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变成了仅三天可见。
一道分割线下面是一片空白。
应该是删了吧。连头像都换了。
几乎同时,严跃的新消息从最顶上弹出来:[把心思收一收,放在学习上,马上大二了,你……]
云词直接抬手熄了屏。
他以为虞寻说分手的那天,心已经痛到极致,不会再疼了。
李言是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人,他这几天给云词的消息都没得到回复,虽然这哥以前也不怎么回他消息,但都事出有因,比如在忙着和虞寻一较高下偷偷努力上分,或者临考了,他必须勇夺第一。
但这次,李言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什么原因。
最近没有考试,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
难道是恋爱?
忙着谈恋爱,不回兄弟消息。
对于他兄弟和虞寻谈的这场恋爱,李言每每想到,心情都还是很复杂。
他等官宣等麻了,还提前给周文宇预告近期会有一个地震般的消息,可能会摧毁他的信念,要他提前做好准备。
结果迟迟没动静。
等了又等,等到的是虞寻搬走的消息。
他本想为了兄弟,去戳一下那位姓虞的,结果发现全西高闻名的黑白两道势不两立的头像变了。
黑的那个不见了。
“你们,”李言去云词寝室串门,一眼看到那个空床位,他想说“分手了吗”,话到嘴边,掩饰了一下问,“闹矛盾了……?”
他去的时候,寝室里没有其他人。
他表舅对着那个空床位,手里摊着本教材,但已经几天没动过一个字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一样,勉强“啊”了一声回应他。
李言:“闹得很大吗?”
“……”
“嗯,”云词说,“不会再联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没有表情,却好像快哭了。
那是李言第一次见他这样。
云词这样的人,哭这个字,想象不到会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
李言第一反应是拍桌:“那小子干什么了,我去找他算账——”
劈腿。冷暴力。长得帅玩得花。
李言脑海里浮现出一堆渣男罪名。
然而云词说:“他没干什么。”
“别找他。”
“……”
也是从那天起,李言再也没有从云词嘴里再听过“虞寻”两个字。
云词起初以为,虞寻搬走后,两人最起码上课的时候还能见到。
然而高平阳在点名的时候说了一嘴:“虞寻同学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一班班长这个职位也没办法继续胜任,所以咱们这次还得评个班长出来……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愿意当班长的?”
“对了,咱们马上大二了,课程安排这块也有变动。”
高平阳接着说:“法学两个班以后分开上课。”
“这个你们应该入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咱们法学系的老传统,大一为了让大家更好地适应新环境,现在大家对专业都有了更深入了解了。”
他站在讲台上,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顶上的风扇转动着,“接下来,专业课老师会更有正对性地对每个学生展开教学工作。新课表之后会发到你们班级群里,到时候记得查收。”
台下稀稀拉拉地说:“知道了。”
云词一言不发。
他盯着桌上的法典,一节课下来,一个字都没记住。
之后的时间,一直到期末考前,他都没再见过虞寻一面。
法学两个班隔得太远,甚至都不在一栋教学楼,课程安排也不在一个时间段。
只有讲座通知的时候,辅导员有时候会在大群里艾特所有人。
高平阳会重点艾特某个人:[虞寻,你这次再不来,就扣学分。]
风景头像:[收到]
高平阳:[收到是什么意思?]
