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明天结束—— 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3-19

“谢谢老师。”
无需多言,喻遐已经能猜到举报材料的内容是什么了。
“告诉你不是要你谢我,是我觉得这根本不算个事儿。”乔小蝶微皱着眉,神态也严肃了起来,“现在21世纪都过去五分之一了,学生之间还用隐私来互相攻击举报,是我们教育者的倏忽。”
喻遐点点头,思索片刻,问:“是不是——”
“喻遐,你不用知道材料是谁交的,他不必让你困扰。”乔小蝶的语气放柔和一些,“老师也表个态,这件事我们不告诉多余的人,请你放心。”
被尊重、平等相处的感觉在师生之间尤其可贵,喻遐再次看向乔小蝶,发自内心地展露微笑:“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乔小蝶也笑起来,借给他两本书让他去看,这才结束了谈话。
走出学院办公楼时,喻遐在门口偶遇了熟悉的人。
与徐锐青擦肩而过脚步微微停顿,他不卑不亢地看向对方,面无表情,神态却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目光直接而凛然。
“恭喜你啊。”徐锐青的语气平静无波。
喻遐略一颔首:“让你失望了。”
短暂交锋,彼此都明白对方已经知情,友谊破裂的契机不明但谁都不想多问,无需再有更深交集。徐锐青冷哼一声,越过喻遐去往电梯位置。
这天阳光藏在灰云背后,尘土南下,和降温、雾霾预警一起抵达喻遐手机的,还有姜换的信息。
“收工了。”
刚才受的委屈、因背叛产生的心灰意冷,和这时的温暖柔软混合着,喻遐感觉他的心脏都被姜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握住,接着他全部的复杂思绪。
“我想吃冰淇淋,想你过来。”喻遐不受控地打字,又删掉,改成了打电话。
等待四声后姜换接了:“喻遐啊。”
他喊喻遐的名字时尾音拖得很长,每一次都像一个小小的破折号,拖出只有姜换才能提供的彩色泡泡。
“我想你了。”喻遐低声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你。”
姜换说,那你在家等我吧。
姜换过了两三秒又说,“其实我也是。”

10月20日,东河,许为水新作《触礁》举办了规模不大的首次路演。
地点定在东河是姜换的要求,他还在拍摄《银河渡口》,近期进入关键阶段,分身乏术,倪嘉庭对他要参加《触礁》路演而请假已经颇有微词。经过一番交涉,最终首映地点从许为水更青睐也更熟悉的星岛,变成了东河。
为了谁都不得罪,许为水少见的做了一次人。
他态度良好地给倪嘉庭和叶协徽也送去了邀请函,弄得倪导很不好意思,只能当天将进度后延,和姜换一起参加首映场。
张安妮评价这种行为:“黄鼠狼给鸡拜年。”
“反正最后一次了,姐,消消气。”姜换心情倒好,去百花影院的路上堵车也不影响他和张安妮开玩笑,“你当休息一下看个免费电影。”
张安妮:“我才不喜欢这类型,文艺片诶,无聊死了。”
姜换油盐不进:“那你签我干什么?”
“我当初是看《等风来》拍的好,又不是赞同许为水的审美。他拍的电影风格都有点阴暗,人物关系又都不伦,说好听点么搞艺术,说难听点,我觉得有点变态。”张安妮自从知道姜换和许为水正式撕破脸,话也说得更直白,“欣赏不来的。”
“还好。”姜换这次却替许为水说话,“站在作品的角度,他有他的美学和思考,只是我配合起来太有难度,我们还是没法站在一条船上。”
张安妮笑道:“我最喜欢你这一点,对事不对人。”
姜换没多说什么,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喻遐十分钟前跟他说“出发了”,但姜换见晚高峰路况不佳,堵得地图上到处都是红色,有点担心待会儿还能不能留点时间和喻遐仓促见一面。
《触礁》合作的艺术院线是百花旗下的,东河这家位于市中心。第一场占用最大的放映厅,紧接着就是第二场。首映场的票早就一抢而空了,因为工作人员便利,姜换给喻遐和自己留了第二场,打算路演结束后过去陪他一起看。
小规模首映,红毯、签名等华而不实的排场全都取消,只留下简短的开场仪式。
提前对过许为水的发言稿,没什么特别的,而事实上许为水也并未突然发难来一场阴阳怪气的即兴。
他最后说:“请大家多多指正。”
放映厅的灯光全部暗了,片刻后,艺术院线独家展映的凤凰标识出现在屏幕上。
第一排的画面太冲击,姜换没坐下五分钟就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影院吸烟处设在走廊尽头,姜换到了那里才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先于自己出来:比较正式的黑西装里配了一件休闲风套头卫衣,发型中长带点卷,整套搭配不伦不类,但年轻人身形修长消瘦,竟有种病态的感觉。
是谷非雨,在《触礁》里饰演富豪的独生子“李里”。
姜换走过去,谷非雨看见他后什么也不问,将烟盒与火柴递给他。
“这个年纪的人很少用火柴了。”姜换说,他和谷非雨不算熟,但在戏里拥抱过那么多次,想当做陌生人也很难。
谷非雨手里的烟烧了1/3,他眼皮薄,且有点下垂,所以眼神看上去总是颓丧,说话声音很轻,语速却快,很容易就听不真切。
“我习惯了。”他飞快地说,“你也不想看成品么?”
