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酒瓶碎片,席卷口腔的血腥味,头顶刺眼的霓虹灯,倒计时的还贷日,又该缴纳的透析费用。
周燎轻佻地蹲下身,用拇指使劲拉开了他的唇角,把最后一滴酒液也全部倒进秦湛的喉咙里,然后他看见似是昏迷的人像是勾起嘴角笑了出来。在这张万年没有表情的死人脸上,涔出阴冷的诡异感。
这几日天渐凉,c市在迅速换季。
日子看似平淡无奇,但对有的人来说却在暗潮涌动。周燎偶尔折磨秦湛久了也觉得没意思,一开始他觉得对方像个死人,从不反抗,因此就更想欺负这种冷淡的人给自己磕头求饶。
在秦湛一次次沉默的承受中,周燎看着仿若一具哑巴尸体的他,时常也会觉得索然无味。纯粹的暴力变得难以满足他,再让他回头想想为什么开始,好像也只是讨厌秦湛的眼睛。
那双无视自己,偶尔看向他也只带着嫌恶阴冷的眼睛,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个政商联姻并没有感情的婚姻,一个利用孩子的到来拴住一个女性自由的婚姻。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见到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讨好,到冷淡敷衍的应答结束,小学也曾哭着问过母亲爱不爱自己,只得到对方一句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还想干什么?
周燎记不清父母的钱权给他带来了多少优越的便利,他天生活得众星捧月,在周围人吹捧的赞美声和狗腿的拥护中长大,也擅长利用上位带来的优势,就像是那两个人应当赔付给自己的补偿,谁也不知道回到家关上门的他是什么样,他也逐渐学会把自己包装得完整无暇。
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还想干什么?
周燎不知道想干什么,他好像只想用暴力和手段让那些让他活在阴影里的眼睛这辈子都只注视着自己。
秦湛在医院里睡了三天,周燎掏钱给他住的院,毕竟打死人他就没得玩了,他也不缺这点维修费。
对方从头到尾眼睛没睁开过一次,但是医院说对方生命体征是平稳的,只是疲惫过度的昏迷,让他不用担心。从秦湛送进这间病房开始,医院里没人报案,甚至从头到尾连主治也没问过秦湛的伤从何而来。
在新的点滴换上后,周燎居高临下地在病床前看了秦湛一眼,兜里的手机在不断震动,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是白苓打来的。
他合上病房的门,走到了走廊另一侧的阳台上,按下了接通。
“你今天回学校吗?”
周燎点了根烟,看着楼下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在轻轻触碰绿带边上的小花。
“待会儿就回,怎么了?”
“就是想问下…..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白苓很少主动,周燎也知道她没恋爱过,总是有些拘谨。他很久没谈过这种恋爱,对他来说这甚至不算恋爱,只是看到秦湛好像有在意的人,发现自己偶然帮助过对方后,对方貌似喜欢自己,他便恶作剧似的想抢过来。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中午堵车。”
“哦哦也是……”白苓犹豫了一下,“今天秦湛怎么样了?他好点了吗?”
“嗯,好很多了。”周燎深吸了口烟,尼古丁沁进肺里很快散开了。
“是吗,那麻烦你了,我今天能来看看他吗?”
“你这么想看别的男人?”周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里却像是掐着几分玩味。
白苓一下有些害羞的慌张,她的确也很担心秦湛身上的伤:“不是,因为秦湛伤得很厉害,这几天妈妈也想知道他好点没,但是联系不上他,所以我想来看看他,你是……吃醋了吗?”
“你现在才看出来吗?”周燎指尖夹着烟,“过几天就好了,没看手机只是在静养,等他休息几天吧。”
“也是…….”白苓耳根微红,她想了下平时的秦湛不是上学就是在打工,几乎很少见过他休息,“那麻烦你这么照顾他了。”
“应该的。”周燎在电话结束前,似是温柔地叮嘱了她一句,“好好吃饭,你不用担心这边。”
”你也是,这几天辛苦啦。”
等挂断后,他掐灭了烟,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仿若不是一个人。
“小周总,病人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阳台门被人敲了两声,护士探了个头,声音放得很轻,害怕吵到周燎。
周燎回过身,锁上了手机:“不,他还要多久能恢复?”
