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现在没办法离你太远,只待在九重天根本感知不到尾羽的位置,只有出去了才能有一线希望!”
牧听舟顿时明白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能带上我一起吗?”
“……”
“大人?”
裴应淮眸色沉沉,没有说话,目光虚虚地落在牧听舟……身旁站在桌案上的红鸟身上。
凤凰原本还在他耳旁尖叫,倏然一阵冷冽杀意袭来,它羽毛都炸开,一下子噤声了。
“我草,按理说他应该看不见我才对啊!”
他扑棱一下翅膀,老老实实待在牧听舟的肩膀上不敢再说话了。
牧听舟不觉得奇怪,他早就意料到这一幕了,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弯了眉眼。
“话说回来,你突然去人界做什么?”牧听舟有些奇怪地问。
裴应淮收回视线,淡淡道:“找个东西。”
“噢噢。”
牧听舟还在想着如何说服他,眼咕噜一转,站起身,衣摆摇曳,他走到裴应淮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凑近,低声道:“那大人一定不会舍得让我一个人在九重天独守空房吧?”
幽香的气息扑鼻而来,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牧听舟眼底闪过一抹得色,还未完全散去时,裴应淮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力道十分强劲,抬手一揽,环住了他的腰,竟然直接将牧听舟抱着坐在了桌案上。
“等——!”牧听舟失色道,“你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
“嗯。”裴应淮打断他说话,从喉咙中间滚出一个字符,倾身叼住了他的唇珠,将牧听舟还未说完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这不像是一个吻,牧听舟有种被大型肉食动物叼住细细密密啃咬的错觉。裴应淮含着他的唇瓣,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过他的唇缝,明明可以再用些力侵入唇齿,偏偏他就像是逗弄一般,游离在唇瓣外,上不上下不下地给牧听舟难受地蹙起了眉。
他小声呜咽着,裴应淮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脖颈处,明明用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力道,偏偏又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后颈——别着急。
牧听舟只能在心里抗议,雾气氤氲的眸子里满是控诉。
凤凰在一旁用翅膀遮住了眼睛,简直不忍直视。
让裴应淮这么发泄了一通,显然事情就好沟通了很多。
牧听舟趴在他的肩上微微喘气,小声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裴应淮蹭着他的鬓角,漫不经心地应声:“到时候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牧听舟胡乱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他以为还要等上个两三日的时间,没有想到裴应淮跟他说完的第二日,一大早就把他从床上喊醒了。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趟人界的吗?”裴应淮问,“不去了?”
牧听舟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去,等等我。”
手忙脚乱地一阵梳洗后,牧听舟耷拉着眼皮睡意朦胧地拉开了马车的门帘,冷不丁看见车内还坐着一个人。
他也没有过多意外,掀了掀眼皮,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面前:“你怎么在这?”
祁萧然一通阴阳怪气:“还不是因为怕某个小病秧子在这一路上水土不服,这不,把我也喊上跟来了。”
牧听舟没有搭理他,噢了一声之后便把脑袋靠在门框上。
倘若是在平日里,他肯定会对三十五年之后的人界十分感兴趣,但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找尾羽找尾羽,心不在焉的程度就连祁萧然都看出来了。
祁萧然清了清嗓子,悄声问他:“怎么了?怎么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和那位进展不太顺利?”
顺利……倒也说不上,前两日还被人当头挑衅了。牧听舟叹了一口气,悄咪咪地张望两眼,俯身凑近:“我只是在忧虑。”
“?”祁萧然问,“忧虑什么?”
牧听舟说:“我在忧虑什么时候才能告诉裴应淮真相,总不能一直当我自己的‘替身’吧?”
他眉宇蹙起,满脸写着烦躁,这才让祁萧然恍然知晓——原来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啊!
他的尊上啊!!他那聪明智慧集一身的尊上啊!是什么给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你能一直把裴应淮蒙在鼓里的啊!
明明两人什么都……
“等等,你们两个之间……做到什么程度了?”祁萧然警觉地发问。
牧听舟呆了一瞬,随即耳廓都红了,支支吾吾道:“啊?就,平日里就,就亲亲嘴什么的,没有别的了。”
祁萧然无奈扶额:“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拍了拍牧听舟的肩膀,眨了眨眼睛道:“尊上,我觉得这些事情您还是就先抛之脑后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散散心,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您觉得呢?”
