简单。
陈印松了口气。
晏饮昭想了想，也没问网上是不是骂他骂得很难听。他寻思这事儿是跑不掉的，对于任何一个讨厌他的人来说，只要他没夺冠，他就是罪大恶极，唯一指定菜鸟。
那都无所谓。
晏饮昭下午的时候登上游戏做了做日常。
大号的私聊常年是设置的禁止陌生人私聊的模式，只有几个同在圈子里的朋友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看天山】：来打世界BOSS。
【莫生气之王】：我凌晨出了个巨好的道具，找你人你居然不在，怎么回事，输了也不打游戏是吧？
【暴击小子】：极品道具点击就送，如有意购买请回复111。
晏饮昭险些被逗笑。
他申请了看天山的队伍，转头回复另外两个人：废话不多说，最近可能是要少上。
【暴击小子】：极品道具不要了？
【驰马试剑】：不稀罕。
【暴击小子】：行啊大明星，做职业选手都看不上极品道具了是吧？
晏饮昭回了个表情，等到整点和看天山一起打完世界BOSS就下了线。
他思考两秒，悄悄上了小号。
像是在做贼。
结果被一刀劈华山当场抓获。
【一刀劈华山】：哎呀哥们儿，没想到你这么早就上线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时差党，太巧了哥们儿，一起下副本吧。
【一刀劈华山】：昨晚你下线后我又看视频苦练连招，感觉有点儿那种感觉了，你帮我看看。
【一刀劈华山】：速进队伍。（副本山海战队伍人数3/12）
晏饮昭无奈之下只能被拉进队伍。
队里人数还少，晏饮昭传送到副本门口，揉着脖子看一刀劈华山“苦学苦练”的慢刀连招。
评价是一坨。
但晏饮昭评价不出来，他勉强夸赞：还是很有进步的。
一刀劈华山大受鼓舞：我就说我还是挺有天赋的。
【一刀劈华山】：我师父劝我别玩连招，让我切成技能模式当个老老实实的PVE玩家，我是不肯的。
【一刀劈华山】：我是想打职业的人！
【懒得想用户名】：你想打职业？
【一刀劈华山】：那是，我要和那个晏饮昭决一死战。
晏饮昭本人：？
【懒得想用户名】：你和他有仇啊，你怎么要和他决一死战？
【一刀劈华山】：当然有仇。
甚至信誓旦旦：晏饮昭是我们整个慢刀流的敌人！
晏饮昭答不上来。
无法，他只能回复一串省略号。
事实上一刀劈华山这句话说得也不算夸张。
毕竟《江湖》从封测、内测到公测，整个慢刀流的招式创解几乎都是秦聆渺在身先士卒，说他是慢刀玩家心中的灵魂人物也不为过。
作为一个PVE愁破头，PVP掐人中，只有PVX截图时技能够慢才有那么一点儿优点的慢刀流派，玩家虽少，却有九成都是为了追寻秦神荣光而来的玩家。
这不是晏饮昭夸张。
在秦聆渺没有宣布退役之前，世界上随便抓个慢刀流的玩家，一问偶像，一定会是他。
就算是现在，只要有人刷喇叭喊一句秦聆渺慢刀流的神，那也必然是一呼百应的。
偏偏晏饮昭和秦聆渺做过队友，又在最巅峰的时候分开。
如果说有什么人恨晏饮昭，那慢刀流玩家十个里八个都恨他。
真像一刀劈华山那么说的，晏饮昭想，那他确实也是属于和一刀劈华山有仇了。
一刀劈华山完全没有领悟到新认识的朋友满心无力。
他振振有词，他字句清晰。
【懒得想用户名】：但是慢刀流很难在比赛里获胜。
实事求是。
【一刀劈华山】：#生气#生气，难又怎么了？再艰难，昔年秦神也还是夺得了冠军！
【懒得想用户名】：当时游戏只有2v2比赛，现在增加了1v1还有6v6，没那么简单。
【一刀劈华山】：那怎么了！咱可以只参加1v1和2v2的比赛啊！
晏饮昭哭笑不得。
《江湖》的竞技比赛模式是积分制，总共三种竞技类型，为示公平，一个选手最多只能参与两项。而在许多职业选手看来，慢刀流除非是秦聆渺那种水平，否则哪个阶段上场都属于送菜。
一刀劈华山着实有自信。
晏饮昭正色道：你倒是很有想法。
但更残忍的事情晏饮昭没说。
譬如曾经也有个年轻的慢刀流选手，他自认十分有天赋，在青训比赛上倒是闪闪发光，有过几分光彩。
结果在和首发队训练赛后被打得道心破碎，从此成为了一个快刀流职业选手。
一刀劈华山仍不忘强调自己的坚定。
【一刀劈华山】：反正为了和晏饮昭同台竞技，报此大仇，我一定要再接再励，争取让师父对我的评价越变越好#握拳
【懒得想用户名】：你有这份坚持的心，何愁大事不成。
有一说一，晏饮昭还是挺欣赏一刀劈华山的这种心态。
所谓电子竞技，不是在被对手破防，就是在被队友破防，打完比赛，还得被教练和粉丝一起破防，成天水深火热，心态但凡差一点，出道当天即退役。
【一刀劈华山】：嘿嘿，我也觉得我心态很牛，师父选我做徒弟可能就是因为我有这份心吧！
【一刀劈华山】：不是我说，我觉得师父肯定也讨厌晏饮昭。
晏饮昭：。
他心跳漏了一拍，很茫然地发了个问号。
【一刀劈华山】：慢刀流玩家都不满意他，我师父也是慢刀流，那我师父肯定也和他有大仇！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晏饮昭舒了口气，说：那不一定。
【一刀劈华山】：怎么就不一定，我觉得一定。
又等了两分钟，队伍终于组齐了十二个人，所幸他们运气不错，遇到的队友没有绝世大坑货，很快就打通日常副本解散了队伍。
一刀劈华山秒发组队邀请，并上书：速来。
