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遇到凡界的不平之事,也会拔刀相助惩恶扬善。他是修士中侠肝义胆的任侠。
原为凡人的陆续,便是因此被绝尘道君所救。
方休同绝尘道君说着话,眼神却看向陆续:“师兄,你让我跟着,看看你下山都做些什么坏事。”
陆续:“……”
他昨日怼方休,要他说出师尊是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方休编造不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打算跟着师尊下山,捕风捉影。
绝尘道君笑容淡雅:“我近日都不打算下山。”
方休不依不饶:“那明日我想下山,你陪我去。”
他一心想要尽快找出些证据,摆在陆续面前,让他相信师兄的的确确是面善心恶的伪君子。
绝尘:“我明日有事,不能随你下山。”
“什么事比我这个师弟还重要。”方休鄙夷不屑,轻哼,“谁找你有事,我找他有事。”
他一贯这样,要求不遂就纠缠不休,不缠到对方点头同意,没完没了。
绝尘道君眉梢微微一动,似是要点头答应。
陆续急忙开口:“师尊是一峰之主,杂事缠身。若是师叔不嫌弃,可否由弟子代劳,陪同师叔下山。”
方休这个病娇疯批,一心想要将师尊拉下云端,让他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这样才方便下手,将求而不得的师兄囚/禁/侵/占。
他必须尽可能让方休远离师尊,不能让他寻得可乘之机,将师尊做的善事刻意污蔑为坏事。
“小曲儿,你代劳什么,不需……”要字还未说完,方休骤然一愣。
他话没过脑便脱口而出,说完才回过神:陆续说要陪他下山?!
他迫切想看一看闻风外出都在做些什么,好找出对方为非作歹的证据。
但陆续陪他下山一同游历……
心中砰然一跳,衡量不过半息时间,便做了取舍:“小曲儿,我现在就想下山,你陪我去。”
他勾了勾手,示意陆续跟上。
他俩现在就走!
“熙宁,”绝尘道君走到陆续身边,不着痕迹挡住出殿门的通道,“你自己任性妄为也就罢了,别拉着阿续陪你胡闹。”
他转向陆续,伸手理了理他并不凌乱的鬓边碎发:“凤鸣峰主新谱了一首琴曲,邀各峰峰主同去鉴赏,待会秦时来了,我们一同前往。”
“熙宁,你去不去?”
凤鸣峰主设宴,秦时和方休虽非峰主,却没人敢轻视怠慢他们,二人自然收到了请帖。
方休放浪轻佻,对宴席又没多大兴趣,早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
他本是去也可,不去也可,此刻得知闻风要将陆续带上,瞬间就不想下山了,点头应道:“走啊,怎么不去。”
发丝被人拨弄,陆续心绪有些难以言喻的别扭。
听到方休说话,他假意自然地侧过头看向善变的师叔,让青丝顺势从师尊细长的指尖滑落。
正巧此刻秦时也入了尘风殿,见礼过后,四人一同前往凤鸣峰。
凤鸣峰主将宴会场设在一处水榭兰亭之中。
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烟光凝而暮山紫。
峰主欧阳拟歌和凤鸣峰几位女弟子坐在红栏竹帘的水榭内,来宾们在楼亭外围坐。
玉潭水面上设有法阵,将光亮如镜的湖面变作透明的实地。宴桌漂浮于水面,人坐在水上,如坐平地,不沾衣不湿脚,身下却是波光粼粼。
座次按着乾天十二峰的顺序排列,绝尘道君桌案的左边是寰天道君,右边依次是方休,秦时。
这场宴席的名目,为请峰主们听曲,实则因为前日方休和柳长寄大打出手,几位峰主希望借这次宴席,大家坐在一起煮酒论道,对谈饮茶,将此前的龃龉揭过,陵源峰和寰天峰重归于好。
绝尘道君和寰天道君乃多年挚友,此刻言笑晏晏,关系亲密一如往常。
方休和秦时也神色平淡,泰然处之。
陆续同人虚与委蛇惯了,更是忘怀随顺,宛若无事发生。
几位峰主暗自松了口气,前日之事也极有默契地不再提及。
收有弟子的峰主们大多同绝尘道君一样,带了亲传随侍。
炎天界强者为尊,礼法森严。元婴尊者们入座,弟子都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伺候侍奉。
陆续本也打算同其他弟子一样,乖顺站在师尊身侧,却听见对方温柔轻语:“阿续,坐我旁边来。”
他略感诧异,垂眸悄悄环顾四周:大家都规规矩矩站着,没一个僭越的。
绝尘道君轻笑:“你我的情分,怎和他们一样。”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
师尊时常语出惊人,话中的调笑之意怎么听都有些暧昧可疑。
平日在陵源峰内对他宠爱放纵也就罢了,此刻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似乎不太妥当。
陆续左右为难,不敢擅动。
“怎么,”绝尘道君语含戏谑,“不听为师的话了?”
