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说的看似很有道理没什么毛病,只是,为何偏偏是月落城?
能赚钱的生意这么多,去西华州路途遥远,这一路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宋衍又道:“而且我今日看了那些铺子,宿明城也有不少特色产物,若是能卖到月落城去,一定也可以大赚一笔。”
宋德远轻咳一声:“你说的有一些道理,但……”
宋衍不给宋德远拒绝的机会,道:“您就让我试试吧!爹您不是说了要教我的吗?实践出真知,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您要是不同意,我就再也不管了!”
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摆烂给你看的无赖模样。
“别别别!爹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宋德远一看宋衍要打退堂鼓,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拍着胸脯道:“这样,明日我就让家里管事来找你,你有什么就吩咐管事去办,就当是练手了!”
反正宋家有的是钱,就是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德远财大气粗,只怕宋衍不愿意学。
宋衍闻言终于露出笑容:“谢谢爹。”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待之后赚到了钱,再劝宋德远转移产业,这样日后即便要逃难,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宋衍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和宋德远一起回到家,不曾想刚进家门,就被钟慧兰在门口拦住了。
钟慧兰上下打量宋衍一番,她听说宋衍今日和老宋去铺子了,这孩子怎么突然愿意学习生意了?
不过这些可以之后再问老宋,她找宋衍有别的要紧事儿。
钟慧兰道:“我给你将回门礼准备好了,明日你记得带着顾惟回家一趟,到时可别落了他的面子,要让顾家知道,我们宋家可没有亏待他们孩子,知道了吗?”
宋衍怔了怔,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钟慧兰一看宋衍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回门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记,儿媳妇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这不懂事的混小子!她伸手就要去拧宋衍的耳朵——
宋衍灵巧的躲开,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放心!”
钟慧兰不太放心,还要继续教训儿子,被宋德远拦住:“行了行了,儿子如今懂事了,你就信他一次吧!”
说完就拽着钟慧兰离开,他迫不及待要和夫人分享今天的喜悦呢!
他们儿子终于长大了!
宋衍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散去,踱步回到云雪苑。
他一路想着刚才钟慧兰说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连彩裳和他打招呼都没听到,等回过神一抬眼,就见顾惟坐在屋内淡淡看着他。
宋衍神色迟疑了下。
正常来说自己应当陪媳妇回门,但顾家显然不属于正常情况……顾家如此对待顾惟,带顾惟回去做什么?给人家看笑话吗?
而且顾惟恐怕也不见得愿意回去……
彩裳在旁边呼唤:“少爷少爷!我说话你到底听到没有啊!”
宋衍回过神,道:“你说什么了?”
“少爷你根本没有听人家说话呢!”彩裳气哼哼:“我说夫人准备的回门礼送过来了。”
宋衍若有所思:“带我去看看。”
云雪苑很大,除了宋衍居住的主院以外,旁边还有好几个院落,给妾室和仆从们居住,因为他现在也没有妾室,所以一些院子是空着的,干脆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偏院里摆了十几个大箱子,彩裳将箱子一一打开,里面都是金银绫罗玉器古玩,宋衍又一次感慨宋家的有钱,一个回门礼而已,用得着准备这么多吗?
巴结讨好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宋衍有钱也不想给顾家送,正思索着,忽的视线一扫,看到旁边还有几十个红色大箱子。
宋衍道:“这些又是什么?”
彩裳回答:“这些是少夫人的嫁妆呢!一看顾家就很看重这么儿子,竟然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现在城中谁不知道少夫人嫁的风风光光!”
说着露出一丝艳羡之色。
宋衍却不置可否,顾家会这么好心?
他径直走过去打开一个箱子。
彩裳捂嘴发出一声惊呼:“啊,怎么会是这样!”
箱子里赫然放着一堆破石头。
宋衍神色冷淡,倒是一点都不出乎人意料呢。
他又打开其他的箱子,果不其然,全部都是石头瓦砾。
宋衍顿了顿,回到了主院。
顾惟正端着药碗在喝药,他微垂眼帘,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
阴影,侧颜无暇如玉,修长手指轻搭在碗沿边,即便沉默不语,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宋衍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回门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自己还是要问一问顾惟,这是一种尊重。
宋衍缓缓开口:“明日回门,你怎么看?”
