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清:……你们礼貌吗?
五点,天空翻起鱼肚白,鸟雀叽叽喳喳捕食早起的虫子。山下动静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近,观众也越来越紧张。
远远的,灰扑扑的影子出现了,是一辆辆绿色的大卡车,还有车上举着枪支‘哦哦’叫着的敌人。
这些人看起来就很散装,无论装备、穿着还是整体给人的感觉。偏偏他们的气势又很凶悍,偏黑的肤色,满身的伤疤都让人觉得很不好惹。
季星海守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看不见,但观众可以转换不同学员视角,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的。
【窝草,我看到步兵炮了,大杀器啊。还有山炮!重机枪轻机枪也不少。这是来抓平民还是来打仗?MD,这些人的装备都这么好,这要真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还真的只有往深山里逃一个选项。】
【其实都是淘汰品,和正规军没法比。当然,控制村民足够了。】
剧情线没有异常生物参与,如果只看画面,就是经常出现在影视剧的混乱地区大乱斗。
各国指挥部也一直盯着研究,这时候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昨天看到青灯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饥饿学院又不做人了,第一场考试连个适应期都不给,直接上异常生物高度参与的噩梦版本。
“目前看还行,是学员们可以应付的难度。”
“没错。”
“异常生物主要出现在晚上,大概为了填补敌方npc容易被伏击的弱点。如果学员通过偷袭大量得到热武器,那么这场考试的难度就更低了。他们到底是非法组织的雇佣兵,不是正规军。”
“有道理。”
各国大佬们都觉得难度不高,可以一试,站在观众们的视角却觉得这又是一场难关。
敌人的人数太多了,两边武器差距又那么大。
观众们统计现场,分配到附近五座山,每座山一百人左右,加上留在大本营的一部分,敌人少说有六百多人。
其中一支队伍已经来到季星海所在山头。
这百余人细分成五组,通过不同的路径上山,其中约莫二十人分配到季星海所在这条路上。
他已经听到声音,但身体依旧纹丝不动,鼻尖落下的飞虫带来些许痒意。
“该死的臭虫,我要把他们都抓出来。”
“小声点。”
“怕什么?都是些软骨头,看到我们都要吓死了。”
山路难走,这些人也没遮掩动静的意思,季星海根据声音判断出敌人至少在二十人以上。
山路窄,队伍拉开排成长队会给他的伏击带来难度。
他需要寻找一个好时机。
季星海抱着枪,缓缓调整着呼吸节奏。
考场时间六点十五分,南边山上推落滚石的学员打响了反击战的第一把枪——只要是有能力的,就不甘心只拿‘苟活至最后’的六十分低保。
那么杀敌就是最好的拉开分数的方式。
‘叮,敌人已靠近。’提示声启动,敌方已进入百米范围。
“来了……来了……”
季星海透过那树叶的间隙盯着走近的敌人。
没有青灯,只有人。
如果来的是正规军,他们会以三人为一组相互掩护着前进。并且组和组之间也有一定距离,确保第一组被袭击的时候,第二组可以立刻支援。
这样虽然比较慢,但可以更大程度保全队伍。
但这一支队伍各自为政,没有团队合作的意思,这倒是给了季星海方便。
季星海选择的这条路段是一段相对来说比较开阔的直线路段,他就在路段中间位置。以他为中心点,这路段上的所有人都在他阻击范围的扇形图内。
敌明我暗,优势在季星海。
“砰!砰砰砰!”
其他路段传来了射击声,鸟儿惊慌从山林中群飞而起,乌压压一片。行走中的敌人顿了顿,神情放松地说了一声‘被抢先了’。
“你们那里开张了?打死了几只小虫子?留点给我吧。”
“滚蛋。”
听着对讲机那头的声音,他们哈哈大笑。
这些人手上虽然端着枪,但没有完全进入战斗状态。
季星海依旧等待着,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呼啦啦,鸟类翅膀煽动的声音响起在耳侧,他眼角余光看到一只黑色的鸟,就停靠在右边一棵树上,带着红光的眼睛看着他。
季星海嗅到淡淡血腥味,是类似血蛤的带甜味的气息,并不难闻。
“哇!”黑色的鸟大喊一声,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唱着丧歌。
【应该不是吧,看起来很普通啊,楼上别一惊一乍的。】
直播间的观众都被这只乌鸦吸引了注意力,场内的季星海却在短暂闪神后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即将到达的敌人身上。
战场瞬息万变,一个失神就会错失良机。
慢慢的,几乎全部的敌人都出现在这条直道上,惊变突起。
“砰砰砰!”
