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腾江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近期那么多修士前往?连方休都亲临?
柳长寄看出他所想,扬嘴笑问:“想知道?”
“不想。”
如今他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不想再理会这些仙门争端。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在房间里休息?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或者,”神态狂傲的清秀眉目翻涌着晦暗深情,“和我共赴巫山?”
他将手伸向颀秀脖颈上的半块碎玉:“我方才说过,这东西太碍眼。取下来,我重新送你一个。”
这块一文不值的粗劣玉石,让他整整找了陆续两年,往后再无存在的必要。
陆续侧身,手臂一挥,狠狠将对方的手挡开。两手相击,碰出啪的一声脆响。
暖日和风卷入屋外树叶的细碎声响,房中突然静谧。
四目相对片刻,柳长寄不怒反笑:“对本座无礼,却让本座一点气也生不起来,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了。”
一日三秋般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思念,此刻鲜活地站在面前。即便冰冷的触碰,也能让梦醒之后悲痛欲绝的黯然惆怅瞬间消散。
这一抹天地间最绮丽灼目的浓墨重彩能近在眼前,便是此生最大的喜悦与欢愉。
他再一次伸出手,轻而易举拿捏住清瘦手腕上的脉门。
陆续眉头一皱,还未回神,已被人向后推去,陷在了柔软的高床暖枕里。
两道影子缠绵交织在一处,暧昧缱绻。
劲力指尖温柔抚过白润手掌的每一寸肌肤,在薄茧处停留摩挲:“这两年每天都在练剑?”
“从今往后,无论剑法还是术法,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
“陆续,”灼热昂扬将满腔深情显露无余,“到我身边来,做我的道侣。我会比闻风,比任何人都对你更好。”
清艳双眸冷冷看向他:“滚。”
柳长寄无奈叹笑:“你还是这么心冷无情。”
他将精雕玉琢的白玉细细临摹,从清艳眼梢到高挺鼻梁,温凉薄唇,再到尖削下颌。直到烈火燎原之前,无奈笑叹着起身,走入隔间浴房。
他倾尽此生温柔,心醉的无可自拔。可惜无论再怎么想进入心中的桃源仙境,没得到主人的邀请,不敢擅动半步。
纵横天下的炎天剑尊,在心尖珍宝面前,一次又一次的一败涂地。
雕花的薄墙后传来水声激荡,隐约夹杂着情念的低吟和含糊不清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一身湿冷潮气的柳长寄从浴房后走出,坦坦荡荡朝陆续狂傲一笑。
陆续咬了咬牙,无话可说。
“我带你出去走走?往后你要长住辰宿殿,早日熟悉……”凶狂霸道的自说自话刚讲到一半,门外传来殿前亲随的恭敬敲门声。
柳长寄推开门,听亲随小声禀告了几句,转回头朝陆续扬起嘴。
陆续面无表情:“没兴趣。”
必然是下面的人有什么事务要朝寰天宗主禀告,他没兴趣一起去听。
朗音轻笑一声:“那你自己在房里玩一会,若觉得闷,叫门口的亲随领你去外面逛逛。”
“我处理完事务就回来陪你。”
陆续朝离去的背影吐舌做了一个鬼脸。
柳长寄这个疯批还是这么独断专行,不讲武德。
可他现在也恰好需要这么一个闻风来不了的地方,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
他原本打算和过去彻底一刀两断,可惜世事从来不遂人意。
他不想再见到闻风,可闻风身上的伤……
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着他自断经脉,在那一日统统一笔勾销。
可倘若闻风说的是真,他似乎,又重新欠下了对方一笔恩义。
门外猝然又响起敲门声。
殿前亲随不是应当知道他们的宗主不在房里?
陆续静默站了半刻,敲门声还在继续。
找他的?
明明是柳长寄的房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像是变成他的房间。
一脸疑惑走到门前打开门,眼前站着的人影让陆续一愣。
“好久不见。”徐婉笑意嫣然站在门前,“有空吗?聊会?”
有空,他正巧没事做。
“我可不敢进房。”婉转女音轻笑调侃,“若不是因为你来了,峰主特地恩准,我连辰宿殿的后殿都没资格进入。”
二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入后殿花园。
飞流映彩霞,绿树绕春光,瀑布廊桥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两年你过的怎么样?”