姜换划亮一根火柴点烟,并未多加解释。
谷非雨和他站在同一个垃圾桶边抽烟,过了会儿又说:“昨晚吃饭你没来,许为水当着投资商的面,告诉他们你和他未来都不会再合作了。”
“嗯。”
“为什么?”他问。
“我比较没用,承受不了许导的高压风格。”姜换半真半假地说,“拍完《触礁》我就很累了,一想到以后还有比这个强度更高、题材更怪的合作,我就要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谷非雨不自禁地弯了弯眼睛,说:“那是他的遗憾。”
姜换不予置评。
他在不熟的人面前没什么倾诉欲,烟抽得差不多了,琢磨着就此离开影厅到外面透气,等喻遐过来,两个人还能一起喝杯咖啡什么的。但他很快阻止了这个危险的念头,现在附近到处都是媒体,避开他们再说。
熄掉烟蒂,姜换嗅了嗅袖口,难以避免地沾上了点味道,正纠结要不去哪儿透个气,谷非雨问他:“那边有个阳台,我也过去,介意吗?”
姜换没什么好介意的,他感觉谷非雨可能有话对自己说。
距离上次见面快两年了,谷非雨比姜换印象中更萧条了些,全无二十出头年轻人的朝气,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不良情绪泡透了,并不比他状态更好——姜换很想知道原因,谷非雨是否和他一样,经历过激烈的情感搏斗最后一败涂地。
他更想确认的是,那段时间无法消解的情绪崩溃,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真的被许为水影响到人戏不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谷非雨口中的阳台。
落地窗外,秋天阳光明媚,风也柔和。东河老城区遍栽梧桐,10月下旬,已有了渐渐萧索的枯黄,日光鼎盛处却并无万物将死的肃杀。
姜换眺望远处一栋大厦的尖顶,静静等谷非雨开口。
大概有一两分钟,谷非雨如他所想地按捺不住,自顾自地说:“拍完那一年,我有点‘过不去’。
“唔。”他开门见山,姜换反而有点接不上话。
谷非雨也没指望他能接话,开了这个头,剩下的话就很容易说了:“之前听别人提过拍他的电影最难在出戏,现在才有点懂。不过当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跟他聊,许为水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才难以自拔,我说没有,我很明白跟你没有关系。”
“嗯,能理解。”姜换说。
作为演员,如果无法在戏里投入一定分量的感情那就不敬业了。谷非雨虽然此前毫无表演经验,但姜换经过接触,知道他是许为水喜欢的那种有天分的人。
谷非雨:“后来我谈了几次恋爱,有一回,对方是有妻子的。我们约会了几次,他提出想和我去开房,我把他打了一顿。”
说到这儿他笑出了声,姜换惊讶之余,感到这事荒谬又合理。
“戏剧里的情节不会发生在现实,但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出乎意料。”谷非雨很有意味地说,“经过这事以后,我就觉得,我对演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许为水怎么说?”
“噢,他说我没想清楚。”
姜换侧过脸,直视这个22岁的年轻人。
他和喻遐年岁相仿,差得不多,可他好像有意识的某一部分正在朽坏。与他站在一起,姜换发生错觉,自己似乎能感觉到谷非雨此时此刻不仅并不开心,而且十分迷茫,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即将到来的光彩人生。
透过那双年轻却暮气沉沉的眼睛,姜换像在看十年前的自己。
“他说我有天赋,也努力,未来很长很美好,不要为一时的情绪困住了。”谷非雨说着,“我那时差点都觉得他真在为我好了。”
差不多的话姜换听过,不止一次,他明白是许为水的手段,要让演员死心塌地为他所用。方法不太道德,却不至于下作,效果往往出人意料。
“他太自私了。”谷非雨冷笑一声。
“往前看吧。”姜换最后说,“往染缸里跳是自己的选择,没办法再后悔。”
谷非雨语气轻蔑,苦笑着问:“怎么,你的过来人经验?”