熟悉的突突声,却从雇佣兵无法理解的方向射出。它像是疾风刮过草地,所过之处众人皆尽伏倒,或死或伤,无一人能站立。
他们惬意的笑容完全僵硬在脸上,两秒之后痛呼声、叫骂声和‘敌袭声’响起一片。
季星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黄铜子弹壳飞溅,噼里啪啦,他的指尖染上硝烟味。
肩胛骨的位置大概已经红了一片,这破身体一时难以习惯后坐力的巨大杀伤性,他却贪婪地汲取着死亡的气息。
享受杀戮会是一种很变态的行为吗?
好吧,他换一个说法,他喜欢胜利,喜欢赢。
死神杀得兴起,雇佣兵们第一次感受这种一群人被一个人压着打的感觉,那个方向过来的每一颗子弹都会带走一个人,例无虚发。
死亡的阴影笼罩上空。
“TMD!敌人有枪!找掩护!”
幸运没有进入射程范围的雇佣兵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快速躲避到掩体后,通过之前射击的方向判断出季星海所在地。
步枪枪管冒着烟,仓促之下没有瞄准的子弹朝大理石的方向飞去,在上面留下一串火星子。
他们打了一个空。
季星海在打完一匣子弹后立刻就换了地方,他抱着机枪匍匐去另外一处备选的伏击点,并且快速换好弹匣。
靠着岩石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下涌到心口欢快的血液,熟练地再次把机枪架好。
冷静,敌人还没死完。
“哇。”那只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对面树枝上,歪着脑袋用鸽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鸟类应该不会笑,但此刻乌鸦的表情像极了笑。
一个没有攻击意图,但确实有点儿烦人的家伙。
季星海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披着草披风眯着眼睛找剩下的敌人。
比起毫无防备的敌人,还是这种有来有往更有意思。事情要一件一件做,蛋糕要一口一口吃,最好的,要留在最后享用。
剩下雇佣兵手里的武器以手枪和步枪为主,而他手里拿着的是具备较大杀伤力的九九式轻机枪,改装过拥有更强的威力,它还配备了可填装三十发子弹的弹匣。
这是来自昨夜敌人的馈赠。
这些黄铜子弹这样光滑,高速旋转着射入身体的时候,高温灼烧肌肉,散发出肉类在铁盘上烫伤的焦香味,连细小的血管也一起烫住。
然后砰一声,在背后开出一个洞。
那个画面……
季星海放缓了呼吸,他清空自己的大脑。
活得太久是有这样的后遗症,偶尔像个老人家一样喜欢发呆,并且有许多不知道正不正确的联想。
这可不行,有很多人‘看着’他。
这是一场演出,他没有了完美的开场,但至少有精彩的谢幕。如果被人发现有点‘歪’,会很麻烦,人类是一种很容易多想的生物。
他还想在未来的某一天给‘看客’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就那一瞬间,季星海想了很多,观众却没有发现,在他们的感觉里,这位学员一直保持着最可靠的模样,连抱着枪灰扑扑脏兮兮的样子都别有魅力。
明明是以少对多的危急时刻,这个人的强大却让他们懈怠了,这个时候甚至有精力去仔细研究那漂亮的侧脸曲线和长而浓密的睫毛。
【真好看啊……】
敌不动,我不动。
剩下的敌人找不到季星海所在,季星海也没有发现他们,两边进入僵持状态。
清晨的风吹过,吹散了硝烟味和血腥味,之前的掩体附近快速闪过什么东西,它瘦长的影子在山林间快速穿梭。
那正是被无声召唤出来的木骨人,不太聪明,但足够听话。
砰砰,密林中飞出两枚子弹,来自不同的两个方向。
木骨人成功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季星海舔了舔嘴角,机枪瞄准,一只眼睛眯起,判断着子弹过来的方向:发现你们了……
“哇!”乌鸦喊了一声,红眼睛滴溜溜转。
一颗子弹擦着它的翅膀过去。它对上一双漠然的人类眼睛。因为里面没什么情绪,一时也分不清是警告还是意外。
这个人类……发现它了?
