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
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行。
于是他借着那股被放大的情绪,没说话,只是像之前在火锅店里那样,又伸手拽了下虞寻的衣服。
很细微的动作。
对面女生没有发现。
但虞寻察觉到了,他怔了下,对女生说:“不好意思,不能。”
“我也很想要,”他难得认真地说,“所以送不了。”
女生被拒绝也不意外,她勉强笑了笑,说:“好吧,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先走了。”
女生走后,云词才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陷入某种微妙的沉默里。
从云词开始回应起,他和虞寻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奇怪,隐晦且暧昧,互相都不敢试探,不敢打破。
但是云词感觉那杯饮料的度数似乎有点高,他泛上来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虞寻的拒绝而消散,于是他在持续的眩晕中忍不住说:“平时是不是也有很多人。”
他这话说得突然。
虞寻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街边路灯灯光下,虞寻那张脸被照得更加惹眼,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身形挺阔,这人鼻梁、下颚的轮廓线其实很锐利,显出几分不好接近的倨傲感,但总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和过于绮丽的眉眼打破。
加之这人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话语调也戏谑。
云词:“很多人靠近你。”
他补充,“像刚才那样。”
这句话说完,持续的微妙气氛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
半晌,虞寻攥紧了手里的东西,他喉结很重地动了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反问:“很多人靠近我,又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终于还是忍不住,哪怕心底依旧觉得不可能:“你会在意吗。”
这句话问完,彼此都心知肚明某层纸被彻底撕开了。
长街上,有阵风穿街而过。
虞寻后知后觉,发现这条街就是开学时候,他正被学生会拉着采访时,偶然遇到云词的那条街。
那天刚开学,他听说西高有部分老同学在附近聚餐,他想也许云词会在,在附近转了会儿。
当时他刚报道完,走在比西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学校里,恍然发觉哪怕同校,他和云词之间,也许也很难再碰上了。
然而就在采访的时候,长街对面,有个人转着钥匙圈走了过来。
钥匙圈转了几圈。
停下的时候,他对上了云词的视线——就像现在这样。
虞寻问完,依旧像是在等待被审判一样。
哪怕云词已经留下太多痕迹。
片刻后。
云词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说:“会。”
或许是酒精,又或许是刚才那阵风,眩晕感变成了一种飘起来的感觉。
云词继续说:“会希望这些人都别靠近你。”
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虞寻还是垂着眼,自嘲似地笑了下,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平时还算一个挺自信的人,但到你这就不是了,你这样说,我会以为——”
他停顿了一下:“以为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云词很干脆地回答他:“不是。”
虞寻感觉心脏被这两个字紧紧地掐住了。
不是什么,不是喜欢。
云词站在穿街而过的风里,他忽然间,想起很多和虞寻之间的往事。
有时候不去想,但回首才会惊觉,这个人在自己生命里已经出现太久了。高中三年,他所有重要的节点和事件,这个人都以“敌人”的身份参与着。
好像早在意外成为室友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对彼此来说最特别的存在了。
他迎着风说:“不是以为。”
“不用以为,也不是有点,就是喜欢。”
“这个, ”云词又指指虞寻手里拿着的小摆件,“很像你。”
印象里,他很少对着虞寻说这么坦诚的话:“……所以想赢下来送你。”
“像我?”
“像你的眼睛。”
虞寻愣了下, 掌心里那条小鱼在路灯灯光下, 闪烁着细碎的光。
云词紧追着他的视线, 望进他的眼里:“你不是说过,喜欢一个人, 就会觉得什么东西都像他。”
“……”
长街上,街灯灯光闪烁。
虞寻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破罐子破摔, 说追他试试, 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词一直以来的回避, 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当敌人,怎么可能说喜欢他就喜欢他。
他感觉自己像个看星星的人。
然后星光有一刻,为他驻足了。
云词被风吹得越来越清醒, 刚才的话借着酒意,不然他不可能“无理取闹”地去拽虞寻的衣摆。
但酒醒后,他并没有觉得后悔。
他借着刚才开的口, 不断继续往下说:“所以,要不要试试。”
虞寻声线绷紧, 确认似的问:“试什么。”
云词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样紧张:“谈恋爱试试。”
虞寻在原地很久没有动静, 然后, 他忽然俯下身, 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他鼻尖很轻地从云词颈侧擦过。
再直起身的时候, 他问:“你喝酒了?”