顾惟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甚至没有抬头看宋衍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唯有捏着碗的指尖陡然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宋衍这便知道答案了。
他直接当着顾惟的面,吩咐彩裳道:“将我娘准备的回门礼全放到少夫人的嫁妆箱子里。”
彩裳心中也很为少夫人不平,没想到大户人家如此虚伪,没有犹豫道:“好,我这就去办!那这回门礼……”
宋衍微微一笑,眉梢微扬:“顾家如此厚礼,我们宋家也不能落后啊,这样吧,你去装些臭鱼烂虾,明日一早让人送过去。记得,一定要送进门。”
彩裳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连忙捂住嘴,笑着点了点头。
宋衍想了想又嘱咐:“记得这些事情,找几个嘴巴严实的人来做。”
彩裳表示自己懂的,然后又迟疑的问:“少爷,那您明日不去了吗?夫人那里该如何交代……”
虽然她知道顾家不地道,但外面的人不知道啊,要是少爷人都不去,说不定又要怎么传闲话了!彩裳忧心忡忡。
这道理宋衍何尝不明白,不过他本就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也不在乎名声再坏一点。
宋衍慢悠悠的道:“回什么门,本少爷忙着呢,明日让席大夫过来,少夫人该换药了。”
彩裳一看宋衍是铁了心,再说也对顾家很不满,于是不再劝。
宋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今天的事儿,我不希望传到我娘耳朵里,万一她要是知道了问起,就说少夫人病的起不了床。”
彩裳福了福应声离开,她要去弄臭鱼烂虾了,一定要最臭最烂的那种,保准一个月都不散味儿!
宋衍安排完这些,一回首,便对上顾惟幽暗双眸。
宋衍蓦地弯腰前倾,扬起唇角,轻轻笑了一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意见了。”
男人陡然靠近的面容,让顾惟瞳孔微缩。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笑意从对方眉梢眼角荡开,一双桃花眼,肆意风流璀若含星,温和带笑的声音落入耳中……令他心跳似乎都慢了一瞬。
而等不及他思索异常从何而来,对方又悄无声息的远离,一手拿走了他手中的药碗,漫不经心的嗓音缓缓道来:“药凉了,我让人你热一热。”
顾惟怔怔的垂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仿佛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比如,对方拿走药碗的一瞬间,轻轻碰触到了他的指尖。
一触即分,快到来不及有任何感触。
所以,才不会觉得恶心吧?
顾惟垂眸合上眼帘,他放下手,任衣袖遮住了微蜷的指尖。
宋衍拿着药碗转身走出去,唤来丫鬟给顾惟热药,神色忧虑,这都整整两天了,顾惟一个字都没有开过口,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自己刚才故意靠近,便是想试探一番,谁知顾惟还是没有反应,再这样下去,孩子都要自闭了可怎么办?
但给受创伤的青少年做心理辅导可不是他的擅长。
宋衍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先把轮椅做起来吧,让顾惟出来散散心透透气,也许心情就能好一点了呢?
想到就做。
宋衍抡起袖子又开始削木头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
彩裳皱着眉头回来了,一边走一边嗅着自己的衣袖,分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但好像还是有味儿似得。
一看少爷又在院子里玩木头了,这是少爷的什么新爱好吗?