风景头像:[敷衍一下的意思]
[……]
云词对着这个陌生头像看了会儿,视线落在这个头像发出来的每个字上。其实也不陌生了,这个头像已经他看了太久。
这竟成了他们分手之后的唯一关联。
讲座虞寻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想了下,点进那个头像,在聊天框里一个字一个字,极其缓慢地输入:[你没必要……]
没必要这么躲着我。
但在发出去前一刻,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
聊天框回归平静。
最后一次聊天的记录还停留在那天。
讲座照常进行,台下乌泱泱的人,其实根本看不清任何人,但云词扫了一圈,确认这里面没有虞寻。
这一天,云词坐在大礼堂角落,整个观众席位置上灯光都很暗,他隐匿在这片黑暗里,在散场的那刻,对着来来往往出入的学生,忽然想,这里比他想象的大多了。
原来南大校区这么大,大得两个人只要不联系,就很难再碰上。
升大二的那个假期,云词回了一趟家。
严跃心脏不好,他陪着去医院检查。
他发现严跃有心脏问题,还是通过之前那次争吵,后来又从家里翻出一堆护心丸。
盛夏,阳光炙热,闷得透不过气。
云词坐在医院走廊里,等检查结果。
如果问他,长大的瞬间是什么,高中的他可能回答不出。
但大学的他的回答是两个瞬间。
被迫接受现实的瞬间,和恍然惊觉亲人老去不再年轻的瞬间。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说:“你爸爸这次检查结果还行,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情绪,保持情绪稳定。”
“除了上年纪了,和他的职业估计也有关系,平时过于焦虑。还是建议别太费心。”
“……”
和云词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还没离开家,去南大之前,严跃的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
在外面需要高度集中精神,要镇压住整个年级的学生,遇到的事也多,他还在家的时候,严跃起码还能有个半夜能薅起来折腾的对象。
他离家后,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严跃一人了。
云词说了句“谢谢医生”。
严跃强势惯了,出去的时候默默往前走了几步,免得云词过来搀扶他。
父子之间话少,愣是走出去一段路,快走到医院门口,严跃才开口说话。
“人生还有很长,”严跃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会知道到底什么是重要的,现在短暂的不适应,很快会过去。”
云词没有回答。
半晌,他只是说,“车到了,走吧。”
升大二的这个假期,是云词过得最混乱的一个假期。以前他会在这期间提前预习功课,或者埋头复习,大量刷题。
最意外的一次,也只是晚上出去网吧和某个人打PK。
这个假期,他过得日夜颠倒。
睁开眼,也不管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就开始刷手机。
假期新上架一款开放式手游,没什么人玩,也算不上多有意思,他故意拿它消磨时间,不断放任自己沉溺。
开服没几天,游戏有个活动,完成任务后游戏自动分享链接到朋友圈。
链接:[“江湖一梦”,开服大礼……]
他怕严跃看见,秒删了。
严跃没看见,李言倒是来戳了下他:[你在玩游戏?]
李言:[不过这游戏我三天就弃游了,而且服务区真玩家很少,你居然玩得下去。]
云词看着,在心里回了一句因为他也不在意这游戏到底好不好玩。
他上线的时间加起来很惊人。
经常整晚整晚打通宵。
假期后,云词回忆起,对这款游戏没什么太大印象了,稍有些印象的是他在游戏里经常会遇到一个黑色衣服的游戏玩家。
这个ID名叫“江湖第一高手”的游戏玩家很沉默,不在公屏说话,也不会因为经常碰到而给他发消息,邀请他组队过任务。
尤其晚上通宵的时候常常碰见。
这么难玩的游戏,除了他居然还有人通宵在玩。
有一天,云词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无聊,过完所有任务后,主动去戳了一下那个在路上乱转,一个任务一晚上都没打完的第一高手。
[yc:打吗。]
[江湖第一高手回复yc:不打]
[yc:?]
这个问号透露出一种“你凭什么拒绝”的信号。
[江湖第一高手:我要凭自己的实力。]
[yc:……]
严跃很快发现不对劲,但父子俩心知肚明原因是什么。
他对着云词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当不知道。
那时候严跃想着,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炙热的无风的夏天,蝉鸣聒噪。
假期结束后,大二开学,云词再没有登陆过那个游戏。
那个混乱的日夜颠倒的假期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整个大二,一整年的时间,他的生活里排除了一切娱乐。
上课,背法条,提前准备法考。
参加辩论赛,拿奖,不断比赛。
这一年里,李言都不敢找他聊天了,他感觉他兄弟像个机器人,只知道学习的那种。
明明以前的云词也是个学霸,也每天扑在学习上,争强好胜,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李言偶尔带着周文宇来串寝,手里拍着个篮球,很是吵闹地想把他拽去球场:“打球去?”
