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确实不便宜,刚才买的时候李十一看到它的价位在最高层。
红毛开心地伸出手,上次他对李十一彬彬有礼的样子很有好感:“我叫西贝尔,咱俩真有缘分,你也来看机甲啊?”
李十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友好地和对方握了手:“嗯,有些兴趣。”
西贝尔是个很自然熟的外向年轻人,而且对方肯定了他的抽烟品味,喜欢【馥郁3号】的能是什么坏人呢!
更巧的是,西贝尔听说李十一也想考尼福的机甲系,和他一样,如果都考上,以后不就是同学了么!
西贝尔本来就有些无聊,他今天没找到朋友陪他一起来,这下倒好了,随即热情地邀请了李十一去喝一杯咖啡。
咖啡厅在内馆也有供应,李十一正好也无聊,西贝尔这种热情开朗的性格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位朋友,所以李十一对他的好感也不错,同意了他的邀约。
近卫兵刚才没跟进吸烟室,但是咖啡馆还是跟进来了,西贝尔倒是不意外他身后跟着保镖,毕竟他们这些贵族子弟习以为常了,只是打趣道:“你们家管得好严呀,自从我十八岁之后,我家里人就不怎么看管我了。”
李十一摘下了墨镜,端起了咖啡杯子真诚赞叹:“羡慕。”
西贝尔这才看清李十一的样貌,歪着头沉思了几秒:“哇,你们东方人,长得都很好看啊,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味道,要么说希铂斯殿下也被迷倒了呢。说起来,我对你们东方人有点脸盲,感觉你和王妃长得挺像的,要不说是一家人,哈哈。”
李十一:“……”
西贝尔想起一件事:“啊对了,你叫什么?”
李十一:“李十一。”
西贝尔又乐了:“哈哈,你连名字都和他一样啊。”
李十一端着咖啡看他。
看了一会儿,西贝尔很快就不笑了。
物质是守恒的,笑容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李十一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他笑了。
西贝尔:“……”
这下压力忽然有点大了。
西贝尔的脸颊发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红发的缘故, 看起来脸色衬得更红了,小雀斑都深了三分。
李十一抿了一口咖啡,好心安抚道:“我并不是故意瞒你。”
西贝尔想到上次他们偷偷当着王妃本人议论王妃,虽然说他没参与, 纯属是那个谁喝醉酒自顾自发疯, 但是想一想还是够尴尬的:“上次……上次我们——”
李十一看他讲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 显然是被吓着了, 有些不忍:“上次的事, 无需介意。”
西贝尔红着脸猛地喝了一杯咖啡,一口气喝下去,根本没尝出个浓淡来。
不过李十一的安抚让他冷静了不少, 西贝尔看着对面这个安静内敛的东方青年, 又想起当时李十一的气度做派,似乎的确没有放在心上, 心中对他的好感倒是又多了一分, 但是嘴上也不敢怠慢:“我替我的朋友,还是跟您道个歉。”
李十一点头, 显然不记仇,很简单就接受了。
毕竟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西贝尔松了一口气, 打量李十一的目光又多了赞赏, 心想希铂斯王子到底是有眼光啊, 那些三流报道还说这个王妃出身乡下品行欠佳, 只是一只东方的漂亮瓷瓶, 可现在看来明明就气度非凡从容大方,即使面对上次那种口不择言的失态情敌, 都能做到风轻云淡一笑了之。
明明就很好嘛!
怎么看都觉得很完美。
西贝尔看向李十一身后的两名保镖,顿时恍然大悟:“啊, 这二位想必是王子的近卫兵啦。”
李十一点了点头。
两名保安沉默地盯着西贝尔,看得西贝尔又有点打问号,心想这两位大哥的目光怎么不太和蔼。
李十一看出了他的疑惑,大抵是投缘,很难得地为西贝尔主动解释道:“他们只是在如实记录我的出行。”
西贝尔“哦”了一声,有些兴奋地指了指自己:“把我也记录下来吗,哈哈……哈。”
他笑了没两声,在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十一:“希铂斯殿下,呃,到时候不会对我有意见吧?”