时间无声流逝。
夕阳余晖洒落下来。
落在专注做事的男人身上。
顾惟幽暗双眸就这样看着,这个人已经忙了整整一日。
虽然一群丫鬟围在旁边伺-候,但他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注意力只在手中的木头上,好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顾惟失神了片刻,这个人在做什么,和他有何关系?他根本不该在意的……
可不知为何,视线却总落在那个背影之上。
这个人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传言中的宋衍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不是沉醉在风月场,就是在赌场上挥霍,仗势欺人,胡作非为。
是宿明城人人都知的纨绔。
顾思齐设计将自己嫁给这样一个东西,就是为了羞-辱他,若自己能死在宋家,那就更是再好不过。
但现在看来,顾思齐这次要失算了。
宋衍……并不如传言一般。
传言本就不可信。
人人都说顾家对他好,父亲爱护继母疼爱,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在顾家过得什么日子。
他从不信传言,只信自己的眼睛。
顾惟移开视线不再看宋衍,微垂眼帘,落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因为医治及时,宋衍又不惜用上各种灵药,伤势恢复的很好,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
现在的宋衍还有利用价值,留在宋家也对他更有利。
既然宋衍能言行如一,同他和睦相处,他可以暂时不计较求娶之事。
等他伤好了,再杀……
嘎吱一声。
轮毂碾过门槛的声音。
顾惟敏锐的抬起眼眸,然后怔了一下。
宋衍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对顾惟露出一个笑容:“给你的轮椅,你坐试试看。”
顾惟表情微微一僵。
所以,宋衍不辞辛苦的忙了两日,就只是为了,亲手给他做一个轮椅吗……
宋衍削了两天的木头,刚刚给椅子拼好,试了一下没有问题,就匆匆来找顾惟了,想要给顾惟一个惊喜。
谁知顾惟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宋衍心道这小子也太沉得住气了。
算了算了,他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宋衍眉梢一挑,面带戏谑,悠悠开口:“要不为夫抱你上去?”
作势就要伸手去抱顾惟……
顾惟陡然回过神,本能的一侧身,躲开了宋衍的动作。
宋衍本就没指望能抱到,也没指望能有任何回应,只是想逗一下顾惟,谁知下一刻——
顾惟忽的侧过面容,薄唇一抿,吐出两个生冷字眼:“不、必。”
宋衍双手顿时僵在了半空,震惊的睁大眼睛,顾惟这是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6章 挑衅
顾惟薄唇一抿双手一撑,就坐到了轮椅之上,冷冷视线掠过宋衍,然后一推轮椅离开。
宋衍:……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不过动作倒是挺敏捷的,嗯,这是个好事,顾惟能够照顾自己,就不用他来操心了!
而且顾惟终于愿意说话了,让宋衍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怕顾惟想不开,现在愿意开口,说明自己没白忙活。
宋衍摇头失笑。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吃过晚饭就准备睡了。
晚上照例睡在一个床-上,第二次宋衍轻车熟路,都懒得和顾惟打招呼,直接往外侧位置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黑夜中,顾惟听着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依然睡不着,但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对他做什么。
………………
宋衍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命人将回门礼给顾家送去,还表示一定要礼节到位。
然后让人去请大夫,今日顾惟该换药了。
席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看到顾惟这次坐在轮椅上,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开始查看顾惟的伤势。
这些天宋衍不要钱的灵药往这里送,又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席大夫看顾惟伤势恢复的不错,人气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并未再受到什么伤害,可见宋衍听了话没胡来,再看宋衍总算脸色好了点。
这纨绔还不是无可救药。
席大夫认真给顾惟换了药,对宋衍道:“下一次半个月后我再来,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偶尔也要出去晒晒太阳,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
宋衍从善如流,微笑:“我知道了,有劳席大夫了。”
说着让人送席大夫出府。
宋衍回头上下打量顾惟一番,目光慈爱如同老父亲,看样子顾惟恢复的不错,不枉费他花的钱,有钞能力就是好啊。
宋衍心情不错,推着顾惟的轮椅到了院子里,垂眸轻笑:“大夫说了,要多晒晒太阳。”
免得整日阴沉沉的,年纪不大,心思却深,年轻人就该阳光一点嘛。
顾惟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宋衍推了出去,阳光倏然洒落下来,他下意识眯起眼睛,丝丝
暖意从皮肤上渗透下去,驱散了阴寒之意,血液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顾惟垂眸敛眉不说话,谁要这人多管闲事的。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离开。
