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眼中只能看到灰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而在祁知辰眼里,每一粒人鱼眼泪的粉末都闪着淡蓝色的光。
宛如神明降世,银河落入了尘世之间。
——于是今日的风中,还夹杂了点其他的味道。
郑凉连续打了三个大喷嚏。
她眼泪汪汪,擤了下鼻涕,喃喃道:“——这怎么还是大蒜味的呢?”
“这是一个奇迹。”
特异局江城分区办公楼十三层会议室,医疗部部长闫青如拿着一板厚度堪比板砖的资料,背后是还剩100页没有讲完的PPT。
“此刻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我们的调查人员也从医院那里获得了事故伤亡的确切人数,结果非常的不可思议——”
她将PPT切换到了下一页,主次分明的数据列表清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蒋泽越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压低声音:“深更半夜,她是怎么几个小时做出来一百多页的PPT的?她居然还画了图,我当年给导师作文献汇报都没那么认真!?”
灵耀同样压低声音:“还好吧?这不是常规操作吗?就算不需要汇报,每次任务后我都会写复盘笔记的。”
蒋泽越:“……你们这群该死的学霸。”
“此次事故累及37人,其中轻微伤7人,轻伤25人,重伤5人,伤者年龄最大的78岁,年龄最小的7个月——”
闫青如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全场:“没有一个人死亡。”
棕褐色的长形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基本上分区各个部都派了人过来。
财务部戴着平光眼镜的部长一声正装坐在最前,往下依次是后勤部、检验部、研发部——以及战斗部其他小分队的成员。
陆黎作为战斗部主队队长,由于本身实力最高的缘故,差不多也是半兼任了特异局分区实质上的管理者。
此刻这位管理者翘着个二郎腿,非常卖力地啪啪啪鼓起掌来。
“我真诚地为我们市高超的急救水平感到骄傲和自豪。”陆黎对上闫青如的视线,不管听没听懂,鼓掌就对了。
闫青如深知此人秉性,目光平静地宛如扫过一具尸体,继续她后面的发言。
屏幕上的PPT又往后切了一页。
“严重的车祸伤的伤者,多数情况下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亡,但出于极为特殊的原因,这次事故中的所有伤者,在救护车来到时都几乎奇迹般保留了基本的生命体征。”
“不仅如此,哪怕是在后续进一步转运医院治疗过程中,这37名伤者都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我们的调查人员对这37名伤者的血液样本进行了检测,证实他们都只是普通人类,并且在三个小时之后,这种奇异的恢复能力便消失了。”
闫青如按动手中的控制激光笔,身后屏幕上贴出了数张给人脸打了码的现场照片,附加一排排表格,特意标红的数字以及部分数据后标出来的引用数字。
“她甚至还加了参考文献,”蒋泽越双目呆滞,“她真的,我哭死。”
后面闫青如还讲了许多,包括但不限于人体细胞分裂基本学说、空气流体力学、近海洋流水产分布等等——
外边天光乍破,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内,战斗部九成九的人都昏昏欲睡。
到PPT最后一页,闫青如放了数颗珍珠的图片,她突然点名道:“郑凉,当时那场事故你正好在场,是吗?”
郑凉仰头张嘴睡得正香,被灵耀戳了下后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到!”
“……”闫青如平静地重复了一边,“当时那场事故你正好在场,是吗?”
郑凉顿时有一种小学时面对语文老师的感觉:“对,我那时准备逛街吃点吃的啥的……”
闫青如继续问:“那你应该与人鱼泪珠的粉末有直接的接触,当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或者感受?”
郑凉绞尽脑汁:“当时天很黑,周围人很多,衬托出了一种热闹中的寂静……呃主要是在人鱼泪珠粉末洒下来的时候,我一直——”
闫青如此刻展现出了面对小学鸡的良好素养,甚至有那么一丝耐心:“很好,一直怎么了?”
“一直在打喷嚏,”郑凉实话实说道,“我大蒜过敏,总能闻到一股大蒜味。”
闫青如这才点点头,郑凉连忙坐下松了口气,下一秒就低着头找旁边蒋泽越吐槽:“我怎么有种梦回小学公开课的感觉?”
