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丽瞪了他一眼,“疼死了。”
崔志青走到崔美青提了提她的书包,不解道:“你书包怎么那么轻,没带作业?”
“写完了,带什么作业。”崔美青拽了一下书包带子,伸脚踢了一下蒋正楷的鞋,“别扣蚂蚁了,这里没有蚂蚁。你不是哭着喊着要回家嘛,走了。”
蒋正楷站起来,看到两个男生,顿时高兴起来,“走走走,赶紧回家。”
崔志青还是不放心,“真做完了?你别骗我。”
崔美青不耐烦:“哎呀,做完了。你自己不也从来不带书嘛,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五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往学校大门走。
学校大门到学校有一段路,这段水泥路一面靠着学校,是一堵墙,一面靠着外面,种着一排灌木,灌木外面是一道高高的台阶。
崔美青记得,等她上四年级,这条路将成为她们班值日的地方。
现在,这条路吵闹的就像是猴子大闹天宫,人声鼎沸,一群学生像潮水一样往校门口涌去。
在这段路,崔美青遇上了他们茶厂的其他人。
四五个姐姐,有六年级的,有四年级的,还有二年级的,长着鹅蛋脸,圆脸,瓜子脸,有皮肤黑黑的,还有皮肤白白的。
跟她一个床睡觉,一开始还带着她洗漱吃饭的施成美姐姐是年纪最大的,看到她们还很开心地招手。
再看其他的姐姐,都是和她一个宿舍的,要么睡在她的旁边,要么睡在她下铺。
崔美青开始痛苦的回忆,这个姐姐叫什么,那个姐姐叫什么。
她在宿舍就不该像一个游魂一样,人也不认一下,现在尴尬了,没几个她叫得出来名字的。
好在一路上大家都在说话,崔美青悄悄听她们聊天,慢慢从她们的谈话和自己的记忆中扒拉出有效信息,一个一个对上了名字和信息。
这个圆脸,有点黑的小姑娘叫杨思璇,二年级,睡在她的下铺,有一个弟弟,不知道今年几岁,还没上学。
她旁边嘴唇有点厚,笑得粗声粗气的小姑娘叫李梅,二年级,睡在她旁边的上铺,她有一个姐姐,未来还会有一个弟弟。
这个姐和她不是一个茶厂,是另一个茶厂的,但是两个茶厂离得近,寨子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因为她们寨子同龄的女生少,平时都是和她们一块玩,一块回家。
还有一个身材很纤细小巧,脸也小,声音细细的小姑娘也是二年级,叫段芸仙,和李梅睡一个床,有一个姐姐。段姐倒是和她一个茶厂,但不是一个队,她们在二队,她在一队,两个队的寨子没建在一处。
施成美姐姐旁边站着的那个,长着鹅蛋脸,柳叶眉,说话温柔缓慢的小美女叫张梅,今年五年级,和杨思璇睡一张床,好像有个姐姐,已经嫁人了。
崔美青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还记得她们。
六年级的时候,她家就搬到砖厂了。
农民工的孩子伤不起,父母去哪打工,她们就得跟着去哪,就像没有家的浮萍一样,哪里能活下去就在哪里活下去。
她搬家后就和她们断了联系,长大了以后也没有再见过面,她以为自己早就把她们忘记了呢。
崔美青不禁感叹人脑的神奇,总是在脑子的角角落落保存一些奇妙的记忆。
第3章 回家
李梅和段芸仙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转头看到崔美青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假思索地大声嘲笑:“崔美青,你怎么刚来学校就变成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了,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崔美青瞪大眼睛。
谁读书读傻了。
“我没有,我在想事情。”
李梅放肆的放声大笑:“来读书了就是不一样,都会想事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扎得乱七八糟的马尾跟着她脑袋的动作上下跃动。
崔美青被她二哈一样的发言堵的说不出话。
好在李梅只是个小孩,看崔美青不说话,兴趣马上就被正在说话的段芸仙转移了,两个人又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随着乱糟糟的人群,崔美青来到了马路旁边。
崔志青拍了一下老妹的头,“走,买东西吃去。”
崔美青怀疑地看着他,“咱有钱?待会咱还要坐车回去呢。”
崔志青不满,“啧,我是那种憨包吗?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去买了。”
