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跟着一身灰色西装，神情矜贵冷漠的秦深。
两人一大一小，同款扑克脸，就连眼眸都是如浓墨黑夜一般的深黑色，仿佛一丝光亮都落不进去。
沈意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发愣。
直到旁边的小吴笑着开口问：
“沈老师，迟迟的爸爸找到了？那以后迟迟是不是就不和你一块住了？”
沈意如梦初醒，轻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什么，嘴角抿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
“那位穿西装的是隔壁刚搬来的邻居，帮我送迟迟去上补课班。”
小吴见自己弄错了，不好意思地尴尬笑笑，挠着头找补道：
“这两人气质还挺像，也怪我一时间都没分辨出来。”
沈意依旧怔愣，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小不点崽崽，嘴上说着没事。
秦迟迟见自己家里挤了这么多人，走到沈意身边，伸出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好多人。”
秦迟迟探着小脑袋，看这些人拎着东西往电梯里走去，不由得操心道：
“家里出事了？”
沈意被他带跑偏，忍不住轻笑出声，摇头解释：
“是节目组的人，来安装一下摄像头，之后就要拍一些我们日常生活的镜头了。”
秦迟迟见不是家里出事了，顿时放心，小胸脯都微微放松下来。
扬起小脸，秦迟迟想到什么，踮着脚，伸出自己的小手。
沈意心有灵犀地半蹲下来，好让秦迟迟能成功够到自己的额头。
略带温热的软乎乎小手贴在他的额间，很仔细地感受着沈意额头的温度。
“怎么样？应该不热了吧。”
沈意笑得软和，这场病让他神色都带着几分柔软的憔悴，没有从前那么明艳鲜活。
秦迟迟则是收起了自己的小手，煞有介事地点着小脑袋。
“不热了，但还是要注意，外面冷，我们回屋里。”
秦迟迟说着，拽着沈意的衣角，将人拉进屋内。
沈意跟着跨进门槛，扭头看了眼门外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秦深，冲他点了下头。
“好了，进来了，都还没来得及和你秦叔叔说谢谢呢。”
秦迟迟一听这话，不免拧起小眉头。
嘴上还不高兴地嘟囔着：
“那就不说。”
门外的秦深，自始至终都站在墙边，安静释放着冷气。
看着沈意被秦迟迟拽走，秦深脸上的那一丝笑意都快维持不住，狠狠攥紧了手。
小屁孩！
迟早有一天收拾你。
转过头，接送完孩子上学的秦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重新坐车出发回公司。
乌泱泱一堆人来到家里面，秦迟迟不放心，一换好衣服，就背着小手绕着客厅和厨房检查了一圈。
如若不是身上穿着的毛绒睡衣太幼稚，秦迟迟那小表情，就和领导视察没什么两样。
一板一眼的，看着就逗人发笑。
沈意歪靠在沙发上，见秦迟迟在屋内转了两圈，笑着问道：
“秦迟迟小老板有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秦迟迟听见“小老板”三个字，小心脏噗滋滋冒出小花花来，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勉强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快乐。
“暂时没有。”
小老板压着高兴劲儿，转完圈后，端着自己的小水杯咕嘟嘟喝了两大杯水。
刚将水杯放下，秦迟迟一扭脸，就和柜子旁那个圆头圆脑的摄像头对视上。
拧起小眉头，秦迟迟踩着小板凳，探头去看。
第九十五章
对于家里的任何事情, 都要操心一番的秦迟迟，自然不会放过多出来的这个小圆头摄像。
他从柜子前冒出一个毛茸茸圆脑袋，睁着圆碌碌的黑曜石般的眼眸，盯着这个随着他动作转来转去的圆摄像头。
一人一摄像头, 就这样安静对视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 秦迟迟伸出了指尖，戳了戳摄像头的白色脑壳。
“谁把你安装在这里的？”
顿了下, 他又道：
“你会说话吗？”
摄像头只会摇头和点头两个动作, 慢吞吞挪动着圆滚的身子, 点了点白色机器壳。
反倒是秦迟迟皱起小眉头，拍了拍在点头的摄像头。
“你点头了, 为什么不发出声音？”
他自认为明白了什么，自顾自开口道：
“你是不是怕别人知道你是个哑巴摄像头, 会看不起你, 所以才说自己会说话的？”
摄像头一时间没再有动作，似乎是无语住了。