陆续淡淡扬嘴:“很好。比以前在陵源峰过的要好。”
自由自在,邻里和善,不用面对无数心怀不满,愤怨嫉妒的目光。
“那就好。”徐婉微微一叹,“我根本想不到,那场合籍大典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当时真以为你……”
“幸好你平安无事。”
陆续淡笑:“平安无事,想死都死不了。”
他亲口发下的那些誓言,给了他漫长无尽的生命,同时也是难以挣脱的枷锁。
“你别这么说。”婉音嗔怒,“你可知这两年,峰主是怎么过的吗?”
冷润嗓音避而不答:“当初交给你功法的,不是柳长寄。”
“我后来知道了。”徐婉不以为意,“我记得以前就说过,是不是峰主都无所谓。我在峰主门下修行,没什么不好。”
“若非我当初误会,去了寰天峰,也不知现在是什么下场。”
陆续脚步一顿:“也是。”
柳长寄虽然独断专横,凶残好战,比以玩弄人心为乐的闻风还是要好上那么一点。
“所以,”徐婉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心思,“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寰天峰……现在应该叫寰天宗了,不过以前的寰天弟子一时都难以改口,峰主也不在意。”
“只要你一直在这里,我就能托你的福,得到峰主的特殊优待。你知道今日峰主点名召见我时,那些同门有多羡慕。”
陆续哼笑:“柳长寄派你来做说客?”
“峰主怕你一人待着无聊,叫我陪你说会话。”徐婉笑道,“可我说的,都是我自己想说的。”
“你那日走得如此决绝,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松雨在天有灵,会怎么想?无论松雨还是我,都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安喜乐。”
“我想你留在寰天峰,不光是为了我自己。峰主对你用情至深,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陆续轻声淡笑,不置可否。
二人正说着话,一声激动到热泪盈眶的“大哥”陡然飞入耳中。
陆续下意识提前收拢手臂。
于兴声泪交加,絮絮叨叨哭诉着这两年,峰主派他和许多弟子没日没夜四处寻找,几乎踏遍炎天的每一个角落。
路上时常遇到陵源宗的人,见面就开打,他这两年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大哥还没找到,自己就没了。
“大哥你那日在婚礼上血溅当场,幸好身上有各位尊者的符咒能护你平安。若是稍有差池你不幸陨命,那热血滋养的长草此时已有如我高。”
陆续:“……”
他还没死,大苦瓜能说点好话吗。
徐婉和于兴又念叨了小半个时辰。
两年时间对修士来说极短,有时宛如指尖流沙,眨眼就过。
可他们所做之事,就是日复一日地寻找,心有所忧心有所念,坐卧难安度日如年。
二人走后陆续摇头哂笑。
柳长寄大可不必搞上这么一出,让二人苦口婆心的来当说客。
这两年他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平淡而安宁。(*2)
那日气血上头的一时冲动,早已消弭无踪。如今已不会再自寻短见。
何况也死不了。
只是往后如何,他此时也尚未想好。
正信步闲游,一道曼妙身影出现在前方,陆续脚步骤然一顿。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原来九方宗的羽宵仙子,着实有些微吃惊。
“你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羽宵柔媚一笑,主动朝他解释,“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日婚典之后,剑尊和绝尘反目成仇,这两年又各自扩大势力,如今炎天再无妖魔道之分,只有陵源,寰天,凌霄三宗。”
“原来的九方宗归附了寰天宗,蝉渐峰的人也成了剑尊手下,没人再捉拿我替东令报仇,我自然也无需再躲在篱落城里。”
“那么点方寸之地,一直待在里面日子不好过。还是天地广阔的炎天界待着舒心。”
陆续淡然道:“你现在是柳长寄属下?找我做什么?”
又来当说客?他和羽宵仙子没多少交情。
“敢直呼剑尊名讳的人不多,都是和他相同境界的绝世大能。”羽宵嫣然笑道:“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我以前难以置信,世上居然会有人拒绝炎天剑尊的一腔深情。不过后来得知是绝尘道侣,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她嗤嘲不屑的语调中又满怀对柳长寄的敬重,“他曾和东令那帮人相熟,对他们声色犬马的靡乱手段不可谓不熟。”
“若我是他,只需用一点点助兴的药物,譬如一粒清心丹,就能让你委身于他之下,从此再无一点反抗之力。”
“可他宁愿竭力压抑自己的情动,也不愿遵从本心将你强行占据,这份深情实在令我佩服至极。”
陆续漠然看着她,不置一词。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这人心直口快,心里这么想,就这么说。我和阿严能在一起,多亏剑尊成全。我也深知相爱不相守的悲凄,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宛然一笑,朝陆续福了福身,告辞离去。
柳长寄为了让他甘愿留在此处,派来的说客真是多种多样。
幸好他在寰天宗里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否则会被烦死。
陆续心中哂笑,缓步从花园走回后殿。
此时柳长寄已经处理完事务,抱肩倚柱,站在后殿门口等他。
二人目光相遇,柳长寄嘴角高翘:“花园景色如何?可能让你满意?”