晏饮昭下意识点了同意，一刀劈华山立刻开启组队传送。还没等晏饮昭看清楚日常副本掉落的道具，自己就落地在涂山圣地，和一刀劈华山正面对上刷新出的野外BOSS。
【一刀劈华山】：我去！这里怎么有BOSS！
两个小号被BOSS追得上蹿下跳，晏饮昭有心回头反打，刚按了两下招式，想起自己现在玩的是慢刀而不是拆剑，当场扭头就跑，加速灌满，把一刀劈华山远远儿抛在身后。
【一刀劈华山】：哥们儿，要死一起死啊！你别跑！！
【一刀劈华山】：还跑是吧，你等着，我这就摇人，打完BOSS我必找你算账#发怒
此人说到做到，张口要闭口就到。
没一会儿，一刀劈华山的消息又弹了出来：BOSS已经死了，哥们儿回来吧。
晏饮昭问：真的假的？
【一刀劈华山】：骗你做什么，就我这人脉，摇人秒秒钟的事儿。
本着游戏里上当也不会丢钱的良好心态，晏饮昭也真就往回走了。
一刀劈华山的角色站在刚才的传送点旁边，面前是倒下的野外BOSS，左边是召师旗帜。
见到那面旗的时候晏饮昭就后悔回来了。
但为时已晚。
一刀劈华山已经扯着附近语音喊起来了：“啊对对对这就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哥们儿，快过来，这是我师父，咱见见，这什么，慢刀流的史诗级会晤啊！”
晏饮昭差点没绷住。
他没好意思继续站在原地，怕一刀劈华山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只能若无其事地走到两人面前，干巴巴在附近发了行字：你好。
化雨声没进队，也没开语音，回复了句：你好。
【附近】一刀劈华山：师父，你俩嘛呢，就这么打招呼，一点儿都不亲切！咱们可都是玩慢刀的啊！正所谓天下慢刀一家人，你是锦衣卫，我也是锦衣卫，哥们儿——
一刀劈华山的语音响了起来，带着点儿破音：“你怎么不是锦衣卫啊！！你这个慢刀流的叛徒！！！！”
晏饮昭：……
化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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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前队友逼格这么高，显得我不太行。
陈经理：俗话说得好，白月光是完美的，死掉的白月光是无敌的，咱们秦神就是那死掉的白月光，你的逼格怎么能打得过他呢？
昭昭：（沉思）（点头）合理。
晏饮昭沉默几秒，勉强应答：……一定要是锦衣卫吗？
一刀劈华山把化雨声组进队里，看架势，像是要对晏饮昭来个三司会审。
【队伍】一刀劈华山：我不允许你不是锦衣卫！#握拳
霸道总裁般的话语令人惊叹。
一刀劈华山更意犹未尽拉住旁边的裁判：师父你说，咱们身为慢刀流玩家，必然是要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队伍】化雨声：夸张。
【队伍】一刀劈华山：师父！！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我们同为慢刀流，自然是要守望互助，同心同德，你怎么能背叛！
【队伍】化雨声：你要是很闲的话，不如抓紧时间练好你的连招。
【队伍】一刀劈华山：……
【队伍】一刀劈华山：我这种天赋型选手，非要用这么多时间去练习吗！
【队伍】化雨声：谁说你有天赋？
【队伍】一刀劈华山：师父，你当初同意收我为徒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天赋、我的努力、我的勤恳、我的不屈不挠感动了您？
【队伍】化雨声：不是。
【队伍】化雨声：是你烦到了我。
妙语连珠的某人就此心碎成粉末。
晏饮昭本来想跟着他们去演武场里，试探一下化雨声究竟是不是秦聆渺本人，结果路还没来得及走几步，陈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
摘下耳机，晏饮昭跟在陈印身后走出训练室，两个人拐进走廊的角落里，落地的绿植盆栽将他们的身形挡住大半。
陈印神情有些凝重：“高层开会，确实说到要解散战队……你和乾坤这边的合约还没到，所以他们大概意思是把你挂牌，先调到别的战队。但是因为合约问题，你不能当成是纯粹的自由人，必须是高层决定你去哪个战队。”
“你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晏饮昭笑了笑，问，“是高层打算让我去的战队不好？”
“非常差。”陈印说，“我听内部消息，高层里有人对你有意见，觉得花高价把你拉进乾坤战队是浪费了他们的钱，所以别的人合同好说，你的合同一定会给你卡着。”
晏饮昭问：“没什么要紧，不过……他们到底想要我去哪个战队？”
陈印道：“新成立的战队，叫乘风。”
见晏饮昭拿出手机，陈印又补充道：“你现在搜不到，这个战队是最近才有成立的风声，而且只在内部有消息，里面有什么成员谁也不知道。不过目前我拿到的最新消息，其他战队的首发选手不会离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