有利于恢复的事情他不会反对,早日养好身体,才可以摆脱这个纨绔。
宋衍也不管顾惟同不同意,直接搬了把椅子过来,就往顾惟身边一坐,丫鬟们立刻将炭盆和小食都搬了过来。
宋衍惬意的往软垫上一靠,一手拿着一个话本,换了个慵懒舒服的姿势,悠然自得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宋衍转头对顾惟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惟懒得理他。
宋衍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唇角扬起:“这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故事。”
顾惟:“……”
宋衍一边翻着话本,一边娓娓道来。
故事讲的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少年,从小寄人篱下备受欺凌,突然有一天,机缘巧合得了绝世秘籍,成功修炼成了绝世高手,报复了伤害过他的人,将杀死他父母的凶手绳之以法,是个畅快淋漓的报仇的故事。
顾惟一开始神色有些冷,有些不耐。
可耳边传来男人温和淡然的声音,抑扬顿挫,柔和舒缓,像是冬日暖阳下一缕微风,让人不知不觉的听了下去,连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待在这个人的身边,仿佛被他的气息所浸染,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平和。
罢了,他爱说就说吧。
顾惟微微阖下眼帘。
宋衍一口气讲完了这个故事,抬眼一看,身旁丫鬟们听的津津有味,但顾惟却是一副爱答不理,似乎要昏昏欲睡的模样……
不过他也不气馁,喝了一口彩裳递来的花茶,弯起眼睛对顾惟笑道:“这个不喜欢?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唔,讲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故事吧。”
宋衍轻咳一声,翻开下一个话本。
这次的主角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家中人人都看不起他,从小到大都很是卑微,经常受人欺辱,结果一次意外救了一个老人,谁知道老人竟是空玄境上的仙人,老人感念庶子心善,收他为亲传弟子,还将他带回了空玄境。
之后面临为祸世间的魔族,那一家人颠沛流离,过得十分凄惨,彼时再遇到那个庶子,对方已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们只能苦苦哀求,但庶子不为所动,他说,当初你们欺负我时,我也是这般哀求的,你们又是如何呢?
丫鬟们激动的鼓起了掌来:“说得好!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该这样!后面呢后面呢!少爷您快讲呀!”
宋衍讲完了这个故事,侧眸看向顾惟,欲言又止。
顾惟总算没有再装睡了,平静无波的黑眸看着他,仿佛要看看他,到底什么把戏。
宋衍觉得自己说这两个故事,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但顾惟半点反应也不给,让他心里着实有点没底,他只是希望顾惟早日解开心结,振作起来,毕竟未来会是光明的。
宋衍轻咳一声:“你作何感想?”
顾惟眼底浮现一丝讥诮之色。
他可不会像话本里的这些人,如此心慈手软,若是他,就会将那些人剥皮拆骨,全都杀了。
若要报复,就该如同黑暗中狩猎的野兽,一击毙命,不给对方挣扎的机会,更不需要对方的哀求忏悔。
这些故事委实无趣的很。
眼看顾惟兴趣缺缺,不愿搭理的样子,宋衍无奈,看来只好挑明了。
宋衍定定看着顾惟,眼神认真,目光灼灼:“既能绝处逢生,定可否极泰来,我相信你也一样。”
他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顾惟,过去所有苦难造就你的现在,你也可以像故事中的人一样,将那些痛苦统统踩在脚下。
最终无坚不摧。
顾惟落入宋衍认真的双眼,半晌,仿佛连呼吸都慢了一瞬。
所以这家伙讲了这么久,其实,只是想说这一句话么。
何必……如此麻烦。
顾惟有些狼狈的别过眼睛。
他从未见过如此啰嗦又不要脸的人,谁稀罕他说这些了。
宋衍见顾惟这般模样,也不知顾惟听进去了没有,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人要是把什么都憋心里,心事多了容易憋出病的。
正准备再劝几句,有仆从来通传:“少爷,董管事来了。”
宋衍回过神,昨日宋德远答应过他
,会让家里管事来找他,于是不再管顾惟,起身和管事去了书房。
月落城的事情,可是耽误不得。
直到宋衍背影消失在门口,顾惟才又抬起眼眸,看向前面空荡荡的方向,眼底神色复杂。
这些天,和宋衍的接触让顾惟一度很迷惑。
这个人,和他听过的见过的……似乎都不太一样。
纨绔风流的外表之下,实则是很温柔的一面,自从成婚以来,不但没半分逾矩行为,还处处为自己考虑。
他对他很好。
但是……
若非是这人当初的纠缠和求娶,自己本也不必遭受这样的羞-辱。
曾经,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对自己的觊觎,就令他感到恶心,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可现在,再想到这个人对自己的喜欢,竟没了那般厌恶不耐,甚至就连那憎恶杀意……也有了瞬间动摇。
顾惟微微握紧手。
不该如此,才是。
………………
宋衍来到了书房。
董树是宋家的大管事,也是宋德远的心腹,他奉宋德远命令来见宋衍,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耐的,奈何宋德远下了命令,让他务必配合宋衍。
想起宋衍曾经的纨绔做派,董树只当自己陪太子读书,大不了就是亏些钱。
董树恭敬道:“少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宋衍并不在乎董树内心如何想的,直接道:“我想与月落城通商,采购月盈花做成胭脂和药丸,运送到宿明城来售卖,并在月落城置办产业。”
董树沉吟道:“少爷的想法不错,只是前往月落城路途遥远,若是遇上魔族或山匪……”
宋衍微微一笑:“我记得宋家也聘请了不少门客,派修士护送就是了。”
董树皱眉:“派修士门客去做这样的事,恐怕大材小用得不偿失。”
宋衍挑眉:“董管事觉得应当如何?”
