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在聊天。
黑色头像也在找他聊天。
yx:[睡不着]
睡不着关我屁事。云词想。
yx:[马上要考试,紧张焦虑,我这人好学,弄不懂就睡不着。]
yx:[小词。教我。]
看见这个“小词”,云词在床上重重地翻了个身。
就在这时,宿舍夜聊的话题转移到虞寻身上。
“对了,虞哥不是也有个喜欢的人,”罗四方说,“你俩可以交流下。”
彭意远:“虞哥那个喜欢的人不是不能说吗——怎么着,算是在搞暗恋吗?”
隔了会儿,云词听见下铺“嗯”了一声。
彭意远:“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挺特别的。我那天路过教室,看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白裙子。”
彭意远敏感的少男心在夜晚不断发酵着。
说着,他又说,“既然不能说是谁,那能说怎么喜欢上的吗?”
608寝室这帮人是见识过虞寻那天绝口不提,喝酒的样子的。
就在他们以为这次虞寻也不会透露的时候,隔着被子,云词清晰听见虞寻的声音响起:“可能,不知不觉在意很久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虞寻的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很想藏又藏不住似的,似乎在他耳畔私语,“……是因为见义勇为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
见义勇为,这算什么。
所以是哪个女生,在某天,扶老奶奶过了马路吗。
所有人一头雾水地结束夜聊环节,各自睡了。
云词很想忽略黑色头像之前发的一串消息,但良心过不去,最后还是简单给他写了一段这个知识点的概述和理解思路发了过去。
只是手速太慌乱,满篇错别字。
“随堂测试卷发下去,往后传,座位隔开啊——”法理课老师上课边发卷子边说,“都大学生了,纪律问题不用我再叮嘱了吧。几道题而已。”
云词扫了眼卷子,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个随堂测试。确实都是很简单的题目,没有他想的那么刁钻。
他很快写完,等他写完抬起头,下意识去找某个人的声影,想看看他交卷没有,结果在大教室环视一圈,没有看见虞寻的影子。
老师也在数人数,他皱着眉:“一班怎么回事,是不是少人了?”
一般情况下,这老师上课不是每次都点名,有时候简单数个人头,没缺人就不点了。点名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发现缺人,第二种,今天心情高涨心血来潮突然就很想点一下。
“我点个名。”
老师点了几个人名,他点到一半也发现没来的那个是谁了:“有个平时挺眼熟的今天不在,一班班长是不是没来。”
“虞寻?”
“……”
没有人喊到。
专业课老师挺生气,生气中还带着点难以置信,他的状态和当初严跃一样:“今天虽然是个小测验,但也算考试——这不是缺课,这是缺考,怎么回事?他人呢?为什么不来。”
一班其他同学摇头,表示不知道。
云词垂眼看着写完的半张卷子,回想起他早上起床经过下铺时,床位上好像就已经没人了。
原来这人不是来提前抢座?
专业课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云词听得很熟悉。
严跃说过一模一样的。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高中时期,每天半夜接受严跃有些神经质的拷问:“你觉得他是为什么?他人呢?他有什么事不能请个假?”