“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命人重新建一座。”
陆续仍旧没考虑好今后何去何从,也不在意别人家的花园长什么样。
他冷声道:“给我重新安排一间房。”
柳长寄通情达理痛快点头:“喜欢哪一间,我陪你去选。”
又接一句:“再陪你一同搬进去。”
陆续:“……”
算了。这样有何区别。
回到房中,无论做什么,柳长寄都坐在长椅上,目光饶有兴致将他紧锁。
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迫自己无视对方的存在。
到了入睡时分,他目露凶光看了对方一眼。
柳长寄嘴角高扬,显然没有离开房间的打算。
陆续咬咬牙,直接朝床榻上倒去,拿软枕蒙了头,一动不动将背影留给对方,懒得再理会。
刚闭眼,一道长影投在身上,他迅疾起身,双眸微缩,锋芒毕露。
“我只是想临睡前再看你一眼。”清越嗓音调戏道:“太久没见你,舍不得闭眼。”
“我倒是想和你同塌而眠,可你不愿意,我自己也忍不住。”
他轻笑一声:“暂将归卧榻,梦里再相依。”(*3)
随后转身走回长椅,侧卧着朝向床榻方向。
陆续拿这个专横跋扈的疯批无奈,但也清楚,柳长寄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再次倒上床榻,用枕头蒙头。
身后传来几声笑。之后一夜寂静,再无别话。
第二日一大早,阳光刚洒入高窗,房外传来毕恭毕敬的敲门声。
陆续本想用寰天峰主贵人事忙,吵着他睡梦为由,让对方别和他赖在一间房里。
柳长寄在门口听完亲随禀告,回来朝他漠不经心一笑:“闻风来了。你想不想见他。”
陆续蓦然一怔。沉默几息后问:“你们不是已经反目成仇?”
清越嗓音讥诮:“之前你行踪不明时,我和他不共戴天。现在你回来了,我们自然和好如初。”
他冷笑一声:“我和闻风这个至交好友,对弈百年。上一局我棋差一着输给了他,现在我们要开始新的一局。”
陆续心谤一句,这俩疯批一丘之貉,要么狼狈为奸,要么狗咬狗。
又听对方再次笑问:“你去不去见他?”
清艳眉宇微微一皱,正在犹豫,柳长寄又道:“昨日我不想在你面前提起他,因此没机会告诉你。”
“你现在也清楚,他的话半句都不能信。他身上的伤,根本不痛不痒。”
“凌承泽之前找他打过,他以前输一招半式,即便有伤在身结果也是同样,可见毫无影响。”
朗音森寒冷嗤,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纵使一点小小伤痛,也是他该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1 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
*2 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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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寄无数次泪流满面:为何生在阿晋!
陆续纠结了半刻,摇了摇头。
柳长寄的话也不能尽信。他不知闻风身上狰狞恐怖的伤口究竟痛不痛。
只是此刻,仍然不想见他。
柳长寄问出这句话时, 已经猜到答案。
他哼笑着扬起嘴, 缓步走向辰宿殿大厅。
旷阔大厅内薄烟缥缈,微风从大敞的厅门穿堂而过,带入隐约声响的流水松涛。
闻风在八仙椅上翘腿而坐,尊贵高雅中又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霸气巍然。
感受到熟悉的灵息进入大殿, 他抬头,朝对方温雅扬起嘴角:“长寄,好久不见。”
柳长寄冷笑:“也没多久, 两年而已。”
二人语气温和随意, 似仍是关系极为亲密的多年挚友。
“长寄, 你在我大婚的第二日, 带着一群弟子杀了我门下数万修士, 又一剑斩断乾元山脉, 将好好一个乾天宗用法阵一分为二, 导致我要见你, 还得千里迢迢从另一边绕过来。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
“闻风, 你在喜酒里动手脚,我们还没算清, 怎么反倒恶人先告状。”
四目相对, 二人又是漠不经心一笑, 似乎所有的剑拔弩张, 都是闲话家常。
闻风又继续笑道:“你我二人生死之交, 并肩而战一百年。你却突然弃我而去, 同我的宿敌星炎结盟,真令我伤心。我竟不知,你何时瞒着我,和他暗通款曲。”
柳长寄讥嘲:“他要对付无涯魔君,我不得助他一臂之力?”