蒋泽越深有感触:“没错,尤其是刚刚那个做作的师生友好互动环节。”
“加上你们俩凑在一块开小差,”灵耀一边笔下不停,一边冷静补充,“就更像了。”
郑凉&蒋泽越:“……”
祁知辰把自己隐匿在一个角落中,等到最后一个伤者被抬上救护车后,才离开现场。
他也是第一次使用人鱼泪珠,具体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心里也没数,但凭借吸血鬼对于人类生命的特殊感知,至少所有人都保住了命。
可惜吸血鬼从头到脚都是个纯粹破坏性种族,没啥治疗能力,还好带了点人鱼眼泪出来。
看来以后种族副产物还是得多囤一点,尤其是效果特殊的。
不过吸血鬼有什么特殊副产物……好像血液也没什么特殊,还不如咬几个人转换几个人类,发展一下种族——
算了吧,想啥呢,还嫌不够吵吗。
祁知辰冷着一张脸,感觉到自己的挎包里像装了三只电动小鸡仔。
大概是运动后容易饿,三只小蝙蝠又在嗷嗷嗷喊着饿,祁知辰不得不又回到之前的鸭血粉丝汤店。
出了刚刚那档子事,周围好几个小店都提前关了门,好在鸭血粉丝汤还在。
祁知辰又点了两碗,等待的过程中就听见老板在那里骂骂咧咧:“嘿!啷个小子把我磨蒜泥的钵钵给偷走了!”
祁知辰:“……”
完蛋,他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本来准备磨好了人鱼眼泪就把研钵还回去,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这个事,现在研钵估计还被他存放在大胖蒜的血盆大口里!
“蒜,”祁知辰言简意赅地弹了下包里大胖蒜的脑袋,“之前给你的那个研钵呢,快点吐出来!”
大胖蒜一脸茫然:“啵?”
祁知辰:“就是你最后吞进去的那个碗,还有一个杵杵。”
“那个不是吃的吗?”大胖蒜舔了舔牙齿,“还挺有嚼劲,大蒜味,嘎嘣脆!”
祁知辰:“……”
老板,对不起,你的钵钵英勇就义了……
祁知辰极度心虚,但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去哪里买个研钵回来,就在老板端上鸭血粉丝汤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问:“老板,刚刚听你说的那个研钵——”
“哎呦喂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人啊太过分了!连个磨蒜泥的都要偷!”老板一拍大腿,“我那个蒜泥研钵都用了十来年了!特别顺手!”
祁知辰:“……”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大胖蒜留下来打工抵债了。
“抱歉,刚刚那边太混乱了,我找地方躲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您放在台子上的研钵打碎了,”祁知辰诚恳道歉,“我不太清楚研钵的价格,您说——”
“啊?你拿的?——嗨!没事,这东西不值钱,”老板倒是愣了下,摆摆手,“我就是随口念叨几句……不过小伙子你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刚吃了两碗?咋又饿了?”
祁知辰只能点点头。
“年轻人就是胃口好啊……唉,不过刚刚那一阵也是,我本来也想收摊了,但我女儿说今天下班晚,想回来吃个夜宵——这都几点了,她怎么还没来?”
老板用毛巾擦了下手,摸出屏幕碎了一块的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对面传出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头子!咱女儿她……她出车祸了!”
“就在我们家店前面那条街!刚刚有人开车故意撞人!你快点来,在人民医院!”
老板笑呵呵的表情瞬间凝滞在了脸上,整个人像是被人迎头一棒,手都在抖。
对面人又说了几句,才匆匆挂了电话,剩下老板哆嗦着嘴唇,慌乱道:“这——”
老板手机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老年机了,声音外放的厉害。
祁知辰无意窥探别人隐私,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老板,你把店锁了就赶紧过去吧,吃完了之后我会自己收拾的。”
这种夜市小摊用的都是一次性餐具,也不存在回收洗洗这种事。
老板哎了一声,匆忙返回把卷帘门一拉,就看到这个带墨镜的年轻人一手端着鸭血粉丝汤,另一只手把折叠桌和折叠凳叠了起来,整整齐齐放在了门口。
老板此刻脑子一片混乱,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啊……谢谢啊小伙子,那我——”
“不用担心。”
深沉的夜色之下,面前的年轻人声音平静:“会没事的。”
明明只是寻常的安慰话语,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祁知辰目送着老板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了远处疾驰而去的救护车上。
之前存下来的人鱼泪珠基本上都已经磨成粉随风飘散了,泪珠的效果这么好,看来还是需要多准备一点备着。
唉,只是洋葱实在是不好闻。
如果他能自己哭出来的话,就更好了。
会议室四方的投影装置缓缓转动,在会议桌中央投影出了研究室内的场景。
宽大的银色试验台上,透明的样品碗里装着些许白色的粉末,一道特殊的检测光芒打在了粉末上,顿时粉末化为了许多淡蓝色的光点。
“相信各位对于事故现场洒下人鱼眼泪的事情有所了解了。”
闫青如道:“后续也有研发部和检验部的专人去现场,将所有散落在地面和现场物品表面的粉末的都收集了起来,并通过当时现场的风速和一些其他指标,进行了简单的计算,得出当天被磨成粉末洒下的人鱼眼泪至少有十颗以上。”
蒋泽越喃喃:“简单计算?”