李十一觉得他实在是年轻活泼,他心理年轻已经很老了,看西贝尔跟看小孩子似的,带了个点长者的慈爱,没忍住又笑了一下:“不会的。”
形婚能有什么意见。
况且——
李十一抿着咖啡,耳边响过前几天晚宴时,米娜丝小姐笑盈盈地在他耳边说的话。
“王妃殿下真是英俊漂亮,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东方男人呢,从这种角度看,他也算是很专一,是不是?”
“啊?您不知道吗,可惜啦,那位旧爱是平民,希铂斯殿下没办法娶他呢。”
“到底是不如您呀,笑到了最后,真是厉害。”
李十一的睫毛微微一颤,慢慢垂下去。
他看到自己睫毛的剪影落在咖啡杯里。
他并不确定希铂斯是否真的有爱人。
如果希铂斯真的有位平民爱人的话,倒也好解释他为何会选择协议结婚,并且选择了没什么实权的自己。
虽然知道是同一个灵魂之后,李十一并没有把希铂斯和……他们直接重叠在一起。
但是在知道这件事后,他发觉自己很不快乐。
李十一想,他还是希冀过的。
从同一个灵魂身上找爱人的印记,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这一次,或许也没有那么难。
心脏被刺穿的时候,李十一想过的——下个世界再见。
只是没想到真见了,情况又不一样了。
这是,背叛。
李十一,很生气。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种生气或许是任性的,因为希铂斯并不具备和他从前的记忆,他有自己完全独立的经历……当然也会,独立地爱上了什么人。
只有他,被困在这漫长的百年中,被困在那些依然历历在目的誓言中。
固执地只爱一个灵魂。
这么不公平。
李十一举起咖啡杯,跟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这么些天了,他还是没有消化那些或痛苦的回忆或失望的现在。
不想总是一个人待着了。
人的变化可以那么大么,李十一想,他这样喜欢孤独的人,竟然也会有不想孤身一人待着的一天。
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李十一算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年龄。
都一百多岁了啊。
西贝尔虽然有点缺心眼,但是有些时候出乎意料的敏锐,比如现在他就注意到了李十一的低气压,和一种似有若无的淡淡郁色:“王妃殿下?”
李十一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叫我李十一就好。”
西贝尔有些受宠若惊,他虽然也是贵族出身,但也不是什么家族里的红人,现在竟然和王妃成为了投缘的朋友,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这样不好吧。”
李十一坦言:“没关系的。”
西贝尔清了清嗓子,缺心眼小孩不会想太多,倒也很大方地接受了,他伸手为两个空杯子倒满了咖啡,然后敬向他:“那么,致我的新朋友李十一。”
李十一被这小孩逗得,还真跟他有模有样地干杯了。
西贝尔自然很关心自己的新朋友:“感觉十一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不是那么开心呢。”
李十一“嗯”了一声:“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了,当然开心不起来。”
惊雷一声平地起。
西贝尔:“!!!!!”这个是我可以听的吗??!!
两位近卫兵:“!!!!!”这个是我们可以听的吗??!!
西贝尔手足无措地四周看了看,还好他们定的是包厢。
给这孩子吓得,西贝尔张开嘴,闭上,张开嘴,又闭上:“啊啊这个……哈哈,天气真好啊!”
——救命啊!!!
李十一觉得自己很幼稚。
他低头笑了一下。
可是很痛快。
在西贝尔再一次涨红脸后,李十一镇定自若地看着他:“说起来,你也准备考尼福,有什么特训班么?”
李十一的条件当然可以请名师一对一,但是一直被困在那个腐朽的宫殿中,李十一不喜欢。
虽然希铂斯不住在那里,可好像全是他的痕迹。
和西贝尔结伴的话,也许可以化解一些心里的不快。
和活泼年轻人聊天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而且,李十一发现,在把其余三个人都弄得心神不宁后,自己的心情似乎愉悦多了。
约翰整理了前一天的消息,在下班前开始进行总结汇报。
希铂斯支着下巴听着,偶尔捡些内容写在本子上。
他的字体很漂亮,潇洒飘逸,笔锋凌厉有骨。
希铂斯今天心情还不错,今天总算没有那么让人想枪毙的愚蠢提案。
唔,我或许应该出本书法书的,希铂斯摩挲着下巴,惬意地想,今晚也没有别的应酬了,去和老朋友们打牌娱乐一下。
“……现在是关于王妃的部分,王妃于昨天去了国家机甲博物馆,并会面了一位塔司家族的年轻人西贝尔,相谈甚欢。”
希铂斯摩挲下巴的手指顿了顿,继续看向约翰。
约翰:“?”