“长寄,你我两年不见,这期间发生的趣事,改日有空,我们再月下对酌,促膝长谈。我今日来,是为了……”
“我刚问过。”爽朗笑音毫不犹豫打断对方,“他不愿见你。”
闻风身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
“闻风,”柳长寄意气狂傲,“当年他是你徒弟的时候,我想让他来寰天峰,你说。若他愿意,你绝不阻拦。”
“如今我也一样。他愿意见你,或者跟你走,我绝不阻拦。然而他不想见你,慢走不送。”
昳丽凤目沉下一片阴鸷:“长寄,这么多年你老是爱抢我的东西……”
“你放心,”清越嗓音嗤笑,“我绝不会强迫他半点,更不会像你,卑鄙无耻地欺骗他。我会比你对他更好。”
“他是自愿留在辰宿殿的。”
凤目暗耀着阴寒森光,眼眸微缩看向柳长寄。
柳长寄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与之傲然对视。
两股凌人的威压冲撞在一起,湛蓝晴空须臾之间乌云翻涌,电弧如千万利剑在雷云中灿目闪耀。
四目相对,戾气和杀意四散弥漫。
过了大半晌,闻风收回灵压,阴戾面容又拢上一层三月春风般和煦笑意。
“既然如此,今日我先行离去,过两日再来同你花间对坐,折枝煮茶,论道下棋。”
他拂袖转身,飒沓走出辰宿殿。
身后传来意气扬扬的狂傲笑语。
闻风拂袖离去之后,陆续缓出半口气,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明。
他想一刀切断所有过往,可惜世事不能如他所愿。
他仍身在仙门,以往千丝万缕的纠葛,就如亲口许下的各种誓言,一丝一毫都避不开。
就连柳长寄也没料想到,闻风怫然离开后的第二日,大清早又来到寰天峰。
“我问过了,他依然不想见你。”
“长寄,”闻风温雅淡笑,“我今日来找你的。这两年你我二人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关系不如往日那般亲近。”
“如今矛盾消除,我二人重归于好,自该如以前那般对坐品茶,清谈天下棋局。”
柳长寄微微蹙眉看向他。
闻风见不到陆续,就用这种方法赖在辰宿殿中不走,还将自己拖住。
可他二人的棋局已经下了百年,早有约定再先。往日他随意出入尘风殿,闻风从未加以阻拦。
他俩是棋逢对手的“莫逆之交”。
清越嗓音讥笑一声:“好。你我两年未曾下过棋,倒也有些想念。只不知你有伤在身,灵力会否受到影响。”
“无妨,定不让你失望。”
陆续从徐婉口中听说此事,惊得目瞪口呆。
“峰主和绝尘道君本就是这般并驱争先的关系。”徐婉笑意嫣然,“他二人谁也不服谁,却也并肩而战百年,意气相投。”
她笑看一眼陆续:“连品味都一模一样。”
陆续无奈心道一句: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峰主和绝尘道君下棋,有时一下就是不眠不休三五天。他怕你一人待着无聊,让我和于兴来陪你聊天。”
“峰主也说了,倘若想离开寰天峰去别处散散心,带上几个亲随就行。只是要去陵源宗的领地,需要召一两位元婴尊者护卫。”
陆续漠然摇头。
柳长寄手下一直在旁边,去哪儿都没劲。
他更不会脑子缺筋到主动跑去闻风的地盘,引发两方争斗。这两拨人,他唯恐避之不及。
三人天南地北聊了会天,徐婉和于兴话里话外,有意无意都让他此后一直待在寰天峰。一场八卦聊得兴味索然,没过多久就散了场。
不过柳长寄不在,身旁没人再一直死盯着他不放,心中压力骤然减轻。
无聊却悠懒的过了一日,很快到了明月徘徊之时。
月洒清辉,透过高大窗棂,在地上洒落一片银霜。
陆续沐浴完毕正打算入睡,透亮的窗户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声响。
他好奇朝窗外瞥了一眼,瞬时愣在原地。
窗户被推开一道能过一人的缝隙,一抹霞姿月韵的身影潇洒一跃,如同做贼似的从窗外翻入,落地后朝他扬了扬嘴。
陆续哑口无言。
外表光风霁月的绝尘道君,什么时候也学着别人做起梁上君子?