“看来,那些返祖者私下里发展的不错啊。”后勤部部长左永逸的声音带着丝莫名的阴柔感。
他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戴着金边眼镜,一身正装西服。
这身打扮要是放在陆黎身上那绝对是一副斯文败类的形象,但放在他身上……似乎只有败类,看不出来任何斯文。
“我提议加大对那些不服从管教的、私下里交易的返祖者的管控,”他慢条斯理道,“这帮退化成野兽的东西,天天捣鼓些乱七八糟的,搞不好哪天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
“提议驳回,”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打游戏的陆黎漫不经心地抬起目光,“闫部长,请继续吧。”
左永逸冷哼了一声。
“看来各位都有急事,那我就长话短说,后续的更多事宜,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专人进行沟通。”
闫青如关掉已经完成讲述的PPT,那一瞬间下方甚至都有好几个人松了口气。
“此次事件的疑点有三个。”
“其一,人鱼眼泪的作用各位早已知晓,但哪怕是从那位返祖血脉超过50%的人鱼返祖者手中购买得来的人鱼泪珠,在磨成粉末并平摊到如此多人体内时,最多只能对体表浅表伤口起到效果。”
“像这次这样,居然可以维持人的生命体征,哪怕是一整颗人鱼泪珠,恐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可惜的是,人鱼眼泪在其完整性被破坏后的三个小时就会失去所有效果。”
“其二,人鱼泪珠的色泽多在红、绿、蓝、紫四种中变换,而本次收集到的泪珠粉末确是白色的,之前我们也针对其他人鱼泪珠进行过取样研究,可以证明其内部颜色和外部颜色是绝对统一的。”
“其三,”说到这里,连闫青如的表情都露出了一丝疑惑,“在进行生物化学分析的时候,我们的研究人员确实在这些泪珠粉末里发现了——”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发现了木兰纲天门冬目石蒜科葱属中某些种的成分。”
郑凉与蒋泽越:“……啥玩意?”
二人同时看向灵耀,灵耀居然埋头哗哗哗记着笔记,顺口道:“就是蒜。”
“目前可以排除是粉末收集过程中掺入的杂质,”闫青如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资料,“但是为什么这种人鱼眼泪中会有蒜的成分,以及这类成分与本次事件中出现的人鱼泪珠特殊之处只见有无关联,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短暂的沉寂后,财务部部长钱延问道:“目前有任何返祖者的特性是与蒜相关的吗?”
闫青如回答:“吸血鬼,根据对多位返祖血脉不一的吸血鬼返祖者的调查,蒜对吸血鬼的影响程度与血脉浓度之间大致是一个反比的关系。”
“影响具体是指?”
闫青如道:“血脉浓度低的时候,高浓度蒜汁可以有部分伤害作用,血脉浓度高的时候,只是会引起厌恶。”
钱延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蒋泽越思索半天,想着自己这场会睡了大半场,不说点什么好像太划水了,连郑凉这个平时一起摸鱼的都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他便在一片寂静中展现出了社牛的良好素养:“有没有可能,这类特殊的泪珠来源于狼人和人鱼双重血脉返祖者?”
闫青如恰到好处表现出了对于学渣回答问题的鼓励的关注:“那蒜和狼人的关系是?”
“他俩不是死对头吗?”蒋泽越试图解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长久的进化中,说不定狼人进化出了蒜味的体|液——你要是敢咬我,我就辣死你,这种。”
灵耀在一旁倍感羞耻:“可不可以少看一点电影,这俩种族之间P关系都没有!”