云词又看了眼手机,黑色头像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动静。
傍晚,课后。辅导员办公室里。
高平阳叹了口气,有点担忧地说:“找你来是想侧面了解下情况,现在联系不上虞寻,你和虞寻是高中同学。”
云词补充:“关系恶劣的那种。”
高平阳:“嗯,对,全校都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了一圈你们以前学校的老同学,他们都说最了解他动向的人除了流子就是你。”
云词:“……”
高平阳也感叹于他们的关系之复杂:“虽然不太懂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但流子刚走,我问过了,他也不知道。”
云词看起来有点平静:“我更不知道。”
“这事情,可大可小,”高平阳说,“晚上他要是还不回来的话,就算失联一天了。你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上学,学校很注重你们的安全问题。”
这话说得没错,抛开个人恩怨,确实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
所以云词没说话。
高平阳:“你如果知道点什么的话,务必告诉我。”
这回云词认真了点,他站直了说:“我真不知道。知道的话不会不说。”
离开办公室前,高平阳又叫住他:“——对了,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这小子家庭住址都没认真填,给我填了个地铁口,鬼知道他家住地铁口的哪儿。”
……如果虞寻本人现在在这,他估计会随口扯一句家境贫寒只能在地铁口地下通道里打地铺凑合维持生活。
云词甩开这个冒出来的第一反应,并不想承认自己对虞寻超乎寻常的了解程度。
然后他下意识想说“不知道”,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一段很遥远的事。
虞寻家住哪儿。他是知道的。
那是高一期末的时候了。
期末考前,严跃忧心忡忡,每天半夜坐在他床边把他摇醒:“你说,那个同学,要是期末考又消失了怎么办。这可是期末考,不是普通的考试。期末考怎么能缺考。”
“这可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不想让这个学生,错过一场他人生中很重要的考试。”
云词眯着眼,半坐在床上,很崩溃。
那时候全校都已经知道严跃嘴里的那个经常缺考的同学是谁了,且两人还结下梁子,斗法似地互斗了整个高一,于是他说:“……那你找根绳子,再找个房间,提前把他绑起来吧。考完再放。”
严跃:“这犯法。”
“……”那没办法了。
在严跃的“折磨”下,加之他确实也对虞寻来不来考试很在意,毕竟上战场不能没有对手,如果虞寻不参加考试,那他考那么高分,他熬夜刷题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云词去打听了一下虞寻家住哪儿,想看看能不能在期末考那天,早点过去把人逮过来。
“北面,好像在一个体育馆附近。”探子一号说。
“南边,听说他说自己住村里。”探子二号说。
“西边……”探子三号。
“行了,”云词倚着教室窗口,遣散这帮不靠谱的探子,“下一次是不是要和我说他住东边,这样东西南北就凑齐了。”
最后他发现虞寻家地址,是在一本练习簿上。
那本练习簿是严跃的,摆在书房桌上,他以为是他遗漏的作业本,结果翻开发现上面记了一行地址,边上写了个“虞”,地址离他家不算太远。
只是他那天没能找到虞寻家,他在快到前,在附近公园里遇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似乎是精神状态有点问题,她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嘴里胡言乱语喊着“不要,不是”。另一个男人不断地拉拽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别多管闲事,这我家婆娘——她犯病了,我带她回去。”
女人被拖拽着往前挪了一点,很多人围着,那些人一边指点一边议论,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别人家事,这种家庭问题,警察来了都管不了,你上去干什么,给自己惹麻烦。”有人说,“人不一定感激你,回头夫妻俩和好了,两个人一块儿怪你。”
“这种事见得多了,不好管的。”
云词不管这些,少年人做事从不瞻前顾后思考,他把背后的书包卸下来随手扔边上,一头扎进冲进人群里。
男人愣了,大概没想到真有人管闲事。
“我已经报警了,”云词半蹲着,握着那女人的手腕,把身上那件校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说,“有什么事等警察来了你对他们说,或者等不及现在就想打一架也行。松手。”
虞寻家没摸到,在他细碎的过往回忆里,那天早上倒是挺鸡飞狗跳的。
关于那件事后续他知道的不多了,他被警察赶回学校上课:“嗯不错,现在的学生真是见义勇为,行了后面的事情我们调解,你不用管了,赶紧回学校。”
最后他踩着点进的考场,被严跃痛批了一顿为什么不穿校服,再之后,这件事慢慢被他遗忘了。
回寝室后,云词站在阳台,先是给严跃打了通电话,他在电话里想说说虞寻的事,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挂断电话后,他点开那个黑色头像。
他断断续续地打字输入:[你……]
云词想打“你考试怎么没来”,但迟迟按不下确认键。
最后发出去的是两句很符合两人之间关系的话:
[怕考不过我]
[连考场都不敢进]
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复。
不止高平阳,这回连罗四方都担心起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联系不上人。有人知道他家住哪儿吗,要是不远的话,还是过去看看?”