“小曲儿,”方休这时插嘴,“你不想和师兄同席而坐,就来我这,坐我旁边。”
陆续:“……”
请问这两者有多大区别?不都是他一个弟子辈的,逾礼入座吗?!
绝尘道君剑眉微挑:“阿,续?”
师命难违,陆续硬着头皮在师尊身旁坐下。
果不其然,一入座,数十道带着疑惑和审视的目光瞬间齐齐向他射来。
绝尘道君有多宠爱这个相貌绝世的二徒弟,峰主们都有所耳闻。
但这是他们自家人的事,旁人不好置喙。
没多久,人到齐了,凤鸣峰主和其弟子们,开始奏乐起舞。
凤鸣峰主修音道,峰内大多是女修,练的剑法也是婉转曼妙的剑舞。
女修们冰肌玉骨,丰韵娉婷,罗袖动香摇风拂水,翩跹妙舞百看不厌。
地位崇高的峰主们可以尽情欣赏,陆续虽然入座,也同其他的弟子们一样低眉垂眼,不宜直视。
绝尘道君同样不好此道,开宴没多久,便朝陆续笑道:“阿续,为师想吃葡萄。”
桌案上摆着美酒清茶,和许多灵气润养的仙果。
陆续坐在一旁负责端茶倒水,可伺候师尊吃食是个难题。
师尊平日偶尔吃些小食,全是他用银叉分成小块,喂到嘴边。
在尘风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倒还好说。
如今大庭广众,似乎又有些不妥。
同样伺候峰主的那些弟子们,有煮茶温酒的,有剥皮挑籽的,没瞅着一个喂自家师尊吃东西的。
陆续一时分辨不清,师尊是真想吃葡萄,还是又调笑逗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方休:闻风是坏人!
陆续:呸!
陆续:方休是病娇,想要师尊众叛亲离,然后独占他。
方休:???第024章 凤鸣(二)
“怎么了?”见陆续愣着没动,绝尘道君非但明知故问,还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师尊……”陆续喉结微动,咽下一口唾沫,“这不太妥吧……”
“有何不妥?”绝尘道君嘴角轻扬,“平日不都这样?”
平常周围没那么多人!陆续心中腹诽,不知师尊是真的心怀洒落不以为意,还是别有用心,觉着逗他好玩。
“阿,续。”清润笑音中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
陆续眼神游移,瞥了眼四周。
峰主们要么听琴观舞,要么埋头吃喝,没人注意这边。
仔细想想,伺候师尊吃食,是弟子分内之事,似乎……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他把心一横,便用小叉戳了一颗葡萄,飞速喂入对方口中。
绝尘道君轻笑一声,欣然接受。
“啊!”一声清亮嗓音染着几分不满和急促,“小曲儿,我也要吃!”
陆续和绝尘道君同席,旁边就是方休。
方休不知什么时候,从桌案正中移坐到了边上,同陆续挨得极近。两人肩膀只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
陆续有种被师尊和师叔夹在中间的错觉。
“小曲儿,你不能偏心,只喂师兄不喂我。”
不是,他是绝尘道君的徒弟,服侍师尊天经地义,可没道理要将师叔一道伺候。
想吃不知道自己动手吗?!