郑凉附和道:“就是就是!吸血鬼的敌人明明应该是吸血鬼猎人!”
灵耀:“……”
“你也是,”灵耀扭头怒斥,“吸血鬼猎人是什么鬼!能不能少看一点动画片!”
“你们两个!平时都不学习的吗!”
郑凉和蒋泽越两个战斗人员,在学霸科研人员的怒斥声中唯唯诺诺,半点都不敢反驳。
闫青如站在台前,目光像班主任看台下吵架小学生一样,她拿起资料往桌上一拍,顿时会议室恢复了一片寂静。
“无论如何,我希望诸位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多花一点功夫,”她平静道,“目前人鱼泪珠的采购比较困难,返祖者联盟那边已经将价格翻了十倍,给出来的也只是最低级的泪珠。”
“低级泪珠长期应用不仅会有耐受性,效果也差上许多,但是根据上一次检查结果,如果再没有人鱼泪珠的补充,秦叔的身体可能撑不过这个月——”
陆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点的话,暂时应该不用太担心。”
“秦风枞今晚从医院里偷偷溜出去买串串香和麻辣烫吃,回来的路上刚好碰上了某个好心人在洒人鱼泪。”
陆黎从手机里投送了张照片到会议室的大屏幕:“可惜回去翻栏杆的时候被你新捡来的小黄狗发现了,追了一路,然后被押送回病房检查了一遍身体。”
“大概一年内吧,你都不用担心哪天他暴毙了。”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满头银发,五十岁还一身腱子肉的秦风纵抱着医疗部外围的栏杆,对着摄像头比了个耶。
闫青如:“……”
闫青如冷静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躲在厕所里吃辣条的秦风纵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吃掉最后一包小面筋,有点不舍地舔了舔手指,背着手乐呵呵地翻窗跳出,路上遇到那条小黄狗,还怒从心头起,上下其手疯狂揉搓狗头。
会议结束,各位特异局成员四散开来,各回各的楼层。
医疗部是额外在主楼外面建立的,众人只看见闫青如面无表情地拉开窗户,直接从十三层跳到了医疗部大楼的天台上。
战斗部在四楼,陆黎之前还抗议过不太吉利,毕竟他们部死亡率一向最高。
结果当时还没退休的上一任后勤部部长推了推眼镜:“那怎么办呢,其他楼层都已经满了,还剩下十八层和十三层,那你再选选?”
于是陆黎就接受了这个楼层。
其实挺方便的,有急事直接跳窗走就可以。
郑凉倒没有直接回办公室,她还特意溜达去了专门押解特殊案件犯人的监|禁室。
监|禁室内,开车撞人的中年男子神情比起之前似乎冷静了几分,他手脚都被扣上了特制的环形镣铐,活动范围只有不到两平米的区域。
而在这小小的监|禁室内,却配备了极其完善的击杀装置,保证进去的蚊子都不能完整飞出来。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中年男子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过来,上前两步厉声道,“你们最好放了我!我要见我的律师——”
郑凉没搭理他,看起外墙上挂着的电子屏,上面简单记录了污染入侵的等级。
污染可以侵入生灵的心神,放大心中的黑暗一面,根据侵入程度分为一到五级,一级程度最低,五级最高。
“才一级的污染程度,”郑凉看着这张扭曲丑陋的脸庞,“看来问题在于你这个人本身啊。”
中年男子不明所以,但很明显,他对于眼下这般境地,拥有一股奇怪的自信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我失踪超过12小时,集团中的人就会知道,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郑凉笑眯眯:“就你犯下的事,回去不也是被关,关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呢?”
中年男子正欲说话,就被打断了,郑凉像是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你是觉得你名下的那个什么集团,很有钱,如果你能够出去的话,就可以逍遥法外?”
郑凉摸摸下巴:“真是奇怪啊,之前不还一副要拉人陪葬的态度吗,怎么突然自己就不想死了呢?”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但却不知为何扭曲成了一团:“这位小姑娘,我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是路边的便宜货吧?看来你家境一般,这样吧,你要是把我放了,到时候我直接给你打五百万,怎么样?”