“扰乱考场秩序,杀。”
无情冷酷监察官的声音带着可怕威势,乌鸦连躲闪都来不及,无形刀锋自上劈下,它的身影在空中慢慢消失,只有一片沾血的羽毛在没有风的作用下绕了几个圈落在地上、化成黑灰。
季星海看了那小片黑灰一眼,对着某处一挑眉,转头再次投入战斗中。
山下,村庄废墟。
“那些家伙已经开始了吧?”昨日下山且暂留在废墟中的学员听着山里头的动静。枪声,重物滚落声,炮声,别说耳膜,就是地面都有微微震动。
好家伙,清除行动打出了战争的动静。
任务手表里的幸存者人数有所减少,但不多,看来这场对弈还是学员占据上风。
“分啊,都是分啊。”学员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早知道昨晚上就趁乱回到山林了,这时候也就不用眼巴巴看着。
他忍不住探头想要听得更加仔细一点,没想到这才一动,一颗子弹就擦着他耳朵飞过去,耳尖火辣辣的。
“法克!”他对着高耸的碉堡比了一个中指,翻身滚进墙角。
滚石,落木,毒蛇遍地毒蜂出,在手头没有合用武器的前提下,各国学员各展其能,为观众献上反击大戏。
这些都是各个国家的王牌,就算不是专业兵王,也受过几年训练,应付起雇佣兵也是游刃有余。
而季星海在其中就如皇冠之上最耀眼的那颗宝石,众星环绕也遮不住他璀璨光华。
【这一支还剩下几个人?四个还是五个?】
【海哥第一波横扫带走大半,又以木骨人为饵虚幻几下,骗得残兵二人,那两枪全部命中。现在还有三个,都躲在……】
观众们还没说完,季星海已经离开了备选一号掩体,并且顺着声音摸过去,把剩下三人一锅端了。
也不是全端,最后一个他故意打偏了,似乎要留一个活口。
【好!】
【厉害!一颗子弹都没有浪费。】
这水平,就是黑子都不能硬踩,最多咕哝几句:射击还行,谁知道格斗行不行,有本事放下枪一对一啊?
这都是被逼急的无脑蠢话,说出来都让人发笑。己方占优势的情况下谁tm有病会自断双臂丢掉远程火力优势和敌人短兵交接?
这是勇?这是蠢!
外国人越加怀疑他才是九州秘密训练的王牌,只是因为意外和巧合,提前被饥饿学院发现,作为随机学员进场。
嗯,越想越有道理,一定就是这样。
九州的运气真好。
九州观众才不管这些酸言酸语,神州大地已是一片欢声。
“好!”边看视频边做饭的,上班摸鱼偷看的,还有光明正大躺着看的,全都情不自禁喊出来。
他们对季星海的唯一期待不过是‘活着’,他却转手送他们一场无法想象的‘盛宴’。
现在九州的优势已经很明显。
别的国家都是一弱一强的配置,联邦也不例外,捷森的短板太明显,一遇上逆风局就会被打残。
但只有九州,虽然就一个随机学员,却拥有官派学员的实力。
【副本开始的时候,谁能想到呢?据说就那几个小时,移民办的网络都忙到卡了,一分钟能移走几十人。现在移民办的网络又卡了,一分钟能收到几百份入籍申请。也不知道昨天急着移民的那些人后悔不后悔。】
【刚刚不还祥林嫂附体哭嚎呢吗?】
“天生兵王。”黑塔总负责人目光如虎,带几分欣赏。
好兵可以靠着勤学苦练训出来,但兵王还需一份天赋,而兵王中的兵王,那是万里无一的天才。
这样的人如果生在战乱年代,那是要被各大将领争抢的尖刀,有几率左右战场胜败。
对时机的把握,对战场的掌控,以一敌众还能气定神闲的胆气,还有绝不容一丝差错的高精技能,缺了一个都不能成就这等悍将。
也是九州命不该绝,被张子清背刺之后还能天降季星海。
“这次之后,海外论坛的英雄榜应该有他一席之地了。”人皆慕强,何况少年豪杰,谁能不喜欢?
“我们的战士没有带给我们失望,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这次副本后,学员进入宿舍的时间,一定要和他取得联系,无论饥饿学院索要什么代价。”
总负责人摸着心爱的手枪,这种特殊材料制作的武器对异常生物也有杀伤力,是特供军队的产品:“全力以赴支持他,这是命令!”
