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里虽然人来人往,却并不拥挤,许声寒和叶骏边走边低声说着话,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急促脚步声。
“许声寒。”低沉的嗓音平缓的吐出这三个字。
许声寒却浑身一僵,那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就控制不住的浑身发冷。
身旁的叶骏浑然不觉他的异样,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对方,还用手肘推了推许声寒,“哎,有人叫你。”
许声寒:“……”
他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迫不得已转过身看向段勋。
段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光晦暗不定,看见他回头的那一刻,男人缓缓的扯开了一个笑。
叶骏悚然一惊。“他怎么笑得这么恐怖?”
像是某种凶兽,咧开了沾满血迹的獠牙。
段勋抬步走到许声寒面前站定,低声道:“你叫许声寒。”
这话说的不像是疑问,倒像是抓住了某种把柄的质问。
他的语气实在古怪,许声寒强撑着镇定,抬头和他对视,坦然道:“是,我叫许声寒。”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段勋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声寒陡然睁大了眼睛,当即挣扎起来,“放开!”
这一副纠葛的模样立刻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像是重机枪扫过。
段勋俯下身在许声寒耳边低声道:“你刚刚把游戏卖出去了吧?”
男人微凉的呼吸喷洒在许声寒颈侧,引起一阵不适,许声寒微微偏头试图避开,“是……”
段勋不等他说完,自顾自的接下去道:“卖给我,除了我,没人敢买你的游戏。”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许声寒可以拒绝,但段勋绝对能像他话里说的那样,让其他公司不敢买许声寒的游戏。
许声寒眉头拧紧,“段总不是说不值?”
“我说了有附加条件。”
许声寒眉心跳了跳,又想起了那句莫名其妙的‘和我住在一起’。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叶骏在一旁探头探脑看了半天,这两人的动作太过暧昧,可气氛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他一直在要不要阻拦之间犹豫徘徊。
段勋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的目光,许声寒却有些承受不住。
对方握着他的手又冷又硬,冰箍一样扣在手腕上,弄得他一阵阵恶心。
他穿的薄又大病初愈,体温本就偏低,段勋的手却比他的还冷。
许声寒知道和他犟下去也是一样的结局,还不如早点甩开他,“段总,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换个地方细谈吧。”
段勋直接道:“好。”
说完就拉着许声寒要离开,叶骏连忙拦下,“哎,哎,哎!段总,我也一起去。”
段勋冷冷的垂眸扫了他一眼,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吧,晚点再和你说。”
叶骏不知道他后来又回去了一趟,更不知道段勋的附加条件已经从留在寒乐变成了和他住在一起。
谈的条件不是什么能见人的,许声寒不可能让叶骏跟着。
叶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露出明悟的表情,点点头道:“好吧。”
许声寒以为段勋会在附近找一家酒店或者餐厅,没想到车子却一路向着市中心行驶。
等到车子开进高档小区门口,许声寒才反应过来段勋竟然是直接把他带回了家。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段勋停好车,许声寒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段勋走到许声寒这一侧,拉开车门道:“下车。”
“段总,我还没有答应你的条件。”
“你会答应。”男人向后退了一步,“下来。”
许声寒腻烦透了他这副强硬的模样,沉着脸下了车跟在段勋身后。
段勋并不注重享乐,住处装修简单,整体以黑白两色为主,设计感很强,但私人个性化的东西很少,几乎像是精装房直接拎包入住的模样。
“坐。”段勋指了指沙发。
他一直在观察许声寒,不知道想从许声寒那张截然不同的精致脸庞下看出什么。
许声寒坐下后直奔主题,“我不会跟你一起住。”
段勋垂着眸子从茶几下翻出一盒茶叶,像是没有听见许声寒的话一样,“碧螺春?”
