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着人上了茶,他坐在上座客气地与状元和探花勉励一番,抬眼便看到了自家弟弟在那神游天外的样子,他抬手撇了一下手中茶盏上的浮沫,抬眼道:
“听闻陛下赐了探花郎一栋宅子,可开始修缮了?何时乔迁可要递份帖子给本座。”
周书循这才回神,和他哥说话也忘了回礼,更未曾用敬语:
“开始了,月底就能搬了。”
这生硬的回话,让文秋贺都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等说什么,就听到了外面的唱喝:
“陛下驾到。”
三人立刻起身,宋离也撂下了手中茶盏,扶了一下桌几起身相迎,李崇一身明黄色龙袍,眉眼间自带一股威势,入内瞧见宋离躬身迎候,下意识便托了一下他的手臂:
“督主身子不好,快免礼吧,你们也起来吧。”
他随意摆手叫了这几人起来,便直接坐在主位上,手还不忘将宋离往身侧的位置上送了一下,让他坐下,周书循此刻也有些紧张,毕竟伴君如伴虎,现在李崇看着是对他哥挺亲厚的,但是谁知道前几日的那封圣旨是不是别有心意?
李崇抬眼扫过眼前三人不知是否有意地开口:
“朕昨日与督主下棋,还以为你们从陈府离开就会进宫呢,督主听闻状元郎善棋,倒还想着与你手谈一局,却不想你们没来,倒叫朕这臭棋篓子和督主下了半日。”
宋离听着身边这人信手拈来的扯谎轻抿唇角,却也不曾多说什么,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眸光似有若无地瞟了文秋贺一眼,却只和李崇道:
“陛下尝尝我这儿的茶可和胃口?”
李崇很是给面子地执起杯子,文秋贺却已经被李崇那话吓的脸色都白了,立刻跪下请罪:
“是臣听闻宋督主为救驾重伤,于宫中休养,怕昨日太晚扰了督主休息,这才想着上午前来。”
荣庆成也怕触怒圣颜,立刻随着躬身请罪,只有周书循唇角带了不削,但是这里也不是只有他哥,还有皇帝陛下在,他也只好跟着那货请罪。
宋离看到了弟弟面上的神色,有些好笑,这才出声解围:
“宫中下钥是早了些,倒难为你们体恤本座的身子了。”
“督主宽宏,还望督主身子早日大安。”
李崇面露不削,但是难为他后一句说的他心里顺了两分,便借口喜欢周书循的策问将人留在了宫中,叫那二人先回去了。
周书循看了看他哥,还垂首立着,李崇笑道:
“人都走了,别装模作样的了,朕还有折子,你陪你哥聊聊吧,今日暖和,你还可以扶他出去转转,午膳记得回来用。”
说完他干了宋离给他倒的那杯茶这才起身出去。
他前脚刚出去,周书循就像是个兔子一样窜到了宋离的身边,急吼吼地问出声:
“哥,您身子怎么样?陛下那封圣旨是什么意思啊?外面都传陛下要,要清算你,要杀你。”
这话一落宋离还不待和他好好说说,就听门一下又被推开,刚刚出去的皇帝陛下就那样探着身子看了进来,随后迈步进了屋子,嘴里还含着笑意开口:
“哦,朕的扇子落下了,你们聊,你们聊。”
周书循在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兔子,好悬没有吓的蹦起来,倒是宋离瞪了李崇一眼:
“陛下这次可拿利索了,别再掉什么东西下来。”
李崇微微抽了一下唇角,这是怪他吓着他弟弟了?
御书房中只有李崇和韩维,两个人的桌案上具都是一摞关于南境军费的账目:
“陛下,臣算了几日,这南境的军费确实有些不对。”
李崇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眼前的数不太对他那天在看对账册的时候就有察觉,这几日事忙没有来的及细算,但是现在看到韩维拢的账册确实是不对,但是这不对的却不是南境虚报军费,恰恰相反,南境的军费比想象中要用的少的多。
如今国库中实在是没有什么银子,所以给南境拨的银子其实并不多,能够用就不错了,但是就在这样的军费下,陈青峰甚至还能按时发下粮饷不说,还上报京中,补足了一千兵马。
“陛下,还是不可不防啊。”
李崇微微敛眉,他自是知道韩维说的什么意思,他是怕陈青峰暗中招揽兵马,私蓄金库,对朝廷有二心。
“朕会派钦差前去督军。”
他中午回到偏殿的时候宋离和周书循都已经在偏殿了,不知道宋离说了什么,周书循这一次瞧着他的目光中防备的颜色少了很多,还隐隐带一分亲近,他也有意和这个小舅子搞好关系,便问了一句:
“书循骑射如何?这春闱正好一块儿去。”
“回陛下,臣骑射尚可。”
“尚可就行,多射几个兔子给你哥烤着吃。”
周书循听着李崇提起他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心机深沉,欲置他哥于死地的样子,不由得对他哥刚才的说辞也信了两分。
李崇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午膳时就问着眼前这兄弟二人:
“上午都聊了些什么?”