“是!”
第20章
伏击猎杀一条线,除了一个准备榨取信息的活口,其余二十三人全部留在了这条山路上,血液顺着石板往下流。
作为最终胜利者,季星海收获了分数,并且更新了武器库。
这伙人又为他带去一把改装版轻机枪,还有五个装满子弹的弹匣,另外手雷,手枪子弹也有不少。
还有许多步枪带不走,季星海也没有浪费,每个敌人都补了两枪,确保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清理完战场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着一块凸起的时候坐下来,从怀中摸出两块煮熟的红薯,连皮都没剥就吃。
季星海此刻脸白如纸,额间满是虚汗,观众都能看出他此刻状态不佳。
不过他脸上带着惬意的笑,还有慵懒的阳光撒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为什么海哥看起来这么疲惫?我记得他这期间的运动量不是特别大啊。】
【正常,他只是看起来消耗不大,但事实上,在这种紧张刺激的背景下,无论是制定计划还是实施,都在疯狂消耗脑力和体力。你看他是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但纹丝不动和精准射击都需要准确控制身上每一块肌肉,这件事本来就极其消耗体能,还要保持高强度的专注力,难。】
观众沉默地注视着视频中灰头土脸,笑着啃又冷又干带皮红薯的季星海。
他就算靠着石头,也是单膝下蹲随时都能抱枪杀人的备战姿态,和脸上那惬意的表情形成了极为矛盾的反差。
【季看起来像未成年,却很可靠,是真正的骑士。】
【真羡慕九州人,能被这样的勇士守护。】
屏幕上多出许多机翻的留言,九州观众这才发现,季星海的直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这许多明显非国人的评论,且评论大都友好,仿佛还有崇拜的意思。
【季桑就好像狂风暴雨后在荆棘丛独自绽放的玫瑰,只有九州这样的帝国才能养出这样美丽且强大的玫瑰骑士吧?】
好尬,好中二,有点儿怪,再看看。
吃了两个红薯,稍稍补充了体力,季星海就带着被捆绑的俘虏进了林子。俘虏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吊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他的伤口不再流血,而嘴巴被布条封住。季星海还找了一块石头,用藤蔓绑了坠在他脚上,这下俘虏连甩动都不能了。
“你的同伴都死了,行动彻底失败。就算我放了你,你觉得回去还能活下去吗?”这句话季星海直接用M语问的。那俘虏脸色一白,渐渐停止了挣扎,连眼神都灰暗了。
他们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狠,任务失败还想活?
见他如此,季星海用手中缴获的短刀一挑,挑断了系在俘虏口中的布条。
“你有什么目的?不,你是谁?哪国政府派来的?”这人根本不信季星海是普通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军人。
然而季星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喜欢在人际交往中占据主动和强势的位置,而非被人带着走。
“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桑地区的,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生子吧?家里的父母亲不担心吗?”
俘虏的眼睛睁大了,当季星海说到‘父母’,他眼中满是愧疚。
于是季星海语调一转,带出几分飘渺的怀念:“刚下过雨,野菌都长出来了,据说M国的妇人会用野菌做野菌竹筒饭。今年的野菌竹筒饭你吃过了吗?”
不看背景,不看人,只听季星海温和的声音,还以为这是偶然相遇的人,出于好奇询问。观众有些不太理解,把人这么吊起来,就为了说这两句话?
【嘘,这是攻心计。】
【攻心计?】
【你们看这个人的表情。】
一群人看向原本不在意的那个俘虏,年轻的俘虏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已经跟着季星海的声音回忆起了曾经种种。
最美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
此时此刻,野菌竹筒饭的威力不下于‘寒梅著花未’和‘X桑,故乡的樱花盛开了吗’。
【无论是家乡家人还是地方美食,都是为了唤醒对方身为人的本性。人有七情六欲,有顾虑,才会有恐惧,会吐露秘密。你们看,这个人已经犹豫了。换成那些完全堕落的家伙,分分钟给自己一枪,还套个鬼的信息?】
【……有点想吃野菌火锅了。】
【楼上正经点。】
“还记得你杀死的那些村民吗?”季星海看着俘虏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里面有很多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人吧?这个季节他们本来应该背着筐在山上采集野菌野菜和野果子,送给他们年迈的父母,给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路上看到美丽的野花,还会采集下来,送给心爱的姑娘。”
“别说了!”俘虏无力地喊了一声。
“有多久没有回家了?你的父母还好吗?家乡的伙伴和曾经喜欢过的姑娘呢?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什么让你有家不能回,不能当人,只能当可怕的魔鬼?”