“……”云词说, “一点。”
虞寻:“一点是多少。”
云词:“半杯。”
继而,虞寻声音很低地说:“你喝多了。”
云词把他忽然避开的话题又拽了回来,他在虞寻直起身后退之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吗。”
虞寻低下头,去看云词圈在他手腕上的手,忍了又忍,最后说:“你回去考虑一晚,明天酒醒了再说。”
云词手上力道收紧了些:“没喝多,用不着考虑。”
虞寻:“嗯,没喝多。”
他又一字一句,哄小孩似地说,“那你就,当给我点时间,行吗。”
虞寻话虽然这么说,但云词很清楚这个时间到底是给谁的。
是给他的。
他在给他时间,也给他机会去反悔。
他声线明明有些艰涩,但还是用平日里散漫的语调,试图将谈话的压力减轻,说:“……很奇怪吧。”
他声音低下去,“明明很想在一起的人是我。”
“却还是不敢轻易趁着喜欢的人喝醉,答应下来。”
罗四方他们回寝室的时候,发现云词和虞寻两个人先回来了。
彭意远说:“流子他们还在找你们呢。”
他说着,想到刚才在夜市的阵仗:“他俩打疯了,打了十几局,打得老板眉开眼笑,最后被我们强行拽走——你俩怎么先回来了?”
虞寻声音有点哑:“没什么逛的,先回来了。”
另一个则没说话。
云词坐在桌边,外套敞着,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他手里捏着只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噢,”彭意远给云词的行为做了合理解释,“词哥赶着回来复习?”
他手里写的是一道高数题。
题型很难,并不容易解,已经解了快半张纸。
彭意远看了眼,被这半张纸烫到,匆匆离开桌边:“太可怕了,我睡了。”
他走前,也嗅到了什么:“谁喝酒了?”
“……”
云词写题的手顿了下。
那半杯“饮料”,有那么明显吗。
怎么都觉得他喝很多。
彭意远上床后,发现先回来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好像有点怪。
因为他虞哥先进洗漱间,后脚,从来不跟人共用的云词也进去了——进去的时候甚至还非常离谱地带着那张高数题草稿纸。
洗漱间里。
虞寻刚进去,正要关门,一只手从外面抵了下门框,然后云词从门外挤了进来。
“砰”地一声。
门从云词背后关上,他和虞寻就完全在一个独立空间里了。
虞寻垂下眼,由于空间小,两人之间挨不得不得很近,他略微低头,视线就能穿过云词衣领,窥见领口下清瘦的锁骨。
云词身上沾着很淡的酒精味儿,瞳孔却异常冷静。
他近乎强迫性地,把手里那张纸给他:“看题。”
虞寻接过,起初以为他是不会,所以拿着题来问他,但扫了一眼,发现这道题解题思路清晰,最后答案也是对的。
云词后背靠着门,水龙头刚被虞寻拧开,水流声哗哗的,掩盖住给洗漱间里两人的谈话声。
云词其实很不擅长实话实说,尤其在虞寻面前,口不对心已经成了习惯。
但此刻,他硬逼着自己,把心底叫嚣着的那个声音如实地说出来:“我如果现在不清醒,解不出这题。”
“等明天也行,”云词说完,又退了一步说,“反正明天我的答案,也和今晚一样。”
片刻,云词推开门,从洗漱间出去了。
出去之后,脸后知后觉的才变得很烫。
寝室到点熄了灯。
云词躺在床上半天没睡着,他想,虞寻会有那种反应也很正常。
他刚开始回应没多久。
这些年打打杀杀,一直把他当成最讨厌的人。
而且刚才的情形确实有点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刚才仓促之下,什么都没准备。
虞寻给他机会考虑的话,他确实要再好好考虑要怎么样更正式地表白一次。
云词想着,打算去网上搜点什么“表白攻略”之类的东西,结果没忍住点进微信,又看起了他和虞寻的头像。
虞寻再没给他发消息。
他也没发。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在等明天。
倒是李言给他发了一堆未读消息:[我□□和流子最后8:8,要是再来一局,我肯定能赢。]
李言:[最后拿了一堆红旗回去。]
李言:[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李言:[8:8]
云词没睡着,但也懒得理他。
云词后半夜才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等他从床上爬起来,下铺的位置上已经没人了。
他问了一声,彭意远说:“虞哥吗?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和流子一块儿,应该是去店里了吧。”
云词看了眼手机。
还是没有未读消息。
云词抓了把头发,从上铺下去,洗漱后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坐在桌边盘算了半天表白计划,突然对彭意远说:“你上次写的情书,还在吗。”
“情书?”