旁边听着秦迟迟和摄像头交流的沈意，乐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窝在沙发上哈哈笑。
“你快下来吧, 它不会说话, 你不要欺负这个小哑巴摄像头。”
沈意语气中还带着笑过之后的微颤，抬眸望向秦迟迟。
秦迟迟又看了一眼这个摄像头，唔了一声，慢腾腾扶着柜子, 从小板凳上蹦跶了下来。
“爸爸。”
秦迟迟走到沈意身前，皱紧小眉头严肃开口。
沈意剥了瓣橘子, 喂给秦迟迟，看他小脸被塞的鼓起来, 很有满足感地收起手，应了一声。
“怎么了？”
秦迟迟咬着酸甜的橘瓣，指了指柜子前的摄像头：
“它有点笨笨的。”
怕爸爸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秦迟迟还补充道：
“和我班上的其他同学一样。”
沈意：“……”
“……你不能这么说你的同学，不礼貌。”
秦迟迟不知道该怎么比喻了，想了一会儿，加了个条件：
“那就和班上做奥数题做不出来的同学一样。”
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
沈意汗了一下，敲了下秦迟迟的小脑袋瓜。
“不是所有人都很聪明的，就像这个小摄像头，就算笨笨的，不依旧在尽职尽责的工作吗？
我们应该尊重他们，而不是嘲讽。”
秦迟迟看了眼在慢慢吞吞转着圆脑壳工作的摄像头，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点了下脑袋。
确实，反应这么慢还笨笨的摄像头还在勤勤恳恳工作，已经很努力了。
或许自己应该学会多包容一点。
想到这里，秦迟迟叹了口气道：
“我今天，没有包容我的同学。”
秦迟迟很少主动分享自己在学校或者补课班的事情，见状，沈意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发生了什么？”
秦迟迟坐在沙发上，小脚丫耷拉下来，语气和他这个人一样，懒懒散散又带着一点慢吞吞。
“老师今天上课问了一道题，别的同学都不会，我写出来了。”
沈意撑着脸，眨巴了下眼，在心底小小地哦吼了一声，心说不愧是反派崽，还挺聪明的。
“同学下课问我怎么想出来的，我说用脑子想，同学说他想不出来，我说那你可能没有脑子。”
沈意：“……”
说着，秦迟迟叹了一小口气。
虽然他的同学闹闹喳喳的，还总是会问一些很笨很奇怪的问题，但是就像爸爸说的，努力的人应该得到尊重。
沈意见秦迟迟自己有所悔悟，不好再说什么严厉的话，只能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你明天去上补课班的时候，可以找同学好好说一下，和他道歉。”
秦迟迟继续点头。
今天他说完那句话之后，那个小同学还差点哭鼻子了。
将心事说出来之后，秦迟迟明显放松了很多，再度恢复成了一个小咸鱼模样。
翘着脚丫，秦迟迟窝在能陷进去半个身子的靠背上，蹭的脑袋头发炸起了好几缕，瞬间就成了一个毛脑壳。
“今天吃药了吗？”
他还挺操心，家里大事小事都要问一问。
沈意端着水杯和水果过来，闻言憋不住地笑出来，将果盘放在茶几上。
“你这操心的性子究竟随了谁了？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呢？”
说着，沈意不由得愣了下。
他突然想起今早秦深给自己留下的早餐和药。
尽管两人接触不算多，但沈意能感觉到，秦深也是个很细致认真，恨不得各种事情亲自来做的一个人。
一瞬间，沈意又联想到了很多。
包括最明显的，秦深和秦迟迟相同的姓氏和纯黑色瞳孔。
正常来说，国内人的眼珠普遍偏棕色，浓稠如同墨汁一般冷清黑沉的眼眸，着实不算多见。
更何况，怎么就那么凑巧，两人姓氏居然也一样？！
一旦有了一丝怀疑，这颗种子就深埋在心脏处，开始让沈意觉得处处都是破绽线索。
秦迟迟看自己爸爸愣在那里，抬起小短手，在他眼皮底下挥了挥。
“啊，哦，我刚刚在想事情。”
沈意心不在焉地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秦迟迟黑漆漆的小圆眼，忽然开口问道：
“迟迟，你应该是随妈妈姓的吧？”
沈意从来没提起过秦迟迟之前的家人。
他知道这对秦迟迟来说，是一段并不愉悦反而有些悲惨的幼年时光。
尤其是小反派记忆力还那么强，就连一两岁左右时候的事情，都能记得大差不差。
询问这种事情，只能是将小反派的伤疤再次撕裂一次罢了。
可是沈意不得不问，原书中很多剧情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更何况是小反派名字是怎么来的这种细碎小事，文中更是提都没有提。
他也是突然才反应过来，秦迟迟并不是被接回秦家之后才改姓秦，他一开始就跟着妈妈姓！
听见沈意忽然问起自己的妈妈，秦迟迟诧异地抬起圆眸，忍不住眨巴了两下。