云词头也不抬:“拿着球,滚。”
李言:“?”
“兄弟好久没看见你精湛的球技了。”
“手断了,”云词说,“没有球技。”
“……”
彭意远在边上,抬头加入话题:“我上周,让他帮忙参演一下我的新作,是个最牛逼帅气的男主角,风光无两,能让他在南大的学生生涯里增添光辉的一笔,结果台本都给他了,他说他不识字。”
李言:“……”
云词一直没说话,他坐得笔直,手里捏着支黑色水笔,整个人像是隔绝了一切,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李言走出608寝室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到区别在哪儿了。
以前的云词,身上是有锋芒的。
有一种肆意的少年气,和虞寻较着劲。
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李言心想,他明明是个旁观者。
为什么也会跟着难受。
他走出云词他们那栋宿舍楼,闷热的空气铺面而来,宿舍楼附近有个简易球场,两队人正锋相对运球比拼,谁也不让着谁。
他站着看了会儿,仿佛看见云词在西高时候的身影。
李言不知道虞寻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他站在云词这边,自然也不会去问。偶尔和流子两个人在网上扯皮,流子也自觉避开相关话题。
唯一一次,李言忍不住想替云词说句话:“你兄弟,该不会是渣男吧。”
流子:“???”
流子反应很大:“你他妈放屁,他——”
流子忽然缄默,像是想到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怎么样,李言也没往下问。
云词对整个大二的记忆,都在课本上。
宿舍成了单纯用来睡觉休息的地方,他在教室和自习室里不要命地连轴转,每次考试拿的分数都是最高。
高平阳自然是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取得好成绩的,但云词这个成绩好得太夸张了,跨向另一个极端。
高平阳第一次劝学生放下课本,多感受体验大学生活:“这个,虽然学习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只顾着学习了,有时候也需要多体验生活。”
云词相比大一入学时候,性格沉默很多。
他站在办公室里,听完,然后说:“说完了么。”
“没别的事,我去自习室了。”
“……”
这种同样的沉默,让高平阳想起另一个人。
大二中途,过年。
云词离校,像往年一样,陪严跃置办年货,云词话变少后,和严跃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严跃主动找了点话题:“这春联不错。”
云词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严跃:“你觉得买哪个?”
云词根本不在意:“都可以。”
哪怕节日再热闹,云词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好像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有任何波澜了。
过年还是老流程,做饭,去厨房打下手。
招待亲戚,陪亲戚家的孩子玩,送礼。
喜气洋洋的节日里,亲戚家那个小孩玩着手里的新玩具,忽然说:”哥哥,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云词像往年一样,蹲着看他:“是吗,为什么。”
小孩说:“眼睛。”
他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过去,“你的眼睛看起来不开心。”
“……”
其实在小孩说之前,云词已经没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感觉了。
晚饭过后,云词说:“我出去一趟。”
严跃现在倒是鼓励他多出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去找李言?也好,大过年的,你们年轻人多聚聚。”
云词没有去李言家。
他在灯火通明的夜里,一个人去了曾经除夕夜,坐在三轮车上逃窜过的地方。
寒风四起,街上到处都挂着红色装饰,和去年一样。
他让司机把他放在路口,然后按照记忆,沿着当初的路线走进那条视野开阔的街道。
只一年,街道也变了。
原先绝佳的观赏视野不见了,因为前面一片区域开始建高楼。
云词还是找了个地方,曲着腿坐在街边的石墩上。
有大爷推车路过,停下来问他:“大过年的,在这干什么?不回家?”
云词说:“看烟花。”
大爷的口音带着点乡音:“这里今年应该是没烟花咯,去年倒是有,今年想看的话,估计得到南街那头去,那边视野好,很多人都特意赶过去放。”
他又热情催促:“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谢谢,”云词没打算走,只说,“我知道了。”
大爷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身后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
接着在这个视野不太好的地方,一大片烟花凌越过高楼,在夜空闪烁。满目都是绚烂的光。
这场烟花持续了很久。
噼里啪啦的。点亮了整片夜空。
“奇了怪了,”大爷有点打脸地说,“今年这确实应该没人放烟花啊……”
大爷也琢磨不明白:“难道是觉得南街那片人太多了?”