姜换摇头,再多的他也说不出口。
“姜换,你熬过来了么?”谷非雨沉沉地问他。
“没,但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老旧的心灵鸡汤常说教,童年创伤需要用一生去治愈。但姜换此时觉得没那么难,他过去已经透支了痛苦,应该很快就会释怀。
释怀不是原谅,姜换想,这也是他从喻遐身上学到的。
姜换仍回了一趟放映厅内,参加完最后的观众和记者提问环节。他提前准备过,运气够好,收到的关于凌霄的问题都不太出格。
动机,复杂情感,还有那个活跃气氛似的老套的二选一,“李里和李太太更爱谁呢?”
“凌霄肯定最爱自己啊。”姜换故意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场内霎时响起一阵阵哄笑和掌声。
他的答案游离于电影之外,更符合大众喜闻乐见的狗血拉扯,即便知道这是刻意娱乐并非真话,也没有对电影内容有什么深刻解读,在场所有人仍拍着巴掌叫好。似乎无人在意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而那也确实在这一刻变得无足轻重。
结束首映会后有个庆功宴,姜换没参加,他让张安妮告诉《触礁》剧组自己不太舒服,更不能喝酒,在认识的人都离场后,他走进了另一个放映厅。
第二场放映是接续在首映场后开始的,姜换走进去时,剧情已经演到了李里回国,在藤本植物精心编织的网下遇见凌霄的那一幕。
最后一排正中,明亮唯美画面照出坐在那儿的人。
姜换在喻遐身侧坐下,然后握住他的手。
注意力即刻从看着微妙的电影情节转移到真实的姜换,喻遐看向他:“你结束了?”
“来晚了点。”姜换苦恼地说,“他们废话太多。”
喻遐抿着唇先开始还装严肃,不到一秒就破功笑出来了。
从推免的事结束后,喻遐好似突然放下了许多负担,再不认为在姜换面前示弱或撒娇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他将两人之间的座椅扶手推到上面折叠,头也倾过去,靠在姜换右边肩膀上。
姜换立刻像抚摸小动物那样把他头发揉乱:“怎么样?前面。”
第二场的坐席由于一部分都是赠票,上座率并不如想象中高。他们前后左右都空了好些位置,最近的观众都在两排开外了。
于是可以小声交谈几句,喻遐说:“蔡紫桐演得好好。”
“我呢?”某人提示。
“看不出来哪儿比蔡紫桐好。”喻遐咬文嚼字。
姜换批评他:“你看得不仔细。”
喻遐笑着用鼻尖蹭过姜换的下颌,随后吻上去,默认自己没在专心。
但随后剧情就急转直下了。
原本是有点禁忌却还算正常的故事,富翁遗孀资助年轻画家,两个人各有贪图于是顺理成章搞在了一起。穷画家有了依靠,却还不满足,在富翁的独生子回国后两个人暗暗勾搭上,背着李太太俨然一对眷侣。
目睹儿子和情人纠缠在一起的场景后,年轻而隐晦的情意点燃了李太太。她诧异于自己竟嫉妒有血缘关系的李里可以跟凌霄如此般配地并肩,而她差着年岁,身份,听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无法得到想要的体面。
李太太生病了,脸色苍白地将两人都叫到房间。在丈夫死后,她就是整个庄园的话事人,掌握着所有财富,她宣布李里从今天起被扫地出门。
重回穷困潦倒的生活,凌霄并不十分难以适应,他本身就出身贫寒,天真地觉得历经千帆后终于找到了真心。
但李里很快受不了。他是少爷,一夜之间习惯的纸醉金迷消失了,硬得像石头的床垫与半夜邻居的尖叫都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他,用不了半个月,他就如李太太所想,回到她床前痛哭流涕地认错。
“妈妈,我错了。”
但这对母子彼此都清楚,认错并不是终点。
随着凌霄脸色灰败地被李里骗回庄园,噩梦生活接踵而至。那对母子谁都不肯放过他,用尽一切办法,把自己的挫折与不顺归结在他身上,时而打骂,时而又柔情似水地安抚,哄骗他,许诺他未来会很好。
他的精神几乎崩溃,最终,随着李里谋杀母亲获得了整个庄园,他们来到偌大露台。
“你留下来吧。”李里兴奋地说,“你现在属于我自己了。”
“就和这栋房子一样。”
李里大笑着,庆祝他单薄的胜利,刚转过身,凌霄用一把枪抵住了下颌。
闭上眼睛。
一群鸽子急速跃起,全剧终。

许为水非常擅长以镜头语言描写“死亡”。
他从来不直接拍摄血迹或肢体碎片,一群鸟,一场落日,一声闷响,就足以替代直接又富有冲击感的画面。