希铂斯:“详细点。”
约翰:“……”自己上次说不感兴趣不要详细的是谁啊。
但约翰只能选择服从,微笑地点开这个具体的报告,只是他嘴角的微笑很快凝固住了,转化成一种……为难:“接下来是王妃和西贝尔的一些谈话内容——”
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念下去。
希铂斯意识到这个李十一可能又在大逆不道了。
于是他扯过了屏幕,自己看。
希铂斯:“……”
希铂斯面无表情地起身穿上了外套,松了松手腕上的表:“通知他们,今天我不过去打牌了。”
希铂斯并没有让约翰加班, 这让约翰感恩戴德。
其实约翰加班才是常态,他服务的是王子殿下,不是普通老板,即使是贴身24小时的制度也不为过, 毕竟突发情况总是很多。
安排好明天的事项, 约翰目送希铂斯坐进车里。
想到王妃最近的冷静又没有完全冷静的样子, 约翰觉得还挺有趣的。
希铂斯殿下虽然没有说什么, 但是好像也不自觉地关注起来了。
帝都的七月末并不炎热, 高科技已经让这个星球没有了太强烈的春夏秋冬概念,总是调节成适宜的二十度左右,顶多就是象征性地在四季变化时上下调动几度, 好让市民们不会觉得每个季度的感觉都完全一样, 那可太乏味了。
约翰摘下了脸上的装饰性眼镜擦了擦——这种眼镜让他看起来斯文干练,而且没那么稚嫩。
看着希铂斯远去的背影, 想起了中学时代的故事, 他有幸因为优异的成绩被贵族大学破格录取,又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希铂斯的同班同学。
希铂斯曾经夸赞他有一双聪明又懂事的眼睛, 这一幕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约翰依然没有忘。
不知为何, 约翰想起了王妃的眼睛。
那天婚礼上的时候, 约翰看见了, 东方人的眼眸弧度总归是不一样的, 没那么深邃, 但是上挑的角度很漂亮。
王妃,好像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约翰戴上眼镜, 对着门口的反光玻璃思索起来。
嗯……更有吸引力了呢。
从前的王妃是个简单的纨绔子弟,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 薄薄的,一眼就能看通透。
最近的王妃像一本书的封面,看着是简约的纯色风格,嗯,灰黑色那种。
而且这张封面,最近好像翻不开了。
翻不开的书,读不出的心思,叫不来的猫。
总是格外地吸引人呀。
到了宫殿的时候,希铂斯反而顿了顿。
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希铂斯捏了捏眉心,在近卫队的询问中,还是微笑地走进了宫殿。
抬眼,便是仆从们问候敬礼的样子。
希铂斯温和地和他们打完招呼,扫视了一圈,倒是并没有看到李十一。
希铂斯将外套脱下来递给女仆:“王妃在卧室么。”
被询问的女仆低眉轻声道:“王妃还未回来。”
希铂斯:“……”
希铂斯的脸色微变,这让周围看见了的仆从们都有些意外和紧张。
王子和王妃的感情一般,这件事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夫妻之间的感情其实很明显的,亲密或者敷衍,外人或许不容易察觉,但是朝夕相处的仆从们再清楚不过了。
王子的确忙,但是再忙也不至于不和王妃见面,再不济,王妃也可以前往王子在外的居所陪同,这些都不是难事。
一对新婚夫妻不见面甚至可以说疏远的原因,自然是感情不好。
所以最近,仆从们虽然恭敬,但是大家私底下未免有些八卦王妃失宠的原因。
不过王妃本人似乎没什么感觉,王妃每日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有规律,早起、遛狗、看书,多半时间都在书房里,王子的藏书非常丰富,王妃很喜欢那里。
之前王妃还来这里发疯过,最近的情绪非常稳定。
好像已经完全接受自己失宠的现实了。
真是让人好奇失宠的原因,明明王子宣告婚事的时候还是浓情蜜意的温柔。
虽然说王子看棵树都很温柔就是了。
原本仆从们见识过王妃来这里胡闹摔酒瓶子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很难相处,没想到最近好说话到不可思议,帮他做些什么都能得到谢谢之类的词汇,即使是一开始嘲讽他失宠的几个女仆,慢慢的都对王妃有所改观,毕竟他实在是……挺温柔的,工作起来格外的轻松。
王子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今天突如其来的回宫,令大家都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王妃还没有回来。
威廉向希铂斯汇报:“王妃近日报名了一所辅导尼福大学入学考试的私人学校,这个点还在晚自修。”
希铂斯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傍晚六点半。
他没有皱眉,看起来还是和风细雨的样子,但是从小看希铂斯长大的威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希铂斯的不悦。
威廉向希铂斯请示:“我这就给王妃打电话?”