面前的青年眼睫轻轻的颤了颤,眉心微微皱着,撇开视线不理他。
仔细观察的还会发现,他的唇瓣也微微抿着,强忍着不满的模样。
段勋有一瞬间的晃神,下一刻他把茶叶罐子放在茶几上,冷声道:“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青年漂亮的眼眸飞快的瞟了他一眼,强压着不忿道:“段总,我是有私人生活的。”
“一年,”段勋的视线从许声寒的眉眼间缓缓滑过,“一年期限,我出两千万。”
许声寒略带嘲讽的道:“没想到小小游戏还能卖到天价。”
段勋已经坐不下去了,径自道:“明天秘书会把合同送来。”
说完就起身回了卧室。
扔下许声寒一个人在客厅。
许声寒也不惯着他,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走了。
反正合同明天才签,没道理今天就开始履行义务。
卧室里,段勋坐在靠近阳台的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脸色隐隐发白。
胸口一阵阵窒息发闷,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耳鸣伴随着心悸,几乎要晕厥过去。
衬衫的扣子被他扯开了,露出一小片胸膛,银色的戒指垂在锁骨偏下的位置,被他的另一只手不断的揉捏着。
为什么会这么像?
说话的语气、一些小动作,甚至连不高兴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许、声、寒。
是他太想他了。
以至于着了魔、发了疯,遇见一个和他略微相似的人,竟然就觉得是他。
怎么可能呢?
模样、年龄都对不上,更何况……许声寒是在他怀里断气的。
段勋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了颤,脸色更加苍白了。
巧合堆砌在一起就不能在称为巧合了。
“许声寒”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更像是刻意的模仿。
段勋眼神冰冷的向楼下看了一眼。
既然有勇气模仿,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许声寒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嗯?”
他从进回来之后就一直神思不属,徐秀琴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有反应。
徐秀琴张了张嘴像是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吃点橘子。”
她明白许声寒是因为欠款的问题烦心,她问了也只能得到一句温和的‘别担心’,帮不到孩子还要孩子安慰自己。
许声寒确实一直在走神,听见这句一言不发的低头接过橘子,剥开一瓣放进嘴里。
一个橘子吃完,许声寒才轻声道:“我找了一份工作,明天就要搬过去。”
徐秀琴点了点头,“好,你不用担心妈妈。”
“我……”许声寒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原本编了几个的牵强理由想着糊弄过去,现在用不上了,“我会经常回来的。”
“嗯,”徐秀琴眉眼间隐隐带着担忧,但孩子大了,总怕多问孩子嫌烦,也怕给孩子添麻烦,最后也只能说,“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一早,许声寒被敲门声吵醒,徐秀琴在门外轻声说有人来接他了。
许声寒没什么起床气,听见这句话也要起火气了。
他洗漱完出去的时候,段勋找来的人正笑眯眯的坐在客厅里,亲热的和徐母聊天。
听见声音,他回过头道:“许先生,我是段总安排的助理,请问您的行李在哪?需要我帮您收拾吗?”