周书循提起这个笑着开口:
“我哥的生辰快到了,这次是整寿,上午我们聊着这一次倒是可以庆一庆。”
李崇对这个想法很是赞同,他知道宋离从前生辰不曾太过大办,今年周家平反,周书循高中,他又是三十整寿,是要好好办一办。
午膳后宋离要服药休息,李崇便打发了周书循去找韩维,有意让韩维好好带带他,这才凑到那人身边,眼睛像是盛着星星:
“上次我记得你说等我过生辰要送我一样礼物,能不能提前告诉我啊,我好奇。”
宋离服了药,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小侍,看着身边人眼巴巴的模样还真故作思考了一下,李崇一看有戏,赶紧扯了一下他的手腕:
“告诉我吧。”
宋离笑了笑,却是对着张冲开口:
“有劳张公公传冯吉入宫。”
李崇愣了一下,对冯吉这个人名还是记忆十分深刻的:
“冯吉?那不是上次在青楼隔壁的那个?”
上次他和这人在青楼中遇到那个玩的格外花的太监,可不就是叫冯吉?
“怎么叫他来了?”
宋离手撑在一侧的扶手中,笑着瞧他开口:
“你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我,你生辰在六月,我怕那时我已经出京,这生辰礼倒不妨提前给你。”
李崇懵了一下:
“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在冯吉手里?”
不会吧,他耳边都还是上次青楼隔壁那大尺度的画面,啥寿礼能让宋离放在冯吉的手中啊?
冯吉来的极快,见着是正阳宫偏殿,他立刻警醒了精神进去:
“奴才给陛下请安。”
李崇有些狐疑地瞧了瞧他,还是叫了起,宋离垂眸看向他:
“本座让你做的事儿可是都办妥了。”
冯吉自是知道他问的是将直廷司的暗探,牙子都撤换下来的事儿,这事儿他是暗中做的,但是如今陛下还在此处,这...他瞟了一下宋离的脸色还是回道:
“是,奴才都按督主吩咐办妥。”
李崇一脑袋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但是下一刻宋离便抬手将一枚白玉玉蝉放在了他的手中,开口对冯吉道:
“自今日起,你便不再隶属直廷司,直廷司的冯吉本座会寻个错处处死,今日以后你还有你手中的牙子,暗探皆听命于陛下,不得有误,如若有违,下场你自己清楚。”
宋离御下极严,像冯吉这样身处重要位置的人,一家老小都扣在他手上,冯吉自那日宋离的命令过后便猜到直廷司日后恐怕有变,前几日听到连督卫军都被陛下收回,他一直心有戚戚,只怕直廷司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听了宋离直接将他一并给了皇上,他反而心中大安,立刻跪下扣头:
“奴才此后唯陛下之命是从,肝脑涂地...”
后面一连串的表忠心的话连着从嘴里蹦出来,只是李崇握着手中的玉蝉脸色有些不善,转过头眉头紧拧:
“你这是做什么?”
宋离不答他这话,却低头戳了一下他手中的玉蝉:
“你瞧这玉蝉做工多精巧?这其实是一枚玉章,直廷司最值钱的其实并不是那一支督卫军,而是这枚玉蝉,凭这个玉蝉,可以调阅直廷司临渊阁中这些年搜集来的所有消息,囊括所有朝臣的履历,过往,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崇看着手中小小的玉蝉瞳孔一缩,这玉蝉几乎就是直廷司信息库的钥匙,有了这个朝中朝臣的短儿都会被攥在他手里,宋离再次看向冯吉:
“记住你日后的主子唯有陛下,下去吧。”
冯吉敏感地感觉到直廷司或有巨变,而皇帝和他们督主之间的关系却又有些不同寻常,若是陛下真的要对直廷司下手,督主总不会在这个时候巴巴将整个临渊阁都交出去。
但是他也知道知道多的人死得快,听了宋离的话,立刻扣了一个头下去了,出来的时候脊背上贴着的衣服都湿透了。
冯吉一出去,李崇就将手中的那枚玉蝉往宋离的手心一拍:
“我问的是这个吗?”