“他身体素质还可以,体能这两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但要是说身上那些伤口,林主任说还是要慢慢来,有的疤痕会恢复得快一些,今下午或者明天就能出院。”
“嗯。”周燎并不婻鳳关心秦湛实际的恢复速度,对他来说最多就是在修玩具。
护士看他没再问,也没多说:“那我先去给他弄点水喝。”
周燎等人一走,他侧过头看向了那间病房,窗外的树把窗子遮挡得只剩斑驳的缝隙,树叶开始有些泛黄,阳光的照射也无法改变四季轮替,过了一会儿风一吹过,树叶便随风向下飘落,很快就掉进泥土和绿带边那朵小花上。
等白苓再见到秦湛的时候,对方已经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之前的疤痕也淡了许多。贵的药品自然比秦湛自己敷衍的纱布酒精好得多,至少白苓这次见到秦湛,心里纠成乱麻的难受一下就松绑了。
秦湛见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就这样淡淡地看着自己,秦湛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周燎勾起嘴角:“好了就好,免得大家担心,那我女朋友也能睡好吃好了。”
白苓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秦湛,对方神情同往日一样淡漠。
“恢复了就好,妈妈听说你因为疲惫昏迷住院了也很担心你。”
“我会给她发短信的。”
“嗯嗯。”白苓想帮秦湛理翻开的衣领,但是刚要踮起脚,想起周燎在旁边以及秦湛对别人触碰的厌恶,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秦湛,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虽然她知道得来的肯定是拒绝。
秦湛摇了摇头。
”好吧…..”
白苓拉还是不免有些遗憾,她轻轻拉了拉周燎的袖子,对方却捏了捏她的手指朝她笑了一下,随后走到秦湛身边帮人整理了衣领,在对方仿若凛日寒冰的气息中,他侧过头嘴唇快贴上秦湛的耳朵。
“治疗费用四万八,你看你怎么还?”
秦湛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的白,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开口,白苓站在周燎背后也看不清秦湛的表情,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两个人,等周燎回过身搂住她的腰走远,她才好奇地询问。
“你刚刚在给秦湛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是吗?”
“你不相信你对象?”周燎挑起了眉头。
白苓赶忙摇头,她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对了,听陈羡说明天是你生日,你…..想怎么过?”
“你想怎么给我过?”
白苓不知道,她第一次恋爱,她混不进周燎的圈子,也知道在那一圈人里自己无论姿色还是背景都融入不进。周燎有很多好友,周燎不会在生日这天只和自己过。周燎什么都有,她也不知道送他什么。
“你有想要的吗,如果我能送得起?”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燎看了一眼陈羡发来的会所包间信息,他余光确定身后已经看不清秦湛的身影后,便松开了白苓的肩膀。
“你送的我都喜欢。”周燎像是有些遗憾,“不过今晚好像不能一起吃饭了。”
“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因为过于突然,白苓有些疑惑,不过周燎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她不好过问也不好打扰,不知道恋爱究竟怎么谈。
“朋友有事。”周燎敷衍地答道,但眼神却盛满歉意,“今晚这顿下次我补上。”
“那明天呢?”
“明天…..”
周燎犹豫了一下,白苓怎么谈的,玩得好的都清楚,要让自己带她去到那种场合玩基本没可能,而且朋友两三句话就能把他老底揭完。如若不是正好痛经帮忙这件事在女生面前容易刷好感,再加上白苓这种没恋爱经验的情绪容易看透而且好拿捏,周燎压根不会考虑白苓。
“你想来聚会吗?不过人可能有点多,怕你不熟会尴尬,而且喝酒抽烟的比较多。”周燎轻轻帮她理了一下耳发,“如果你要来,我就来接你。”
白苓果然一下变得有些犹豫,她听说过但是却并不清楚那个圈子究竟什么样,而且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日常不过就是学习逛街画画,真要让她去接触了,她不一定有勇气,而且她和周燎谈多久。
她不喜欢情绪放在一个男生身上,白苓准备明白把接的画稿给单主提前画完,起码独立一点才不会让她这么快就开始精神依附周燎。
“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你最近帮了秦湛这么多,最好的病房和治疗,明天生日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白苓笑了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周燎勾起嘴角,亲了一下她额头:“谢谢宝贝。”
第12章 生日快乐
周燎的生日和往日的每一年都一样,从早到晚都是各种祝福的消息和电话,真心的虚情假意的,趁机送礼求他办事的。
谁的都有,唯独没有那两个人的,尽管从今天0点开始他就和往年一样陷在无尽的等待中。
白苓给他发的消息快淹灭在对话框里,还有以前各种酒吧认识的女生发消息祝福完问他什么时候出来玩的。如果不是陈羡提醒,一直到下午上跑车往会所开,他才想起来回复白苓的消息,装模作样地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过去。
“抱歉宝贝,现在才看到消息,昨晚朋友喝多了把他们送回去后回得有点晚,现在才洗漱完出门看手机。”
“没事的,那个礼物我让快递给你送过来。”
“你今天真的不来吗?”周燎像是挽留,他单手打了一下方向盘,很快便驶出了车库。
“不来啦,你们好好玩。”白苓看着屏幕上快完成的画稿,笔尖在数位板上悬停,“我还在画画,待会儿和妈妈去一趟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感冒了?”