云词“嗯”了声:“我观摩一下。”
彭意远心说云词和虞寻这两个人最近都怪怪的:“你观摩这个干什么。”
云词随口:“没写过,看看。”
彭意远昨晚跟着李言和流子,耳濡目染,学会了他们那套思维,说:“我懂了,上次你让虞哥先学,但现在,你已经让了他很多天,到你赶超他的时候了。”
“……”
非要这么理解,也随便吧。
说着,彭意远正打算滔滔不绝传授自己的情书经验:“我写了十几封,在这个领域,学得比我的专业课好太多了,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首先——”
云词突然打断说:“算了。”
彭意远:“怎么就算了?你不听了?”
“你情书没效果,”云词说,“写得不好。”
“我从不向差生学习。”
“…………”
彭意远被痛击:“本来就是伤心事了,还要攻击我。”
他还是自己写吧。
云词虽然没有写情书的经验,但他收过虞寻给他写的情书。
于是他找了张纸。
本以为这玩意儿写起来应该很快。
但很多事直到自己做起来才发现不容易,可能是太过郑重的缘故,写在纸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仔细推敲。
他一节课能写一篇作文,但现在一上午都写不出几句。
好像无论什么词语,都没办法真正形容他想表达的内容。
“所以他写情书的时候,”云词对着纸上寥寥几笔,自言自语说,“……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只有一封情书显得太单调。
云词起初想再买束花,只是在选花的时候,目光落在店家发出来的展示图片上,红色玫瑰。
他想到虞寻给他折过的那朵。
半晌,云词关闭购物软件。
他点进朋友圈,找到虞寻转发过的那条朋友圈,点开。
机械音配合着画面说道:“火爆全网的纸玫瑰教程,学会还怕不知道送对象什么礼物吗。首先第一步,拿出一张像这样的纸,然后按照这个方向对折,下一步……”
云词找了张纸,一边听一边暂停。
他没折过这种东西,时不时还要倒回去看上一步怎么出的问题。
情书很难写。
纸玫瑰也很难折。
云词在准备表白的过程中,无意间重新做了一遍虞寻曾经为他做过的事。
虞寻为他做过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容易的。
如果不是喜欢,谁又耐得住性子这样反复看教程。
云词像上次那样,在八点前提前从寝室出去,等在楼梯口。
他半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东西,默念提前准备好的话。一边背书似的默念,一边时不时看手机上的时间。
离八点越近,他脑子就越乱。
背的东西并没有因为多念了几遍就记得更牢,反而随着八点临近,逐渐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八点整。
等到云词听见自下而上传来的脚步声,再顺着脚步声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某人,提前准备好的话彻底全都忘光了,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虞寻:“蹲在这干什么。”
云词大脑空白地说:“等你。”
虞寻目光扫下去,扫到男孩子冷清的下颚轮廓,和柔软的发顶:“不用在这等,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
云词明明没有和他对视,却还是能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哪里。
他抬手压了下头发,担心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出来之前没打理好,放下手时不太自然地说:“要表白的话,怎么提前说。”
他这句‘表白’说得太突然,虞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表白。”云词重复。
“你昨晚说考虑一天,”云词又说,“我考虑好了。”
“……”