其实秦迟迟对自己的妈妈，脑海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和印象。
奶奶厌恶秦迟迟的生母，因此家中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
秦迟迟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奶奶偶尔在恨意上头的时候，会用粗噶难听的嗓音骂着：
“那个秦小贱人！都怪她！”
因此，秦迟迟可以肯定，自己是随母亲姓。
“对。”
想到了什么，秦迟迟歪着脑袋，心底装着一点小小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我要改姓吗？”
沈意撑着下巴，捏着秦迟迟软乎的小奶膘说：
“那迟迟自己呢？你想要改吗？”
沈意知道，沈爸时不时会在秦迟迟耳边叨叨两句，说他们老沈家的孙子，还是得改回沈姓。
如果没有今天这份怀疑，或许沈意在节目结束后，会顺理成章地将秦迟迟添到他的户口本上。
可是……
现在的沈意，没办法保证任何事情。
秦迟迟眼眸晶亮，他纯黑色的瞳眸很漂亮，尤其是在有灯光映照的时候，璀璨闪耀。
“我想改。”
他想叫沈迟迟。
沈意揉揉秦迟迟的脑袋，将他原本炸起来的头发，直接揉搓成了个凌乱的鸟窝。
“你不用想那么多，就算你不改姓，还是可以和我和爷爷，在一个户口本上，成为一家人。”
沈意害怕秦迟迟太敏感，为了讨好沈爸或者自己，才选择改姓。
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沈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改不改姓这个问题。
倒是秦迟迟摇了摇脑袋，坚定又认真地抬着眼眸道：
“我不喜欢这个姓。”
秦迟迟是个很有想法的小孩，固执且坚韧，不会为了讨好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
不喜欢奶奶口中的“姓秦的贱人”，不喜欢每次孤儿院里的义工阿姨提起的“姓秦的小可怜娃”，不喜欢大人们总是装作恍然地说“姓秦啊”。
他有太多太多的不喜欢了。
这个姓对于秦迟迟来说，不是一种甜蜜或者传承，而是一种甩不掉的枷锁。
就算不想承认，但秦迟迟也知道，他妈妈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期待，他奶奶也同样厌恶他，只在登记时随手给他安上了一个姓。
“我想叫沈迟迟。”
他想要一个有未来的，被人赋予期待的，很好听的姓名。
沈意以前完全不知道, 原来小反派并不喜欢秦这个姓。
他只模糊记得，秦大小姐在书中的描写，偏执又癫狂。
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一切，几度自残自毁, 最终还是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才得以和对方修成正果。
可惜那个男人没多久就意外去世, 秦大小姐怨恨自己当天去了医院产检，没能和对方一同共赴黄泉路。
这份怨恨情绪, 也毫无保留地转移到了秦迟迟身上。
不过秦小姐走的时候, 秦迟迟年纪还小, 应该对自己母亲没什么印象……吧？
下一秒，秦迟迟就道：
“她给我留了影碟, 我之前看过，她说以后不要叫她妈妈, 也不要打扰她和爸爸在下面团聚。”
沈意一时间, 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合适。
只能在心底默默给秦大小姐说一句牛逼。
人都死了，也要把怨怒的情感通过影像留下来，是生怕秦迟迟对她抱有一点母亲的幻想。
轻轻叹了口气, 沈意将额前的碎发撸到后面, 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撑着下巴沉默了好半天, 沈意忽然叹道：
“沈迟迟确实比秦迟迟好听一点。”
既然秦大小姐并不爱这个孩子，那这个破姓换了也好。
总要让秦迟迟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对他怀着无限期待。
秦迟迟也这么觉得，晃了两下脚丫子, 眼眸晶灿灿，嘴边浮着一丝笑意。
虽然还没有改, 但他已经开始期盼起自己的新名字了！
“迟迟是我自己起的呢。”
小反派说着，眼底仿佛还浮动着一点细碎闪耀的快乐。
沈意这下真的有点惊讶了, 身子微微坐直，睁大眼眸。
“是吗？你那么小就认识字了？”
秦迟迟摇摇小脑袋，语气没什么波澜：
“我一岁多还没有名字，社区阿姨上门来登记，我就指了指书上的字。”
秦迟迟那个时候连话也不会说，也不太能站得稳，能听懂一些大人的话，但也不多。
当时他也只是随手指了指，社区阿姨问了秦迟迟奶奶的意见后，给他添上了一个母姓。
秦迟迟这个名字就这么随意且匆匆地定了下来。