董树:“让镖队押送物资就是了。”
宋衍心中冷笑一声,真是太敷衍了。
如果随便聘请一只镖队去送,没出事皆大欢喜,出了事就回来告诉自己,这条路行不通,总之以最小的代价将自己给打发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宋衍收起脸上笑意,神色冷淡下来:“目前宋家的生意基本上都在宿明城,共有铺子一百六十二个,上月盈利七千八百三十六两,亏损五千九百八十八两,实际利润一千八百四十八两,同之前相比已经连续下降了三个月,我说的可对?”
董树没想到宋衍一下子能说出这些,十分意外,怔了怔道:“说的没错。”
宋衍端起一杯茶,低垂眼帘,淡淡开口:“宿明城就是这杯水,杯子只有这么大,水也只有这么多,对手却不会自己变少,若只是故步自封,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固然看起来保守稳妥,但继续这样下去,能得到的只会越来越少。”
董树看向宋衍的眼神终于认真了些,宋衍只跟着老爷出去了一上午,何以知道这么多?难道之前的纨绔只是伪装吗?
他不敢再敷衍宋衍,表情恭敬道:“少爷说的没错,但开拓新商路谈何容易,风险太大,一旦有什么差池,得不偿失。现在这样也……”
宋衍一松手。
哗啦一声。
杯子落在地上碎裂开来,茶水撒了一地。
董树蓦地一惊,惊愕看着宋衍。
宋衍一字字道:“我记得葬魂山脉,就离宿明城不远。”
“一旦魔君出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董管事可懂这个道理。”宋衍语气缓慢低沉。
董树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像是面对老爷一般,他躬下-身子,还试图争辩几句:“魔君已近二十年不曾现身,说不定早就死了,且还有仙使驻守在宿明城,应该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死了?”宋衍眉梢一挑:“你亲眼得见了?”
董管事额头渗出了汗,这,这他如何能够得见?可是……都这么多年了……
宋衍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董管事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若是父亲那里问起,直说是我让你做的便是,有什么问题也都有我担着。”
董树顿了顿,躬身道:“我知道了。”
一开始他觉得宋衍只是在胡闹,现在看来倒并非如此,少爷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况且老爷也给了话,他自然应该遵从命令。
至于魔族……
董树年近五十,曾亲身经历当初的那场灾祸,他侥幸活到了现在,但家人全都死在了二十年前。
万一魔君真的没有死,又回来了……董树心头一凛,浑身都是冷汗。
也许少爷说的不错。
居安思危,方能长久。
宋衍吩咐完这边的事儿,看着董树离开,摁了摁额角,安逸果然容易让人松懈,自己若非知道剧情,恐怕也会和这些人一样吧。
宋衍叹了口气。
起身回去。
结果刚来到前院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喧哗,一群丫鬟仆从围在外面,似乎有人在闹事一般……
宋衍顿时加快了步伐。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着锦衣,眉目俊朗的青年站在那,青年眼含轻蔑之色,正对着顾惟口出不逊:“兄长看来很是得宠啊,气色真不错,宋衍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