牧听舟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将尾羽和恢复身体的事情跟祁萧然通个气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牧听舟侧目望去,裴应淮倚在门边,微屈指节叩了叩门沿:“在说什么?”
他一下子泄了气,窝在软垫上:“没说什么,这一次我们准备去哪?”
裴应淮似是轻笑了一下,抬步跨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我还以为你这一次不会问这个问题呢。”
正对面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祁萧然无语凝噎了,就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相处方式,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
可能这就是当局者迷吧。
牧听舟歪着脑袋枕在裴应淮的肩侧,有气无力道:“大人,我大早晨的被你喊起来,你就别揶揄我了,赶紧说吧。”
裴应淮顿了顿,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尽木。”
牧听舟眼皮耷拉着,没有注意到一旁龟缩成鹌鹑的凤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猛然抬起头,漆黑的小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不尽木?木头?那是个什么地方?”牧听舟一头雾水,哪怕是在三十五年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马车缓缓移动,并不颠簸,恰到好处的软垫包裹着整个马车。裴应淮不慌解释,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只白玉盘,盘中放着各式各样的蜜饯、姜饼和糖球,放在了牧听舟面前的桌案上。
他捏起一块蜜饯,顺势递到了牧听舟唇边,待他吃下后,才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将指尖的糖渍擦了干净。
“不尽木不是木头,而是一座山的名字。”裴应淮说,“这座山,是现世仅存的,唯一一座活火山。”
囚笼(被迫掉马)
第一百六十七章
牧听舟对不尽木确实有所耳闻, 但大多数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这座现世仅存的活火山,对此也并不抱什么太大的兴趣。
但在这一次出行中,他身怀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必须给凤凰制造离开的机会, 让它有足够的时间来探知尾羽的下落。
这片尾羽年代过于久远, 凤凰不能百分百肯定当初他落下的具体方位,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是这位置越走越觉得这么……奇怪呢。
自打那日它被裴应淮“看穿”了之后,凤凰就跟个挂件似的挂在牧听舟的肩头一句话不敢说。它没有跟着牧听舟他们坐同一辆马车,主要还是因为太怂了。
没办法,它安逸得太久, 乍一遇到这么个能将它看穿的存在,实在心慌得厉害,索性也不怎么跟牧听舟接触了。
——以至于牧听舟到了不尽木的山脚下之后,才隐约听见凤凰小声地传音过来:“臭小子, 这一片的气息老夫有些熟悉,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地方,这人界我已经几百年没过来过了,不确定那就是尾羽, 待老夫先去探一探再回来告诉你!”
它临走之前, 还十分郑重地对牧听舟叮嘱道:“切记, 在老夫回来之前, 尽量不要去往别的地方。”
话一说完, 扭头看见马车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下一秒,哧溜一下就窜没了影。
牧听舟:“……”
他无奈地收回视线,扭头望向这直入苍穹的巨石山, 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惊叹。
哪怕是相距千里之远,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灼热浪潮。
遮天蔽日般的灰雪从天穹之上簌簌落下, 空气中的颗粒感明显到甚至有些卡嗓子眼。
牧听舟微微仰头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些才不是什么雪,而是从火山口之中飘洒而下的山石灰,连带着天色都阴沉沉的。
可就是在这弥天灰暗之中,唯独远处几近山顶的位置长满了葱茏绿植,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显得极为显眼又怪异。
“这些就是不尽木?”他啧啧惊叹,指着山间那些树干问,“不尽木原来不是一座山?而是这些不会被山火焚烧的绿植?”
裴应淮反手牵起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骨,摇头说:“聪明,说对了一半。这些只不过是沾染了不尽木的气脉,但大多都是些普通的灵植,并不是不尽木。”
牧听舟唔了一声,抬手挥了挥漫天肆意飘落的灰雪,眉宇微拧,似是有些嫌弃,没过脑子地随口道:“那你是要找什么东西?难不成你要说不尽木实际是一根烧不坏的树枝,但这树枝生长在火山口里,所以你现在要带着我去火山口捡这根树枝??”