许声寒虽然从小家境就不错,但没有叫人伺候的习惯,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带的东西不多,很小的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助理坚持要帮他拎着,许声寒拒绝不了就随他了。
助理来之前大概知道这位许先生跟雇主非常不和,本来以为要受许声寒冷脸,没想到许声寒从头到尾都很平和,虽然有点淡淡的,但绝没有冷脸。
许声寒原本以为会在那栋冷清的房子里见到段勋,但是没有,一整天,许声寒都没有见到段勋。
半夜,他忽然醒来,感觉有点渴,慢吞吞的起身到厨房找水。
刚刚推开门,就注意到了漆黑的客厅里的一星红点。
许声寒渐渐适应黑暗后,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见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段勋头向后仰着,枕在沙发靠背上,侧脸线条绵延连接到修长的脖颈上突起的喉结,薄唇之间含着一支点燃的烟。
这个姿势,烟灰很容易落在脸上、身上。
但是男人没动。
与白天的精致自持完全不同的疲倦、颓然。
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许声寒的脚步声被轻松掩没,他出来的时候,段勋换了个姿势,他弯着腰,两手肘直在腿上,呼吸声微微沉重,似乎连喘气都成了一种负累。
许声寒扫过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站住。”
身后传来低微沙哑的声音。
许声寒:“……”
或许是太久没开口又或是吸了太多烟,段勋的声音微弱的几近于无,可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也分外明显,许声寒正在犹豫要不要装作没听见,沙发上的男人又开口了。
段勋拿出了一支新的烟,旁若无人的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沙哑道:“过来。”
这两个字混在烟雾里吐出来,听在耳朵里都像带着呛鼻的烟味。
“啪”的一声,客厅灯光大亮。
许声寒开了客厅的灯,才向着段勋的方向走过去。
段勋很短暂的合了一下眼睛,抬眸看向许声寒。
他的脸色太白,薄唇毫无血色,面前的烟灰缸里插着长长短短的烟头,因为一直开着窗,客厅里倒是没有多少烟味。
段勋身上穿着的还是整齐的西装,只把领带摘了,根本不像睡过的样子。
许声寒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他隐约感觉不对劲,段勋从前从来不抽烟,酒也很少沾,作息规律到近乎刻板。
根本不会这样……毫不在意的糟蹋自己的身体。
段勋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水,眼眸眯了眯,哑声道:“坐。”
许声寒在离他最远的小沙发坐下。
两人又陷入寂静,最后还是许声寒受不了段勋的目光,开口道:“段总要是没事,我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许声寒,”段勋闭了闭眼睛,“你在模仿他吗?”
许声寒握着水杯的手控制不住的一紧。
段勋像是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的道:“连握着水杯的小动作都和他一样。”
许声寒握着水杯喜欢用小拇指轻轻托着杯底,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声道:“不知道段总说的‘他’是哪位,这个小动作很多人都有。”
段勋没有说话,他已经一连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失眠,常常一整夜也睡不到一个小时。
这一周他的睡眠时间加起来还不到4个小时,身体上的疲惫感已经快要到达顶峰。
许声寒说完等了半天也不见段勋回答,眉心皱紧,他不知道段勋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怀疑段勋是觉得他像‘许声寒’。
从段勋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表现的无比古怪。
对面长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碾灭,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不像他。”
许声寒耐心告罄,没心情再陪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男人发疯,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握着杯子回了房间。
他一直没有回头,但能清晰的感觉到段勋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背上,却也没有叫住他。
许声寒醒来时,段勋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隐隐松了口气,段勋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许声寒不想太靠近他。
昨天他心情不好,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今天早上是被饿醒的,许声寒被之前缠绵病榻的经历吓到了,现在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点了份早餐的外卖坐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等。
几分钟之后,门铃响了。
许声寒愣了一下,这么快?
他打开门就看见昨天见过的助理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口,看见他热情的打招呼,“许先生早!昨晚睡得好吗?”
许声寒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小助理略有些为难的小声道:“是这样的,段总叫我来带您去公司办理入职。”
许声寒眉心微微皱了皱,修长漂亮的眉目即使皱着也别有一种动人,小助理顿时控制不住的眨了几下眼睛。
他本以为许声寒会说什么,或者防抗几句,没想到对方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小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嘶了一声,这就是冷暴力吗?从昨天到现在,这位许先生和他讲话都是直奔主题,多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不管他提出什么问题或者要求,哪怕他明显不满,也不会争辩。
一副不愿和他们任何人费口舌的模样。
段总也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让人厌恶至此。
DL这几年发展的越来越好,已经成为了无数毕业生卷生卷死都进不去的香饽饽,突然空降一个人下来,整个部门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许声寒的眉眼生的太漂亮了,而且极有特色,毫不夸张的说是可以原地出道的水平。
这样的一个突然空降,已经够让人想入非非了,更何况他居然还带着一个助理忙前忙后。
那架势活像皇后娘娘莅临视察。
这个幸运的吃到第一手新鲜瓜的部门个别几个忍不住在公司的吃瓜大群里说了两句。
一时之间,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上面空降下来一个小美人。
小助理把许声寒的早餐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道:“辛苦许先生了,许先生先吃早餐吧。”
围观群众:“……”
这位大爷连手指头都没有伸一下,何来的辛苦?