陆续打算置若罔闻。
可惜方休目的未遂,就会一直纠缠不休。
“小曲儿,”方休形似竖瞳的双眸中闪着咄咄逼人的冽光,瞥了一眼陆续,随即避开,淬着几分阴寒的笑意直直盯着绝尘道君,“我也想你喂我。”
陆续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心中瞬间了然。
这件事和葡萄无关。方休恋慕师尊,他方才的举动,引得对方拈酸吃醋。
他平日侍奉师尊左右,沏茶喂食,早已习惯成自然。只除了大庭广众之下感觉有些别扭,其余并未多想。
方休却不乐意了。这是在含沙射影警告他,不要再喂师尊吃东西。
这种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是尊师重道,父慈子孝。在方休眼中,过于亲密,足以燃起醋火。
绝尘道君无奈一声轻叹:“熙宁,别胡闹。”
他极少出言指责这个师弟,只在对方行为太过时轻言提醒一句。
一因他胸襟豁达,宽以待人,不轻易妄议别人的对错是非。
二则是,方休自小任性妄为,师兄的话他根本不听。
此刻也是如此。方休嘴角扬着轻狂放肆的笑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陆续眼底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他和方休关系微妙,时好时坏。只要不牵扯到师尊,方休这个师叔从未对他表现过明显的敌意,他也想尽可能减少一个势不两立的对手。
但二人都有各自不能退让的底线。
清艳眼梢弯出漂亮的幅度,陆续扬起嘴角,决然果断挑起一颗莹如碧玉的葡萄,送到方休嘴边:“师叔,请。”
方休果然如他所料,霎时怔愣,随即烟霞轻染,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
那日树下之事,陆续记忆犹新。方休嘴上放浪轻浮,实则一撩就害羞。
他本不想这样,这看起来仿佛他才是一个言行浪荡的登徒子,轻薄调戏一个纯情少年。
可这招对方休行之有效。
方休头顶像是冒出一股青烟,魂魄离体般神情木然,动作僵硬地将葡萄吃进嘴中,宛如含了一颗抿不化的糖。
狂妄的气焰也瞬时被浇熄得连余烬都不剩,他整个人绷直了腰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再也不敢任性闹腾。
方休终于消停。
陆续又乖顺地低眉垂眼,端坐师尊身侧。
“阿续,”光润如玉的指尖,拈着一颗碧玉般的葡萄倏然凑近陆续嘴边,“别光顾着喂别人,你也吃。”
温言软语带着清正端方的笑意,却听得陆续悚然心惊。
弟子服侍师父天经地义,可师尊喂他吃东西,成何体统!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宴会上。
峰主大能们见了,定然觉得他尊卑不分,不知又会在背后传出些什么微词。
婉转连绵的琴声配着婀娜摇曳的舞姿,五声六律被长风拂出丝丝悦意靡情。
陆续背上渗出些许冷汗,思绪百转,不敢动弹。
绝尘道君对他的窘态视而不见,轻笑一声,将指尖凑的更近:“阿续,张嘴。”
是师尊胸怀坦荡,真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还是他逗弄起来特别好玩?
陆续一颗心不上不下,忐忑难安。
看似冰冷如玉却灼热的手指有意无意蹭到他嘴唇,让他无所适从。
场面不能这样一直僵持。再不动,很快会被其他人注意到。
心一横,他急速张嘴,叼食,闭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绝尘道君霎然一顿,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指尖,有了片刻愣神。
过了几息,他薄唇轻扬,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心中大石安稳落地,陆续长长舒了口气。刚喘到一半,剩下半口又堵在喉间。
“阿续,还吃吗?”
这是什么新的惩罚方式?
虽然明知师尊是好意,陆续心里却如同被万斤棉花堵着,空气半通半堵进一半出一半,呼吸不畅。
忽的一声哼笑传入陆续耳中,骤然炸裂,将棉花轰得灰飞烟灭,留下一地阴冷湿寒的冰渣。
寰天道君下颌微仰,半垂眼眸,居高临下侧目睥睨地笑看着他。
他一只长腿屈着,另一只腿伸出桌外,外表明明带着几分文弱书卷气,姿势却豪迈不羁,处处透着高坐云巅的霸气狂傲。
糟了,陆续心道。又惹到一个。
师尊喂他吃东西,这一个也醋海翻腾了。
不,是两个。
秦时也向他投来目光。
秦时君子气度神色端重,眼光却一动不动盯在他身上。隔着一张案几的距离,都能深刻感受到他心中锋锐暗藏的凛冽杀机。
陆续弯了弯眼,令自己看起来闲适惬意,指尖却轻轻敲击着膝盖,暗中设想着两人会如何,他又该怎样应对。
参加宴会的宾客们也很快注意到此处不同寻常的岑寂,纷纷投来诧异又好奇的目光。
四桌五人,气氛有些凝重,弥漫着一股朦胧暧昧的剑拔弩张。
忽然“呛”的一声弦震,亦扬亦挫的激昂琴音如飞瀑争喧,万壑雷鸣,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心神。
喧鸣之后,又如长风破浪,转而平缓,波澜渐息,流入天际。
“不知各位峰主,觉得此曲如何?”