郑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撇撇嘴:“衣服怎么了?老娘从小就穿路边摊。”
“嗯,倒是你,让我猜一猜,你之前其实是得了胰腺癌,对吗?”郑凉笑容悠长,“胰腺癌是癌中之王,哪怕你有钱也没用,所以你觉得要死了,想拉人一起陪葬。”
“得了癌症后你天天都腹痛难忍,但是没想到,发了一次疯之后,你觉得肚子痛好了很多,”郑凉缓慢拉长了声音,“你是觉得这都是因为——你拉了很多人一起死,所以起效了?”
中年男人眼眸深处划过一丝隐晦而扭曲的狂喜感,他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我很遗憾,但这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有精神病史的,你们完全可以去查,我当时是发作期——”
“没有人死哦。”
监|禁室的构造像一座座墓碑一样,密密麻麻排列开来,头顶上是直射而下的冷白光源。
中年男子一顿:“什么?”
郑凉双手抱在身前,语气竟然格外的轻柔:“我说,没有人死掉,感谢某位路过的好心人,这一场不管是你处心积虑,还是你精神错乱犯下的事故中,没有一个人死掉。”
中年男子眼底的狂喜猛然间冻结住了:“怎、怎么可能?”
“你觉得自己的病好了,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毕竟大范围治疗很难区分敌军友军,”郑凉显得有点兴致缺缺,“不过嘛这些都不重要,毕竟——”
她拉长了声音,突然凑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恶意:“除了你,现场的其他伤者都会好好的活下去,拥有他们的未来和人生。”
“而你的下半辈子——”
“就在我们特异局好好待着吧,看看闫部长有没有什么新药品,当一当试药的小白鼠也不错,是吧?”郑凉声音幽幽,“你说你是精神病?无所谓啦,反正在哪里被管制不是管制,对不对?”
中年男子很快意识到了郑凉话语中的含义,表情在一瞬间崩塌,他哆嗦着声音慌乱道:“不、不可以!你们这是犯法的!放我出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们,我要是出事了!你们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可以给你钱,我有很多钱的!”
“我有精神疾病!我要求去精神病院!你们这是非法的!”
“……”
郑凉悠哉游哉地剥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欣赏了一番他痛哭流涕的表情,昨晚心中那股愤怒总算消散了不少。
啊,果然阳光还是灿烂的,人生还是美好的。
她脚步轻快地转了身,往□□室外走去,身后的狂怒和怒吼声逐渐变为了痛哭流涕的哀求,随后便慢慢远去,再也听不见了。
上午八点,特异局四楼战斗部办公室。
美好的一天,从刚开完会之后无缝衔接上班开始。
哪怕是灵耀这等熬夜冠军,此刻一条命也去了八成。
他放平靠椅,仰望着天花板,非常不理解:“所以你特意跑一趟,就是为了嘲讽几句?”
“你不懂,昨天晚上这人可恶心了,要不是不给随意处刑,我早就把这人大卸八块了,”郑凉瘫在座位上,煞有介事道,“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一定要出口气才行!”
说罢,她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瞥了眼手机,顿时心如死灰:“这才刚下班,怎么就到上班的点了呢?”
刚入职两个月的新人何暮暮殷勤端上一杯特浓无糖咖啡。
郑凉皱巴着一张脸灌了下去,表情一阵扭曲。
在这等尸横遍野的情景之下,依然神清气爽的陆黎就显得异常格格不入了。
他大跨步走了进来,扫视办公室内一片躺尸的尸体们,语气居然还很平和:“昨晚辛苦各位了。”
不过,陆黎也不算正常,战斗部早就没几个正常人了。
他这两天活脱脱手机妖怪附体,天天在那里机械性重复打字、删掉、打字的轮回,甚至于还开了个备忘录,生怕对话框中的“对方正在输入”会暴露某人那脆弱的少男心。
由于其间歇性露出奇怪表情,情报部新招来的特殊方向异能者已经隐晦地表示,他很乐意免费做一场法事,给战斗部这等腥风血雨之地驱驱邪。
当然是被蒋泽越友好拒绝了。
“还不到时候,”蒋泽越露出了超然世外的表情,“等到什么时候队长失恋了,你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特殊方向异能者谨慎询问:“贵部门队长是那种受了情伤会寻死觅活的性格吗?”
“哦,倒也不是,”蒋泽越道,“我只是记起来,你之前是学法学的是吧?”
“呃好像是的?”
“我怕我们队长到时候会搞什么强制小黑屋play,”蒋泽越微笑,“到时候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