云词把手里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给他,虞寻半弯下腰接过,意外地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封信,还有一朵纸折的玫瑰。白色的。
寝室楼,拐角楼道里。
头顶的声控灯时不时亮起。
他拆开信封,里面工工整整的字迹。云词从高中起,写字其实有点潦草,并没有那么端正,只有小学才这么一笔一划写过字。
而且看得出写得挺费劲的。
“我喜欢你。
可能比我意识到的时候还要早,生日那天,以为过快的心跳是因为跑步。或者更早,以为对你的关注是因为敌意。想试着回应等你发现,但好像很难控制。事态总会像控制不住心跳一样,控制不住发展。
如果可以,有一句话我也很想收回。
我对你这样的,也很感兴趣。”
虞寻单手拿着信,看得很慢,好像想把每个字都刻进心底。
他等了一天,在这一天里有无数次对着两人的聊天框,想发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发。
结果没等到云词“反悔”,没等到他承认自己昨晚是在酒精作用下冲动失去了理智,反而等来了一场更加正式的表白。
云词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打破沉默说:“这样还会觉得是因为酒精吗。”
虞寻捏着那封信的手指变得僵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瞳孔很黯,一字一句地说:“我给过你机会了,小词。”
“你如果——”他整个人姿态很强势,说话时带着很强的压迫感,“不反悔的话,以后都没机会了。”
昨晚那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云词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谁要反悔。”
说着,他又伸手,“手机给我。”
“改备注,”他解释,“把那两个字去了。”
云词拿着虞寻的手机,很容易在最上方置顶栏里找到自己的白色头像。
这人之前给他的备注是“未来男朋友”。
把未来删掉后,备注就变成了“男朋友”。
名正言顺的那种。
跟他谈恋爱的,男朋友。
虞寻看着他删完,点击确认后,也伸手:“你手机。”
云词把自己手机递给他,像是在进行某种交往仪式一样,互相给拿对方手机给自己改备注。
云词递给他之前,在好友设置里,也给黑色头像加了个置顶。
虞寻单手敲字,敲得很快,再递回给他的时候,备注赫然变成了一长串:“全世界最帅的男朋友”。
“…………”
“这个最的意思是,”确认关系的第一分钟,云词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泛上来了,条件反射说,“你第一。”
虞寻像高中时那样,拖着散漫的语调,故意惹他:“是这个意思,你当第二。”
“……”
“反悔的机会还有吗。”
“没了,”虞寻眉尾微扬,宿舍楼道灯又亮了下,他眼里的光也一点点亮起来,“这辈子都退不了货了。”
608寝室里, 吵闹依旧。
罗四方想把自己的电脑从铁皮箱子里拿出来:“把钥匙给我吧,壮哥。”
王壮拿着钥匙拒绝:“不行,当初说好了, 考试之前都不会再碰这台电脑一下的——”
罗四方:“换个角度想, 适当的游戏没准能增加我考试的专注力。”
“那五十一次, ”王壮说,“刚好月底没生活费了, 现在就给哥转账。”
罗四方:“……你这比网吧还坑啊,我不如去网吧上网。”
寝室里干什么的都有。
刘声正好抱着木吉他,在扫弦。
云词和虞寻一前一后回寝室的时候, 刘声刚好弹到一半。
旋律缓慢缱绻, 琴弦声清脆。
“……”
刘声余光瞥见回来的两个人, 云词几乎都快红到脖子了, 整个耳尖看着都感觉在发烫,虞寻还不太明显,但他关上寝室门后, 后背抵着门,低垂着头,缓了会儿才抬头和其他人打招呼。
“虞哥, 回来了?”刘声说。
“琴弹得不错。”虞寻回了句。
刘声:“你今天早上出门一句话都没说,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没, ”虞寻说,“心情很好。”
他又说, “而且是心情最好的一天。”
正打算去洗漱间洗把脸的云词:“……”
明明刚表白完, 已经在谈恋爱了。
那股紧张且不自然的感觉并没有消散, 他甚至不敢回头, 担心被其他人窥见。
刘声随口一问:“这么开心, 中彩票了?”