云词对着夜空中的烟花看了一会儿。
然后垂下头,点进微信联系人列表里。
他认认真真地在某个聊天框里敲下四个字。
[新年快乐。]
只是敲完之后,按的不是发送,而是删除。
然后寒冬又匆匆过去,迎来又一年炎夏。
大三开学。
高平阳在开学第一天,郑重其事地开了一次班会:“大三这个节点非常重要,知道重要在哪儿吗?等你们明年到大四,大家就要出去实习了。提前进入社会,去找自己适合的方向,开始慢慢地脱离学校。”
对高平阳来说,每年的毕业季其实不是离别的时刻。
离别的时刻来得更早,从大三开始预演,再过一年,班里的空座椅会变得越来越多,整间教室就这样被空置了。
进入社会。
云词听着这四个字,在台下想,社会可比南大这所学校大多了。
到时,即使是相识的人,也会逐渐消失在人潮人海里,奔向各自的未来。
台上,高平阳继续说:“然后咱们今年最重要的就是法考的事,关于这方面的注意事项,我发在群里了,你们注意看班群。”
他说完,很多人窸窸窣窣地去看手机。
高平阳拍桌:“我不是今天发的,我上周就发了,你们全都不看消息?放假在家,学校里的事情就不管了是吧?”
云词低下头,去看手机。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班群,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最顶上。
他微信列表的置顶还是原来那个,风景头像静静地待在最上面。
连备注都没有变过。
还是表白那天,在宿舍楼楼道里,虞寻拿他手机输的那串让他想当场分手的备注。
全世界最帅的男朋友。
云词对着这行字看了会儿。
李言的消息弹出来:[打球你不去,游戏你也不玩,今天我生日,晚上唱歌你总得给个面子。]
云词总算松动:[几点]
李言:[十点?晚点有气氛。反正现在大三了,走读的人一堆,不用按照那个破时间回寝室了。]
李言:[周文宇在校外住,太晚的话咱们也可以去他那。]
云词在自习室待到快十点,才往校外走。
李言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新开的KTV,离学校稍有一段距离。
李言:[你迟到了兄弟。]
李言:[丑话说在前面,迟到的罚三杯。]
云词已经进店了,店面挺大,装修得富丽堂皇,大理石瓷砖铺满整个大厅。服务人员推着拖车在长廊间穿梭。
他一边走,一边发消息。
yc:[六杯都行]
yc:[再送你三杯]
沿着狭小的长廊往里走,左右两边都是包间,嘈杂的声音从掩住的门里传出来。
灯光很暗。灯红酒绿的。
他走到尽头,意外撞上了个人,手里给李言带的礼物也掉了。
云词忙收起手机,冷声说:“不好意思。”
他说完,才抬眼看过去,看到一双曾经他无比熟悉、但现在已经变得陌生的眼睛。
那人手里拎着袋东西,手指没怎么使劲地勾着,塑料袋里装着罐装啤酒。盛夏时节,他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高挺且削瘦。
他站在长廊尽头,五光十色地灯光打在他身上。
面前这人头发剪短了,身上还是沾着点难驯的散漫和随意,只是那些气息被藏得很深,像是被什么很深地包裹住了,就连向来妖冶的眉眼都显出几分冷郁。
几秒的时间却像过去很久。
漫长地能将人淹没。
直到虞寻弯下腰,随手捡起地上滚落的礼物盒。
然后他伸手,把东西递给云词,声音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传过来:“你东西掉了。”
云词大脑空白一瞬。
接着迟缓地想起来这竟然是他们那次之后,第一次碰面。
当初说做敌人更适合彼此,但退回去之后,好像连敌人都难做。
都二十岁的人了。
没有理由再像高中时候互相较劲,不断敌对。
他们已经连敌人都不是了。
失衡的心跳声被掩藏在周围传出来的荒腔走板的歌声里。
他错开和虞寻对视的视线,在原地踟蹰。
“不拿吗。”虞寻又开了口,像是路过的陌生人。
云词张了张嘴, 发不出声音。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比这个更让人窒息的是,他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他抬手,接过礼物盒。
两个人的手分别搭在盒子的两端,礼貌地避让开, 连意外触碰的可能性都没有。