“不是,秦湛奶奶病情好像恶化了,我们去看看老人。”
周燎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前方的柏油路。
“这样啊……”
“嗯嗯,那就先挂了,我妈在催我,生日快乐哦。”
“好,谢谢。”周燎指尖摩挲了一下方向盘,“替我向老人问声好。”
等电话一挂,陈羡侧过头看向了他。周燎连的车厢蓝牙,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秦湛奶奶?”
“嗯,他奶奶尿毒症。”
“白苓给你说的?”
“没,她挺关心秦湛的,也不会把秦湛的事往外说,是之前医院划他的卡发现负债,后面我查了下他消费记录就知道了。”
陈羡沉默了一瞬,周燎瞟了一眼他:“怎么?”
“没什么。”
陈羡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自然会对家里有老人的抱有怜悯。秦湛住院的事他知道肯定和他兄弟有关,不过既然前面周燎没叫他,就是知道自己在现场可能会干涉。
“白苓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她谈恋爱吧。”陈羡跳过了话题。
“不知道,她很好哄。”周燎这点还是满意,不像其他女生大多对自己有所图,对钱也不算特别看重,情绪都写脸上,知进退也会保持距离,不会过多询问干涉自己的生活。
“她和秦湛到底什么关系?秦湛真喜欢她?”陈羡知道周燎说的哄约等于骗。
“不确定,但在乎是真的。”
周燎说话间,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手机瞟,每当有消息亮起,他的心脏便会开始剧烈跳动,但看到名字时,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
周燎过生选择的会所叫鼎阁,这所会所是他们之前就常去的,也是c市权贵最爱的场合,私密性和自由性兼具。
车在低调奢华的大门前停下后,就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上前阂首为他们开门。周燎扯了扯领口,把车钥匙甩给了接待的人,随后和陈羡就跟着小姐往他预定好的包间走。
里面已经围聚了很多人,大多都在抽着水烟聊天,一看到门被推开,都纷纷望了过去,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周燎今天穿的休闲西装,头发被抓到额后,只剩几缕随意地搭在额前。他五官是张扬邪气的英俊,一张脸生得优越,配上不输模特明星的身高体量,自然从来都是视野的焦点。
这场生日宴奢侈浮夸,周燎被围捧在其中,看着是尽兴的主角,只是没人注意到在灯光暗下时,他坐回沙发喝酒时难看的脸色。
有被其他人带来的小网红,开始朝他这个方向走,周燎端起酒时对方已经坐在了他身边。
“周少,生日快乐。”
“谢谢。”
“我是邹哥带来的,我叫伶洋,现在在做自媒体。”女生端起了酒,含着笑看向他,“在你们隔壁大学读研一,学新传的。”
女生落落大方,周燎听完介绍才侧过头借着偶尔晃过的灯才看清对方的脸,白净漂亮里带了点不俗气的美艳,是之前自己经常谈的那种类型。这若是平时在酒吧,他一定调笑着喝两杯带回酒店了,虽然现在没心情开房,但其他的倒也还行。
“姐姐厉害。”
“没有,只是业余爱好。”伶洋见对方没端起酒也不恼,“你心情不好吗,看来是我打扰了。”
周燎靠着沙发笑了一下:“和你聊天说不定心情能好。”
“是吗?”伶洋眨了眨眼。
“伶洋,你别打扰周燎了,人家有女朋友。”叫邹哥的朝伶洋招了招手。
屋里的一众人都习惯了周燎换对象的速度,听到这话也没几个意外的,只是有人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这次又是谁。
“这次的…..”邹哥正要开口,门就被敲响了。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手上拎了一个精致的蛋糕,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男香礼盒。
“打扰了,周少,是寄来的礼物。”
周燎捏紧了玻璃杯,心脏又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等礼物放在面前,看清贺卡落款时,他一下就没了兴致,那颗暗自期待的心也落了空,整个人变得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了。
“白苓……”旁边的人念出了落款名字。
“就是这个,我们燎哥现在的对象。“
“这轻奢啊,燎哥看得上?”