希铂斯想了想,微笑道:“不必,我亲自去一趟。”
说完,希铂斯就又拿起了刚刚才挂起来的外套,步履平稳地走了出去。
这下,仆从们又有些震撼。
“希铂斯殿下还真是为王妃赶回来的?”
“这是,要和好了?”
几个女仆还准备聊什么,在威廉警告的目光下立刻噤若寒蝉。
“不要讨论主人的私事。”
李十一在上《机甲的基础入门》这个课程。
自从在国家机甲博物馆里敲定了准备考这个专业之后,李十一便立刻着手开始准备了。
虽然不是一对一的教学,但也是只有三个学生的精品小班。
除了李十一、西贝尔,还有一名西贝尔的同学,他们都是二十岁的年纪,参加的是十二月的统考,类似于从前的高考。
李十一算自主招生(?),到时候考试的行程安排上也会有些区别。
李十一这回不参加一对一当然不是因为钱不够,只是他喜欢和西贝尔在一块的感觉,很有活力。
西贝尔上课也很认真,很有精神气。
这种上课的氛围,让李十一想到了很多年前他在学校的日子,很放松。
感觉自己的心态变年轻了不少。
李十一一边听课,一边在笔记上顺滑地写着。
人果然要多做,而非空想。
想得太多,只能招来无端的烦恼,只有学习,才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很快,一堂课就结束了。
上课的老师也是贵族出身,机甲专业的花费巨大,普通的平民不太负担得起,基本都是贵族和家境殷实的一等公民会选这个科目。
西贝尔还在挠头,刚才讲到组装部分的时候略有些走神,见李十一的笔记完整,便凑过来看。
“啊,你学的比我还认真啊。”
西贝尔赞叹道。
其实李十一如果想进尼福的话,并不需要太认真。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尼福大学虽然是顶级的学府,但是王家的面子谁会不给呢,王妃想上自然有捷径。
西贝尔大概不能想到,李十一享受的是学习充实的过程,而非结果。
教室森*晚*整*理的门外传来一些凌乱的脚步,西贝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教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希铂斯自然是在近卫队和学校领导的簇拥下走进来的,对于王子的拜访显然受宠若惊。
西贝尔还靠在李十一的肩膀边看笔记,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希铂斯殿下微笑的面孔。
西贝尔和大部分人一样,自然很憧憬希铂斯。
希铂斯的学历、能力、外在形象,都是很完美的存在,西贝尔知道希铂斯当年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尼福军事专业。
虽然西贝尔有资格参加婚宴,但不代表西贝尔有资格觐见王子,猝不及防看到希铂斯,西贝尔激动得脸又红了,紧张地抬手冲希铂斯致礼:“晚好,希铂斯殿下!”
希铂斯穿了件淡驼色的风衣,质感极佳,挺括的版型将他的身形衬得更潇洒,他微笑地看了一眼西贝尔:“你好,年轻人,看起来很有干劲。”
得到了夸奖,西贝尔的脸更红了,感觉回去能吹一年:“谢谢,殿下!”