昳丽凤目笑意高雅,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只笑着不说话。
顷刻过后,陆续定力不足,无奈又疑惑地开了口:“你不是,在和柳长寄下棋?”
“相思难解日夜惆怅,无心专注棋局。”
“……柳长寄呢?”
“我叫熙宁闹了点事,把他引出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陆续默然转身,无话可说。
身形刚动,被人一把紧搂在灼热的怀里。
“阿续,我想见你。”
精雕眉宇微微一皱,正打算将人推开,温声雅言忽然冒出一句带着几分撒娇似的楚楚可怜:“我伤口疼。”
陆续动作骤然一滞,抬眼静静打量对方。
闻风抿嘴淡笑:“真的,没骗你。”
他温柔紧扣冰冷五指,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疼。”
“我身上不停有新的伤口冒出,表明你讨厌我憎恶我,还想着离我而去。这比任何伤痛都令我伤魂蚀骨,痛彻心扉。”
陆续想抽出手,对方抓的很紧,难以抽离。
“你身上的伤明明就没事。”
“怎么会没事?”闻风就着他的手,将衣襟拉下,让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再次暴露于他眼前。
“你自己许下过多少誓言,难道一句都不记得?”
每一条都是一旦违背,就会直击神魂,遭受蚀骨灼心剧痛的毒誓。
清雅嗓音继续低沉道:“有时疼痛难忍,偶尔也会想,干脆解开替你承担痛苦的法术,让你也尝一尝和我相同的痛楚。”
“你疼的受不了,或许就会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俊美凤目深情又无奈看向此生挚爱:“可我还是舍不得。即便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我也不忍让你承受焚心之痛的果。”
清艳眼梢冷然看向对方:“那你把法术解开。我发的毒誓,后果我自己承担。”
他也想知道,闻风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蚀骨焚心的滋味,究竟有多痛。
闻风静静看向他,过了一会,道了一声“好”。
一瞬间,一股越过血肉,直接攻击神魂的剧烈痛楚如烈火般熊熊烧上心间。
陆续霎时出了一身冷汗,脚步强烈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噬魂焚心的剧痛只闪过短短一息,瞬间又归于平静。然而深刻痛楚刻入骨血,痛觉久久残留,令内心惊恐不已,即便过了良久依然心有余悸。
闻风轻柔又狠戾地将晃动的身影紧搂在怀,心疼问道:“滋味如何?”
他无奈一叹:“我不忍你尝受如此痛楚,可我想让你知道,我没骗你。我说过,从今往后不会再骗你半句。”
陆续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这两年,闻风日夜遭受焚心之痛,换来他的心神安宁。
他本以为所有的恩与怨,爱与憎,都在那日一笔勾销。可却在每一日,又重新欠下他的情。
劲长手指撩起一缕青丝,和自己的墨发缠在一起。
闻风轻声叹笑:“即便这样剧烈的痛楚,和知道你厌弃我,痛恨我相比,也不足十一。”
“而且长寄说的对,这是我该受的。”
他又高翘起嘴角:“可它现在没这么疼了。这就说明,你已经不那么心狠绝情,想着要离开我。”
陆续眉头微微一皱,想要开口否认,然而话卡在喉间,如同冰冻一般再也涌不出口。
清雅嗓音继续笑说甜言蜜语:“三千世界,万丈红尘,唯有你能度我脱离无涯苦海。小仙君,做件善事行不行?”
陆续皱眉沉默,此刻自己也辨不明心中想法。
他避开这一话题,问:“你们去腾江做什么?”
闻风也并未再执意刚才的话,温柔笑答:“寻找连界通道。”
细长手指再次把玩结发青丝:“浩瀚宇宙,分为九个区域,是为九重天。每一重天界内有一个极大的主世界,四周分散着无数小世界。炎天界是九重天中的一个主世界。”
“三千世界,无论大小,都有界壁包裹。各个世界有着各自不同的天道法则,互不干扰。九大世界的界壁受天道保护,只有化神境界的修士才能穿梭自如。”
“但每隔一段时间,九天世界之间会开启自然连界通道,这时便能通过界壁大门,前往别的大世界。腾江附近,有炎天界和朱天界的连界通道,每五百年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