同寝,寝室里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云词坐在长桌角落,手里拽着手机,隔了几分钟,然后认命地突然蹭地站了起来:“不远,我去看看。”
打车过去十几分钟,离南大直线距离五六公里,确实不算远。
云词也就是报着着试试看的心态,过去瞟一眼,找不到人就算了。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顺着记忆里那串地址,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地穿过上次经过的那个小公园,摸进一栋老式居民楼。
这里烟火气息很重,晾衣架长长地伸在外面,楼道里飘着炒菜味儿。
他顺着水泥台阶往上走,有点犹疑地停在四楼。
在抬手想敲门之前,隔壁门倒是开了,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那阿姨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云词正想问她“虞寻是不是住这”,这阿姨先出了声:“哦唷,我记得你的,你是不是那个见义勇为的男同学啊——?”
云词:“……?”
阿姨:“对对对,就是你,当时穿了件校服,好像是西城高中的对伐。我记性很好的,看过的热闹我都——呸,不是,反正我记性好,你那天冲进去帮了他们家,我记得你的。”
这阿姨说“他们家”的时候,指了云词面前还没来得及敲的那扇门。
云词有点愣地问:“他们家?”
阿姨:“虞寻呀,你不是他同学吗?他姑姑,那天犯病跑出去了。”
“后来他问我校服是谁的,我给他形容了一下,你们不认识吗。”
“那天我也在,”阿姨说着拍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但我可不敢上去,我就通知了小虞让他赶紧回来。”
阿姨说到最后,又重复说了一遍,“反正我记得,就是你,见义勇为!”
这几声见义勇为震得云词脑袋有点懵。
虞寻在寝室里说过的喜欢的理由,还有遥远琐碎回忆里警察拍着他肩膀恨不得给他贴朵小红花时夸他的那句“不错,现在的学生真是见义勇为”,以及现在,此时此刻的这句全都重叠在了一起。
几乎就在同时。
他面前的门开了,虞寻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拉开门,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整个人被衬得很削瘦,和在学校里的样子不同,此刻的他整个人仿佛更沉一些,有些倦怠的模样。
似乎没想到来的人是他,虞寻抬眼时眼尾扬起一些,沾上了在学校里和他掐架时带着锋芒的神采:“……你怎么来了。”
云词站在门口,对着虞寻的眼睛。
这回脑子不仅懵,还有点麻了:“我……”
“我随堂考试满分,”半晌,他顶着发懵的脑袋,嘴不受控制地说,“来炫耀。”
狭小的楼道里, 有一瞬间沉默。
云词在这片有点尴尬的沉默里,又说:“整个专业只有我一个满分。”
说完,他觉得情况变得更尴尬了。
云词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阿姨说的四个字, 应该是没有, 因为隔着门, 他开门的时候,那阿姨话音刚落下。
所以现在怎么办。
要当没听见吗。
他现在很乱, 所以没有发现虞寻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对方拎着袋子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些,然后再下一刻,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下。
“进来吧, ”虞寻侧过身, 让开一点距离, 最后说, “看看你的卷子。”
“……”
很离谱。
更离谱的是,他还真把卷子带身上了。
云词有点恍惚地进门,忘了问要不要换鞋, 虞寻也没记起这茬。
进门后他看着陌生的房间陈设,居民楼虽然很有年代感,但是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客厅摆着张木质餐桌,桌角用软垫包着, 餐椅上仔仔细细地垫了垫子。阳台种了两棵绿植,电视机声音很轻。
然后他坐在布艺沙发上, 把卷子掏出来, 搁茶几上, 虞寻坐在他边上, 两个人并排对着那张满分卷子。
过了会儿。
虞寻说:“考得不错。”
云词:“废话。”
虞寻又说:“题目不难。”
云词表示默认。
然后虞寻拎起那张卷子, 恢复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不过如果我在,就不止一个满分了。”
坐了会儿后,云词有点熟悉陌生的环境了,加上虞寻的语气也变得熟悉起来,他像以前一样冷声回怼:“你说谁?那个考前还求着问题目的么。”