凤鸣峰主适时起身,又将众人目光的焦点引回自己身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那!”(*)丹霞峰主击节称赞,连连拍手叫好。
其余宾客会意,也跟着附和,赞叹声不绝于耳。
有了这番其乐融融的交口称誉,诡谲寂静的气氛霎然中止,水榭兰亭又是一片欢乐祥和的融洽景象。
此时,烈地峰峰主临泉道人突发奇想:“诸位峰主事务繁忙,难得齐聚。就这么曲终人散不免可惜,道友们也未尽兴。”
“本道有个想法,咱们这些个徒儿都是如日方升的逸群之才,平日在各自山门内难遇敌手。今日正好都在,不妨让他们之间比试比试,棋逢对手,才好知晓自己的不足。”
“临泉这话深得吾心。”秀林峰主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一脸得意十足的炫耀姿态,“本座这个不成器的弟子,没遇过强敌,年轻人踌躇满志难免轻狂。”
“平日本座说他,总是不听。今日正好有同辈的师兄师弟搓一搓他的锐气,往后才好沉心静气,踏实修行。”
他志得意满,仿佛确信自己的徒弟,是同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正好天璇大会快到了,让他们先比比,知晓自己短处在哪儿,更有助于往后的修行。”几峰峰主都赞成这个提议,谈论之间,迅速将此事决定。
凤鸣峰主柔婉一笑:“绝尘,你家秦时就不必参与了。”
有人附和:“绝尘名师出高徒,秦时的修为早已不在我们之下。他要出场,我们这些朽木徒弟还斗个什么法,乖乖认输,回家睡觉算了。”
峰主们又谈笑几句,这场临时起意的斗法会便拉开帷幕。
一峰主笑问各峰亲传:“你们谁先来?”
秀林峰亲传刘漳一马当先,大步跨到陵源三尊的桌前,抬手朝秦时道:“秦时师兄短短几十年就晋升元婴,吾辈弟子皆将秦师兄奉为楷模。在下一直想见识森罗剑法,却不敢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他转向陆续:“正巧绝尘峰主又收了陆师弟为徒。陆师弟入我乾天宗两年有余,闻名已久,今日方才有幸得见。某愿领教陆师弟高招。”
话音微顿,他又补充:“陆师弟还未结丹,今日比试,你我二人只比剑,不斗法。”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宴会场骤然安静。
一阵山风掠过,吹皱水面,众人脚底如镜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水光跃动,反射出脆亮易碎的安宁。
众人在谈论斗法一事时,陆续全然没把自己算进去。都是资质过人的金丹修士,没人看得上他一个根骨平庸的筑基。
谁能料到,修为最高的同门,首当其冲选了他。
又是他熟悉的套路:只比剑,不斗法。
作者有话要说:
* 《赠花卿》
——————
误会小剧场
陆续:我逗起来是不是特别好玩。
师尊:不,你迟钝得令人生气。
陆续:我喂师尊吃葡萄,一下惹的三个人吃醋。
方休&柳长寄&秦时:虽然但是,你把吃醋的对象弄错了。
第025章 凤鸣(三)
这种随性而起的比试,双方又实力悬殊,大家过几招,胜负并没多大所谓,只要不败得太过难堪就行。
陆续有自信自己不会败得太难看。
他看了一眼绝尘道君,等着师尊的首肯。
绝尘道君不言不语,神色淡然,昳丽的脸上透着一种怡然庄重的气质,喜怒不形于色。
他不说话,众人更不好出言。
大家都巍然不动地坐着,沉寂的宴场气氛更加凝重,只能听见清风拂过水面的淙淙细响。
一声莺啼响起,打碎尴尬的寂静。
声停过后,秦时站起身,朝刘漳傲然昂首道:“你也知道我师弟入门才两年,修为尚浅。要领教森罗剑法,我奉陪。同样只比剑,不斗法。”
师尊不说话,就是不愿陆续出战。
师尊不愿,他同样不愿。
昨日他见了师尊教陆续练剑,晚上又做了一场酣梦。
梦境中,教导陆续剑法,将对方揽在怀中的人变作了秦时自己。
他按着骨节修长的手,紧扣劲瘦的腰,将人困在怀中,肆意欺/凌。
惊醒美梦的,又是一身温热的狼藉。
陆续不需要修行,不需要练剑,他只需乖顺地站在一旁,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
刘漳微惊:“秦师兄,这……”
“秦时,方才刚说过,你不能参与。”秀林峰主抢过话。
他虽对爱徒引以为傲,也清楚自己的爱徒远非秦时对手。
烈地峰主附和:“秦师侄道行高深,早已领悟了剑意。听闻你最近对剑境也似有所悟,我们这群老头子都已不是你的敌手。和这群师弟们比,怕是不必了吧。”
丹霞峰主是个老好人,此时又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刘师侄修为高,还是去和势均力敌的张师侄斗法。至于陆师侄……”
他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徒弟:“我这个徒儿武艺也稀疏得很。等会陆师侄同她,去和凤鸣峰的弟子随意比划几招。不图胜负,只是让他们一起玩会,彼此结交,顺带增进感情。”
他本是好意,这番话却是不妥。
丹霞峰是医修,凤鸣峰是音修,都不精于武道。
而陵源峰主修剑道。
他将陆续和一帮温婉柔弱的女修相提并论,已在无意识中将他大大贬低。
一阵微风卷来淡淡花香,混着远处细碎的鸟啼莺鸣。衬得水榭兰亭中仿若凝固的空气更加尴尬冷寂。
峰主们沉默不言,一时不知这话该如何往下接。
霎时一声狂气长笑传入众人耳中,打破诡异的安宁。
寰天道君目指刘漳:“陆续,你去和他打。”
众人皆是一诧。寰天这是何意?