宋离瞧着他有些闹脾气的样子笑了:
“这礼物不喜欢啊?算起来我如今最值钱的就是这枚玉蝉了。”
李崇心里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他当然知道这玉蝉多重要,这几乎就是宋离这多年的立身之本了,他这一下子就直接交到了他手上?
宋离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手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李崇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捏他脸的时候和捏福宝的时候神情差不多,他一把扣住了人的手,却还不等他开口,宋离便直接出声:
“直廷司早晚是要覆灭的,如今督卫军在你手中,日后勤加训练必定是一支劲旅,除了这督卫军直廷司最招人忌惮的就是那些埋了多年无孔不入的暗探,牙子和细作了,冯吉此人虽然有些德行不端,但是他有一点是旁人无法比的,那就是探听消息又准又快。
也是因为这个我用了他多年,我为防直廷司出事儿,所以早便将他手下的探子摘出了一半,年后我又让他寻了由头将另外一半摘出来,这些探子有些埋了多年,弃之不用太过可惜,来日直廷司覆灭,这些人也唯有握在你的手里我才安心。”
饶是李崇也不禁敬佩这人的手段,这几个月他说是在养病,但是恐怕心中的谋算便没有止歇过,如此一来整个直廷司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有用的都给了他。
他知道宋离这是怕他手里没有靠谱的情报,这才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给了他,心口的一个地方沉甸甸的:
“你这是把家当都给我了,就不怕万一有一我变心,你什么都剩不下?”
他都要怀疑宋离其实是个恋爱脑了,他们这才在一起没多久吧,他现在身份还是个皇帝,他就真不怕有个万一?
宋离却抬手撑在一侧的桌案上,如墨的眉眼微润,言语不甚在意地开口:
“但求无愧于心,我待憬琛赤城,若能换来同样的真心自然可贵,若是换不来也无甚可怨怼,我这身子有一日没一日的,来日你若变心想来我气也气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李崇眼睛都睁大了,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张口像是狼崽子一样吻在了他血色单薄的薄唇上,分外用力:
“什么叫有一日没一日的?你好好养着,日后的时间还长呢,我肯定不会对不起你的,更舍不得气你,照现在看来,你不气我就不错了,我哪敢气你?”
说着李崇的声音还有些委屈,今天的事儿这人肯定是谋划了多时,若不是那天他撞了个正着,指不定这人毒解了就会御前请旨去江南巡盐,再将直廷司往死里一弄,将玉蝉往他手中一拍,他只能按着他的路走,到时候气死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李崇抱着人亲亲蹭蹭的:
“宋督主,您纵横朝堂多年,心生了九窍,走一步看十步,我实在不是您老人家的对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要做什么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商量?”
宋离却是眉峰一挑:
“老人家?”
李崇颇得意地眨眨眼:
“当然,我现在才18,和您差了一旬呢,您可不能欺负小朋友,以后都不许瞒我。”
现在李崇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才十八岁的身体,虽然身体素质废柴了些,但是好在年轻,还有努力的空间,宋离总是喜欢掐他的脸,可能都是因为他年轻脸上胶原蛋白多的原因。
宋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小朋友,你倒是不嫌害臊,我现在倒希望你这身体与我同年,只怕日后我早早丢下你。”
宋离漆黑的眸光种有些暗淡,他比李崇大了十几岁,身子又不好,必会早早撇下他而去。
李崇是个理科生,习惯遵循可以预见的客观规律,没有做无用的安慰,若是不出意外,按着宋离比他大的年纪和他的身体,他走在他前头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但是他还是看不得宋离眼中的暗淡,倾身在他的眉眼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手揽着他细瘦的腰身:
“我比你年轻些也好啊,等你老了我还可以照顾你,你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我可以做你的眼睛,耳朵,你就是走了,我还活着,周家也无需记挂,所以你只需要每日少思虑些,养好身子,多陪我一些年就好了。”