伶洋看周燎没看蛋糕,也没看香水,只是微蹙着眉表情不耐地看向贺卡落款,心里大致明了。
“这是这个品牌新出的男香,今年很火。”伶洋看向了那个人。
“我是说,不上档次。”
“话说为什么这个白苓没来?”
“就玩玩而已,带不出门的。”有之前帮周燎打过秦湛的人开了口。
“说起来,我初中婻鳳那会儿我妈也送过我这个牌子。”另外一个人拿起香水看了一眼。
“你妈还会送你这种?”
“那会儿家里也才开始起步,我成年那年我妈给了我一个礼盒,里面补上了我一到十八岁的所有礼物。”
“我想起来了,当时你生日宴我还去了的,伯父伯母办得好大型,还在游轮上。”
“对,我妈对我是真好,你每年生日家里还不是给你操办得很大型吗?”
“啊,我家里觉得生日还是挺重要的,也不能不管我吧。”
陈羡听着周围人的谈话,他抬起眼看了一眼周燎,对方坐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说起来,燎哥当时18岁咋过的,是不是也……..”
周燎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个敷衍的笑容:“我想起我还有事,你们玩,今晚我全请了。”
“……啊?都还没到凌晨吃蛋糕。”
“怎么这么突然燎哥?”
周燎也没回应,在一众人的意外困惑的视线里手插在兜里,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周燎…..”陈羡站起身想跟上去。
“别跟着我,我有事。”周燎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
跑车漫无目的在城市闲逛,深夜的街头路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就剩几盏写字楼的灯还亮着。
心里是难以宣泄的烦闷,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学会不在乎的时候,现实还是会给他血淋淋的巴掌。
他为他们找过无数次借口,可现实之所以是现实,就是因为不会是自己想象里的任何情况。
不知道开了多久,周燎把车停在路边,他对着手机看了不知道多久,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地拨通了视频通话,那边响了很久,一直到他快把手心抓烂才被接通。
女人保养姣好脸带着上位者的严肃和凛然,接通时也没看他,而是对着电脑的荧屏有一丝不耐。
“什么事?”
周燎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点勇气几乎快被这三个字熄灭,他无法控制内心那些压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地几乎快把自己冲破。
像是没等婻鳳到回应,女人重新看向了手机,视线在荧屏光下显得毫不在意的阴冷淡漠。
太熟悉了,年少时他的畏惧,他的梦魇,他的阴影,全来自于渴求时被回应的冷漠,汲取时得到的无视。
“你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周燎握紧了拳头,一句话也没有开口。
“没事就挂了,我很忙,遇到事就给你林叔打电话处理。”女人语气冷淡,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换,“要么就给你爸说。”
“……..”