绝尘都没发话,他却颐指气使,吩咐陆续出战……
莫非,他记恨着前日陆续对他的冒犯,想看对方在刘漳手下出丑?
对于陆续一个筑基修士,和元婴尊者们一同入座一事,心胸宽广的人不以为意,心眼狭小的,难免耿耿于怀。
峰主们尚且如此,同为亲传的同辈们不满之意更甚。
仗着师尊宠爱,就和元婴尊者平起平坐,如何不令人生厌生妒?
方才刘漳向他发出挑战,不少人都翘首以待,期盼他被对手打得焦头烂额,笑料百出。
陆续在同门眼中,是个除了相貌,一无是处的笑柄。
还有什么事,比得上眼见一个漂亮草包被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更大快人心?
柳长寄一说话,沉默了一时半刻的方休顿时忍不住了,冷笑道:“打什么打,有我在,小曲儿还需要和谁对打?”
“柳长寄,你有什么资格对小曲儿指手画脚?”
形似竖瞳的双眸闪着寒冽的辉光,流露出并未言明的嗤之以鼻:想做陆续的师父,你也配?
柳长寄对方休视而不见,继续朝陆续哼笑:“陆续,你就甘心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只当一个好看的摆设?”
方休眉心一皱,速即起身,作势要同柳长寄动手。
柳长寄针锋相对,嘴角扬起毫不示弱的讥诮。
两股强大灵气激荡相撞,众人坐着的水面如风卷浪,起了层层波澜。
这次宴会的初衷,本意是为了调和陵源峰与寰天峰的矛盾,缓解方休和柳长寄之间的嫌隙。
先前大家一同听琴观舞,不见他俩面色有异,大家都放下了心。
谁料此时一言不合,又要大打出手。
凤鸣峰主急忙温声劝说:“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不要动怒。”
丹霞和烈地峰主也跟着相劝,同时朝绝尘道君使眼色,希望他能出言阻止好友和师弟。
绝尘道君却对此视而不见,依旧神色淡然,正襟端坐,一言不发喜怒难辨。
几位峰主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坐着从未说过话的问缘峰主此时突然开口:“刀剑无眼,弟子们年轻气盛,稍有点争执,就容易血气上头。”
这话也不知到底是在说弟子,还是另有所指。
“剑阵器丹音各峰都在,一对一斗法确实不公。我看不如这样……”
她望向水榭外,碧波千里,水烟澄霞,天光云影共徘徊。
水天相接处,生有一片出水绿荷。婷婷静立,荷风送香。
“这样如何,”她目指粉融荷花,“为免伤和气,今日不斗剑不斗法,大家比一比身法。”
“谁能将那朵花摘回来,谁就是今日的胜者。”
“这主意甚好。”凤鸣峰主即刻附和,“我也不喜欢舞刀弄枪。我门下都是娇弱温婉的女弟子,比不得你们舞刀弄剑的皮糙肉厚。要是不小心伤到哪,弄出个好歹来,我这做师尊的要不要帮她们找峰主要说法?”
她拿出一颗珠圆玉润的巨大绚白灵石,清辉玉臂一挥,灵石便出现在花朵中心,宛若耀霞花蕊。
“摘花也不必了。她们好好地长在那处,何苦要平白受一场无妄之灾。谁把灵石带回来,这颗灵石就送给谁。”
凤鸣峰主欧阳拟峰,柔情绰态气质如兰,又境界高深。炎天界内,追捧她的修士不计其数。
她已定下规则,众人无论同不同意,都不好再出言反驳,免得落了她的面子。
何况多数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胜的那一个,自然扬眉吐气,受众人称赞。输的那一群,不用排个倒数一二三,也不丢脸。
柳长寄和方休面色稍霁,各自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陆续起身,和其他同门一起,缓步走向凤鸣峰主划好的起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