“考前不耻下问怎么了,”虞寻说,“最后拿的满分就行。”
云词心说这人有没有缺考的自觉,他脱口而出:“都没来考试,上哪儿拿满分。”
刚回温的气氛因为这句冲动说出口的话,又降了下去。
虞寻放下那张卷子,过几分钟才说“家里有点事”,他话刚说完,紧闭的卧室门里突然有了动静,很重地“咚”声,听起来像什么重物在敲击地面。
闻言,虞寻来不及继续往下说,他熟练地、拿起一串钥匙,飞奔过去拧开卧室门。
开门后,云词看到那个记忆里见过一次的女人,过去几年,女人的样貌略有些改变,头发剪短了。如果刚才对门阿姨不提这事,他来了虞寻家,见到她,也不会把她和记忆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对上号。
女人原先坐在沙发椅上,手脚被绑着,刚才的动静是因为剧烈挣扎,于是整个人连人带椅子栽倒在地。
她刚醒,就开始挣扎,嘴里说不全话,胡乱说了几个字之后,变成了尖叫。
尖锐的、混乱的。
尖细的声音从半掩的门里传出来。
云词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但虞寻很平静,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他蹲在她面前,把绑住她手脚的软布解开,然后熟练地张开手,把女人拥进怀里:“别害怕,我在。”
“刚刚吃了药,再等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虞寻声音很低,带着点他平时没听过的温柔,但这份温柔里还是有独属于他的戏谑:“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姑姑。”
下一句:“他考试考了满分,是不是很厉害。”
女人尖叫声渐渐停了,但嘴里又开始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天。天。”
云词怀疑这个字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甚至都分不清是天还是其他众多同音字之一。因为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太混乱了。
虞寻却依旧熟练地接过她的话,聊天似的和她说:“今天天气么,天气挺好。明天会下雨,能看彩虹了。”
女人又说:“窝、我……”
“你没事,”虞寻说,“再睡一会儿,睡醒就会好起来了。”
“话。”
“花么。家里没有。喜欢什么,晚点去买。”
“……”
云词发现任何没有逻辑的字眼,虞寻都能接上话,好像两个人真在对话一样。
就像平时他和虞寻说话,也经常觉得他怎么这么能胡扯。
几番对话之后,这个让人慌乱无措的“意外”情形在虞寻的安抚下,慢慢缓和下来。只是女人每次看到他,可能是没办法接受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情绪又会激动起来。她手边刚好有个瓶装的什么东西,情绪激动下,往云词的方向砸去。
之后又过一会儿,女人终于又睡着了。
虞寻把人安置在床上,然后又出来,关上了卧室门。
他关上门,转过身。
正好对上站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帮个忙,结果被墨水瓶洒了一身的云词。
虞寻:“你衣服。”
“没事。”云词说。
窥见别人家事,总归尴尬,他又尴尬地说了句废话:“这你姑姑?”
虞寻“嗯”了一声,没有避讳,只是一笔带过地说:“以前出了点事,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云词站在门口,像个意外闯入者。
眼前的虞寻,和高中时候那个虞寻微妙地重叠起来。
那个高中让教导主任特别头疼,哪儿都好,就是行踪经常成谜,甚至会在大事上掉链子的虞寻。
说好的周一升旗仪式演讲,人没了。
月考,人突然没了。
军训,人突然没了。
素质教育,人突然没了。
去哪儿了,不知道。下次还犯吗,不好说。
他去老师办公室时,有次撞见过严跃找虞寻训话。
准确来说不是他撞见的,是他们班男生把他忽悠去办公室,为了让他欣赏死对头被训话时的“惨状”。
他当初刚进去,就听见严跃说:“你有什么可以和老师说……”
虞寻眼里带上一点儿疲惫,少年心性骄傲,什么都不肯说:“别问了,老师。”
“……”
然后严跃眼睛一扫,扫到他:“云词!你来凑什么热闹,谁喊你来的,赶紧回班——”
云词回过神说:“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你姑姑。”他指公园报警那次。
虞寻:“我知道,后来想找你道谢,你带着一班的人把我赶出去了。”
虞寻提醒:“小卖部,鸡腿。”
虞寻的视线一直落在云词身上,视线穿过时空,想起那会儿他们已经“交战”快一年。他带着几盒鸡腿过去道谢。
还没走到一班门口,一班就有人开始喊:
——“词哥,他们七班的杀过来了!”