沈意听了，抿着唇，将小反派搂过来，狠狠揉搓了一番他的小脑袋。
将脸颊贴在秦迟迟的额头上，沈意使劲蹭了两下后，将脸蛋红通通的小反派放开。
“好，为了庆祝今天的好日子，我们今天晚上吃火锅！”
秦迟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但不妨碍他跟着一同高兴，也兴奋地嗯嗯点头。
气氛一下就愉悦欢乐起来。
父子俩决定好后，短暂激动了一会儿，然后又双双躺平安静。
沈意身体还虚弱着，秦迟迟也为了一周后的奥数比赛，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至于母亲，在秦迟迟很早之前，就不抱有期待了。
毕竟，他现在可是有了新的家人和对未来的憧憬呢！
秦迟迟坐在书桌前，将之前没听完的奥数课点开，拿着小铅笔，埋着头一笔一画的算题。
而沈意则躺在沙发上，翻开着手机上的火锅外卖，看看哪一家食材新鲜又送货上门。
虽然家里就是开火锅店的，但沈意作为一个常年不做饭的人，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能用来煮的食材。
正当他扒拉着手机，眼睛都看得有些酸涩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专心看着手机外卖的沈意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中点了接通。
视频那边，秦深微微抬着眉眼，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仿佛刚从什么重要会议上下来。
对比这头的沈意，毛绒睡衣皱皱巴巴，帽子都被拱得半垂在脑袋顶，好几缕头发乱糟糟支棱着。
没想到会是个视频电话，沈意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将自己头顶的帽子扒拉下来，顺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你这是还在公司呢？”
得益于这两天的相处，沈意和秦深之间的关系，已经可以算是突飞猛进的增长。
秦深在看到沈意时，眼神有霎那间颤动了下，随即又被很好的掩盖住。
“还在公司，不过等会儿就下班了，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顺路正好可以带回去。”
大概是这两天和秦深相处得太过自然习惯，沈意只是略微一想，便说道：
“那倒是还真的有。”
云霞漫天。
秦深将车停靠在路边的时候，艳红色夕阳快要将天边都燃烧起来。
火锅店正红色的装修风格热辣古典，门口摆着一只极度违和的可爱小狗摇摇车，居然还有人在打卡拍照。
秦深只略微瞥了一眼，就看出这个摇摇车肯定是秦迟迟的手笔。
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秦深走进去，打包了一份火锅食材。
穿着围裙的络腮胡沈爸将食材递过去，见对面这个青年人眉眼俊冷，不由得心里发突。
“我们的火锅汤底暂时不能外带。”
秦深将食材接过来，声音冷淡的道了谢。
“我知道，家里有汤底。”
沈意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沈爸搞出来的浓缩汤包。
沈爸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收了钱后，目送着这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人走出去。
“这人开宾利过来的啊，真是有钱。”
旁边的店员端着盘子，探头踮着脚望去。
沈爸也懂一点车，闻言也是点头。
“一辆车都够开一家店了。”
几人感慨一番，见有其他客人进来，停下来忙去了。
等秦深拎着店里打包的火锅食材到家的时候，天边刚刚擦黑。
雨过天晴后的晚上，星光都显得格外闪亮。
秦深提着盒子出了电梯，还未走到门口，沈意便跺着脚出来迎接。
“我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你，快进来！外面好冷！”
沈意只说了一句话，刚迈出去迎接的半只脚就又飞快收了回来，躲回屋内，探着头冲着秦深摆手。
他身后传来一阵阵热气，混着火锅汤底煮沸的浓香味，一同蹿出来，散在冷空气中。
秦深脚步不由得放慢，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内那个鲜活的身影，心中是无数高楼顷刻间倒塌的轰隆声。
心底一片兵荒马乱的狼藉，秦深冷色眼底浮动着笑，点头走了进去。
屋内，暖气将整个屋子熏得热腾腾的。
听完视频课的秦迟迟端着自己的小杯子走出来，咕咚咚喝了两口水。