直到电话被挂断,周燎也没把生日快乐说出口,理所当然地也没等到对方说的生日快乐。他们在不同年份的同一天出生,周燎想世界上应该没人喜欢生日那天得来的礼物是一辈子拴住自己的枷锁。
车内一片死寂,狭小的室内沉闷压抑的空气在不断蔓收缩,似乎不断地在挤压他,像是要把自己碾碎成一摊肉泥。
年年如此。
从第一次在学校把人打到医院后,他就明白,只有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才会看向他,只有这个时候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才会生出像是恨的几分多余情感,只是把戏已经并不新鲜。
他抓紧了方向盘,手机是陈羡不断打来的电话,周燎挂断后关了机走下了车。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出了五城区,几乎快到开发区城中村的位置,路上有两条腿颤微微蹬着三轮车踏板的拾荒老人,有深夜还在卖着几片青菜的农妇,有在和城区管理争执的小贩,还有在垃圾桶里翻箱倒柜想找点吃的乞丐,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被生活霸凌的苦难。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周燎听到有小孩的哭喊,说自己想要一个小蛋糕,他从来没有过。大人不耐烦地说着你爸一个月就给几百生活费给我们娘俩吃饭,谁有钱还给你买二十五元的蛋糕,生日又不是必须过,爱走不走。
大人像是故意激他,很快走远了,只留小孩一个人在原地一直哭,哭到整个人都在打嗝抖动。
周燎站在背后看着她哭时颤抖的肩膀,过了一会儿走进旁边快关门的糕点店,买了店里最贵的六十八元的蛋糕,还要了一支蜡烛。
“送你。”周燎拍了拍面前小人的肩膀。
小孩转过头,鼻涕还挂在脸上,她的母亲已经不知道走进巷里的哪栋楼里。
看着面前小孩微愣的模样,周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不是骗子。”
他把蛋糕放在巷子边的空调外机上拆开,用平时抽烟的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火星立马在两个人中间亮起,比昏黄的路灯还要明亮,在漆黑的小巷圈出一块暖黄的光。
小孩的眼睛很快就倒映出蜡烛的光芒,周燎能看到她难掩的意外和惊喜,像是第一次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
周燎看着对方闭着眼睛许愿的样子,他垂下了眸。
也祝我。
第13章 现在很喜欢
凌晨三点,秦湛才从酒吧回到家里,路过必经之路的巷子时,还有一根燃烧完被丢在空调外机上的儿童生日蜡烛,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
仓库附近有还在翻垃圾桶拾荒的老人,对方捏着鼻子,从桶里翻出了黑色的塑料袋,想把里面东西拿出来时却突然惊恐地哑着声音往后跌退了几步。秦湛上前扶了一把对方的后背,才不至于让他跌坐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塑料袋里是已经腐烂生蛆的猫躯干,秦湛弯下腰身,面无表情地把塑料袋重新扔进了垃圾桶里。
老人显然被里面装着的东西吓得不轻,他想说话,但是侧过头看着秦湛死气沉沉的冷静模样,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很快提着破烂的亚麻袋离开了这。
周围静谧异常,秦湛环顾了一圈四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了仓库的门。
这段时间天气在急速降温,c市从入秋开始就很难见到太阳,周围断断续续都有人感冒。
秦湛几乎一直往返学校和打工的地方,偶尔会去一次医院。医院那边在前段时间告诉他,他奶奶快不行了,要么紧急换肾看能不能有几率救,要么就放弃,因为普通的透析维持生命几乎没有必要了。
他沉默了很久,还是让医院继续。
他们其实没什么感情。小时候被精神病虐待时,开始她会拦一下,可下场就是一起被打,于是到后来因为害怕就变成了躲在房间里的冷眼旁观。精神病死后,她独自抚养着自己,每天就是给一口饭吃,两个人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大多时间都是她坐在土房外的木板凳上看着邻居家的狗发呆,自己坐在桌前写着作业,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平淡无趣地笼罩了他的整个年少时期。
至于为什么继续,他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觉得这个人走了,生活就变得更加空白,因为唯一一个方向和奔头也消失了。
他下课后就准备往新找的兼职那边走,从教室到坐地铁的地方最近的距离,要穿过体育馆的走廊,正中午饭点的体育馆几乎没什么人,只是偶尔会看到一两个同样路过的人。
周燎在换衣间把球衣脱了后扔在了一边,他看到手机上的来电,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谁啊,一直给你打?”陈羡拧开水喝了一口。
“还能是谁。”
“白苓?”
周燎没说话,陈羡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嗯。”
周燎接通后,语气并没有好到哪去:“喂,刚刚在上课,没听到,怎么了?”
“不去了,你和你朋友吃吧,我和陈羡待会儿还有事。”
“晚上也不了,不用管我,你们好好玩。”
“嗯好,拜拜。”
他挂断后锁上了屏幕,陈羡靠在储物柜旁把衣服折了起来:“这生日才过去多久就玩腻了?”
“我又没喜欢过她,和腻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