李崇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股酸涩的感觉,他一直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其实早走的那个反而幸福一些,总好过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而他和宋离也避免不了终有一日阴阳相隔,宋离这辈子过的太苦了,他不希望到了晚年他还要遭受他先离去的痛苦。
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算是护着他走完了一生,他只希望他活着的时候都是快乐的,哪怕到了最后他也不必有后顾之忧,因为他会照料周书循,或许还有周书循的妻儿子女,护佑周家一家,直到有一天他也离开与他相聚。
宋离少有的眼眶微酸,李崇的心思他何尝不知,他微微仰头,李崇却笑了:
“哎呦,宋督主不会是被我感动的哭了吧?快擦擦,你别担心,你看我们的缘分多深啊,跨越千年来相会,而且你看我来了你们这里就当了皇帝,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大气运啊,没准以后我们双脚一蹬噶了之后,一睁眼,哎,在我们的那个时空相会了。”
宋离的情绪被他这插科打诨的也去了一半:
“净是胡说八道。”
“你可别不信啊,我们那里很多小说中都有穿越情节,我原来也是嗤之以鼻,你看,这不给我弄了个身临其境吗?保不齐哪天我们真能回去,或者万一,我说万一啊,我要是走到你前面,你可千万别悲痛之下随我去了,保不准我只是回去了呢。”
人有旦夕祸福,李崇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给宋离养老送终,万一哪天一个刺杀他噶了,宋离的身子可受不住这个,他还不如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
宋离却一下变了脸色,紧怕他口无遮拦:
“不许乱说。”
李崇讨巧地笑了笑,贴了贴他: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们一定能白头偕老。”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临渊阁,还有玉蝉我收下了,但是你不用叫冯吉只听我的,我们夫夫一体,资源共享,而且你无论是去巡盐,还是日后换个身份,少不得要消息灵通,况且我们万一异地恋了,送个消息也方便啊,这个玉蝉我们一人一半。”
李崇想到他和宋离要分开了就惆怅不止,宋离自是也没有拒绝。
五月有两件大事儿,一件是宋离生辰,一件是春猎。
这十几日来,李崇上午批折子,午后练习骑射,骑射之后再招内阁议议朝政,晚间还要在腿上绑着沙袋围着皇城跑两圈,他受够了这个弱鸡身体了,他必须要变的强壮一些。
不过他的肌肉还没有出来,张冲大总管因着御令,一天跑一圈,这身上的肥肉倒是掉了一圈,今日一圈终了,张冲浑身大汗淋漓,好像沾了水的发面馒头,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李崇瞧着他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肚子,笑着开口:
“不错,有效果了。”
张冲保证,他就是刚做小太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当下挎着脸:
“陛下,您就饶了奴才吧。”
说完他便看向坐在御阶盖伞下,喝着茶逗着猫儿的宋离:
“督主,您帮奴才求求情吧。”
如今天气暖了,每天李崇跑圈宋离都会着人摆了软塌坐在湖边等着,一边喂喂湖里的锦鲤一边丢丢毛团陪着福宝笑闹,直到李崇跑完,二人再一同回宫,好不惬意。
宋离抬眼瞧着张冲的样子也笑了:
“我若求情陛下怕就不是让你跑一圈了。”
李崇满意地继续第二圈,回来后张冲立刻奉了清茶和毛巾,就听宋离开口:
“陛下好像个子长了一些。”
李崇瞬间抬头:
“真的吗?”
张冲也开口:
“督主说的是呢,陛下好像是长高了些。”
李崇自己可是185,这小皇帝勉强175,这落差实在是有些大,可能是他最近运动量大,又吃得多,还真能再窜一窜。
李崇就近在这湖边的一个殿内沐浴,晚膳直接摆在了湖边的亭子中,他扶着宋离慢慢往那亭子走:
“你后日生辰,明日就要出宫了吧?”
宋离点了点头:
“是,今年大办,怎么也要回府中瞧瞧。”
李崇转头:
“张冲,外面的可都安排好了?”
张冲立刻上前笑道:
“陛下放心,奴才早几日就着人透了些风声出去,说宋督主适逢整寿,陛下体恤督主救驾有功,又一直缠绵病榻,特意命造办处烧制贺寿梅瓶,如今朝中都知陛下重视督主生辰。”
李崇非常满意,想起前几日他还以为宋离是因为今年好事成双所以重视自己的生辰,他还绞尽脑汁地想着该送这人什么,结果那日就在他和张冲密谋礼物的时候,被刚刚沐浴后的宋离听到了,颇有些好笑地出声:
“陛下这么纠结不知送什么礼物啊?”
李崇黏上去抱他:
“是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还真有一个,朝臣过寿,陛下的赏赐甚为重要,其中以贺寿瓷最为名贵,你让张冲悄悄放出风声,说已经命造办处为我烧制贺寿瓷,这便算是陛下的贺礼了。”
李崇当时还有些懵:
“你喜欢那些瓷器吗?”