“不知道今天过来干嘛,还拿着鸡腿,我知道了,今天小卖部鸡腿限量发售,排队都买不到,他这是特意买了过来羞辱词哥?”
“管他来干什么,连人带鸡腿一块轰走,回他们那栋教学楼去。”
“……”
他和云词之间,有话总是没办法好好说。
一如高一最开始,他也试图解释过。
“哦,找错人了,”那时候的云词冷着脸,顺便挤出一声冷笑,“扯,接着扯。”
“……”
云词察觉到虞寻的视线,移开眼,又问:“她经常这样?”
虞寻:“偶尔,不定期。怕她出事,顾不上请假。”
这个“顾不上”,背后估计还有“不方便”的因素。
高平阳肯定会刨根问底,就像当初严跃那样。
“去过医院么。”
“去过,心理问题,只能靠药物干预。”
“也试过住院,”虞寻又说,“但是她更喜欢在家里。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的,后来医生也建议出院治疗。”
“……”
云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问“那你爸妈呢”,但是话到嘴边,又隐约觉得是另一个不该提及的话题。如果他爸妈在,他还需要自己照顾姑姑,高中就开始打工么。
虽然总说进入大学后,各自的人生世界都在慢慢展开着,但虞寻的世界是他完全没有想象过的。
两人交战多年,虞寻是个他特别熟悉,同时又完全不了解的角色。
虞寻提醒他:“闭寝了,你今晚睡哪儿。”
两人之间少有这种堪称和平的对话。
云词没觉得闭寝是件事:“我翻回去。”
这人不就经常晚上翻墙回去,虽然他没翻过,但听起来应该不难。
然而经常翻墙回去的虞寻本人沉吟两秒:“你没发现这几天我没翻了吗。”
云词:“?”
虞寻:“翻太多次,宿管大爷抓不到人,前两天连夜砌墙,那堵墙现在高得我都翻不过去。”
“……”
一山更有一山高是吧。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于是云词也陷入沉默:“那我——”
他想说“那我自己出去找个地方住”。
虞寻打断说:“你虽然带考卷了,但应该没带身份证出门,住不了酒店。”
“……”
“住这吧。”
云词实在说不出“我睡大街”这种逆反的话来应对现在的情况,最后他默认了这个噩梦般的事实。
半小时后。虞寻家客厅。
拒绝睡卧室的云词缩在他家沙发上,身上那件外套脏了,被他叠起来搁在地上,虞寻在浴室里洗澡。一切展开从阿姨说他“见义勇为”开始,照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手机震动。
罗四方:[找到人了吗,我找人帮你替寝了,放心没记名]
yc:[嗯]
罗四方:[什么情况啊到底]
云词想了想,没回。
罗四方又发:[不过不管怎么说,找到了就好。]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后,云词的思绪跟着飘了起来,他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太过巧合的字,四个字不断循环播放,并且隐隐指向某个不可能的猜测。
这个世界上见义勇为的人那么多。
每天都有人扶老奶奶过马路。
以前西高,严跃还专门设立了“雷锋”奖。专门奖励那种在学校里做好人好事的学生,没准虞寻暗恋的那个人是哪个拿过雷锋奖的女生。
他应该是虞寻最讨厌的人才对。
云词想到这,浴室的门开了,虞寻从里面走出来,然后拐进卧室拿了什么东西。
再出来,正漫无目的刷着手机的云词眼前忽然一暗——
一件外套忽然罩下来。
他把衣服拽开一点,抬眼,看到虞寻半截下颚。
“你衣服脏了,”他说,“明天先穿我的。”
云词下意识拒绝:“不用。”
然后他顿了下,在“我冻死”和“外套脏了也能穿”之间不知道该选哪句。
客厅灯有点暗,虞寻眉眼也跟着暗下来。
他已经恢复成学校里那副很欠的模样:“哦,这么不敢穿我外套,是怕——”
虞寻话没说完,云词也猜到他后面会说些什么找揍的屁话,但他莫名想到那句“见义勇为”,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忽然打断说:“我怕什么。”
他五指不自觉收紧:“外套而已。”
“虽然有点嫌弃,”他又说,“谁会怕穿件外套。”
次日早课。云词踩着点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