“吃吃吃,”崔美青悄悄咽了咽口水,她吃学校的饭菜都快吃吐了,有钱买吃的当然要吃了。
崔志青带着老妹,两人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卖部。
小卖部的货架挨得很紧,长着一张不和善脸的老板又不开灯,里面有些昏暗。
因为在路边,摆在门口的饮料上还沾着灰,带着一种灰扑扑的朴实感。
崔志青不管他呆呆傻傻还不太听话的妹妹,径直走到小卖部的里面,货架上摆着一排面包,面包下面是各种榨菜包和卤蛋包。
崔志青没有犹豫,伸手拿了一包医院大面包。
这种面包是不规则的圆形,像是被人一圈一圈绕成的,像是蚊香圈一样,面包圈有小裂纹。
面包有三个口味,原味、椰香味、豆沙味,面包袋是透明的,一眼就可以看出面包是什么口味。
椰蓉像是小雪花,洒在面包的小口子里。有时候椰蓉放多了,从面包圈的缝隙和小小裂纹还能吃到湿润香甜的椰蓉。
豆沙味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把椰蓉换成了豆沙,味道浓郁。
但崔志青这两种口味都不喜欢,太甜了,还是原味好吃,带着小麦的香气,吃一口就像是在麦浪里翻滚。
所以他拿的是原味。
崔美青这时候挤进来了,她眼睛扫了一下货架,立马亮了起来,哇,是这种面包,她好久没吃过了。
长大以后买这种面包,总感觉没那个味了。
“快拿,看什么?”崔志青有些不耐烦,“待会车来了。”
“好了,好了,别催了。”崔美青也拿了原味,她记得原味的医院大面包最香了。
崔志青蹲下身,从货架底部拿了两包海带丝。
崔美青的眼睛更亮了。
她想起来了,在她和老哥一起在一个学校上学的两年时间里,他们经常买医院大面包和海带丝在路上吃。
面包一包一块钱,海带丝一包五毛钱。
崔美青站在收银台旁边看她哥结账,有些感慨,现在的物价好便宜,这个钱真是值钱。
她记得以后这个面包已经涨到三块钱了,海带丝也变成了一块钱一包,味道还没有现在好。
总算找到这个时代的一个好处了:物美价廉。
崔志青把东西都塞到书包里,立马带着妹妹往路边赶。
错过了这班班车,下一班班车他们就坐不上了,因为那个时候初中生放学了。
当看到蓝色的班车朝她们驶来,人群开始骚动,崔美青感慨:这班车是专门在市区和城镇之间运行的,她好久没坐过了。
不过,很快崔美青就没时间感慨了。
因为等车的学生太多了,大家闹哄哄地往停稳的车上挤,学生叫骂声连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灼的表情。
好不容易挤上车的崔美青晕头转向,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坐着还是站着,在她的身边还挤着人,后面也有人往上挤,崔美青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
早就挤上车的崔志青拉了她一把,“傻站着干什么?你挡到后面的人了。”
崔美青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小声嗫嚅了一句:“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班车和公交车不一样,限载18人,座位满了就不能继续上人。班车司机为了多赚钱,会放过几个漏网之鱼,但班车上的人数不会超过22个。
待众人都找到自己的座位,或者和小伙伴挤在一起后,司机这才出发。
崔美青透过车窗,看到公路旁边已经没有学生了,大家都挤上了车。
现在还没有到这里等车的小学生,估计是走路回家的。
崔美青长出一口气,但不敢深呼吸。
大家都是住校生,一个星期没洗澡,就算因为不在青春期,内分泌没有那么旺盛,身上的味道还是不太好闻。
班车用的是柴油,柴油味在车内无处不在,和人味混在一起,味道更恐怖了。
班车上的所有车窗都被小学生和几个大人拉开了,味道这才散去了一些。
班车缓缓驶出城镇。
崔美青想吹风,非要和她哥换位置。崔志青不堪其扰,只能和她交换了位置,但仍然不忘记骂一句:“屁事真多。”
崔美青换到了靠窗的位置,风吹到她的脸上,让她舒服了许多,所以她不和老哥计较了,难得没有回嘴。
车窗外城镇的房子不断闪过,崔美青在心里勾勒它未来的样子。
这里被拆,那里重建了,这个房子以后没有了,有一栋高楼拔地而起。
脑海里的记忆和现实中的场景不断在崔美青心中变换,让崔美青有些头晕。
她真的重生了吗?
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是错觉,还是她以后的记忆是错觉?
崔美青陷入了庄生梦蝶的迷惘,现在她的是五岁半的小学生崔美青,还是25岁的事业单位小咸鱼崔美青?