许声寒像是察觉不到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自顾自的坐下开始吃他的早餐。
小助理比早餐来的还早,所以他就干脆拎到公司来吃了。
他吃到一半就见到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在他工位周围背着手转来转去的,许声寒偏头看过去,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中年男人见他看过来立刻笑了笑,“许先生还记得我吗?我是段总的特别助理,你叫我李特助就好。”
许声寒点了点头,见他神情古怪的看着他的早餐,干脆问道:“公司不能吃早餐吗?”
规定确实有这么个规定,不能在工位上吃饭。
但他生怕自己说半个不字,这位大爷马上站起来借此离职。
更何况他也不是因为这个神色古怪。
于是李特助保持着一张米勒似的笑脸,道:“没有,没有,你吃你吃。”
他拉过许声寒后面空着的一张椅子,坐在许声寒旁边,道:“段总他有厌食症,我只是很久没在公司看见这一幕了,觉得有点新奇哈哈哈。”
段勋的症状最严重的时候看见食物就吐,他乍一看见食物摆在桌子上,控制不住的第一反应就是胆战心惊。
可是这个人太特殊了,今天早上,段勋没有准时来公司。
李特助身为为数不多的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人,立刻就动身前往段勋家里。
他知道段勋之前失眠厌食严重,可最近似乎好一些了,除了工作的时候有些异常亢奋,工作起来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外,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但是李特助身为最贴近段勋生活的人,还是微妙的察觉了一点不对劲。
厌食失眠的人,当然会废寝忘食。
他赶到段勋家里时,以为自己会看见段勋昏迷在家,没想到打开门却发现段勋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位从来衣冠整洁、冷淡自持,深受失眠困扰的总裁,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竟然还睡得很香甜,香甜到他都他妈的不好意思叫段勋起来。
第五十八章
尽管被整个部门当做稀奇物种,围观了一上午,许声寒仍然泰然自若,他查到钱已经到账后,第一时间把家里的欠款还清了。
段勋刚到这一层,就看到许声寒站在楼梯间里轻声和谁打着电话。
男生的背影有些过分单薄,嶙峋的骨骼支着白衬衫,恍惚之中有种病入膏肓的孱弱。
段勋无意识的握紧了手掌,凝眉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那我先挂了。”许声寒的语气并没有刻意的放缓,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平和温柔。
他转身就看见段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口,高大的身影把半开的门堵了个严实。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米。
许声寒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意外,段勋身上本就有类似硝烟的味道,更何况他现在烟瘾重,还没等靠近就已经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了。
他只淡淡的扫了段勋一眼,就垂下眸站在原地不动了。
既不叫段勋让开,也不问他站在这里是干嘛。
段勋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的向一旁让开了几步,许声寒片刻都不犹豫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那氛围说不出的紧绷僵硬,李特助在旁边看得一阵窒息,他是真的想不通,段总想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偏要强求?
这种相处氛围,真的是段勋想要的吗?
“……南方口音。”
李特助没听清,“段总,您说什么?”
“没什么。”段勋微微侧头,看向许声寒离开的方向。
一个从小在北方长大的人,从未去过南方,说话却不自觉的带着水乡的温软调子。
段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头疼无比。
李特助小心道:“总裁,我们还叫许先生一起吃午餐吗?”
许声寒刚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就看见李特助一溜小跑着过来了,“许先生!一起吃午餐吗?”
“不用,我已经订外卖了。”
许声寒温和的拒绝了,这也在李特助的预料之中,但他仍然一脸为难的叹气道:“下午段总有饭局,对方好酒,段总不趁现在吃点东西,就得空腹喝酒了。”
段勋这几年胃病严重,几次进过医院,这种酒局明明是能推就推,偏偏段勋不知为什么答应了下来。
许声寒莫名的看了李特助一眼,“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不去劝段勋多吃几口饭,却来找他约饭?