裴应淮并不应话,而是叫祁萧然在山下等着,自己则慢悠悠地带着牧听舟往山上走,林径两旁都是些叫不上名的树木花草,见牧听舟有些难受地蹙起了眉,抬手画了一道符咒在他的眉心,瞬间让人感觉到沁人心脾,连带着那吸进去的灰气都消散殆尽了。
足足反应了有十秒钟的时间,牧听舟才猛然转过头,眸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是认真的?!”
“这可不是什么儿戏啊大人!”
他师兄这般严于律己的人竟然会做出这么剑走偏锋的事情来??
裴应淮扬唇,打趣道:“要不要猜猜看?”
牧听舟呆了两秒,才狠狠甩开他的手,音调陡然扬高:“你疯了?那里可是活火山,甚至有可能是跟幽冥地火同一时代出现的产物,你现在跟我说要进去到火山里面,就为了一棵不知道还有没有烧完的木头?!”
“我不去!”
这是牧听舟重生之后第一次甩冷脸给裴应淮看,称得上是毫不留情,丝毫不给裴应淮留半点情面,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口气,“退一万步说,我哪能和化神期的您相提并论啊,我不过是个刚刚筑基的小喽啰罢了,还不想这么早早地就送命,恕我概不奉陪了。”
他这般强硬,裴应淮竟然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也好,你按原路下山,祁萧然会在山下等着你。”
语罢,也不去管他的反应,直接转身朝着山上继续走去。
牧听舟:“???”
他一个人在原地气得半死,恨不得直接掉头回到九重天把门一关,即使裴应淮现在跪在他面前求他都不一定开门!
他盯着男人的背影,右手竖起中指鄙视了一下,也不想管他,翻了个白眼就朝原路返回。
半刻后,裴应淮停下脚步,平静地转身,毫不意外地看见气得眼睛都红了的牧听舟正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神情倔强,憋了半晌才嘴硬道:“我怕你死在山上没人给你收尸。”
裴应淮笑了下,朝他伸出了手,牧听舟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牵住了他:“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法子,否则我立马掉头走人!”
两人的步伐并不是很快,裴应淮御剑飞行,几乎是没一会两人就抵达了山顶的位置。
这里的灼热气息更为浓厚,热浪滚滚而来,空气中弥漫的尘沙几乎能将两人尽数淹没,牧听舟的长发上都沾了不少飞灰。
好在有裴应淮的灵力罩,他并没有太感受到那十足的压迫力,低头俯瞰这山顶洞口时,滚滚熔岩在山体之中奔腾翻滚,看上去比幽冥地火过有之而无不及。
牧听舟瞠目结舌,实在没想到人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他拉了拉裴应淮的衣袖问:“这不尽木的树枝到底该怎么拿?”
他实在想不出,即使是有通天的本领,该如何在这岩浆之中拿到那一根树枝。
赤色的火焰浸透了裴应淮的瞳眸,像是在他的眼中也烧了起来。他久久凝望着这条山脉,须臾后,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我的爱人死在了三十五年前。”
牧听舟微愣,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何意,便又听见裴应淮声音沉沉地说:“这三十五年间,我找遍了世间的各个角落,尝试过各种办法,都没能将他带回我的身边。”、
“但是我知道,他会回来。”他说,眸中浸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垂眸道,“哪怕是等上千万年载,我也会继续等下去。”
牧听舟心底咯噔一声,顾不上自己苍白的脸色,连忙弥补道:“他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定……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嗯。”裴应淮很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我每一年都是抱着这个念头活下去的。”
“……”
这一句话彻底把牧听舟的所有话语全部堵死了,他张了张唇,眼眶在不知不觉之中红了。
裴应淮轻轻叹息一声:“让你跟着我,也算是委屈你了。这一次是我尝试的最后一次,倘若这个办法没能将他带回来,我也是该放弃了。”
没由来的,一缕不祥的预兆从他心头闪过,仓皇之下牧听舟死死地拉住了裴应淮的手,“等等,你要做什么?”