班车驶过的公路保养的不行,走一段就会有小坑、凸起,班车摇摇晃晃,时不时发出重响,把她的思绪也摇散了。
班车是在城镇和市区之间运行的,所以做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班车就在城镇的边缘停了下来。
崔美青长叹一口气,接下来的十公里,她们得靠自己的脚走回去了。
公路两边的树郁郁葱葱,挡住了一点阳光,在公路上落下一片阴影,崔美青背着书包,躲在阴影下面走。
放眼望去,三三两两和她一样的学生走在一起,嬉闹着往前走。
她哥走在她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捡了一根棍子,拿着棍子正在和一样拿着棍子的朱思宏打架。
蒋正楷走着路,手往后甩,一看就知道很开心。
朱美丽则是手上拿着一根草,把草叶撕开,卷起来,打个结,草叶碎了就摘另一片叶子重复刚才的动作。
好吧,只有她是不开心的。
她还没有从她出门基本靠电动车和滴滴打车的美好生活里缓过神来。
走着走着,茶厂一队到了。
公路旁边的山头盖满了房子,几棵大树立在树边,把一队的房子挡住。
透过大树的间隙,可以看到连成好几排的平房,好像叠在一起的积木,房子和房子之间种着果树,架着洋丝瓜藤,平添了几分生机。
再往前走,走过这座小山,一座座大山和一条岔道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站在岔道入口抬眼望去,四五座连成一片的山上种满了茶叶,带着帽子,背着背篓的茶农在其间忙碌。
山路在山腰上蜿蜒盘旋,在一片绿色中劈出了一条黄色的带子,显得格格不入。
段芸仙家的房子不在山包上,而是在岔道旁边。
回到家的她很开心,她站在回家的小路上招呼其他人,“有没有人想喝水?来,到我家喝。”
崔美青看了她哥一眼。
崔志青觉得莫名其妙,“口渴就去啊。”
崔美青立即跟上李梅,两三个小姑娘跟着段芸仙一块到了她家。
段芸仙家是平房,几间屋子连在一起,房子前面有一块平地。在房子的左边,立着架子,上面爬满了洋丝瓜藤。
架子下面就是水龙头,有一个小水坑,小水坑上架着青石板,青石板上放着一个敞口的深红色塑料水缸,水缸上的水波光粼粼,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崔美青嗓子直冒烟,也不管这水喝了会不会有事,拿起放在水缸旁边的瓢挖了一瓢水,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其他人也没什么讲究,一个一个接过瓢喝水,喝完水脸上都带着舒爽的表情。
段芸仙放好了书包,欢快地说:“要不今天在我家睡,别回家了,明天再回去。”
几个人连连摆手,一个一个和她说了再见,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喝完水的崔美青饿了,拽着她哥的书包带子,“哥,我想吃东西,我饿了。”
崔志青把书包抱在手上,翻出面包和海带丝递给她,“吃吧吃吧,海带丝要是吃不完,可以留着回家下饭吃。”
崔美青撕开面包包装袋,浓浓的麦香味扑面而来。
咬一口,越嚼越甜,越吃越香。
崔美青一口气吃了大半个,不停叫唤的胃消停了许多。
再看她哥,面包已经被他吃完了,他正在吃海带丝,一边吃一边哈气,满脸满足。
剩下的半个面包崔美青吃不完了,她用手把面包撕成一下块一小块的,给同路的小伙伴都分了一点。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姐姐不好意思和她抢吃的,没要她的东西,倒是施成美不客气,从她手里撕了不少面包。
崔美青看她喜欢,还想给她多分一点,剩下的直接被她哥抢走了,“吃不完不要浪费,给我。”
崔美青没好气地说:“你要就和我说,干嘛要从我手里抢啊。”
“你是我妹,有什么好说的。”崔志青丝毫不气弱,几口就把面包吃完了,眼睛还盯着崔美青的海带丝。
崔美青把海带丝塞进书包里,“别看了,这是我要拿回家下饭的。”
崔志青小声“切”了一声,大傻子,回到家估计海带丝还得分给他,爸妈才不会让她一个小孩子吃完一整包辣的海带丝。
又走了十几分钟,路上的风景换了又换,她们走进了真正的山里,四面都是没有被开发的密林。
崔美青都累成哈巴狗了,做人真辛苦,这种罪为什么她要受第二遍。
好不容易到家了,崔美青坐在高脚板凳上直喘气,手上拿着颇有时代气息的白色瓷缸,疯狂往嘴里灌凉白开。
崔志青瞅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张嘴讥讽:“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懒虫。”
崔美青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他。
太阳西沉,凉风习习,带走了白日的燥热,坐在板凳上看她哥生火的崔美青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快走吧,他们走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是回来喝口水。”
崔美青立马站了起来。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一个扎着凌乱的辫子,不高,有些胖,穿着粉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休闲裤。一个精瘦,脸上带着笑,穿着一套军绿色的陈旧衣裤。
崔美青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爸爸妈妈,她年轻了二十岁的爸爸妈妈。
第4章 怎么暴富呢
崔林院一进门就发现姑娘眼睛红红的,赶紧走到姑娘跟前,“咋了这是?咋还哭了,学校有人欺负你?”