《触礁》全程没有落在具体的人身上,旁观者镜头介乎侵犯与偷窥的视角平等凌虐了所有角色,也传递给了每个观影者,看完除了震撼,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阴暗泛滥的爽快。庄园中,最后死的死疯的疯,谁都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而这变故又非瞬间发生,就像片名,如巨轮触礁,缓慢又势不可挡地沉入深海。
灯光亮起,片尾的工作人员名单滚动完毕,前排的观众纷纷起身离场。
姜换看向身边的喻遐,发现喻遐也正在看他。
刚放映完毕的电影情节从眼前掠过,姜换突然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问喻遐“你觉得拍得怎么样”,或者问他对哪一段情节印象深刻。因为他是其中演员,许多情侣间看过电影可以自然聊起的话题,在他们之间显得有点难以启齿。
对姜换来说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新经历了,毕竟以前他和交往过的两个人都没有一起看过电影,要么没时间,要么没必要。
除他们以外,其他观众全都离开影厅,喻遐好似终于从影片后半段急转直下的压抑与震慑中回过神。
他往后靠进座椅,长长出了一口气。
姜换趁机以不那么在意的语调问:“感觉还行吧?”
“高跟鞋踩在脸上那场戏,很厉害,情绪调度、镜头、配乐,蔡紫桐也是,你也是。”喻遐提到凌霄回到庄园认错的情节高潮,含有许多隐喻,可以做好几段分析,但喻遐停顿片刻,只问他,“拍的时候痛不痛?”
“是道具。”姜换避重就轻地说,“那双鞋经过特殊处理的。”
喻遐了然地点点头,心想:意思就是痛。
他站起身,想装作那句话随便问的,不被姜换发现心里正波澜起伏,反复闪回着的零碎片段让喻遐无法正确组织语言,从而给姜换反馈。
“走吗?”他问姜换。
姜换没有表达反对,在走出影厅前握了一下他的手。
“别担心,拍摄都是安全的。”
“不是说那个……”喻遐小声地抱怨,“看着好疼啊。”
姜换看他表情纠结:“演员得这样,敬业都做不到趁早别干了。”
借着影厅出口狭长黑暗,姜换牵着喻遐的手好一会儿才放。他说完那句话后喻遐就没什么反应,等看见灯光,喻遐拽了他一下。
“你能拍这么优秀的电影,我是很为你骄傲的……虽然你可能不需要我觉得骄傲。”喻遐停下来想了会儿,抽回手,抬头看着姜换,“不过我还是想,以后每一部电影不光是口碑好、票房高,更重要的是你喜欢。”
姜换背对着光,面容不清,但喻遐知道他应该笑了下。
“好。”
庆功宴此刻也快告一段落,他们找了间隐蔽的咖啡店坐下后,姜换接了个电话。张安妮在那边问他的安排,姜换说想请假。
“至少今天晚上让我放松点吧,看完《触礁》我心里不舒服。”
张安妮似乎想反驳你不是根本就没怎么看,但最后默认了他拙劣的借口,说:“倪导那边,你记得给他发个消息,明天应该会正常开工的,还是5点半,我让司机准时在酒店停车场接你。”
“好的。”
“还有一件事。”张安妮那边背景音嘈杂,很多字因此被吞掉,“我明天早晨要飞一趟星岛,回公司开个会。顺便去看一看你母亲,听说她最近情况不太好,频繁给我的助理打电话要求跟你见面,我得先确认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姜凯婷的名字,姜换心不在焉搅弄拿铁的动作一停,再次动起来时,鼻腔里懒洋洋地“嗯”了声。
“要我帮忙带什么吗?”张安妮对他的反应感到不安。
姜换语气如常:“没有。”
张安妮欲言又止片刻,通话就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其实他知道姜凯婷为什么最近情况不好,许为水将两个人关系破裂、不会再合作同时也宣告合约停止的消息告知了她。
作为这段关系最大的实际受益人,姜凯婷现在没有工作,对姜换的经济状况不太关心,只是自己供着房,车,出入奢侈品店和高级餐厅,这时当然如天塌了一样。她已经试着联系姜换了,但因为姜换没理她,所以这次才把电话打到了张安妮助理那儿,无非想和姜换直接对话。
但姜换已经不想了,他觉得自己给了姜凯婷能给的一切,就算救命之恩、养育之情不能以金钱衡量,姜凯婷过了10年的好日子,他至少不会因这个决定愧疚。
只是不知道她后面又想干什么,姜换目光微垂,随着拿铁表面一个奶泡的裂开轻轻地涣散了一会儿。
“姜换。”喻遐喊他,他坐在姜换旁边,刚才一直听着他打电话。
他扭过头:“嗯?”