裴应淮用一种轻飘飘的力道将他拂开,淡淡道:“不尽木是最后仅剩的方法,相传这棵树枝原本是从凤凰身上落下的一片尾羽,在经历了千万年载的时光变迁,落地生根,又因为凤凰火地灵力不断烧灼,所以这棵树枝没能长出枝丫。”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只要拿到了这棵树枝,做以媒介,就能将他从那无底深渊中带回来。”裴应淮顿了顿,又说,“若是失败了,兴许也能为他铺一条回家的路。”
牧听舟双目通红,五指痉挛似的紧扣着他的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句话:“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就准备冒着生命危险去取一棵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树枝?!”
裴应淮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或许是吧,或许就像你说的,我早就疯了,只要能将他带回来,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
牧听舟喘着粗气,漂亮的眉宇拧巴在一起,心脏仿若被一个手掌狠狠捏住,哽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应淮看着他,忽地就有点后悔了。
他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心疼,深呼吸一口气,将牧听舟的手再度拂开,甚至还有心思扬了扬唇角:“倘若我运气不是很好,可真就得麻烦你替我收尸了。”
裴应淮的目光落在了火山顶口处,又有点不放心地在牧听舟身上多加了一层防护,尽量不去看他的神情,驱使着剑意缓缓靠近火山口。
倏地,身后响起了一道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偏偏裴应淮从其中听出了一股愤怒感。
“裴应淮,够了吗?”
他身形一顿,扭过头,猛地一顿。
豆大的泪珠顺着牧听舟的脸颊滑落,浸入衣襟之中,留下了淡淡的印记。他无声地落着泪,黑色的瞳仁中氤氲着雾气,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他又问了一遍:“裴应淮,我问你,你够了吗?”
同去(已修)
裴应淮沉默地凝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的对峙就此展开。
一如三十五年前,牧听舟还是幽冥尊主时, 那冷着脸, 微扬下颌, 执剑相向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红着眼眶,手中空无一物,只剩下了一身倔强。
偏偏这个模样, 让裴应淮心脏如针尖扎入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牧听舟永远是他唯一的例外,他已经在他身上退步了千万次,本想用这一次的机会逼一逼他。
但裴应淮现在突然就后悔了。
他轻声叹息了一口气,本想率先退步——一如之前的千万次那样。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 先前一直站定在原地不动的牧听舟忽地上前了一步。
他虚浮在空中,脚下踏着裴应淮的剑意,在男人略有些怔楞的神情下,走到了他面前, 吸了吸鼻子。
“你真的好烦。”牧听舟轻声道。
裴应淮垂眸望着他:“嗯, 我知道。”
牧听舟又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应淮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牧听舟抿了抿唇, 似是有些沮丧:“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我染上风寒的那夜, 你也知道我去做了什么,对不对?”
“嗯。”
牧听舟又说:“你真的好烦。”
但这一次,还不等裴应淮接话,他又兀自开口说:“本来我, 没想瞒你这么久的,我这一次, 也没想离开你的,哪怕你不逼我,我也……”
我也什么呢?
扪心自问,他不也没有找到很好的时机去告诉他吗?
倘若今日不逼他一把,牧听舟真的会说吗?
他忽地有些生气,一边是气裴应淮竟然这么了解自己,一边又气自己确实被他猜了个正着。
在裴应淮略有些惊讶的神色之中,牧听舟倏然伸手推了他一把,猝不及防间倾身而上,狠狠咬在了他的薄唇上。
力道很大,那道牙印瞬间渗出了血,牧听舟还觉得不够,又张嘴咬了一口。
裴应淮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纵容着他咬完,拎着牧听舟的领口将人拽离了些许:“你是小狗吗,怎么还咬人?”
牧听舟唇瓣上还沾着血液的湿意,舔了舔唇,毫不示弱:“你才是狗吧,还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激我,就仗着,就仗着……”
他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但裴应淮还是听见了。
——就仗着我喜欢你。
男人呼吸骤然一窒,猛然将他拉入怀中,与他耳鬓厮磨,发狠般得不断重复:“舟舟,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待在我的身边,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师兄真的经不起第二次了。”
“……”
牧听舟别扭地抿了抿唇,很少被裴应淮这般狂轰乱炸,但男人将他搂得很紧,以一种要把他融进骨血之中的力气,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道:“嗯,不走了。”
裴应淮哑声道:“不骗我。”
牧听舟问什么答什么:“不骗你。”
“……”
裴应淮深呼吸一口气,瞌上了微红的双眸,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的长发垂落在牧听舟的脸侧,有些瘙痒,正想说些什么,余光冷不丁地闪过一抹赤红色。微微偏过头,就看见不远处一只小红鸟正朝着他们飞来。
“等等——”
凤凰扑扇着翅膀落在半空中,呆呆地望着脸上正抱在一起地两个人,有些狐疑地看了眼火山口:“这里难道是什么新的约会圣地吗?”