鼻尖萦绕着挥散不去的火锅香气，秦迟迟踩着小拖鞋跑过去，探头往桌子上看了看。
“火锅好了？”
他扭过头，对从门口走进来的沈意说道。
沈意说了句没有，还拿起手里的盒子让他看了看。
“汤底已经烧开了，现在要下食材了，快快洗手坐好！”
秦迟迟嗯了一声，因为晚上要和爸爸一起吃火锅，眼底都闪着满是晶亮细碎的快乐。
只不过这份快乐，在他看见沈意身后跟着走出来的秦深时，戛然而止。
秦迟迟脸上的小表情，一下凝滞住，嘴角逐渐绷起。
和其他活泼闹腾的同龄小孩不同, 秦迟迟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少。
沈意低着头，看见秦迟迟闪动细光的眼眸暗下来，小脸也跟着绷紧，他才发现其实秦迟迟的情绪也很多, 只不过大多数都隐藏在那双眼眸中。
轻咳了一声, 沈意眼见秦迟迟和秦深之间气氛冷硬，忙打着圆场道：
“食材都是秦叔叔帮着买回来的, 其他火锅店的食材我不放心, 专程让秦叔叔去你爷爷的店里买的。”
秦迟迟听见后, 小表情依旧冷淡，仰着胖乎乎的小脸问：
“你付钱了吗？”
秦深在玄关处将外套挂好, 半垂着眉眼，点头。
“自然给了。”
秦迟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他们吃了顿免费火锅, 爷爷店里又赚了大奸商一笔钱。
两全其美！
赔钱的只有秦深一个！
想通后, 秦迟迟脸色不由得阴转多云，抬了抬小下巴准许了秦深的加入。
“你坐在那里。”
指了个餐桌中离火锅最远的一个边角位置，秦迟迟抬着小脑袋看秦深。
秦深嘴边浮着冷笑, 捏了捏拳头,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没对这个小破崽子动手。
“那边太远了，不好夹菜，坐这边吧。菜都已经快熟了，迟迟快端你的小碗过来。”
秦迟迟一听火锅好了, 也顾不上计较座位的问题，赶忙捧着自己的小碗, 高高举过头顶递给沈意。
沈意笑得温和，声音在氤氲的雾气中轻飘飘的, 带着独属于他的柔软暖意。
“好，第一个圆丸子给家里最乖巧可爱、学习非常努力的迟迟。”
被偏爱的秦迟迟立马高兴起来，小眉尾都微微上扬，撇过头，显露出一副小得意的表情。
秦深看他这个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只觉得令人作呕。
心底轻嗤了一声，秦深不屑移开视线。
接下来，沈意又捞出第二个煮熟的丸子。
“第二个就给我们的大功臣秦深。感谢他辛苦地跑去打包食材，没有他，我们就没办法在家里吃到这顿暖洋洋的火锅。”
秦深拿着自己的碗，看着碗中那个小小的白丸子冒出热气，心脏也扑嗤一下，跟着热起了冒气。
冷肃的表情都没办法维持住，秦深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点头道谢。
秦迟迟见秦深笑得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样，撅了撅小嘴，心想我才是爸爸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崽！
第一个丸子可是给我的！
自觉比秦深重要，秦迟迟也没有太不忿，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开饭。
沈意见气氛终于和谐下来，撑着下巴笑了一声，也给自己捞了个鱼丸。
“最后一个就给我自己，这两天对抗疾病，辛苦我了！”
三人同时笑起来，不再多说，纷纷开动。
初冬时节，来上一顿热气氤氲味道香浓的火锅，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只不过秦迟迟偶尔会暗戳戳瞪秦深几眼，用小勺子将对方看中的肉丸肉卷都捞走。
秦深不和这个小破崽计较，压着火，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又一次被截胡了丸子，秦深轻轻放下筷子，看着秦迟迟圆鼓鼓的小肚子，抬眸道：
“迟迟今晚吃得不少了，还全是肉，会不会不消化？”
沈意这才注意到秦迟迟鼓起来的小肚子，伸手摸了摸后，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伸手将他面前的小碗收起。
“好了，你今天不能再吃了，等会儿下去走两圈知道吗？”
不爱运动又被收走了小碗的秦迟迟，小脸黑黑的，不高兴地冲秦深哼了一声。
从凳子上爬下来，没饭吃的秦迟迟干脆背着小手，站在秦深腿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秦深完全没有告状的心虚，心安理得，姿态从容地继续吃着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