他话音一落便被那人敲了一下额头,听着那人笑道:
“你还真以为我是想过这个寿辰啊?直廷司就要被裁撤了,日后我怕是不能再耍督主的威风,这是我身为督主最后一个寿辰,我会广撒请帖,遍邀群臣,你想那些朝臣来了我的生辰宴可能空着手来?
最近你收了督卫军,进我为从一品,这个时候张冲递出消息说陛下要我烧制贺寿瓷,自是告诉朝臣,对我还需笼络重视,有你在,朝臣岂能不送重礼?”
李崇当时听得目瞪口呆,亏他以为这人是真的想要过生辰,弄了半天这是要收礼?
“真是没想到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宋离躺下身来,一只手撑了迎枕侧着身,广袖铺散在锦被之上,双眸中从前的阴沉郁色已不见,倒是多了些揶揄之色,面容疏懒,贵气天成:
“这都要卸任了,能捞些自是捞些。”
李崇哭笑不得,转头看向张冲:
“督主的话你可听清了?”
张冲也笑了:
“奴才听清了,奴才这就去安排,保管让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重视督主生辰。”
宋离生辰这日,宋府可谓是宾客盈门,这日又适逢休沐,从上午起这门口的人便没有断过,早来的都是些末流小官,自是无需宋离亲自迎候,自有宋才招呼。
周书循是今年的新科探花,授六品官,难得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到宋府,他带着林成抱着寿礼,几乎是顶门拜会。
见到宋才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掩不住,还是宋才轻咳提醒,他这才收敛了些笑意,免得同僚觉得这位新科探花太过巴结权宦。
上午到的宾客都是些小官,宋离也并未起的太早,和每日一样缓了头晕,用了早膳,服了药这才换了今日过寿的吉服。
福宝又回到了宋离的屋子,对这里是丝毫不认生,抱着一个毛团在屋内的地毯上打滚,瞧着宋离从内室出来,立刻窜了过去,但是这一次却被宋离贴身的小厮拦了一下:
“福宝,不可抓坏了督主的吉服。”
福宝不干,睁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宋离喵呜喵呜地叫,两只肉乎乎的爪子还向前够着,宋离被它瞧的心软:
“放过来吧。”
福宝现在重了不少,再不是在牢里见到时那个瘦的可怜的小猫崽了,宋离有时抱着它都显吃力,他撑着桌案坐在一侧的圈椅中,这才由着福宝爬上他的膝头,他一伸手,那肉乎乎的小爪子就放在了他的手上,指甲被缩进去,爪垫软软乎乎的,粉嫩可爱。
宋离微微颠了颠:
“福宝乖,今日若是扯破了衣服可没有小鱼干给你吃了。”
那胖乎乎的橘猫似乎能听懂一样,歪着小脑袋看他,小爪垫在他的手心拍了拍,之后,圆滚滚的身子就依偎在了宋离的怀里,有时候连宋离都觉得他和福宝有些别样的缘分,他从前虽未养过猫,但是却觉得好像有时福宝能听懂他讲话一样,定是带着灵性的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周副总的爱很理智,他知道宋督主很可能走在他前头,他不会殉情,只会陪着他过好每一天,在他死后照顾他的家人。
哎,不过人有旦夕祸福,没准周副总先没呢
第78章 春猎(陛下的礼物)
宋离一场生辰宴办得是极尽铺张,宴席从厅堂一路摆到了园子中,身份贵重的在厅中,那些小官的桌子甚至都快到院门口了,酒过三巡那些坐在外间的这末流小官倒也有些三三两两议论出声的:
“你们瞧啊,平日里朝臣对直廷司颇多不削,但是你看看今日,宋离的生辰还不是来了大半个朝堂的人,连两位内阁的阁老都来了。”
“毕竟同朝为官,帖子都下了,怎好不来?”
身边一个年轻的官员听了这话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
“帖子?宋离的帖子不过只下到了六品,你们瞧瞧,那八品的不是也颠颠的过来了,还不是瞧着圣上对宋离还是多有眷顾?”
“魏大人醉了,来,用些醒酒茶。”
谁人心中都明朗这个道理,这朝中哪有什么真的是非黑白啊?还不是端的看陛下的态度?他们再是瞧不上宋离,只要陛下的恩宠在,就算宋离的督卫军被收了去,又如何?还不是照样高朋满座?
宴会摆了足足大半日,由以李崇的到来将这宴会推向高潮,陛下亲临,流水一样的赏赐抬进宋府,想来是有意安抚宋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