“还是说你们已经到了随时随地都能谈情说爱的关系了?”
牧听舟:“……”
他稍稍挣了挣,耳廓晕红,瞪了它一眼:“怎么,我们本来就是可以随时随意都谈情说爱的关系,嫉妒了?”
凤凰启唇相讥,可开头那半个字还未吐出口,一道晶蓝色的剑刃划破空气瞬间朝它刺去。
小红鸟毛都炸开了,狼狈地躲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牧听舟连忙摁住了裴应淮的手,挡在了凤凰面前:“等等!它不是敌人!”
裴应淮下颌紧绷,冷冷的眸光直直地望向小红鸟的所在之处,即便是被牧听舟摁着手,身上那凛然的杀意依旧不减。
凤凰扑腾着翅膀大叫:“臭小子!!管好你家这位,告诉他老夫是谁!”
牧听舟被吵得有些头疼,只能顺着裴应淮的毛,哄道:“师兄能看见它吗?他是凤凰的化身,我能出来多亏了它。哦对了,这具身体还是它亲手捏造的,不是敌人。”
“它竟然是凤凰?”裴应淮哑然,实在没想到这般不起眼的小红鸟竟然是传闻中叱咤风云的凤凰,他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转头凝望着火山口:“那这片尾羽就是你落下的了?”
被这么突如其来地打断了一下,凤凰脸色依旧不是很好,他轻哼了一声落在牧听舟的肩膀上,没好气道:“是又怎么样?不是老夫跟你说笑,只要你敢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牧听舟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没想到裴应淮竟然淡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火山原先就是由这片尾羽引发的,其中的岩浆全是由凤凰火凝结而成,并非普通火焰。”
听到这里,牧听舟攥紧了裴应淮的手:“那你还冒然前往!你就算是化神期,又不是飞升了,总归是□□凡身……不行,你不能去。”
“我突然感觉,我这具身体挺好的,除了修为弱了一些,但是这些后天都可以炼。我也注意些,不会再感染风寒,也不会叫你操心了……不行,总之就是不行,你不能下去。”
什么理智什么计谋全都被牧听舟抛之脑后了,他如今已经称得上语无伦次,但说什么也不让裴应淮再进一步了。
他脑海之中全是在戚清凌记忆里看见的那个被地火烧成黑焦也执意要将他的躯体带出地火的裴应淮,不知为何冷得都有些打颤,手指痉挛似地蜷缩着。
“不行!”牧听舟这样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裴应淮蹙着眉将他发抖地身体揽入怀中:“你怎么了?”
凤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忽地懒懒出声:“虽然……”
“虽然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
“但是吧,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这?”
小红鸟昂首挺胸,右翅一拍胸脯:“这可是我的尾羽!”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小红鸟,裴应淮显然并不是特别信任他,更不想听从他的指使。这期间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先前的一切都有可能付之一炬。
但是牧听舟不同。
在小幻界之中,即便不知时间流逝,他还是与凤凰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起初只是觉得这人实在聒噪,后来一个人待着无聊的时候也会同它搭上两句话。
不难看出,有人能够接受他的传承来到小幻界之中,让他惊讶之余确实也有些高兴。
“师兄。”他拉了拉裴应淮的衣袖,小声传音,“凤凰好歹也是上古神兽,算是前辈,我们听一听他的,好不好?”
裴应淮:“……”
他冷着脸不说话了。
牧听舟学着他的模样,捏了捏他的指骨,裴应淮的心仿若个灯笼一下,气一下子泄了出去。他拧了拧眉心,无声地妥协:“先听听吧。”
凤凰哼哼了两下,心道若不是答应了这小鬼要帮他恢复身体,他才来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