李英婼也站到了崔美青跟前,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担忧地看着她。
崔美青摇头,“没有,我就是想你们了。”
崔林院一向和姑娘玩的好,听到她这么说,立马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这不是回家了吗?别哭了。”
李英婼看她没事,推了推崔林院,“别愣着了,赶紧喝完水去送茶叶了,待会赶不上回来吃饭了。”
崔林院拿起瓷缸喝了一口水,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这会,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起来了。李英婼喝了一口水,拿着铁盆到米缸那挖了一碗半的米,淘洗之后倒进了铁锅。
崔美青跑到家门口,看着爸爸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男人肩上扛着一袋袋茶叶,像是忙碌的蚂蚁一样,走向茶厂一队,加工茶叶的地方。
是了,这会茶厂的所有人家都没有摩托车,只能靠人力把新鲜的茶叶运出去,不然第二天茶叶就蔫了,茶厂的老板不一定会收。
农村人从地里回来,迎接他们的不是休息,而是新的忙碌。
李英婼到地里摘了四季豆,拿回家丢给两兄妹摘掉四季豆上的丝络和两边的尖角,她则是搅动铁锅里的大米,防止大米粘连、糊底。大米软了一点之后,会被筛掉水分,倒进蒸锅。
蒸米饭需要十几分钟,她正好洗两个孩子拿回来的衣服。
衣服洗好了,还有猪、鸡要喂。
等米饭熟了,炒一盘腊肉,煮一锅四季豆,再从瓦罐里捞一碗用青菜腌成的腌菜。腌菜又酸又辣,正适合开胃。
这一系列事情,让李英婼忙得就像一个旋转的胖陀螺,一刻不停。忙碌和疲惫让她格外暴躁,她不停地喊:“你看着点火啊。”
“你坐在这傻看着干嘛,占地方,去里面写作业去。”
“你们一家人只会等着吃。”
“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你们。”
崔美青默默搬着小板凳坐到她家的天井里,她还小,连碗柜里的碗都够不到,就不给老妈添麻烦了。
等一切忙好,饭菜搬上桌,崔林院正好踏入家门。
崔美青默默撕开海带丝的包装,和一家子分吃了这一包小小的下饭菜。
四季豆是新鲜的,腊肉是大块的,腌菜是酸辣的,这些菜有咸,有辣,激发人的味蕾,让人想多吃点饭。
腊肉太大块了,瘦肉部分散发着一股猪油炸过的香味,有些干巴,崔美青努力了半天,才咬下来一点腊肉。
这腊肉也太硬了。
崔美青苦恼地看着碗里红色的腊肉。
李英婼看她这个样子,拿筷子把腊肉夹了出来,准备把腊肉撕碎一点。小孩子牙嫩,还咬不动这种放了大半年的老腊肉。
崔美青瞪大眼睛,“妈,你干嘛?”
李英婼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你咬不动,我给你撕成肉丝。”
“不用了,不用了。”崔美青赶紧把肉抢回来,“我自己撕就行。”
话毕,崔美青跑到家里的水缸旁边,冲了冲手,准备自己撕。
没想到她不仅牙嫩,手劲也小,撕出来的腊肉大条大条的,吃到嘴里,嚼不碎,只能大块地往下咽,结果卡在嗓子眼里了,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去。
李英婼强势的抢过她的碗,两三下就把她碗里的腊肉条撕成了肉丝,“吃吧,真是笨死了。”
崔美青嘿嘿笑,“谢谢妈。”
怪不好意思的,她这么大人了,还要妈妈伺候她吃饭。
肉丝和饭混在一起喂进嘴里,味道绝了,在吃一口酸菜,正好解腻。
一家子吃得正开心呢,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进来了。
崔林院喊了一声:“大黄,回来了。”
崔美青震惊:她小时候家里居然还养狗吗?