最后他说:“谢谢。”
说完后, 云词没有多停留, 他强迫自己往前走, 又穿过很长的走廊,走进李言定好的包厢。
“……”
他没有回头。
所以没看见他身后,虞寻的身影还停在原地。
虞寻的手垂在两侧, 缓缓收紧,他倚着墙,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没忍住,伸手去摸裤子口袋, 从里面摸出一盒烟。
他熟练地单手捏着烟盒,从里面推了一根烟出来。
“咔哒”一声。
打火机一闪而过的光在头顶灯光下, 被照成其他颜色。
接着, 熟悉的烟味弥漫开。
手机铃声也响了很久。
他接起, 流子的声音冲出来:“我□□到哪儿了, 江湖救急啊,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这包厢的客人有病,非要喝这个牌子的啤酒。”
“怎么的,这个啤酒就更高贵???”
“都是五块钱一罐,到底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这里刚开业,招不到人,时薪高,谁特么在这混。屁事一堆。”
流子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又重复问了一遍:“兄弟,你到哪儿了到底。”
“马上,”虞寻抽完一根烟,随口说,“到门口了。”
流子很无语:“我就在门口。”
虞寻:“那当我没说。”
“……”
流子:“所以你的马上是多久。”
虞寻把烟扔进垃圾桶:“等着吧。”
流子还想说什么,但他察觉到电话对面,虞寻的声音比往常更哑。
像是拼命隐藏着什么。
“行吧,反正你快点,”流子说,“我等会儿下班,一起吃个饭?不过你得先去员工休息室等我会儿。”
员工休息室里。
休息室在走廊尽头,没有门,得从楼梯口拐进去,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个堆放货品的仓库。
里面躺着几个人,有的在打游戏摸鱼,有的要上夜班,提前过来眯一会儿。
这家店刚开业,招到的基本都是学生,也有一些社会人士。
虞寻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突然鸦雀无声了。
他也不在意,找了个角落坐着。
他低下头看手机,只是对着某个聊天框反复看,也不打字,不聊天,边上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以为这帅哥是进来对着手机发呆。
流子刚来没几天,在这群人里混得风生水起,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他一声流哥。
流子结束工作,去休息室找虞寻,还没推门进去,从里面出来的人就拉着他聊:“流哥,不知道哪儿来一帅哥。”
“在里头坐着,也太帅了,都在盯着他看。”
“难道是这的头牌?我去,咱们这还有这服务?”
“……”
流子用脚想也知道这帅哥说的是谁,他敲了对方一脑门:“滚,什么头牌,再放一句屁老子把你嘴堵上,里面这我兄弟。”
出来的还有个女服务员,她笑嘻嘻说:“有这么帅的兄弟,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他脾气不好,”流子想了想,说,“介绍了也没用。”
这句“脾气不好”从脾气不好的流子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微妙了。也微妙地很有说服力。
女服务员回想刚才推门进去看到的那幕——那人看了会儿手机,又忽地起身,推开一扇窗,倚着窗户抽烟。
烟雾缭绕下,他绚丽的眉眼被蒙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隔着烟雾,扫过来一眼,但那一眼极其淡漠。
流子不想再跟这帮人扯皮:“赶紧换班,我快饿死了。”
流子进去之后,开玩笑对虞寻说:“刚有个同事,女的,想问你要联系方式。”
虞寻走到门口等他:“没手机。”
流子:“人都看见你刷手机了。”
虞寻看他一眼:“你非要找死?”
“……”
他就说了脾气差。
流子耸肩,隔空冲还没走远的女同事示意:老子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