希铂斯的目光很快掠过了他,看向西贝尔旁边的李十一。
他伸出手心,看向李十一。
李十一:“……”什么意思。
李十一对希铂斯的突然出现,感到困惑。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希铂斯是希望牵过他的手。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李十一不准备和希铂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冲突。
李十一平静地走过去,将手掌放在希铂斯的手心上。
希铂斯微笑地看着旁人:“那么,我先接他回去了,你们忙就好。”
接着,又是在人山人海的簇拥之中,李十一和希铂斯一起坐进了车的后座里。
李十一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沉默。
希铂斯坐在他的身边,就像上一次那样,两个人中间隔了半米,谁也没有靠近谁一步。
李十一:“……”
这是什么,要玩猜心思的游戏吗。
李十一不喜欢。
李十一:“有什么事么。”
希铂斯没说话。
车很快就开了起来,李十一看出这是回王宫的路线。
看来是不满意他私自出来上课了。
李十一看向时间,现在才七点钟,并不是什么深夜不归的程度。
管得真宽。
车开了五分钟,希铂斯依然没有说话。
李十一懒得理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希铂斯用余光瞥到李十一小憩的面孔,心里的不悦更深了。
希铂斯:“你和那名年轻人,很熟么,我听说你们才认识两天。”
李十一没睁眼:“和年轻人在一块,当然比较轻松。”
希铂斯:“……”
希铂斯想起自己确实要比李十一大了五岁。
希铂斯不悦地挑眉:“你——”
李十一:“不要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直接说出你要我做的比较好。”
希铂斯瞬间被堵住。
李十一从口袋中抽出【馥郁3号】,火光在昏暗中一闪而过,也没管希铂斯同没同意他在车里抽烟。
希铂斯忽然被扰乱了思绪,关注起他抽烟的事情:“和我在一起,你的压力很大吗。”
李十一抽了一口,灰蓝色的烟从微微打开的车窗外溢出:“嗯。”
希铂斯略作思考:“你害怕我。”
李十一:“不是说过了吗,你没看记录吗。”
希铂斯:“?”
李十一转过脸,平静地看着他:“我讨厌你。”
希铂斯想起半年前, 王后给他递过来的王妃候选家族名单。
“希铂斯,不要任性,你的婚姻是必然的。”
希铂斯看着这名华贵漂亮的女人,压抑下心中的不悦, 微笑地喊她“母后”, 彬彬有礼地回复:“儿臣当然明白。”
不仅明白, 希铂斯扫向那庞大的家族的列表, 更明白这张看似广泛的名单, 实际上真正能留给他的只有寥寥几个选项而已。
希铂斯是菲尔坦汀帝国的第一继承人,但并非王储。
尽管菲尔坦汀帝国向来遵循嫡长子继承的制度,但是偏偏到了希铂斯父亲这里, 产生了一点点的歧路。
坊间传言, 这名年迈的、多疑的国王迟迟不册立王储,是因为更青睐幼子, 而非长子。
其实这不仅仅是坊间传言。
希铂斯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希铂斯六岁的时候, 生母郁郁病逝。
上位的新王后是国王陛下的旧情人,也是传言中国王陛下的伟大真爱, 只是因为出身复杂,并没有成为当年的太子妃, 为此, 她甘心做了六年的情妇。
希铂斯看过生母和生父那冷若寒潭的生分, 也见过继母和生父情深似海的恩爱。
不被喜欢的女人, 生下的长子。
以及, 真正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幼子。
更宠爱哪一个, 自然不言而喻。
就像希铂斯很少见过父亲的笑容,但是年幼的弟弟却可以在父亲的膝下肆意打闹一样。
希铂斯早早地明白了这其中隐秘的不公平。
如果不是希铂斯的光芒过于耀眼, 成绩和能力过于出众,背后又有母族的势力,希铂斯觉得自己或许早被抛弃了。
好在被溺爱长大的弟弟光有一颗野心,却始终能力平平。
可即使如此,希铂斯也讨厌这种后背被人一直觊觎的感觉。
希铂斯的上将舅舅曾经拍着他的肩膀:“希铂斯,能让你安心的办法,就是比一切人都要强。”
顿了顿,他压抑着语气道。
“比你的父亲更强。”
希铂斯自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他贤德、温柔、强大,太阳一般耀眼,没有任何污点。
他重视平民出身的人才,打压腐败的军阀系统,任人唯贤,积攒势力,整顿军队。
人人都说希铂斯殿下是完美的第一继承人。
可是希铂斯知道,他的父亲不喜欢他,这永远是他的痛点。
回到这张名单。
希铂斯首先排除了如日中天的安德烈家族,不可以成为安德烈的傀儡。
再其次排除了一众小的派系家族,他们给予不了多少的帮助。
剩下的几个家族中,希铂斯最后在权衡利弊下,选择了向来古板但稳固的李氏。
李氏同样是根深蒂固的大贵族,在和李氏的大家长对接之后,希铂斯决议安心扶持李氏,但不希望李氏成为下一个安德烈家族,所以在李氏中挑选了一位没什么根基的旁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