喻遐不太好意思开这个口,侧脸浮起一抹可疑的红色:“哦,我今天去影院比较早,其实……看到你和谷非雨在阳台上聊天来着。”
语气总足够无辜的,姜换每次边听边犯着迷糊,就忽略掉了喻遐提起的一直都是敏感话题。
“嗯?”
“我好羡慕他,跟你有共同话题。”喻遐说到这儿,目光向旁侧偏移一两寸,又坚定地看回了他,“你和我会不会没那么多话聊?”
“还以为你要质问我是不是打算下一步炒点绯闻。”姜换说,自己都想笑,“不好意思,最近几天我的脑子也不太清醒。”
“没有,就算炒绯闻我感觉这也正常吧,可以理解的。”
姜换捏了把他的鼻子:“你最好别理解了。”
他给完安全感,才优哉游哉地回复喻遐那个忐忑的问题:“我和谷非雨的共同话题没你想得那么多,不是大家在一个圈子里就有很多聊的,工作而已,离开剧组后处得好就当朋友,处不好就不见面。”
“诶,我以为……”
“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不过不知道也挺好的。”姜换流露出一丝疲惫,然后又若无其事了起来,“共同话题是很重要,情侣之间。”
喻遐“哦”了一声倒在姜换身上,刚剪短的头发戳着姜换颈间光滑皮肤,有点痒。
咖啡店每个卡座四周都有亚麻色布帘遮挡,隐蔽性一流,因此他主动靠近,姜换便顺势揽住喻遐的后背,下滑到腰际。
“但我这个人和所有共识都没缘分。”姜换开了个很冷的玩笑,然后很快端正眉眼,“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你在这儿,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喻遐说:“你就哄我吧。”
姜换拍拍他的肩,一言不发,但喻遐知道不是默认,而是身体力行的表达“这样也很好”。约会有模板,可感情的加深加浓并没有,喻遐缠着姜换的手指,入秋后,姜换的掌心摸着微冷,好像随时需要人握住。
他垂眸看两个人紧扣十指,身体卸掉力气陷入沙发里,和喻遐亲昵地互相依偎。
“电影很好看。”喻遐轻声说,“辛苦了。”
《触礁》展映到第五个城市时,某电影打分网站开出了影评分数,8.9分。
故事脉络清晰,人物关系相对简单,情感却又十分浓烈,留有诸多想象空间。再加上配乐与台词环环相扣,确实是制作精良的成品。
影评家和电影博主们不吝赞美之词,从剧情的隐喻分析到人物性格、事件动机、台词、镜头甚至是道具的摆放,因为并非每个城市都能看到,有个电影博主为此专程跟了全部路演,就为了反复确认几个镜头是否和记忆中一样。
如果说小圈子内的热烈反馈尚在预想之中的话,普通观众们打分的短评就太令他们意外了。
没出现“看不懂”“太晦涩”,难得的是日渐浮躁、黑白分明的现在,批判声音竟然成为了很少的部分,没有急于给人物贴标签,或者以简单的直线关系分析情节。短评内,大部分就自己印象深刻的点抒发观影体验。
“被动地背离道德,于是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阴暗面的牺牲品。或许只有到了悬崖边上,才发现自己当初走的捷径不过另一条深渊。”
“看完很有感触,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导演想表达的内涵是很深刻的,但话到嘴边又变得浅显了:我们终于踏上了梦中的生活,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然而最后都是一场空。你为之付出的东西永远无法对等取得,人生永远在失去,献祭感情那么就永远得不到。”
“对欲望的渴求最后逼疯了所有人,还是许为水熟悉的味道。”
路演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影片评价越来越好。
虽然仍在赔本赚吆喝,但也远远超出了投资方的预测票房了。每一场的观影票从最开始只能售出少量,到几乎能卖掉2/3。
推书 20234-03-19 :浮生寻物坊—— b》:[近代现代] 《浮生寻物坊》全集 作者:风忆昔【CP完结】CP 2023-12-13 完结藏:363评论:86海星:1,075点击:29,949字数:20.00万人气:83,470文案:时间的长河里,每个人都会遗失一些东西,一把钥匙,一封信,又或者一只走失的猫,有些重要,有些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