吃完饭,崔美青往碗里扒了一点剩饭剩菜还有腊肉里的肥肉,欢欢喜喜地把饭倒进了大黄狗的铁碗里,“大黄,快吃快吃。”
大黄摇了摇尾巴,表达它的谢意,然后欢快地埋头苦吃。
崔美青伸手摸了一把,她家狗的肉还真扎实,毛也特别滑溜,一瞧就知道,身体好的不得了。
只是她记忆里怎么没有这只狗,它后来出什么意外了吗?
想到这,她摸狗的手停了一下。
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狗和猫作为家庭宠物,被很多家庭视为家庭成员,在城市独自打拼的打工人,更是把猫和狗看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
然而,在农村,狗是看门狗,猫是抓鼠猫,必要的时候,狗和猫还是肉食储备。
她初中、大学的时候家里就养过狗,只是那个时候她长期在学校上课,回到家就拿着手机看小说,和那两只狗都没什么感情,狗被打了,做成狗肉,她没感到什么不适。
在滇南农村,吃狗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想到这,她低头看了一眼使劲吃饭的大黄,心中涌上几分不知所措,大黄不会被家里打死吃掉了吧。
她内心惶惶,赶紧远离了大黄。如果大黄只是肉食储备和看门狗,那她还是离大黄远点吧,没有感情就不会有悲伤。
吃完饭,崔美青准备洗漱,但家里的热水是用茶壶烧的,很大一壶,她抬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向她哥寻求帮助。
崔志青帮她倒了热水,还把挂在高处的毛巾也拿了下来,丢进铁盆里。
崔美青美美的开始洗脸。
洗好脸,她准备把脚放进盆里,老妈吼了一声:“你这样能洗干净吗?劲这么小,怕毛巾疼吗?”
崔美青抬头,有些呆滞,这么洗怎么就洗不干净了?
李英婼蹲在她旁边,拿手沾了水,手掌贴着崔美青的脸从上往下搓。
崔美青被突然袭击,疼得发出一声惊呼:“妈,疼!”
李英婼不理她,把姑娘的脸搓干净之后,她又拿起毛巾,从脸到脖子到耳朵,全部给姑娘擦了一遍。
崔美青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她妈擦下来了。
这种覆面之痛,真是久违了。
好不容易洗完脚,崔美青伸手摩挲了一下她家的铁盆。
这个铁盆陪着她家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二十年后她大学毕业,这个盆还在它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现在看着它,感觉比看着她年轻了二十岁的老爸老妈还亲切。
收拾好个人卫生后,崔美青没事干了。她才五岁半,吃块肉都得让她妈给她撕成肉丝,还会被嫌弃洗脸洗不干净,洗碗、扫地这种活,她肯定是做不来的。
于是,崔美青坐在她家用木头简单拼成的小板凳上,打量着她年轻的爸爸妈妈。
她的童年是快乐、鲜活的,但他们的贫穷也是一览无余的。
贫穷像一只坏脾气的乌鸦,一直跟随着他们,带来数不清的晦气、争吵、妥协,直到她和哥哥大学毕业,这一切才逐渐消失。
重生的机会来之不易,一个掌握先知的人,难道还不能带领家人奔小康吗?
她爸妈在茶厂打工,每年挣得不多,只能养活她和哥哥,供她和哥哥上学。
但是,和其他工作相比,茶厂的工作优势明显。茶厂的房子是老板统一盖的,平房,有灶台,灶台旁边还有摆桌子,摆碗柜的空地,可以吃饭,还有客厅和两个卧室。在自家房子的外面,还可以找空地盖柴房、种菜。
茶厂的人员流动不如其他工厂频繁,来往的务工人员多半也带着孩子,安全性有保障。
这一切,满足了一家子吃、住的需求,她和哥哥可以跟在父母身边,不做留守儿童,享受比老家好一点点的教育资源。
所以,要想让父母跟着她的计划走,她的计划在保证经济效益的同时保证她和哥哥的学习生活。
她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就是让爸爸妈妈做生意。从古至今,做生意都是来钱最快的一件事。但是,这个主意刚提出来,就被她待定了。
她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生意。
餐饮,每一个年代文女主都能走的致富之路,她家走不了。
她毕业工作两年有余只学会了鸡蛋炒番茄、凉拌茄子和水煮菜,堪堪达到饿不死自己的水平。
妈妈做了大半辈子的饭菜,味道讲究原汁原味,花样讲究传承,十年如一日。她也钻研过,包粽子、做凉粉、做蒸糕,但味道尚可,多吃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