李特助笑了笑,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总不能说因为我们总裁厌食症犯了不肯吃饭吧?
就算跟许声寒说了,许声寒也会说,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不知为什么,李特助就是有一种直觉,许声寒在的话,段勋多少能吃下去一些。
今天上午他眼睁睁的看着段勋调出了许声寒那层办公室的监控,办公的间隙无数次若有似无的扫过屏幕,仿佛确认存在一样,去找许声寒的身影。
像是克制不住一样去靠近他。
许声寒一定没有注意到,段勋今天上午至少来了这一层四次。
或许连段勋都没有注意到,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一般。
许声寒最终也没有跟李特助一起去找段勋吃饭。
跟他在一起许声寒吃不下。
晚上到了下班的时间,小助理准时出现,妥帖的把他送回了段勋家。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太过敏感,总觉得这里处处都是段勋的气息,让他浑身不适。
心烦意乱之下,他无意识的坐在床边拿着一张纸随手写写画画。
窗外的景色正好,赤金的太阳卷住身侧的云,在它们身上燎上了火红。
许声寒简单的黑白笔触,已经轻松勾勒出辉煌的景色。
身后门锁响了几声。
许声寒笔尖一顿,下一刻就收起纸笔,站起身准备回房间。
他堪堪走到一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一股浓烈的酒气袭上鼻尖,紧接着就被人从背后猛然抱住。
“段勋!”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两臂死死的箍住许声寒,许声寒连手臂都抽不出来,“放开我!”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他后颈上,身上的重量大半都压在许声寒身上,明显醉的不轻。
许声寒几次试图挣脱都没成功,实在撑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带着跌坐在地毯上。
段勋仍然抱着他,像是什么大型的挂件,但明显没有一开始抱得那么紧了。
许声寒酝酿了一会儿,终于猛地一使力把他从背上甩开了。
男人倒在地毯上,脸上带着一片明显的红晕,眼眸紧闭,好像睡着了。
许声寒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地上躺着的人忽然含混的说了句什么,许声寒脚步一顿。
“……那个房子……本来是为你准备的……”
许声寒脸色陡然一变,立刻调转脚步,蹲在他身侧,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本来就在奇怪,段勋的房产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唯独那栋当时用来囚禁他的别墅,他在事前半点不知。
别墅里面装修的精细程度,根本不像是才买没多久,可要说段勋早有预谋,又怎么可能?
许声寒之前那么喜欢他,谁也不会觉得许声寒会离开段勋。
那他准备来是干什么的?
离婚财产?
半晌,段勋一直没有再答话,像是彻底睡了过去。
许声寒盯着他身侧的一块地毯花纹出神,事到如今,又何必再问?
他已经不再是“许声寒”,那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段勋突然低声叫了一声许声寒的名字,“我知道你不喜欢……”
最后那几个字说的含混,许声寒没能听清。
段勋忽然睁开了眼睛,深色的眼瞳在灯光下好像一团旋涡,“我本打算和你一起住进去。”
许声寒一直向往田园生活,他喜欢到山里取景,喜欢草木和泥土,许声寒对金钱名利都看的很浅,从不过分追逐。
这些段勋一直都知道,他也知道许声寒在他家里生活的不快乐。
无论是吴霖霖,还是段家父母,都让他不舒服。
段勋本来准备度过这一段,就和许声寒一起归隐田园的。
可那栋精心准备的房子,第一次正式使用,却是用来囚禁他。
吞噬掉了最后一点,他本想一起共度余生的人的生命。
许声寒脚步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回神,径直回了房间。
心里一片空茫的在床上躺了半晌才堪堪回神,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不知折腾到几点才睡着。
等他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早过了上班的时间。
许声寒头昏沉沉的,保持着刚醒来的姿势又闭了几分钟眼睛,才慢吞吞地起身。
小助理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了三个小时了,还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他早上来接许声寒上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段总亲自来开的门。