虞寻声音压下去一些,强忍着某些情绪,但还是从字里行间透出来:“那可比彩票珍贵多了。”
刘声听不太懂,心说估计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好事吧,然后就见云词推开洗漱间的门进去了。接着,云词刚进去不过半分钟,虞寻也挤进了洗漱间。
【608兄弟群(没有云词和虞寻版)】
刘声:[我怎么觉得他俩有点怪怪的。]
一心扑在电脑上的罗四方:[什么,没有啊,不是很正常。]
刘声:[感觉。]
但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感觉他俩关系变好了?]
罗四方:[肯定是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维护了寝室的和谐,我就是说哪有跨不过去的坎!]
王壮:[和寝室长的努力应该没什么关系,我觉得主要是大家同窗共寝了快一个学期,关系变好也正常。]
隔了会儿,刘声又在群里发:[也是。]
虽然他总觉得,这个感觉好像不止是这样。
洗漱间里。
云词刚挤完牙膏,虞寻站到他边上,也伸手去拿牙刷。
刚才的表白过程两个人都有点飘忽,像是被某阵风忽地吹起,楼道里的灯闪烁着,有很强的不真实感。
直到现在,在无比寻常的生活日常中这才落了下来。
“不过,”虞寻一只手撑在台面边沿,突然问,“为什么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改备注。”
云词拧开水龙头,随口说:“恋爱不是都这么谈。”
虞寻“哦”了一声,当场演示什么叫男朋友的敏锐度:“……你还和谁谈过恋爱。”
他又说:“虽然以前在西高,你应该没和人谈过,不然我不可能不知道,但也不排除你偷偷摸摸和谁接触过——”
“哪个?”
“是经常过来让你参加活动的学生会会长,还是你们一班当初那个老爱缠着你问题目的学习委员,或者,有一次区竞赛,决赛现场问你要联系方式的那个隔壁学校的。”
类似的例子虞寻还能滔滔不绝举下去。
直到云词说了句:“停。”
虞寻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
“你新男朋友上任,”云词说,“三把火是吧。”
虞寻没否认,懒懒地说:“怎么,不行?这几个人我早就想说了,好不容易有了点立场,这账不得翻一遍。”
云词问:“你账本上一共几个人?”
虞寻算了算:“不止这几个,我数数,还有十来个吧。”
“……”
“李言网恋的时候,”半晌,云词解释说,“围观过。”
想了想,他还是配合着解释得更仔细一点:“备注,情头,这种。”
说到这,他想起来,刚才只改了个备注而已:“不过情头好像还没……”还没换。
他是真的没什么经验。
谈恋爱这件事,本来也压根不在他的计划内。
但他还是尽力在按照他所知道的恋爱方式进行,哪怕只是给一些极其青涩的、高中时代的那种仪式感。
云词话说到一半,虞寻打断说:“早就有了。”
“情头。”
提到头像,云词追问:“你头像什么时候换的。”
高中三年,他对虞寻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
却对他暗恋自己的细节一无所知。
“高二,发现喜欢你之后。”
虞寻对着云词的视线,短暂想起以前的事:“当时想着反正也加不上好友,我自己换个头像总行吧。”
“也担心过会不会太明显,”虞寻回忆起当时,自己和云词没加上好友,但他经常点进这个人的微信名片,把两个人的微信号对在一起看,“不过——后来发现还是我多虑了。”
高中三年,他和云词“敌对”的战况轰轰烈烈,全西高都知道。所以压根没人会往这方面想。
虞寻的视线穿过回忆,回到现实。
他看见云词洗完脸,直起身——这人和高中时候相差无几,除了个子又长高了点,相比那时候,肩也宽了些,但腰围似乎没怎么变,腰间松垮空荡,显得异常清瘦。眉眼很冷淡,某种温润感仿佛只是浮在表面的假象,被锋利尖锐的轮廓戳破。
虞寻对着镜子里的云词看了会儿,然后抬起手,掌心压在他头顶,轻轻地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