“请别说了。”他几乎祈求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他有些慌乱的声音,季星海笑起来。这么雇佣兵,却只留下这一个人,他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看看,这人若真的坚定不移,这时候痛苦什么?
季星海观察过这些雇佣兵。他们生活在血雨腥风的环境中,早就不知生死,就算当时处于下风被他用枪指着,一个个也是悍不畏死的模样,只有这一个,眼中流露胆怯,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季星海笑了一会儿停下来:“你知道这里什么最多吗?”
“什么?”年轻俘虏本来不想回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毒虫野兽,最易被血肉吸引的毒虫和野兽。你是本地人,最懂它们的可怕。”冰冷的短刀贴着他的脖子,季星海还是笑着,但一点没有了之前的温和,这俘虏缩着脖子想要躲避这冰冷的触感,却不能。
短刀很锋利,轻轻一划就是一条小动脉,血液涌出来,不多,却一直在流。滴答滴答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那俘虏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你不会立刻死,新鲜的血液最先吸引来的是林子里嗜血的飞虫,它们的个头小小的,和米粒一样小,还会钻进伤口里,一直吸一直吸。你说它们会钻进血管吗?……啊,你好像在流血,一时半刻止不住呀。”
死亡并不可怕,但一旦过了那个时刻,需要慢慢等待死亡,死亡就变得十分可怕。
季星海歪着头想了想:“人体内的血液占体重的7~8%,你需要流多久呢?在真正死亡之前,会吸引来毒虫吗?还有这里的野兽。你会不会活着看它们一口一口把血肉吃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他的说法,这时候还真有一只黑色的小虫子飞过来,落到俘虏的脖子上,他想起山林中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野兽,惊恐地大叫起来,淅淅沥沥,裤子都湿了,腥臊味飘出来。
他,居然失禁了。
季星海面不改色,直接道:“我问你答,如果你配合,就给你一个痛快。并且让你死后保全尸,不必吊在树梢供野兽啃食。而这里所有发生的事,都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除了你我,天知地知。”
【不,还有我们。】
俘虏盯着他,半晌,将头垂下,已是默认。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就屈服了?我看海哥也没做什么呀?】没有千刀万剐,没有拿什么东西威胁,只给了一个速死的承诺,对方居然就屈服了?
【不然呢?别看就几句话,同样是必死的下场,一个是生前被毒虫钻被野兽啃食受尽折磨,一个是无痛速死保全尸,所出代价不过是一些和死亡比起来微不足道的东西,你会怎么选?何况这人早就心生怯意,他没有那么强的意志力。】
一个问,一个答,俘虏很快将自己交代了。
他原本也是附近小村落的村民,因为觉得那些雇佣兵威风凛凛,很有钱,有女人,过得潇洒,所以心生向往,还未满十八岁就自愿加入。
那时候他就和原本的家人断绝了关系——或者说他父母单方面和他断绝了关系。
然而为人卖命的日子并不像年轻人想象的那么好。
雇佣兵们饮酒作乐肆意狂欢,是因为他们短命,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他们每天在烟花场流连忘返,因为好女人不会喜欢他们,更不可能和他们组建家庭。
所以他们有钱就花,有时间就玩乐,醉生梦死从不去想以后。
年轻人后悔了,他想回去却回不去,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
不敢杀人的人都死了,他要是不敢杀人,他也要死,所以他杀了很多人,老弱妇孺都杀,一边杀,一边骗自己,被杀的都不是人。
“你们所在的队伍接了‘屠村’的任务?”
“是,我听说是‘将军’的侄子‘登’发布的任务。那是个大人物,又很有钱,很多人都来了。”作为底层雇佣兵,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登’出师不利,而‘将军’让他早点解决这里的问题,之后就有了这个任务。
季星海又细细问了他们留在这里的人数,大致人员配置和装备配置,以及山下目前的具体情况。
可能觉得自己已经开了口,俘虏破罐子破摔了,不但说了季星海想知道,还把他没有问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